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逃出去是需要勇气的,尤其在这样茫茫雪原中,不辨方向,不知边际,或许就是一死,但毋庸置疑地,我们必须一试。
逃跑的时机来得很快,快得我猝不及防。
那是男人再次醉酒对我们威逼恐吓后,顾珩不言语地用酒瓶碎片割开绳子,他的掌心亦血淋淋的,他牵着我,我们跌跌撞撞从不断旋转的楼梯逃跑。
没有灯,只有每层开的窗,呼啦啦拍打着,寒冷与未知横在我们眼前,顾珩的掌心却是热的,我抛开疼痛追随他,夜奔在这似乎没有尽头的高塔。
我没有想过逃出去后,我们该何去何从,在那样的时刻,顾珩似乎掌握了我的命运,我全身心地把自己交托给他。
那是种非常新奇的感受,掩埋在危情之下,没人能分神去思考。
在我们就快取得胜利时,在叁楼楼梯的中途,我们碰见了男人,风雪就在右侧的窗户中吹在我们的面孔,我紧紧握住顾珩的手,他也反握住我。
啪嗒,啪嗒,是男人上楼的踏步声,他的背上是一柄猎枪,我见识过他用它打穿了一只鹿的胸膛。
他步步紧逼,我们便往后退,步步退回高楼,男人那令人恶人的声音响起:“你们胆子倒不小,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跑。”
顾珩拦在我身前,他总是不放弃保护我,他主动扑上去,与男人扭打着滚下楼梯,多危险啊,只要一枪,顾珩那颗只属于林如意的心就会停止跳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是否可以说,现在的这一秒,它在为我而跳动呢?
男人掐着顾珩的脖子,将他压在窗户边沿,某个瞬间,雪光照亮顾珩的眼,闪闪发光,他似乎在让我快逃。
“砰”,重物落地。
顾珩抚着脖子,喘着粗气,我的鼻子被枪托打得流出鼻血,男人从叁楼跌落了,探头去看,他没了动静。
我呆住。
顾珩很冷静,重新牵起我:“是他自己摔下去的。”
原来雪下得这么大,几乎没过膝盖,我们抵御风雪艰难行走在无边无际的雪原,倏忽,一颗子弹打在我的脚边,我跌倒了,小腿抽筋,没能再爬起来。
男人竟然没死,他狂怒地举着枪走来。
我推开想努力扶起我的顾珩,对他说:“别管我,你快走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无法拒绝秦先生的每次见面,尽管顾珩就在不远的地方等我,我仍安静坐下,等待他的临幸。
我背部的伤口还未愈合,一定丑陋不堪,连我自己都不敢看,那么秦先生见到了会如何呢?
我往常总担心他见到我丑陋的一面,不愿再爱我,从他订婚后,这样的恐惧多得数不胜数,我减少饭量,更加伏低做小,然而在根本无法消除的,倾盆大雨般倾倒下来的意外面前,我的焦虑忽然一下子消失了。
我静静等待命运对我审判,就好像男人死前的诅咒,我的余生无一不在等待它的应验。
秦先生推门而进时,门把与门锁发出细微的声响,我抬起头对他微笑,我从没在他面前感到如此的像个人,我拥有了平静的力量,因此我露出了我认为毫不谄媚的笑容。
他身着驼色风衣,肩头与头顶有亮晶晶,湿漉漉的雪粒,他走进来带着寒风,握住我的手时,我被冻得一颤。
“简简。”他呼唤我。
我顺势窝进他的怀抱,一个充斥寒气的怀抱,没有令我感到一丝温暖,我忍着战栗安抚他:“请您别担心,我已无大碍。”
尽管我们在疗养院的日子很愉快,但到底它并非世外桃源,很快代表学校前来慰问的老师与同学上门拜访。
那天,我们凑在一起阅报,小小报纸真是热闹非凡,有人在寻亲,亦有人在嫁娶,我的目光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一则八卦新闻。
它讲的是旧日富商被爆侵犯幼童,照片上看去,是个和蔼中年男人,他神色匆匆,由律师开路,愤怒的新闻记者拍下,撰写成稿,她说这种名为“恋童癖”的犯罪行为会进行基因遗传,此富商的儿子亦有可能成为罪犯。
我愣怔片刻,顾珩看了我一眼,收起报纸,对我说老师同学来了,我方如梦初醒。
然而探访者里头没有我的小跟班们,一个也没有,我很失落,待他们走后,顾珩突然说:“别为虚情假意的人伤心。”
在读完新闻本就心情低落的我听到此话,像被点燃的炮仗,情绪失控,猛地起身对他发脾气:“你什么意思,他们是我的好朋友,才不是虚情假意!”
他的腮帮子紧了紧,显然有什么话即将脱口而出,却被生生忍住,我等了半天,他一个屁也没有,我把报纸撕碎后,气冲冲走出病房。
那整夜我都没睡着,翻来覆去,脑袋里仿佛绷紧了一根弦,一头深深驻扎在我脑海,另一头通往黑暗,不知去往何处了。
天蒙蒙亮,才迷糊睡去,睡去时我在想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是我没忍住,醒了就跟他道歉和好吧。
可等我醒来到了顾珩病房外,正踟蹰如何跟他说出第一句话,我便从门缝中见到警察在盘问他,他的父亲是如何死在白茫茫雪地。
我们心知肚明,是我失手将他推下去的,顾珩会怎样说,我刚冲他发完脾气,他一定会摆我一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慌乱中,我在门缝中与他视线相交,我落荒而逃,直到夕阳慢慢落下,门被推开,顾珩走进来。
他说:“警察问我父亲如何死的,我向他们说了实情,是他失足从高塔跌落,是他罪有应得。”
我明白他是来安抚我的。
“还有,早晨我不该那样说你的朋友,是我太狭隘,或许你与你的朋友有独特相处模式,我不够了解,妄下断论,我道歉,对不起。”
一口气说完这许多,简直不像他,我瞠目结舌望着他,后知后觉他在哄我,他在迈出了解我的第一步。
我大喜过望,心头乌云散开,笑得差点鼻涕掉出来,我揉揉哭红的眼睛得寸进尺道:“那今晚我要和你睡。”
“不行。”
“就要!”
