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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与他商量过这回事了,事到如今有什麽好遮瞒的?
越想不解,靖凌盯著怀宁的後脑杓直发愣。
「什麽宝物宫里没有,还得劳动你这尊娇贵的小祖宗冒这麽大风险特地溜出
宫。」接过怀宁怀中的东西,阳焰拍了拍杌凳要怀宁坐。
「宫里谁谁谁赐了什麽东西,谁谁谁进了什麽贡写得清清楚楚,自库房讨取那算
什麽贺礼嘛。」顺著阳焰意思坐下,怀宁微微嘟起嘴,「何况若我下令要什麽东西,
风声定会传进哥你耳里嘛,所以我就只好出宫寻啦,谁叫宫里那麽多双眼睛在盯著,
连想送个礼都得遮遮掩掩,多腻味。」
阳焰将东西放在桌上,但笑不语,静默听著怀宁一长串的抱怨。
靖凌知道,阳焰定知道怀宁要送他贺礼之事,只是不想坏怀宁兴致才没说破。
就连现在,看不见的地方就有三个影卫守著,若真说阳焰不知晓,靖凌才真会觉
得稀奇。
《皇七子》 15
「哥你赶快打开看看嘛。」怀宁催促道。「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到手的呢。」
阳焰从善如流地掀开布巾,定睛看了好一会,也不急著拔剑出鞘,指腹在剑鞘剑
柄上的焰火来回描画。
虽无华美宝石镶饰,简单焰纹内敛质朴,流露隐隐傲气。剑鞘就已如此,不难推
敲刀匠功力有多深厚。
「呐、呐,哥你觉得如何?这可是我执意定要刀匠雕上的。」指著剑鞘上刻著的
纹路,怀宁满心期待问道。「如何?不比御用刀匠差吧?这可是出自江湖中鼎鼎大名
的名匠蒋清平之手。」
「嗯,」抽出剑身,端详了好阵子才收剑入鞘,阳焰笑道:「果真是好剑,哥很
喜欢,谢谢。」
怀宁面露喜色,难得羞赧地挠了挠头,绯红颊边浅浅酒窝,衬得那双桃花眼益发
迷人。
心跳一瞬乱了拍,靖凌暗自庆幸怀宁单顾著与阳焰说话,没能发现他小小的异状。
敛下眼悄悄调息收心,再睁开之时却不意与阳焰四目相接。
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双深沈如墨眸子里流转的情绪,便听见阳焰问道:「怀宁,哥
还未听你道这柄剑名为何,不说来听听吗?」
再仔细一看,阳焰早已逸开视线,靖凌不禁怀疑方才仅是自己错看罢了,阳焰打
一开始就没瞧过他半眼,仅是他心虚多疑。
有时靖凌不禁会想,或许阳焰早有发觉只是不愿说破,或许,这才是阳焰重用他
的原因,不是因他的能力,不是因他的家世,而是因这般不堪的情感……阳焰笃定他
绝不会背叛怀宁。
「哥,剑上即刻了名,你再仔细瞧瞧嘛。」
听怀宁这般说道,阳焰再拾起剑翻看,果真在剑首处瞧见两字篆体刻镂。
「『重焰』?」
「嗯嗯,」怀宁点头如捣蒜,「剑柄剑鞘上皆刻有哥名中焰火,『重焰』这名字
再适合不过了。」
「况且名剑尚得有相称名号,这般名号不输余襄那柄『撼地』吧?」
许久没听得余襄之名,靖凌愣了愣,不动声色悄悄打量阳焰神色。
阳焰神色自若,似也不在乎,「也就你这小鬼灵精想得到。」
「嘿嘿,毕竟有那麽多人送哥珍奇宝货,父皇也常赏赐些稀世珍宝,我可得多费
些心准备贺礼,要不可不会被放在心上。」
「说得好似我多无情似般,你送的东西哥怎可能不放心上。」阳焰伸手轻敲怀宁
的额,而後道:「话说回来,你今日还未向母后请安吧?」
「早些时刻母后叨絮著你仅要冬烟来回送信,都不去见她老人家,母后可恼得
