“太迟了……”半晌之后,他收了笑意,却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道一般。抬眼正视谢云卿,慢慢道,“裴靖,自打得知你归降之后,谢云卿便已经死了。一切,终究是太迟了……”
然而话音未落,裴靖却忽地俯□子,重重地吻住他。唇舌之间缠绵的触感顷刻便唤起昔日的太多过往,谢云卿在颤抖,却不知这颤抖究竟来自何方。只觉得裴靖就仿若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地吸引着自己朝他深陷进去。
可是……可是他不能。他无法忘记,裴靖曾然背弃了二人之间最为重要的东西。
谢云卿突然推开他,顷刻换做惯有的那副笑颜,甚至多了几分轻佻,“明日离京,裴将军莫不是想在此处过夜?”
裴靖目光里隐隐透出不忍,伸出手,却终是顿在半空,握成拳。
“云卿,我知道你无法释怀。可是,我愿意等。”末了他收回手,抬眼看着他道,“明日,我便会动身北去,云卿还请保重。”抱拳一礼,转身走出几步,却又回身道,“云卿,你可曾记得,平定北戎原本曾是你对我说过的安国之策。如今……且待我凯旋罢。”
谢云卿就那般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裴靖的背影消失远走。许久之后,他面上的笑容才一点点地褪去。
可是伸手抚上面颊,却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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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裴将军前来辞行,正候在门外。”老总管走近御案,低低道。
李胤停住手中的笔,抬起头,原本打算说什么却又蓦地收住。最后只是摆摆手道:“说朕有些不适,便不必见了。”顿了顿,待老总管已经应下走到门边,又忽地开口叫住。
“替朕带句话便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说朕……盼他凯旋。”
片刻之后,那老总管回到殿中,对李胤道:“裴将军已经离去。”
李胤点了点头,又轻笑了一声,抬头看着他道:“公公所料果真不假,那谢云卿看着柔弱,性子实则刚烈得很哪。”
“回皇上,谢云卿为人轻傲,又一向以忠良自诩。故国已覆,不能随其同去,于他已是莫大耻辱,而裴靖叛国,更是如同雪上加霜。谢云卿眼中只有一个故国,而不似裴靖着眼天下,对他这番举动自然无法认同,也自然不会轻易宽谅于他。”
“便是所谓的‘爱之深恨之切’么?”李胤轻轻一笑,道,“他二人一个忠于国一个忠于天下,在朕看来,却都是栋梁之才。只可惜,一个宁死不为朕所用,一个即便为朕所用,却也始终不会死心塌地,倒着实可惜了。”
“长安繁华,人才济济。此二人既然不能用,依奴才看,不如除之,倒以免为他人所用。”
李胤点点头,“谢云卿朕倒不担心,可那裴靖……这天下被他看得太透,这样的人,是任谁也无法驯服的。”顿了顿,对老总管道,“余下之事,公公可曾安排妥当?”
“回皇上,业已妥当。”
“说来朕听听。”李胤朝椅背上靠了靠,似笑非笑地道。
“是。”老总管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慢慢道,“皇上派去跟随裴靖北上的几名随从,奴才已经暗中吩咐。两军开战之后,待他们摸清裴家军存粮之所,便会伺机动手……”
“粮草告急,裴靖必会修书前来索求。”裴靖突然接口道,却并不说下去。
老总管点点头,再度续上话头道:“届时,皇上自可应下,但却以种种理由推脱,并不发粮。”刻意地顿了顿,才意味深长地道,“如此一来,不出三月,裴靖……必败。”
李胤抬起头看了他半晌,很快又看向别处。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接口道:“裴靖一败,北戎必骄。且先以此示弱,随后命河南一带守军趁其放松戒备之时,一举奇袭。如此定可重创北戎。”
“皇上所言极是。”老总管连忙垂首恭维。
“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果真一石二鸟之策!”李胤大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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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写了封信交给老总管,“八百里加急给镇守河南一带的陈计,嘱咐他整军备战。若听闻裴家军兵败的消息便立即发兵,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老总管应下,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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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靖按着腰间的剑立在城头。北地的风凛冽地撩得他袍角猎猎作响,但他的面容却冷峻得如雕塑一般,神色分毫不改。
他的目光一直定定地落在城下处不远的空地上,那里裴家军正同北戎的军队激烈地作战。刀枪剑戟的碰撞声,喊叫声,嘶鸣声,马蹄声,凌乱地从腾起的滚滚烟尘中飘散入耳。
片刻之后,一名偏将走到他声旁,附耳低声道:“将军,长安来消息了。”
裴靖侧过脸来,面无表情地接过那偏将手中的战报,一举展开。那偏将小心地打量着他的表情,可是裴靖的目光始终是冷冷的,并不露出分毫痕迹。
裴家军人虽三万,不及北戎人多,但在自己亲手栽培之下,个个堪称精兵良将,加之同北戎作战多年,更可谓知己知彼。故两军对阵之下,不仅不落分毫,反而占了上乘。
“将军,朝廷怎么说?”终于,他按捺不住问道。
“朝廷答应拨粮,”裴靖慢慢地把那布帛握在手中,抬头不动声色地看向远方,“只是……还需些时日。”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那偏将一听便皱了眉,低声道,“城中存粮,最多也只能支撑一个月而已。只怕再拖延下去……”
裴靖挥手止住他,道:“你下去之后,只对将士们说朝廷不日便会送粮过来。城中余粮充足,仍可支撑一年,不需担心。切勿透出任何缺粮的风声,以免人心不安。”
那偏将愣了愣,随即坚定地点点头,抱拳告退。
他走后,裴靖伸手扶住了城墙吐出一口气,面色才慢慢地松弛了几分。
起初他回营之时,听属下报告了北戎在边境一带劫掠扰民的情形,便很快布置了战略,派三千精锐埋伏在北戎军经常出没之地。待到北戎军队满载而归,途经彼处之时,鸣哨一起,三千裴家军突然遍布山野,如潮水一般倾泻而出。
北戎只道裴靖已去往长安,裴家军依旧处于群龙无首的情形,故近来大肆劫掠未有阻拦。然而此刻出乎意料地遇袭,大惊之下只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更别说顾及抢得之物了。
一战大胜之后,裴靖命这三千人马回城之后,却并不就此收兵,反而亲帅两万精骑直奔北戎老巢而去。
北戎军队这才知晓,“镇北将军”裴靖回来了。而且此次,他志在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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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虽出乎意料,但北戎盘踞北方多年,到底也不只是乌合之众。迅速整军之后,便集结出同裴家军数量相当的人马,同裴家军在阴山以北三百里处展开初战。
裴靖亲自披甲上阵,不消数个回合,便斩敌将于阵首。裴家军士气大振,一举将群龙无首的北戎军队击退至阴山脚下。
眼看乘胜追击便在咫尺,然而此时,裴靖却接到暗报,说城中莫名起了一场大火,将所有存粮燃烧殆尽。
裴靖闻言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慌乱,只是第一时间便修书一封入长安,请朝廷援助粮饷。并且,尽力在军中散播仍有余粮的消息,以为此时仍在与北戎的作战之中,若军心动摇,任是精兵良将,也顷刻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