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襄也曾就著剑鞘指导靖凌剑术,手中撼地剑虽未出鞘,却仍是舞得虎虎生风,
让靖凌好生钦羡,暗暗下定决心要成为余襄这般御前护卫保护怀宁。
但,也是这般的余襄,害得阳焰差点连命都丢了。
「……」靖凌不知该如何回话,仅是敛下眼盯著地上。
月光斜映洒落一地银白,偶有微风吹过摇曳桃枝花片,与地上漏窗步步锦花纹疏
影暧暧交错,惑人眩目。
隐约记得也是这般的夜,影卫急召靖凌前来,坐在紫檀木桌後的阳焰紧按左臂,
喑哑著嗓子低声告诉他,自此之後锦阳宫内再无余襄这人。光影错落下看不清阳焰神
色,唯有鼻尖嗅得的一室血腥,久久无法散去。
世传余家忠心耿耿,世代为仆为奴守候叶家,却在这代出了余襄这逆子,世人无
不笑道所谓的血誓护主也不过这般尔尔。
「罢了,总得交手才能分明。反正余襄这厢在老三那过得也顶好,」收剑入鞘,
阳焰半眯著眼,嘴角微微勾起。「哪日老三反了,或许就能一分高下。」
「三殿下何该是不会谋逆,」听阳焰这般道皇三子恺清殿下,靖凌不由得回嘴。
「大殿下多心了。」
「四殿下与三殿下不同,三殿下同您一起长大……」
靖凌想起那个温和言笑中总带些郁悒的皇三子敬王恺清。
与阳焰仅相差一岁的三殿下,生母原为皇后贴身宫女,出身低微且意外早逝,势
单力薄的三殿下年幼之时便成皇后继子,与阳焰一同习武读书成长。
三殿下纳妃封王出宫後,尚常进宫与阳焰商讨事务、把酒言欢。
靖凌以为,若说除怀宁外,阳焰还相信谁的话,大抵不出三殿下一人。
「那又如何? 」阳焰哑然失笑,扬高重焰剑,「宫护卫,你以为余襄为何投奔
老三?」
「因……」
靖凌顿时语塞,他从没想过这问题。
一直以来,因无人敢提,靖凌总以为余襄不过是因任务失误才被阳焰罢黜,但凭
他对阳焰的认识,阳焰并非随心恣意惩处部属的人,要不不会如此多人对阳焰忠心耿
耿。况且余襄自小以守护阳焰为己命,又与阳焰一同长大,阳焰怎可能随意罢黜这样
的余襄。
今日听阳焰这般语气,莫非真如坊间盛传那般,余襄……
而如今,余襄又为三殿下效命……
心中千百疑惑还未能问出口,便听阳焰讪笑道:「老三可是被我害得只能守著黄
河,成日治水防患筑堤,心中怎能舒坦。」
「你以为,在我逼逐老三出京後,我们还能同从前那般吗?」
靖凌也曾听许多人私下窃语,道三殿下是被大殿下驱赶出京。但因小时候常见阳
焰与三殿下相处甚欢,靖凌总拿这当玩笑话,听过便罢。
今日由阳焰口中道出「逼逐」两字,靖凌才真确明了,原来,真如众人所说一
般,阳焰先後驱逐二皇子三皇子,流放五皇子,为免其馀皇子与之争夺帝位。
「宫护卫,看来你还太过天真。」
烛火摇曳下,重焰剑鞘上焰纹炽燃灵动,倒映在阳焰漆黑瞳仁里,似黑夜中熯焚
一切的火舌。
靖凌缄默不语。
是啊,他怎忘了,许多事,都与以前不同了。
他该是清楚的,才会与阳焰联手不是吗?
