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来,易之陪杜迎和津津到处去玩,虽然除了地铁票钱和快餐费,他们只给津津买了很少一点糖果,但也已经花去了100美元。
“不是还有900美元吗?”
杜迎初到美国,对在美国的花费还缺少概念,“900美元顶人民币好几千呢,总可以支应一阵吧?”
“支应不了多久,别忘了,下个月20号还要支付500元。”
听易之如此说,杜迎不作声了。沉吟片刻,她坐到易之身边,安慰道:“你别着急,从明天开始,咱们不去逛了,以后有的是时间逛。你也别光陪着我们,还去打你的工。有机会也替我找找工作。”
“你刚来,语言又不通,还是先休息吧!”李易之心疼地说。他一点儿也不想让杜迎去打工,他和她说那些话,只是想让她谅解自己没有办法继续陪她和津津玩了。听她如此说,他心里涌起一阵感激之情。这不是第一次了,婚后8年,杜迎的体贴入微,不知多少回让这个刚强汉子激动不已。
杜迎的话可不是说说的,从那天起,她便留上了心。周末承之和辛迪来看他们时,她背着易之,托承之帮忙找工作。
“正好,”承之倒很支持杜迎这么做,“柔丝有个半岁的小男孩没人看,我去问问她需不需要请人。不过,嫂子你……”
杜迎一听给人带孩子,不免愣了一下,但想到易之的压力,她便不再犹豫:“不要紧,试试吧!你别为我担心,尽快问问人家。”
自从生了孩子,柔丝一直在家。因为她可以在家完成研究课题,时间安排比较自主。但从下学期开始,她每周不定期的有几次兼课,的确需要人帮忙照顾小贝恩。听说易之的夫人愿意帮忙,她十分高兴,立刻就答应了。她每周需要杜迎来两到四次,每次2小时到5小时,根据兼课计划而定。她每小时可以付给杜迎5美元,并同意杜迎带着津津一起到他家来。但杜迎只带津津去了一次柔丝家,因为带上女儿要多花3美元的地铁票钱。好在一周只去几次,时间也不很长,杜迎觉得津律很乖,一个人在家几小时是不会出事的。
津津是个安静的孩子,喜欢看连环画,喜欢画画。杜迎去柔丝家时,就给津津布置“作业”,让她画几张连环画上的人物。每次津津都超额完成作业,不仅比妈妈留的作业画得要多几张,而且都仔细地涂上了颜色。妈妈总是夸津津乖,画得好。
这一天,因为课程排不下,柔丝的课被排在晚上,乔治又去了纽约。6点钟她给杜迎打来电话,请她晚上7点钟去她那里帮忙。不巧的是,李易之这天晚上有一门重要的选修课,为了上这堂课,加油站那边他告了假。
只好把津津一个人留在家里了。杜迎千叮咛万嘱咐地安排津津做一会儿“作业”就上床睡觉,妈妈看完小弟弟就回来,要是害怕就开开电视机。津津懂事地一个劲儿点头。
杜迎走了,津津看窗外已经黑下来,有点害怕。她拉上窗帘,又走到大门边,挂上了门链。她记得,每次爸爸出门,妈妈都让她把门链挂好,还告诉她,这样坏人就进不来了。
挂上门链,津津把电视打开,声音开得大大的,又拿了条毛毯放在电视机对面的大沙发上,然后钻了进去,只露出眼睛看着荧光屏,这样她就不害怕了。
柔丝上完课回到家已经10点半了。杜迎陪她到婴儿室看了看孩子,告诉她小贝恩9点钟吃了一瓶混合奶,纸尿布也换过了。柔丝想留杜迎一起喝点什么,可杜迎惦记津津,道了谢便匆匆去了。
“津津,津津,开开门,妈妈回来了。”
杜迎发现门从里面挂上了,边敲边喊着津津。可是津津在暖烘烘的毛毯里早睡着了,电视机还在播放着节目,声音很大。
杜迎使劲砸门,叫门,无奈津津已睡实了,根本叫不醒。杜迎正急得没有办法,李易之回来了。他仔细察看了一下,发现如果不从里面把门链摘下来,确实没法进门。夜已深了,再使劲叫门,会打扰邻居的。
没办法,李易之只好试试身手了。他选准了方位,扒住墙角,两只手死死抠住砖缝,一点点爬上二楼。杜迎提心吊胆地站在下面,一个劲地说“小心点儿”。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李易之终于爬上二楼,他砸破了厨房的玻璃,钻进房子,给杜迎打开了门。
