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都跟家里老人打好招呼了,”她说,“他们会来把孩子接走的,就是不知道从乡下过来要多久,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先让灿灿跟你一块儿吃个晚饭,我怕把她饿着了。”
周维祯当然是答应了,以前方玫也拜托过他,所以他大概知道怎么做。看着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方玫,周维祯心里滑过一丝庆幸,帮着方玫一块儿把行李提上车,打趣道:“幸好在是今天,明天我都帮不上你什么忙了。这次可就把上回欠你那顿饭给抵了啊。”
“抵抵抵,”方玫坐在车里,翻了个白眼:“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明天就不来了一样。”
周维祯笑了笑:“一路顺风,路上注意安全。”
下午下了班,周维祯在幼儿园门口按时等着,灿灿背着书包从大门口跟小伙伴儿一块儿出来了。这丫头跟他熟,一眼就从人群里看见了他,立马飞奔过来:“周叔叔!”
小丫头搂着他的腿,扬着小脸蛋儿问:“我妈妈今天怎没来啊?”
周维祯替她把书包接过拿在自己手里,摸了摸她的头:“你妈妈出差了,她跟我交代好了让你今晚去我家吃饭。”
“那我还要吃你做的大虾!”灿灿高兴地说。
“可以,那先跟朋友拜拜吧,我们回去了。”周维祯牵着小丫头的手,后者乖乖地跟小伙伴们一个个挥手。
周维祯带小孩的经验实在少,但是烧得一手好菜,回回都让灿灿吃得肚皮溜圆。灿灿说周叔叔跟你玩真无聊呀,但是看在大虾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跟你玩吧,你看你总是一个人,我可是你唯一的朋友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灿灿说完这句话,就看见周叔叔坐在饭桌上光明正大地开小差了,过了好久才笑着说是啊,灿灿是唯一愿意跟我做朋友的。
吃完饭,周维祯陪着她看动画片,又过了半个小时,灿灿的爷爷奶奶到了,周维祯给小丫头在书包里装好水果、故事书,送她到约定好的地方。等做完这一切,周维祯打开手机,晚上八点,距离今天过去还有四个小时。
八点十分,周维祯步行回到小区,楼道的灯早就坏了,周维祯在一片漆黑与寂静中爬上自己家所在的楼层,在离铁门还有七八个台阶的时候,周维祯停了下来。
黑乎乎的楼道里,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周维祯不动声色地打开手电筒,光亮在开关轻轻的“嗒”声中霎时打在那个人的脸上,那个靠在铁门上的身影下意识侧了侧脸。
看清来人,周维祯脑中嗡的一声,手电筒从手中摔了下去。
白光挣扎着闪动了两下,随着咕噜噜的滚动声最终还是黯然熄灭了。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又猛地陷入黑暗中。
周维祯不知道该对着对面的人摆出什么表情,只好木然地站着,脑袋像是一台失灵的老电视那样,嗡嗡地冒着嘈杂的雪花。他想起在那短暂的光亮中,他看见了对面人的眼神,惊喜的,期待的,渴望的。
黑暗里,他听到了焦躁的吞咽声,来人正用那样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一个沙哑的声音低低叫着他:“维祯……”
周维祯打开手机,八点二十二分,距离今天过去还有三小时三十八分。
后来,周维祯经常想,如果不是明绎,这将是他一生里最难熬过去的三小时三十八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因为独居,周维祯的房子里没有购置太多东西,客厅里除了餐桌、置物柜之外就只剩下一张沙发,两个成年人坐上去难免拥挤。因此,周维祯让明绎先坐下,自己则找出烧水壶准备沏茶。
等待茶水沸腾的间隙,他可以感觉到一道目光始终紧紧地黏在他身上。
楼道间的寂静首先是由明绎打破的,他叫了自己的名字,口吻中带着周维祯没办法忽略的眷恋与小心翼翼。可是周维祯能做什么呢?从曹乐淇口中得知这两年明绎为了他做了些什么的时候,他既不忍心再故作冷漠来呵斥、驱赶他,也不可能像见到一个老朋友那样同样欣喜地拥抱上去。毕竟,当初是他伤害明绎在先,他还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呢?