最后我们还是躺在一张床上,由他给我讲故事唱歌谣。
这一步迈得极稳极快,当我以为我们很快有第二步进展时,他的病好了,这是无法阻挡的事,我们得离开疗养院,回到熙熙攘攘的苏宅。
那里有一种魔力,令我一想到此种情况便胸闷气短,我想是林如意在那里的缘故,有了她,顾珩还顾得上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开始装病想留在这里,就留到我今年四月的生日,山花烂漫,我们一同游玩就好,但是医生过分尽职尽责,他们反复替我检查,出来的结果无一例外皆是并无大碍。
见此法不成,我就又想摔个大屁股墩,十天半月下不来地也成,可无奈顾珩总是眼疾手快将我扶稳,还甚是贴心关怀我。
“毛手毛脚的,要不是我,你得摔多少回。”
管家替我们收拾行李,终究要离开的,我心生绝望,把目标投向顾珩,我拖着他,不断地问:“你不会抛弃我吧,你会履行诺言接着爱我的,对吗?”
“是的,我发誓。”
不知道他用什么起的誓,反正回到苏宅的第一件事,他去看了林如意,把我远远甩在身后。
我安慰自己,他们长久未见,是该好好叙旧,没有关系,我亦有该去见的人。
开门一瞬,小垠扑过来紧紧抱住我,像是要把我揉入血骨,他的头埋在我颈脖,没一会儿就湿漉漉的。
我抚摸他的背:“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来,抬头给我瞧瞧你。”
小垠依言松开我,我看到他漂亮的脸上全是泪水,眼睛鼻尖都红红的,忍不住笑起来,真是爱哭鬼,我死里逃生我都没哭呢。
忽然,小垠的目光凝在我脸颊一处,指腹摩挲,是那道小小伤痕,我握住他的手:“不疼的,早就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为没保护好我而懊恼,而我在想幸好他还未见到我背脊的伤痕,有时沐浴完我脱光了站在镜前,鼓足勇气直视自己因为顾珩挡伤而变得丑陋的背,反复质问自己值不值得。
——至少它为我赢来疗养院短暂的爱,不是吗?
我再清楚不过,顾珩这么嫉恶好善的人,一定是因为我替他挡下酒瓶才会对我好,现在回到这里,他何需再伪装。
回到苏宅的这几天,他一直没来看我,我变成新的阶下囚。
好久好久以前,在我逃开父亲与后母婚礼,躲在母亲小院秋千上悄悄哭泣,秦先生从身后递来一块手帕,温柔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哭,我回头惊艳一望时,我就成了小楼的囚徒。
如今我仍旧是被渴求爱所困的阶下囚。
这种错误的,难以自足的日子后来在我的脑海中就是一片雪景,我在露台躺椅晕晕欲睡,一丝声响都会让我误以为是顾珩。
然而每次都不是他,只有小垠,永远陪在我身边,可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只是眨巴他的大眼望着我。
就算当初并非我捡到他,他也会对别人这样死心塌地。
我合上书,下楼用餐,不出意外我碰到顾珩,餐后,父亲要他去书房相见,我拦住他悄悄说:“今晚来我房里。”
他看了父亲的背影一眼,我猜他肯定想拒绝,便又说:“我又做噩梦了,你说过会陪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正是不被人之人的悲哀啊。
父亲回头撇我们一眼,顾珩应下匆匆离开了。
到了夜里,他果然如期而至,我故意抱臂斥他来晚了,我的心怦怦跳,我以为他会冷着脸立刻甩手离开,但他没有,他真挚道歉对我说事情太多,请我谅解。
如果开心有具象,那绝对是人的心里下了一场烟花雨。
上帝保佑,他果真没有变心,他仍旧是疗养院的他。
或许顾珩明白此举乃是我的患得患失,所以他开始每天给我送花,从温室中摘几多新鲜茉莉插在玻璃樽。
天气晴朗的日子,风撩开窗帘,寒风带着清香,小垠我也没让他碰。
我没接受过正当的爱,因此按照三流,我们正在相爱的路上,我像所有其中愚蠢的女主角般,将爱与不爱寄托在花叶上。
枯萎的花瓣落地,一片是爱我一片是不爱我,若最后一刻是不爱,那我必得掐光最后一丝花蕊。
我们约定每天晚餐后有个短暂的相处时间,我们并不是滔滔不绝,而是安静在坐在一起,偶尔风雪大了,我们又重回雪林高塔,命运让我们紧密相连的时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看书,我用宝石弹珠,不敌睡意昏睡过去,醒来我躺在床上,顾珩不见了,我急忙掀开被,赤脚下地,正撞上从外头摘花回来的他。
他掸掸雪,让我快回床上,他则把漂亮的花束插进花瓶。
秦先生来那天,那束花刚好枯萎。
我被粗鲁撕开衣裳,从背后被他掐住脖子,死死按在枕头上,他的性器宛如利刃进入得不留情面,宛如我是他上世纪的仇人。
我呼吸不上来,双手死死揪住蕾丝床单,张大嘴企图从枕头中搜寻任何一口空气,故此我的阴道有些痉挛,紧紧咬住秦先生的性器。
他显得很爽利,胯下十分用力,我听到肉体碰撞的声音,以及床榻吱呀作响,所以我不知道背部那些若有似无的亲吻究竟是否真实存在。
在我被憋得差点翻白眼时,秦先生终于大发慈悲,扭过我的脸,等不及我大吸一口气,他的舌头便已像测谎仪般深入我的口腔,要在我的沉默中挖掘出什么情报。
一些关于真我的情报。
然而我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事后,秦先生离开我的身体,不用看也知道我是何副惨样,头发凌乱铺散,腰侧有通红发烫的指印,胯间有飞溅的性液,这是秦先生通常带给我的性交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发泄完后,若无其事系好领带,褪去性交中恶狠狠的神色,他如此温情,拨开我的发,对我说好好休息,有空会再来看我。
我默默洗完澡,继续用宝石玩弹珠游戏,玩着玩着我突然笑起来,乐不可支,刚刚秦先生一定被我的背恶心坏了吧。