很呢。」话罢,稍稍加重力道又敲了怀宁的额。「冬烟到底是母后贴身宫女,若不与
人家名号,就还是节制些,知道吗?」
捂著额,怀宁唔呃了声,支支吾吾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终是低声嗫嚅道了声知道。
阳焰似也不愿多谈,「快换下那身太监衣裳,打理打理罢去母后那坐坐吧,免得
她老人家心里不舒爽。」
「……嗯。」垂著头,怀宁气焰登时矮了半截,只得乖乖答应。
「快去吧。」阳焰催促道。
「那……靖凌我们走吧。」
怀宁起身,开口要靖凌陪他至皇后宫中之时,便听阳焰道:「对了,哥要与你商
借宫护卫几个时辰,今夜先要李公公服侍吧。」
一旁李顺勤听得,连忙上前,脸上堆满笑,「七殿下,请跟小的来,让小的为您
更衣。」
因不是多稀奇的事,怀宁颔首,嘱咐靖凌把绿绮交给李顺勤,他要带绿绮至俪贤
宫奏上几曲安抚母后,免得母后一见他就叨咕个不停。
靖凌听得阳焰说道要找他,心里打了个突,傻了好一会才领会怀宁的命令,急忙
把怀中的绿绮交予李顺勤。
怀宁斜了靖凌一眼,不懂靖凌为何突然发起愣来,他现下可得去母后那挨骂,靖
凌没同情他就算了,还一脸无所谓般。怀宁不禁啐了声。
看见怀宁带了些责怪的眼神,靖凌只能苦笑以对,想说些话安慰怀宁事情不会那
麽糟,却被阳焰打断。
「宫护卫,你打算顶著那张脸至何时?」
阳焰口气有些生硬,再无对待怀宁时那般温和,虽是早已清楚明了的事,但转瞬
丕变的态度仍是让靖凌有些不惯。
听见阳焰这般口气,怀宁也不敢多说些什麽,急忙陪笑道已不早了,得赶紧去找
母后罢,话毕便快步离去。
怀宁就这般把他丢下,好歹也得帮他说些什麽解个围吧?暗暗叹了口气,靖凌摸
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他都快忘了自己仍带著面具,看来阳焰不仅看不惯叶凡的脸,
也看不惯叶七这张脸,但事实便是怀宁还未想放弃叶凡这身份,他就算想帮怀宁换张
脸也做不得。
靖凌伸手要撕下面具之时,见阳焰起身,他有些狐疑地看著阳焰。
「等会在书房,换张脸再过来。」
丢下这句话,阳焰拿起重焰便转身离去,留下一脸困惑的靖凌。
《皇七子》 16
靖凌抵达太子书房之时,阳焰正拿怀宁送的重焰剑把玩著。
「『重焰』与『撼地』吗?」觉察靖凌到来,阳焰头也没回低声问道:「宫护卫
你说呢?」
『撼地』是当年余襄受封一品御前带刀侍卫之时,陛下嘉许余襄护主有功特赐的
剑。据说,那年余襄年仅十六,是有史以来最年幼的正一品护卫。
「小的不懂大殿下意指为何。」阳焰毫无表情的侧脸看来莫测高深,靖凌小心斟
酌用语,深怕没个注意便会触怒阳焰。
靖凌还记得,那时余襄总站离阳焰三步之遥,腰间御赐的撼地剑衬著靛青衣裳,
在怀宁与他眼中,有说不出的威风。
「宫护卫是聪明人,怎不明了?」打直手臂,剑身冷冽银光上映著那双幽深眸子。
「余襄啊余襄,许久没听这名,都快忘了呢。」阳焰笑哼了声,指尖凝气抚过剑脊,
啸音振盪。
「真不知现下过起招来,谁占得了上风呢?」
靖凌甫入宫那些年,怀宁常藉过招比划之名撒赖要余襄出招舞剑,让余襄好不
为难,直与阳焰埋怨。但偶尔余襄兴致一来,便听得撼地剑独特啸音响彻天际,他
俩拍手称好的童音、余襄爽朗的笑声,与师保抚著额的喟叹声,在这偌大宫中回盪
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