水开了。周维祯收回翻滚的思绪,将茶水放在明绎手边,接触到明绎的视线,周维祯下意识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家里不常来客,只有陈茶了,你……将就一下。”
明绎只是用那双浓墨一样的眸子看着他,并不理会周维祯刻意的寒暄,一开口,两年前那个固执的影子就与现在坐在周维祯面前的人重叠了。
他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严肃的眼神中冒出某种犬类一般执着的光亮:“我终于找到你了。”
周维祯被他盯着,喉结上下滑动,很想告诉他其实在省城他们就见过一面了,但他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装作来了兴趣的样子,笑道:“哦?我猜猜,肯定是曹乐淇告诉你的吧。”
“是。”明绎看着他的笑容,神情微动:“你答应跟他吃饭……如果不是被我发现,我就该错过你一次了。维祯,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我……”面对着这样的明绎,周维祯竟有些答不上来。以前的明绎分明不是这样的,他想。
两年的时间到底会改变一个人,相比以前,明绎变得直白了,就好像冲破了某种束缚,在他面前肆无忌惮起来。
见周维祯不回答,明绎垂下眼睑,脸上闪过一丝自嘲的神情,不太熟练地切换成另一个话题:“那个孩子,是你的女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儿?什么女儿?周维祯被明绎的话弄迷糊了,反应了好久,突然明白过了明绎指的是灿灿。他不禁微微睁大眼睛,真想钻进明绎脑子里看看他都在想些什么,“当然不是!灿灿是我一个同事的孩子,我同事临时有事,托我照看一下而已。”
“也是,”在周维祯不注意的地方,明绎悄悄松开了自己攥得发白的手,“才两年而已,女儿不可能这么大。”
“……这两年,你过得好吗?我过得还成,”明绎自顾自道,“就是找你费了点儿劲。”
过得还成?看着明绎面不改色地撒着谎,丝毫不提起他的遭遇,周维祯的心仿佛被一只手重重掐住了,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滞涩渐渐从他胸口升起,让他再没办法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也一切都好,”周维祯声音低了下来,“明叔叔给我的工作很好,也交了些新朋友,也算是安家了吧。”
“安家……”明绎恍惚了一瞬,“你……不会再回北方了么?”
周维祯不由得沉默下来。
明绎看懂了他的表情,不死心道:“那套房子我没有卖,你的东西我也还一直留着,我没让任何人动过……哦,裙子、那些裙子我都丢掉了,你不喜欢那些就不穿,等你回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谁可以约束你。”
明绎嘴唇哆嗦着,语气不自觉祈求起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就是想带你回去的,南方…你喜欢这儿,我们以后就经常回来,不好么?”
墙上,挂钟的指针即将指向十点,这意味着,如果他再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周维祯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定了定神,慢慢道:“明绎,我经常后悔两年前我用那样的态度对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不是我心里真实的想法。其实,穿裙子也好,扮女人也好,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你在羞辱我,与之相反,对你我从来都只觉得感激,因为你,我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幸福的五年——也许在那个时候我并不这么想,可是现在再回想,那五年的确是令我最安心、最怀念的日子。”
周维祯看着明绎逐渐变得不可置信的神情,微微一笑:“你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明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变得颤抖起来:“什么?”
“以前,我太胆小了,又自负年轻……”周维祯摇摇头,把未尽的话语咽下去,重新笑起来,“虽然现在可能有些迟了,但我还是想说,明绎,我爱你,虽然比起你为我做的,它听起来太微不足道了,但我爱你,我不想再接着做胆小鬼了,我得让你知道。”
周维祯爱…爱他?