我有些自欺欺人地想,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了,不仅不要你,反而要用伤疤无声地背叛你。
可笑完,我又有些累,大字形仰躺,望着头顶天花板,疲倦闭上眼。
那几天我躲开顾珩,怕被他见到身上的伤,他不知其缘故,找上门来询问,我说你昨天光顾给林如意夹菜,没给我夹,我生气了。
我根本在无理取闹,我也知道自己在顾珩那里根本不配和林如意比较,我想让他走。
然而顾珩静默一瞬,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以后不会了,我在雪原曾答应你的事绝对会做到。”
我猛地抬头。
那一刻,我降落在了他眼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时候,顾珩的无限包容真正使我对我生活生出希望,坚信自己会被他的爱拽出泥潭,不久后的那场谈话,更让我坚信不疑。
我将搽药事宜交由他,趴在床榻,解开反穿的毛衣,将赤裸的布满细碎伤痕的背脊呈现在他面前。
指腹迟迟不落下,我回头瞪他:“快些。”
被我一催,顾珩抿着嘴巴掏出刚捂热的手,挤了药在指尖,冰冰凉凉地点在我的伤疤,再用手掌揉搓开,熨帖极了。
医生同我一样,是个爱漂亮的女孩子,她惋惜地告诉我这伤疤很难消除,见我垂头不语,她急忙补充道:“当然也不是没有方法,只是需要一段时间。”
其实我根本没想到这茬,视美丽肉体为命的我仅是想顾珩又欠我一笔,这辈子都别想再逃离我的手心。
我闭着眼享受他的服务,禁不住逗弄起他:“这疤是不是很丑?”
秦先生比顾珩早看到这些伤疤,我却从不拿这话来问他。
“不丑。”他说。
果然。我哼笑道:“那你亲它一口。”
他扭扭捏捏不愿意,我支起身,回头道:“又不是头一回亲我,害什么羞。再说了,难不成从前你没亲过林如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这话有几分试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谁料他见我姿势不雅,抹过脸耳朵红透,大约说的话也没过脑子。
他说:“才不是!如意母亲是我的恩人,我视如意为亲妹妹,而且我对她的爱和对你的是不一样的……”
说着说着,我们二人都愣住了,等不及我拦住,他便落荒而逃。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对林如意是手足之情,是报答旧恩,又与我不同,那他对我的爱是何种呢?
我翻来覆去思索一夜,天蒙蒙亮之际,欢呼着从床上跳起,套上衣服,趿拉毛绒拖鞋就往冰天雪地的外面冲。
最后在温室花房寻到顾珩,他正握着一束茉莉。
我将他堵在门口,与他对峙:“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我跑得气喘吁吁,腔子里的一颗心猛烈跳动,几乎叫我感觉不到冷,从里往外泛着热,终于有人肯爱我了,叫我怎么不激动。
然而顾珩不承认,他边说“不是”边绕过我,我分明见到他颤抖着,泄露情绪的睫羽,我伸手猛然拉住他的胳膊,急切道:“你骗人!”
他一时不察,被我拉得一顿,茉莉花瓣娇弱,立刻纷纷扬扬撒了一地,有些飘到我的衣领,沁人肌骨。
我把他逼到墙角,重复他那天的话,“你说你对林如意的爱和对我的爱是不一样的,那么一对毫无血缘的男女,除了情同手足,还能有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沉默不语,我打了个喷嚏,他才抬头牵着我回屋,我拖住他:“难道你真一点没爱过我?”
他停顿迟疑一秒,也就是这一秒,令我笃定他爱我,以他的性格,承认难,否认并不难,原来他真的爱我,而这爱还与给别人的不同,是独一无二的。
我躺在被窝,见忙碌着给我冲热水袋捂脚的顾珩,心想你现在不肯承认没关系,总有一天会乖乖认下。
我们二人走得愈发近,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无一人往那处想,父亲更是大大支持我们友好相处,唯独小垠,他最讨厌我见顾珩了,因为会冷落他,没人给他讲故事,他简直无聊得要发芽。
是我在他的画里学到的,画里我们四人排排坐,我俩挨得最近,他窝在我怀里,头顶长了一株嫩芽,而一旁的顾珩则长了副獠牙尖耳的恐怖模样。
他比划半天,意思他总是一个人待着,小草就长出来陪伴他,表情可怜巴巴的,我抱住他直呼小可怜,并向他保证会多挤出时间陪他。
小垠伸出手跟我拉钩。
我不忍心欺骗乖狗狗,连着好几天都给他讲故事,两人困倦得倒头就睡。
我问顾珩吃不吃醋,他看我一眼,才不理我。被美人一瞪我嘿嘿直笑。
学校生活愈发无趣,为什么要上这该死的学,我只想飞奔回家,跟顾珩待在一起也好,给小垠讲故事也罢,总好过孤零零在学校。
我知道父亲是不会同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盯着我看,看书。”顾珩说。
如今他的英文流畅自如,自是用不着我教,反倒管起我的学习来,我合上书,凑近道:“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如今颜如玉就摆在我面前,我何必还要再看这破书呢?”
他“啪”地合上报纸:“胡闹!”
分明耳朵都红了。
我轻笑,“好阿珩,别生气了,我亲你一口赔罪还不行吗。”
他总归说不过我,羞愤离场。
不过偶尔,我亦要服软,有事相求于他,比如电闪雷鸣时。
我轻车熟路钻进他的被窝,紧贴他炙热肉体,头颅深深埋在其怀抱,他被我弄醒,也不惊奇,过去我常用做噩梦来搪塞他。
“又骗人。”
我嘿笑着不说话,窗外雷鸣可怖,似乎真有神仙在处置背信弃义之人,我吓得埋得更深,我问他:“你睡着了吗?”
