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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的皇上脸色有些暗沉,瞪了她一眼。皇后噗嗤一笑,宠溺的看着她,“妹妹都多大了还这般,都要做母亲的人了,还这样说话当真孩子气。”复道:“还未恭喜妹妹呢。”
昭和长公主盼了好些年的孩子,一朝得愿,自然很欢喜,一大早便入了宫告诉太后这个好消息,太后也是欢喜赏了不少好东西,这样一来阖宫皆知。
众妃嫔悄无声息,只听着上头几位的说话。昭慧长公主听闻宫里的事,她是见过惠贵嫔的人,与她又过数面之缘,对她印象亦不错,笑道:“母后,儿臣记得天成朝时东宫有两位侧妃是吧?儿臣记得一位是慎妃,那另一位是?”
昭和长公主隐隐有些不满,只道:“长姐怎的想起侧妃来了?长姐好记性,竟还记得东宫的侧妃呢。我倒全然不记得了,只记得嫏妤嫂嫂。”扫了一眼底下的妃嫔,一笑了之,“如今皇兄的妾侍越来越多,哪里还会记得这些人。”
底下的妃嫔一个个暗恨起这位长公主,本来皇上的妹妹与皇上的妃嫔根本井水不犯河水,见了面也就行个礼罢了,可没成想长公主会这样说,一口一个嫂嫂,一口一个妾侍,长公主又如何?旁的长公主才不会说这样不配身份的话呢,即便惹人厌烦的昭悦长公主都不曾说这样的话,这是什么皇家素质啊。
昭慧长公主讪讪一笑,不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皇后仿佛猜到了众妃嫔的心思,莹然一笑如桃花绯红双颊,曼声道:“皇长姐,记性当真不错,从前东宫时确实有两位侧妃,一位是慎妃,另一位是惠贵嫔。惠贵嫔快出来见礼呀。”
沈嘉玥款款起身,站在殿中,所有人的目光皆在她身上,鬟上的点翠八宝玲珑簪闪着微光,福身一礼,动作间如行云流水,昭慧长公主仍记得这个从前替她解困的妃嫔,免了礼,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不管说什么都显得突兀,本以为按着从前她的性子必然会开口,没想到她如今这般沉默寡言,暗衬宫中传言果然不虚,竟有些恼了自己的弟弟如此不着调,做出这样的事,传出去天下百姓还不得笑话死皇家啊。
众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才散去,昭慧长公主和昭和长公主也要出宫去了,可临出宫门前又折回去了合欢殿,说了一晌午的话才离开。
此事一传出,众妃嫔不明白了,一个长公主难道还要巴结妃嫔吗?莫非又是一个当年惹人厌烦的‘昭悦长公主’?可是又觉得不通,当年沈氏还是惠妃呢,手中还有协理之权呢,如今的惠贵嫔还有什么?何况此举不怕得罪掌六宫的皇后娘娘及协理六宫的丽妃娘娘和慎妃娘娘么?其他人不明白自然在情理中事,然而太后、皇后和丽妃确是知道的,连皇上亦猜得几分。
第四章 清城何欢(4)
一个茶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药全洒在地上。合欢殿东偏殿内一众宫人见主子生气连忙跪下,端药来的紫苏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不禁有些害怕。
沈嘉玥仍余怒未尽,狠狠说道:“本宫说了本宫不用,难道你们没有听懂么?往后这些东西再送入殿中,休怪本宫不客气,要知道不听主子的话是什么罪过,宫规都混忘了么?”
难得这些天来沈嘉玥头一回多说了些话,众宫人虽害怕这事,但好歹这位娘娘是开口了,皇上可是下了命令,让惠贵嫔娘娘说话,要是还不开口,合欢殿一众宫人也都不用活了。如此一想大家反倒松了口气,连忙道娘娘息怒。
皇上一身常服的走进来,脚下就是无数的碎片,看清后忙停住了脚,环顾四周,众人请安声回荡在空空如也的殿中,虚扶一把,问道:“这是怎么了?这摔了的茶盏是盛什么的?”看向沈嘉玥,不禁暗自摇头,又打趣道:“近日惠贵嫔的火气是越来越大了,都不知道摔了多少茶盏了呢。”
一众宫人都不敢说话,紫苏听皇上问话头埋得更低了,暗衬一番,万一皇上迁怒自己,那可就死到临头了。唯有沈嘉玥仍淡然处之,不慌不忙道:“这点小事不劳皇上费心。”
沈嘉玥很不给皇上面子,皇上也一时气急,“你……”指着沈嘉玥旁边跪着的宫女,“你来说,这是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他指的宫女正是紫苏,紫苏如今很少在御前说话,从前跟着孙若芸的时候倒经常在御前说话,孙若芸死后在沈嘉玥身边当差,怕皇上认出她从前是孙若芸的贴身丫鬟而迁怒于她,故而皇上来时她便不出来做事。如今想躲都没处躲去,不敢抬头,心中一紧,本想说假话,锦织仿佛知道她的意思,深深看了她一眼,觉出味来,才支支吾吾道:“回皇上话,……那茶盏里盛的是…坐胎药…娘娘不愿用,才摔了茶盏的。”
皇上听后也明白了,只让人将地上收拾了,又让人退下,紧闭殿门,坐在绣墩上,见她一声不吭,不由懊丧道:“你怎的不用?”
沈嘉玥旋即盈然笑之如一朵清纯的百合,语气却冷冰冰没有丝毫生气,“臣妾为什么要用,臣妾又没病,有病的人才喝药呢。”
皇上的怒火一时涌上来,语气自然也不好,“你就不能好好说说话吗?像什么样子,这是母后赐的,你以为是什么呢,容你说喝就喝,说不喝就不喝。”见她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就来气,“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太后赏的居然敢不喝,你当皇家是什么?”
“臣妾为什么要好好说话?”沈嘉玥竟不敢不顾的说了起来,“从前臣妾一直好好说话,可结果呢,也不过就这样罢了。臣妾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臣妾喝了几年哪里会不知道那是什么。臣妾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劳皇上提醒。”
皇上一听她仍然强硬的语气,没有了从前的柔婉,哼一声,拂袖而去。沈嘉玥一下子瘫坐在绣墩上,不说话。
皇上拂袖出合欢殿之事如长了翅膀一样,传遍皇清城,一时间众妃嫔一阵嘲笑,皆道这个惠贵嫔也不过如此嘛,不足为惧。消息传入寿康宫,两位长公主和皇后都在,几人也没有说什么,只以为惠贵嫔惹了皇上生气,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太后估计要生大气了。
昭慧长公主近日常出入合欢殿,与沈嘉玥关系尚好,便以了解事情为由,去了合欢殿。因她突然到访,沈嘉玥还在偏殿,故而正殿空无一人,只好去了偏殿。在外头高喊一声后,才见一身翠绿底缠枝荷花高腰长裙迤逦而来,站在廊下,请安行礼。
昭慧长公主免了礼,自顾自进去,偏殿她来过一两次,那还是天成朝时如今再入只觉恍然如梦,不知不觉已到了景华朝,自己都成了长公主了。偏殿的装饰已经不记得了,如今觉得很简陋,与焕然一新的正殿完全不能相比。
沈嘉玥紧紧跟在她后面,入殿后让人沏茶,上点心。昭慧长公主见她忙里忙外,笑道:“只瞧着你在忙,不必忙了,孤今儿来又不是来品茶吃点心的,孤来找你说说话。”又挥退一众宫人,紧闭殿门,让沈嘉玥一同坐了。
沈嘉玥见她如此客气,竟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猜不准究竟她是何意但隐隐猜出几分也是有的,默然片刻,终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