床上没有津津,沙发上却堆了一堆毛毯,易之掀开一看,津津正缩在里面酣睡,脸红红的捂了一头汗。他心疼地抱起孩子向卧室走去。睡得迷迷糊糊的津津睁开眼睛,看到爸爸妈妈回来了,搂着爸爸的脖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杜迎忙接过女儿,抱在怀里,拍着哄着:“津津乖,津津不哭,妈妈爸爸都在这儿呢。来,妈妈陪着津津睡。”
杜迎坐在在津津的床边,轻轻拍着她。夜深了,杜迎毫无睡意,她小心地拭去还挂在津津圆圆小脸上的泪水,自己的眼泪却流下来。易之出国后的一幕幕情景,电影一般浮现在她眼前。
送走易之,杜迎一个人带着津津回了天津。一路上她不住地在心中祈祷,但愿上苍庇佑,让易之顺利到达美国,站稳脚跟。至于自己的处境,她想都没想。
回到家吃完晚饭,父母把杜迎叫到一边。
“小迎,你想过没有,易之这一走,你和孩子怎么过?”
在家主事的母亲先开了口。从一开始她就不同意易之出去,她觉得易之两口子都是内向型的,没有承之那种闯劲,稳稳当当做个国家干部挺好的。可是儿大不由娘,何况易之是女婿。当得知易之苦斗一年拿到华盛顿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平时不多话的老伴成了开放派,支持了女婿一把,她想反对也办不到了,只好默许,心里却从此为女儿的今后担心。她和老伴商量,决定义不容辞地支援女儿。这会儿她想先听听女儿的想法。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
杜迎显然并没计划,甚至没有多想。
“该怎么过?你能怎么过呀?你想过没有,一个月五十多元工资,加上奖金不过六七十块,津津上幼儿园就得交四十元……”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老伴又发了话,“说这些都没用。小迎,你妈和我的意思是,你那点工资肯定不够,用来支应津津一个人的生活费都紧张。我们想让你每天回家来吃饭,省点开销。你姐和你妹也都没意见,就这么办吧!”
父亲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措施。
“可是你们也不宽裕。”杜迎有点为难。
“再不宽裕也比你好点儿,一家人别说两家话,这时候你不靠爹妈还能靠谁呢?”
听了老伴的话,母亲也放弃了自己“启发式”的唠叨,直接表明态度。
杜迎心里热乎乎的,她只有接受二老的好意。心想今后每天回来,也可以帮家里干点活儿,孝顺孝顺父母,便不再推辞。
从此,杜迎每天下了班,先去幼儿园接津津,然后直接回家。进了门,杜迎挎包一放,给津津洗手洗脸,接着就扎上围裙,摘菜做饭,不到晚饭上桌不落座。
杜静和杜荣隔三差五,就拎一大包吃的东西送回家,表面上是回家看爹妈,实际上是送“给养”,减轻一点二老的负担,因为他们执意不肯接受两个女儿的钱财。易之的父母也常以给津津零花钱的名义支持杜迎,杜迎把这些钱全用在家庭的支出上。在公婆和全家人的关心体贴下,杜迎和津津生活上没有遭什么罪。可一年后,易之来信说要杜迎以陪读身份带津津赴美并寄来所有必要的文件时,她却大大地犯了踌躇。
杜迎在工商银行当贷款员,虽然工资不算高,但是是铁饭碗,福利待遇更好过工矿企业。像杜迎这样大专学历的职员,当时都是国家干部,由于表现好,每次调级长工资都没落下她。领导对杜迎印象不错,多次提出表扬。杜迎业务熟练,有经验,加上工作作风细致、谨慎,她负责的贷款从无呆账、坏账。同事们都说,下半年贷款部主任老谢退休,杜迎接老谢是毫无疑义的。这并非空穴来风,领导已找她谈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