“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睡得着。”他平静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对,跟被八爪鱼缠住一样,我放开他,躺平在柔软的床榻,打算睁着眼度过这夜,突然他找我说话。
“做什么噩梦了?”
侧头去看,他闭眸假寐,我说:“我梦到没有漂亮衣服穿,光着屁股满大街跑,你还跟别人一起笑话我。”
他闷闷笑。
“你还笑,”我掐他,“你做过什么噩梦呢?”
他扒开我的手,触碰到的一瞬多么温暖,他说:“我忘了。”
“哦。”
沉寂下去,没人再开口说话。
我说谎了,我梦到自己被所有人抛下,孤零零走在一片白茫茫大地,无边无际,永陷痛苦,但我通通没告诉他。
半梦半醒之际,我感到有一双手轻抚在我的背脊,一下一下,很快我进入梦乡,再无噩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后来我常常在想,我们几人纠葛破败的命运究竟是哪一个人的错,是我是顾珩亦或是秦先生?
或者全都不是,皆是命运的阴差阳错,一步错,步步错,我们所有的选择成了根根细丝,织成悲剧的网。
生日宴的早晨起,我便觉得心有不安,从前秦先生的礼物应该早早送到,华丽珠宝供我挑选,可今天他失约了,连声招呼都没有。
我已很久没见到他,送去的拼图也没有回音,这段时间我的心思系在顾珩身上,如今才咂摸出不对味来。
一身低胸黑丝绒礼服,胸前除了一朵暗蓝色的花,什么都没有,戴着长至手臂的丝绒手套,我捂住胸口,首次感到空荡荡的,没有珠宝遮掩的身体如此赤裸。
我从宴会厅的旋转楼梯拾级而下,所有人的目光若有似无投射在我面孔,我在人群中寻找秦先生,仍未见到他,顾珩亦然。
但与去年不同,今年我再次成为主角,喜悦暂且将心中的不对劲压制,直到父亲将我引荐给一个陌生男人。
其人五官端正,眼中却透着淫邪,我真想扭头就走,可父亲就在我旁边,我相信他会保护我,他对我说,这位先生是商夏电子的公子。
男人目不转睛盯着我,哪怕把酒交给酒侍,他那双眼都没离开过我,我感到有密密麻麻的,我最讨厌的毛虫爬过我的脸颊。
他微微弯下腰,十分不绅士地褪下我的手套,吻在我裸露的手背。
周围没有一个人投以目光,我却觉得都所有人的耳朵,身体的每一处毛孔都在偷窥我,我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我使劲想抽回手,他却握得紧极了。
以我十七年做淑女的经验,我以为我自己有足够能力应对此场景,但我大约未能控制好表情,露出惊慌失措的失礼神色,在我终于夺回自己手臂的掌控权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视而不见,与他相谈甚欢,我在一旁沦为花朵,之后他频频向我举杯,我在父亲敦促下,遥遥微笑。
这下我再愚蠢,也明白过来,秦先生出事了,大厦将倾,美丽的珠宝即将易主,宴会觥筹交错,华贵漂亮的高跟鞋成了束缚,它令我不能肆意奔跑,我给自己上了枷锁。
尽管如此,我得打起精神同每一位心知肚明的客人打招呼,婶婶阿姨叔叔伯伯,甚至同龄人,那些曾经我瞧不上的,贫穷的少女们,人人比我有尊严。
浑浑噩噩敬完酒,我退到一旁,帷幕落下,我的脸色慢慢沉下,拾起桌上的花,揉碎了狠搓在手背,那黏腻恶心的触感经久不散。
我感觉自己又回到母亲刚去世那时候,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秋千上,而今天没人来拯救我。
就在这时,身后的落地玻璃窗被人拍响。
我“豁”地回过头,窗外顾珩一席黑色礼服正看着我,我丢下花瓣拉开门朝他跑去。
外头明明不冷,我却冻得直哆嗦,扑进他怀抱,才感受到温暖,他拉开我们的距离,脱下外套给我披上。
我们的左边是黑暗,右边是丝竹乐声,他抿着唇掏出礼物送给我,是条千纸鹤钻石项链,他说:“在我生病时,你为我折了千纸鹤,我就在想我也得送你一次,里面带着我对你的祈福,生日快乐……简简。”
他亲自给我戴上。
我摸了摸冰凉的钻石,心想你早就送给过我了。
玻璃窗映着我的样子,头发匆匆跑散,丝丝缕缕耷在肩头,面色苍白,且又褪下半截手套,不伦不类,徒然叫他见笑,然而宴会厅中,人们跳起交际舞,父亲的视线开始寻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千般万般不愿再回去,我从骨子里抗拒,顾珩便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握住他的手,哀求他:“带我走好不好,带我离开这里。”
眼泪划过精致的妆容,露出我破败不堪的真实面容,似乎除了求他,我没有别的办法。
可即使逃,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左右在苏家打转,所以其实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希望顾珩能带我逃离此处,奔向自由。
“宴会还没结束。”他轻轻说。
他的眼神一片天真,而这种痛苦我根本无法向他诉说,我们四目相对,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
眼瞧着保镖就快顺着花瓣找到我,顾珩突然握紧我的手:“我知道了,你不想跳舞对不对,那好,我带你走。”
借着风,外套落地,我们奔跑在四月的春夜,我听见黑暗中树叶哗哗作响,听见蝴蝶振翅,我的长发彻底跑散了,它乘着春风飞扬着。
跑啊,跑啊,我在心中呐喊,忍不住笑起来。
我永远忘不了,十七岁绝望的夜,我跟在少年身后短暂地反抗了命运,这一幕也永远定格在我的回忆,以至于很久后,我根本无法将事业有成的顾总跟记忆中的少年重迭。
我多么坚信他是爱我的,被人丢弃的灰姑娘终于等来她的王子。
裙摆扫过泥土,变得脏兮兮,我们逃进花房,弯腰躲在硕大花叶下,看窗外保镖交头接耳,再匆匆奔进黑夜。