为让怀宁能快乐安稳地活著,他得协助阳焰登上那至尊帝位,不计任何代价。
「你该堤防的是别让其他兄弟联手。」放下重焰剑,阳焰语重心长地嘱咐。「老
四尤是。」
一声是还未得开口,便听阳焰低声喟叹:「除怀宁外,谁无可能?」
虽非首次听阳焰如此说道,靖凌却觉隐隐难熬。
「罢了,我有些倦了,不说这了。」击掌唤宫女送上甜品凉酒,阳焰指了指一旁
紫檀绣墩,「坐,後半夜还得靠你帮忙,可得好生养精蓄锐。」
听阳焰没意思再环绕著这些打转,靖凌暗暗松了口气,领命坐下。
「所以大殿下今日寻我来是……」
《皇七子》 17
「靖凌!你发什麽愣!」
「 痛——」靖凌捂著头,眼眶含泪地看著怀宁手中的凶器,「殿下您做什麽?」
「墨都乾了还不快磨墨,母后要的《孟子》五十回可没这麽好打发。」怀宁拿书
卷又敲了靖凌两下,「发什麽愣,昨夜又干麽去了?」
「还能做什麽?」靖凌打了个呵欠,拿起墨条继续磨墨。「与平常一般跟大殿下
对弈。」
「嗯哼?」手握彩漆描龙紫毫,怀宁轻咬笔管,「真这麽简单?再无别的?」
「嗯,如此简单。」拾起象牙水滴在砚池里加了些水,霎时晕开的墨色深深浅浅,
「要不殿下期待我们做些什麽?」
「很多啊,像是出宫微服探访、出宫行侠仗义……」怀宁有模有样地扳手细数,
「喔喔,还有出宫花天酒地。」
靖凌指间墨条瞬间脱滑,溅得宣纸上斑斑点点墨晕,惹得怀宁大叫:「靖凌!」
「对不住对不住。」连忙用手拂拭,但已为时已晚。
怀宁哀怨地瞪了靖凌一眼。他好不容易要写完一回,这下得重来了。
「谁叫殿下您瞎说。」拿过李顺勤递过的手巾擦手,靖凌镇定地替怀宁换上新宣
纸。「说来说去,无非是殿下想出宫罢了。」
「是又如何?」哼哼唧唧伤悼污毁的宣纸。怀宁偷偷瞧了坐在稍远处刺绣女红的
宫女,「若非母后严命不得要人代笔,还要李顺勤看著冬烟盯著,」努了努嘴,用鼻
子冷哼了声,「否则我定要你陪我抄这五十回。」
「自小到大我同您写过不下百次的四书五经了,不差这回,就请殿下行行好饶了
我这回。」替怀宁铺妥宣纸调整文镇位置,靖凌伸了个懒腰,「况且皇后娘娘也是为
了治您,要您有些定性,一切都是为殿下著想,所以殿下您还是自个乖乖抄写吧。」
「靖凌你这没良心的!」怀宁作势要在靖凌脸上涂画。
「好说好说。」轻轻拨开怀宁伸过的手臂,靖凌拾回墨条擦拭一番,往砚池中再
加了些水。
瞧靖凌没个要紧似的,怀宁悻悻然收势,轻敲笔搁,「所以你昨夜个到底跟哥干
麽去了?」
「不就说了弈棋吗?」打了个呵欠,靖凌用力眨了眨眼,强起精神替怀宁磨墨。
「还能做什麽呢?殿下可真多疑。」
「真无趣,还以为你们会偷溜出宫呢。」怀宁啐了声,咬了咬笔管尾端,「罢,
若你们瞒著我偷溜出宫,我才会气得折笔呢。」低声骂骂咧咧地翻回《孟子》首页,
怀宁拧眉瞪眼瞧了宣纸好一会才提笔抄写。
昨夜他们的确出宫去了,但当然不能与怀宁说。
靖凌著头半眯著眼,又想起昨日动身前阳焰说的那些。
近来前朝情势迷离扑朔,陛下龙体一日比一日衰弱,幸悯又不知在暗自筹算些什
麽,阳焰直觉有大事将发生,要他格外留心怀宁安危。
现今朝中三派各拥其主,宫曹叶刘四家仅有叶家拥戴阳焰,阳焰虽拉拢了不少新
进官员,但这朝中权力倾轧太过复杂难解,无开国功臣世家腰靠山,运筹帷幄上总
叫人缚手绑脚。
尤其据探子回报,幸悯有意拉拢中立的刘家,惹得阳焰更加头疼。
虽说陛下已拟圣旨欲封阳焰为执政王,但执政王终非皇帝,在下任皇帝登基前,
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殿下,大殿下要您近来少出宫溜搭,说道宫外不安全。」靖凌小声说道,以免
一旁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