“我……我……”明绎呼吸急促起来,整个人被那三个字砸得眼前一阵眩晕。爱,爱……
周维祯接着说:“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的那块玉?那真的是我妈让我交给你的,她还说,让我珍惜眼前人。”
明绎怔了怔,突然飞快地在身上摸索着,随即,明绎的手僵住了,脸上也浮现出做错了事一般的表情:“我没带着它。”
他忐忑地朝周维祯看过来,急切道:“但是它没丢,你相信我,我好好儿把它收起来了,它没丢……”
说着,明绎的情绪忽然更加激动起来,他猛地站了起来,把周维祯死死抱住了,隔得那么近,周维祯甚至听见了他极力压抑之下的哽咽:“我找了你好久……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你真的,真的会……”
周维祯任由他抱着,听着这个一向刚毅的男人此刻在他耳边像个孩子一样哭诉了起来,心脏再次被密密麻麻的刺痛包围了,他竟然有些不敢再说下去。在明绎看不到的地方,周维祯脸上的笑容苦涩极了。万万没有想到,他还要再伤害这个男人第二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稍微退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深吸一口气,把心底的不舍压了下去:“但是,就像我说的,那五年也已经过去了。”
明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儿就是我的家,我不会再回北方了——人总是要向前看,不是么?”周维祯摸了摸他的脸。
“那我们……”明绎愣愣道。
“我们也不可能再回到以前。”
明绎脸上那因为周维祯的表白而欣喜若狂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看着明绎骤然变得惨白的脸色,周维祯又不禁心软下来,柔声道:“明绎,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爸爸的手段,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我妈和我舅舅现在还被他监视着,你又要我怎么办呢?你来这儿找我的事情,有这一回就足够了。要是被明叔叔知道你来找我,我可能又该换个地方生活了。到时候,你又要找不到我了。”
明绎愣愣地看着他,下意识摇着头,“不,不……你还是要抛下我对不对,我明明都找到你了,明明都……”他瞪大眼睛,双目赤红,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这么滚落了下来,声音嘶哑地冲周维祯道:“你还是不肯要我!”
看着这样的明绎,周维祯差点就要把自己的手心掐出血来,“我没有不要你,但不是时候。”
“要到哪天才可以呢?”明绎痴痴地问?他忽而像是惊醒了,连忙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错了维祯,我刚刚不应该吼你的,以后有什么错我都改,你别不要我,好不好……这两年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没有你在身边我一刻都受不了了,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
明绎捂着脸蹲下来,水渍顺着他的指缝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滴在地面,“我后悔了……我不该签字的,我以为我自己忍得住的…我以为!找不到你的时候,每一天都是那么漫长,我好害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男人口中倾泻出的话语,每一个字都饱含那样沉重的思念和深深的绝望,狠狠地砸在周维祯心口,几乎让他整个人摇摇欲坠。明绎……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周维祯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吐出来两个字:“三年。”
周维祯蹲下来,直视明绎那双通红的眼睛,“你以前说过,让我等你,你还记不记得?”
那是一个信号。明绎呆滞了一秒,本能的直觉让他在尚未明白过来之前已经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记得的,我一直都记得……”
“那好,我答应等你,只不过我就等你三年,”周维祯抬手,抚摸着他的耳朵、脊背——这是他们之间特定的安抚动作,“我等着你……有足够的实力保护我,保护我们,也不用再看明叔叔的眼色,可以随心所欲过我们想要的生活,我等着那一天。”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也不过如此。
因为周维祯这句承诺,明绎觉得自己坠入冰窖的身体又开始发热,全身的血液都渐渐沸腾起来。他紧紧抓着放在他脸颊的那只手,脸上又重新绽放出神采,忙不迭道:“三年!就三年!好!你等我……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周维祯这回不再吝啬了,凑近给了明绎一个轻轻的吻,“曹乐淇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这两年你过得很辛苦,是不是?但你要清楚,你选择这条路,不能仅仅是为了别的谁,而一定是要为了你自己……我知道你一直都渴望着彻底脱离明家掌控的那一天,明绎,再勇敢一些吧,你必须真的挣脱束缚你的那些东西,明白么?”
明绎回味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吻,在如雷的心跳中郑重地点了点头。
三年。仅仅三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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