我们的手仍紧紧握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还是不肯承认你喜欢我吗,”我说,“你这个胆小鬼。”
缓缓地,顾珩扭过头来,沉沉望着我,我凑上去吻了吻他。
一发不可收拾。
四分五裂的灯光照在我们的眼,照在我胸前蓝丝绒胸花,照在大片黑天鹅秋海棠泛蓝光的叶上,我们就在其上完成了我们的第一次。
我将他压在身下,用牙齿叼脱下另一条手臂上的黑丝绒手套,盖在他的眼眸,他玫瑰色的唇瓣微张,呼吸急促。
我俯下身,将舌递进去,与他笨拙的舌交缠,手下解开了他的西装裤,将他的性器释放出来,轻轻撸动,他就硬得不行,鼻息更为急促了。
他说:“不要……你不可以这样……”
嘴上如此说着,性器却很诚实地射了我一手,他的声音变了腔调,全然不像他往日冷酷的模样,他总是说不要不可以不许不喜欢,今天通通被破冰。
“简简……”失神中,他呢喃着我的名字。
我的手指伸向下面,爱液泛滥,我不知道原来仅听一声呼唤,我就可以这样开心,性交并不全是痛苦的。
我扶着再度硬挺的性器对准阴道,用力坐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
顾珩皱着眉,双手忍不住掐在我的腰间,始终没有下一步,在我习惯的性交中,此刻他该翻身压住我,奋力在我尚未开拓完毕的阴道中撞击抽插。
可是他忍住了。
我掀开黑丝绒手套,发觉他哭了,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我吻吻他,请他别哭,他并非一点不爱我,他只是不善言辞,我无比坚信这一点。
拥有他如此甜美,不过由他的表现可知,他绝对是个处男,我会对他负责,在这严峻形式中,顾珩的存在成了我的一点慰藉。
然而他过分害羞,一连几天都不肯见我,大概也有我在宴会无故失踪,被父亲禁足的缘故。
父亲说我怠慢客人,不成体统,我通通认下了,毕竟那夜从花房回去后,我的裙子破了,口红也花了,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我却觉得通体舒畅。
禁足结束后第一时间我就准备去找顾珩,想着以为他的性子,怕是得害羞,走到半路想了想不可贸然见他,还是借花献佛,先讨他的欢心吧。
我在花园挑了半天,剪了几枝白玫瑰,摘下蕾丝发带捆住,兴冲冲去找他。
半路遇见不速之客,那位商夏电子的太子爷,偌大苏宅他竟能准确知道我在哪里,我没有撕破脸,与他寒暄两句准备离开,他却愈发无礼起来,圈住我的手腕,把我拉进怀里。
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几欲作呕,白玫瑰也乱中掉落在地,被他踩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周没有仆人,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我张嘴狠狠咬在他耳朵,被他一巴掌掼到在地,瞬间耳朵嗡嗡响,天旋地转。
我狼狈的模样总被顾珩看了去,他宛如神兵天降,与那位太子爷扭打在一起,几乎是一秒钟,保镖们四面八方抵达,将二人分开。
饶是如此,顾珩也挂了彩,我心中又担心又隐隐透着开心,他为我出头,若非爱我,以他的性格,何须如此。
我一边为他抹药一边嗔怪道:“谁叫你替我出这个头了,我都开罪不起的人物,他要是来找你麻烦你,你可怎么办。”
他像个锯嘴葫芦,低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出声:“别担心我,我会摆平这件事。”
他在安慰我,我当时甚是宽慰,却没放在心上,他摆平,他无权无势如何摆平。
但事实上一切皆有迹可循,宴会上的游刃有余,商报上苏家总公司神秘商业奇才,刚从谈判桌上下来接我放学的少年,在昏暗车后座,灯光摇晃在闭眸沉稳的面孔上,那忽然睁开的深沉的眼睛,无一不昭示他的成长。
甚至小垠都看懂了,而我仍蒙在自己的一厢情愿中,焦急思索怎么解决这件事。
这么多年来,出了事想到的第一人,仍旧是秦先生,恰巧,他派人来接我见面。
在一处疗养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木生告诉我,秦先生旧疾复发,已在这疗养院中养病许久。
我不着痕迹打量四周,依山傍水,鸟语花香,确实是静养的好去处,又思及上次秦先生生病,木生请我来劝慰他配合治疗时,冰天雪地,我奔得鞋袜都湿了。
如今再碰见这情形,我脚步慢悠悠,脑海中唯一念头是无论如何都得请他帮顾珩摆平麻烦。
木生停在一扇门前,恭敬为我推开,我迅速把担忧的面容换上。
秦先生的面孔一直朝着房门,似乎在等待什么人,故而我甫一进去便与他四目相交,我急匆匆扑到他的床前。
他病得比上回更严重,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头发软蓬蓬耷拉在额前,尽管英俊仍在,但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像被折断双翅的雄鹰。
我担忧地询问他,他摇摇头,不肯透露分毫有关他的病情,他总是如此,把我隔绝在外,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唯独在残暴性交时,我才能窥见一角。
他不说,我不再多问了,远远坐在客凳,听他同我说没能出席我的生日宴,很是抱歉,希望送上的礼物能获得我的原谅。
是一朵宝石做成的茉莉胸针。
太多了,他给过我太多宝石,我提不起一点兴趣,可我仍想着那件事,于是我做出很喜欢的样子,笑着对他说:“真感谢您。”
“你仍可以许一个愿望。”他温柔笑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私下的他与床上的他是不一样的,我怀疑他把他作为人的所有的恶都通过骇人的性器发泄到我身上,那么下了床,他又成了温文尔雅的秦先生。
不得不说,他对我真残忍。
面对这个愿望时,我迟疑了一瞬,父亲如此着急为我物色下一任情人,而今天他又能接我来相见,他究竟是否已经失势?
这是我此行唯一担心的事。
所以其实你们可以看见,我所有的结局皆是咎由自取,我嫌贫爱富,见风使舵,在钱货两讫的情人面前,我内心如此冷漠。
“生日那天,父亲为我引荐了商夏电子的公子,他非常绅士邀请我舞了一曲,我想我的愿望是您快快好起来,也与我舞上一曲。”
我撒谎的本领是天生的,他根本不会去求证,也不会怀疑,除去床上的残暴,以及,我难以说出口的那句——他永不可能爱我外,他对我一向尊重又爱护。
果然,秦先生相信了,对于一朵玫瑰的占有欲令他反问道:“真的吗,我竟不知道有这件事。”
“他还在花园中……”我咬咬唇,低头道,“使蛮力把我的花踩碎了,我真讨厌他。”
他伸手来摩挲我的手背,也不知是巧合抑或什么,就在那人曾吻过的地方,他说:“我会替你同你父亲说的,既然你不喜欢他,那以后就都不必见他了。”
“真的?”这是我今夜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点点头,也微笑着,“那么,我可以向你讨要一件属于我的生日礼物吗?”
我对他的生日有种后遗症,一经提起仿佛孤零零置身冰天雪地,简直疼得要命,我扯出笑容:“您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可是我已有两个生日没能收到你的礼物。”他难得无理取闹,我说好吧,解决了顾珩的事我异常开心,哪怕这来自我那势力近乎枯竭的情人之手。
我捧住他的手,诚挚请他告诉我,他想要什么。
仆人都说秦先生有一双美丽到无法复刻的湖绿色双眸,它们在我的眼中却永远是灰色,于是我在灰色的玻璃珠般的倒影中见到自己,它的主人则笑弯了眼,轻轻地说:“我想要一只千纸鹤。”
关于秦先生是否爱过我这个话题,我已不想再提起,英俊多金的男人似乎天生没有真心,他同时拥有数不清的财富和美色,我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个,我不再祈求他的爱了。
我曾经花了许多许多时间为他折迭千个写满充斥爱意的千纸鹤,被他亲手打破,在雪夜他宣布了自己的婚期,把我渴望的东西拱手送人。
如今兜兜转转,他又向我讨要一个千纸鹤,在我已经给了别人的时候。
我忍不住笑出声,在笑容消失前,从床头病历本上撕下一张纸,熟练而快速折出一个千纸鹤,放在他的掌心。
“你常替人做千纸鹤吗?”他问。
我否认了,我说只为您做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小心翼翼把千纸鹤收好,宛若珍宝,我真不明白他这幅样子做给谁看,他根本不爱我,不在乎我,又何苦如此?
我无法理解二十五岁的秦泓,因为我那时根本不了解他——他从未提起过的悲惨童年,挥之不去的阴影,他认为自己身体中流淌恋童癖的血液,他一面痛恨自己一面忍不住在我面前暴露本性,他说他不明白看到我的笑容就开心,这种情绪名叫爱,没人教过他,他是他父亲强奸异国幼女的产物,在秦家寄人篱下。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由他向我忏悔的,他保证他从来只爱我一人,可惜我被他关在疯人院,神志不清,仍未能得到一生所求之物。
他爱过我,我亦爱过他,却从未相爱过,这是我们悲哀的爱情故事。
在我快要离开时,电视中忽然播放新闻,是商夏公子被绑架断指的事,发生得这样快,连秦先生都惊讶。
他关掉电视,隔绝血腥暴力,轻柔道:“这是他应得的,你不要害怕。”
推开顾珩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书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手指抚过他挂在墙壁的西装外套,回忆起那一夜。
黑曜石般迷离的眼,潮红的脸庞,以及他玫瑰色双唇中泄露的喘息,若隐若现回荡耳边,我的脸不禁红了起来。
在他射精的一瞬,我以为会看见熟悉的,狰狞的面色,但是他面色潮红,流下了两行清泪,我仿佛见到了我,我愣了愣,随即紧紧搂抱住他。
那样紧,好像没人能将我们分开。
从疗养院回来,父亲知晓了顾珩与商夏公子的冲突,没惩罚顾珩,却将我禁足了,说事情皆因我而起,叫我好好反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闲来无事,便去骚扰顾珩,扑个空是常有的事,我仰躺在他的床,无聊发呆。
我猜他被我强奸后,后悔了,他企图用逃避来把我们的危险关系拉回正轨,他并不知道,性交对我而言乃是家常便饭,从不是什么禁果。
若要说有什么不同,这确实是我最甜美的一次,性爱,是的,至少我以为我在其中得到了一丝爱。
上楼梯的脚步声愈发近,我“腾”地起身逮到转身就要跑的顾珩,原始人般,把他敲晕带回洞穴。
他被逼无奈正襟危坐办起公来,我双脚赤裸搭在他的胯间,不经意间撩拨一下,他羞得满脸通红,握住我的脚,又立马松开,“请你自重。”
我们更亲密的事都做过,干嘛装纯情。我想这样说。
可我明白他执拗的性子,他是纯情少年,在此之前没接过吻,唯一见过的裸体是在生物解剖课上,他被我迷惑了,才与我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我把商夏公子被绑架的事告诉他,他一点不惊讶,仍在与我的脚做斗争,我索性搂住他的臂膀不让他乱动,他僵硬地看完了他的财务报表,我就这样靠在他的肩膀睡着了。
逼迫他立刻承认与我的关系无疑在挑拨他的精神,我这害羞的情人以需足够的耐心浇灌,我等得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没能再见到顾珩,就好像王子终于在午夜十二点见到灰姑娘的真正模样,他停下了追逐的脚步。
那张在细长门缝中面无表情的脸,在恐惧中被我一遍遍补充填色,成了满是厌恶的样子,我不敢再回忆那时的场景。
秦先生按住奋力挣扎的我,暴君般发泄完他的欲望,我死死咬住他的袖口,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了下来,但我无比熟悉与他的性交,那么我哭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顾珩即将离我而去。
或许连我也没能意识到,在我不断或逼迫或请求顾珩把爱给我时,我早已率先抛戈弃甲,把自己的爱稳稳送到他手中。
这次,我再次黯然离场,爱的触角尽数收回,得到又失去,绝对比从未得到还令人痛苦。
秦先生用宝石为他的粗暴道歉,他不懂我,他不知道我要什么,我兴致缺缺,随手锁在我的百宝箱内,随身戴着的仍旧是顾珩送的千纸鹤项链。
小垠倒总是尝试逗我开心,我不愿让他失望,对他笑一笑,可他的能量有限,抵达不到我内心深处的痛苦。
我既期待与顾珩相见,又害怕与他相见,有回他的房间终于有了动静,一阵欣喜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恐慌,我想快点躲到门后,以免见面尴尬,为此差点扭到脚。
结果并不是他,而是仆人在拆洗他经久不用的床单,我才敢顺势进入他的房间。
一切都是那天早晨我们出发去寅初山的模样。
匆匆从行李箱拿出被他丢下的伸缩拐杖,他嘲笑我难不成是老婆婆,居然还用得上登山拐杖,气得我蹦起来咬了他耳朵一口。
书本摊开放在桌面,笔记本缺了一页,显然是撕下向我提出约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指一一抚过,我笑了笑。
夏日烈阳,秋日萧瑟,离我们约定好的暮春已过去很久,我独自登上母亲小院的琴房弹奏《茉莉花》。
弹弹停停,我侧头去看夜空,难免回忆起去年除夕夜我们在此四手联弹的默契,忽然,门被推开。
命运和时间是不讲道理的,失联月余的顾珩此刻被命运的手推送到我面前,我一时愣住了,而后在他沉静的目光中,我落荒而逃。
琴凳倒地,发出刺耳声响,我慌不择路,不慎崴脚,动弹不得。
脚步声急且快,我不敢回头去看,直到一双手扶起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我的鼻头一酸,思念的眼泪就滴下来。
我垂着头,不给他看见。
沉默着,我一瘸一拐被他扶到椅子上,他蹲下身褪下我的鞋袜,我的脚踝隐约肿起,他一碰我禁不住“嘶”一声。
“现在知道疼了,”他看我一眼,轻轻放下我的脸,“刚刚见到我跑什么,难不成我是鬼?”
他言语间并无芥蒂,还似从前一般,我抬眼看他,与他四目相交,复又低下头去,说道:“我怕你不愿见到我……”
“我做什么不愿见到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他最近消失是被父亲派去瑞士学习,很是突然,连告别都没来得及,忙得昏天黑地,所以没及时与我联系。
然后他掏出一样东西摆在我面前,对我说:“送你的。”
夜风从窗户吹进,琉璃风铃叮叮咚咚响,透明琉璃上烧制了雪白的茉莉,美丽至极,这是瑞士某小镇的特产,我曾在书中读到过,列为我人生几大愿望之一,今日居然被他实现。
在经过几个月无边的自我恐吓,今天忽然告诉我,顾珩没有讨厌我,他没有被我吓跑,我简直开心得要大哭起来。
然而那天,他终究是见到我与秦先生的关系了,这一关无论如何得过去。
屋中充斥风铃清脆的声音,我深吸一口气,也于事无补,我说话的声音被风一吹就散了,毫无力量,我主动提起那一天的事。
我盯着风铃上的茉莉花,像是见到母亲在为我打气,隐去父亲在其中牵线搭桥的事,我把我与秦先生的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这一说,我竟停不下来了,好像手里拿着一把刀,把自己由内而外地剖开,任由自己血淋淋地摊开他面前。
我愈说愈激动,眼中满含泪水,终于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被欺瞒的少女的悲惨。
当我说完,我仿佛把几年来的郁结都吐了出来,一身的轻松,等待顾珩的审判。
我以为他会说我恶心,说我不要脸,但是静默几秒,他却认真地说:“这不是你的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心里有什么东西撞碎了禁锢,猛然窜出。
父亲说如果不是我逃开他的婚礼,我就不会遇上秦先生,被迫被他看中成为地下情人,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该,我也一直这样以为。
然而就在今天,有人对我说——“这不是你的错”。
我看着顾珩,流下眼泪。
那时候我沉溺在感动中,全然忽略了顾珩不同寻常的平静,平静到只说了句:“你该告诉苏先生,他是你的父亲,他会帮助你摆脱那个男人的威胁。”
我错开眼神:“不,我不想苏家陷入困境。”
他握紧我的手:“这不是你的错,我仍然会爱你。”
我撒了谎,所以这辈子我大约只能得到虚假的爱意。
我不知道顾珩是以何种心情与我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做到那般恩爱两不疑,让我完完全全误以为他是真的爱我。
我唯一知道的是他在韬光养晦,以待给我给苏家给秦先生以重重一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我们快乐得如同两只林中小鸟的时候,在我们以为把这份情感藏得很深的时候,我们忘记了,世上有天生的猎人,他敏捷的心思,锐利的眼,在我们尚不知情时,已紧紧追随而来。
顾珩再次被无缘由地临时喊走,去应付该死的会议,而我也被秦先生召去见面,我们各奔东西,短暂相处的快活仍停留在我心间,直到在楼梯转角遇见后母。
我答应过她的,于是我不情愿又不得不恭敬地低头唤她:“母亲。”
她从鼻子里哼了口气,告诉我一个其实早人尽皆知的事儿,她说秦先生大婚在即,让我这种下等货色多想些心思留住他,否则——
她没把话说完,但我猜得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踏在楼梯上的步子沉重起来,短短十级台阶,叫我走得百转千回。
我既开心又不开心,开心的是如果秦先生结婚,他是否会放手,如此我便可以和顾珩双宿双飞,不开心的是如果他放手,我是否又要结识下一个商夏公子。
秦泓是绝想不到的,他以为我愁眉不展是因为他即将属于别人,事实上这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了,但也难为他能为我着想,变着法子逗我笑。
我不敢不笑,而他始终没给我一个承诺,他高深莫测地玩弄着我的命运,往后回忆起他即将说出的那些话时,我隐约从中寻觅到一些答案。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对我进行囚禁。
他把玩着我脖间的千纸鹤项链,说他前些日子收到消息,他替我寻找的茉莉花终于传来消息。
他下了钩子,天真的我自然迫不及待一改忧愁,满是欣喜地扭头去看他:“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先生见我笑,也笑开了,放下项链,低头仔细吻我的唇角:“就在瑞士的冰川下,那弯月牙形的湖泊中有一株纯白的茉莉,我想就是你要的那株吧。”
我欣喜若狂,心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下飘去瑞士冰川,我的双手搭在他的小臂,他的舌钻进我的口中,我都没发现。
等喘不过气来,才推开他,我小心翼翼地落入他的陷阱:“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在春天之前,”他说,“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告诉你的那只小狗,他最近被你父亲提拔进苏氏,如今风头无两,你要多加提防。”
被情人提起爱人,我不能保证自己是否面色如常,我从他那双灰色的眸上挪开视线,笑着说:“他就是只笨小狗,那用得着提防。爹地那是在看老朋友的份上,提点提点他,总归还不是在替苏家做事。”
秦先生很少与我谈起生意场的事,今天不知怎么多起嘴来:“我见他第一眼就知他非池中物,最近连秦越都注意到他了,简简……”
他叹了口气,抚摸我的头发:“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我做贼心虚往他怀里缩了缩,说着好听的话哄他:“有你和爹地在,我才不要长大呢。”
总算被我敷衍过去,然而冰川下的茉莉一直萦绕在我脑海,连顾珩同我说话,我都走神了。
回过神,他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就因为我一个劲儿往嘴里塞饼干,却思考得忘了吞咽,两颊鼓鼓囊囊,我“呸呸”吐出来,继续神游。
“你最近神不守舍的,在想什么?”他从繁杂的文件中抬头,台灯的光照射在他侧脸,他的黑发软趴趴,眉眼柔和。
我把他的脸揉扁搓圆,翻来覆去,怎么看都不像是秦先生说的那种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在他撅着的嘴上吧唧亲了一口,“阿珩啊阿珩,你说我拿你怎么办才好,真想立刻办了你。”
顾珩被我说得害臊了,撇过头去,随即又瞪着我:“谁教你说的这些不三不四的话?”
那时候我从没怀疑过他的爱,从不深思他的任何一句话,后来我读懂了,他的抗拒并非害羞,而是厌恶和嫌弃,在他的想象中,我与秦先生在床榻间该有多龌龊,我这张嘴,我这副身子,究竟该多脏。
可这些我通通没有去想。
“啊,霸道总裁都是这样的,”我咳嗽两声,粗着嗓子,“鸭头,你知道你是在口是心非……”
“闭嘴!”顾珩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打断我。
“一点都不可爱,”我抱臂站在板凳上,居高临下批判他,“你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不会撒娇,脾气又臭,真是难为林阿姨了。”
我戳到他的痛处了,他的神色落寞下去,我意识自己说错话,连忙从高凳上爬下,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起初他对我戒备心很强,很少提及自己的小时候,如今他向我敞开怀抱,娓娓道来,我从他的言语中看到了一个倔强的少年。
转学后因太过出挑而被校园霸凌,他的书本,课桌都被破坏,老师视而不见,同学孤立他,故意找他麻烦,四拳难敌八手,他被打得头破血流,仍旧默不作声。
我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林叔叔林阿姨。
他沉默半晌:“我不愿他们为我担心,更怕连累到如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来我与他是不同的,虽说我没诉之于口,但我想你们能看得出我是个自私至极的人,一丁点小事我都得大声嚷嚷出来,让别人为我担心。
一开始我无法理解他的这句话,后来以己度人,我想到茉莉花的事,才能够理解。
我究竟该告诉他,让他知情,却让他担心,还是不告诉他,偷偷变好给他一个惊喜?我陷入两难。
但现在,我抱着他安慰:“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对不起。”
然而其实故事的后半截他没说完,后来那个欺负他的同学被人用酒瓶戳瞎了双目,丢在学校的臭水沟里,那天,他顶着嘴角的伤获得了学校最高的奖学金。
他顾珩从来不是温顺的狗,而是睚眦必报的狼。
冬天,林阿姨身体突然告急,林如意在手术室外哭成一团,顾珩搂抱住她,静静抚慰。
我心里不是滋味,但也明白这种时候不该拘泥于此。
金钱是最有效的救命药,林阿姨被特地从国外请来的医护团队从鬼门关救回来,我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看他们并肩而行,忽然意识到我与顾珩隔着数年的陪伴与了解,况且林如意的嗓子已有康复迹象,而我,浑身的不完美。
秦先生是个有耐心的猎人,自那日提起后,就不再来见我,给足了我胡思乱想的空间,终于我下定决心。
蓝天白云,飞机划过两条白线,飞进重重迷雾,我闭上眼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做过一个噩梦,梦境暗无天日,我盲目行走摸索,磕磕绊绊,委屈至极,我揉着泪眼呼唤母亲。
不成想母亲没出现,倒是把坏人喊出来,他们见我无可依傍,便投掷石子在我的脸上,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传来,他们口中骂着“扫把星,三只手”。
我才不是什么小偷,我是苏家大小姐苏简简!
我死死咬住唇,用手臂遮挡住四面八方的谩骂与伤害,奔波在口诛笔伐中,但跑了好久,都没能见到光亮,我瘫坐在地,溺毙其中。
夜风凉飕飕把我吹醒,我扑进母亲怀抱哭诉,母亲那时身体已大有不好,半夜被我闹腾醒,也不发脾气,一径温柔安慰我,直到我停止哭泣,才开始问我到底怎么了。
看着她的病容,我摇摇头,埋进她怀抱,怕吓到她,所以一言不发。
后来母亲去世,我常在雷雨天被惊醒,身旁却空无一人,或许正因秦先生曾在夜雨嚎哭中借予我这么一个温暖胸膛,故而我把他怜悯众生的眼神误会成爱意。
顾珩是不同的。
后母进了苏家,秦先生尚且未成为我的情人那段时间,时间是苦涩难熬的。
她明知我芹菜过敏,偏教唆仆人把芹菜榨成汁,滴进我的饮料,叫我肿成猪头,差点撒手人寰;明知我难以见上母亲一面,偏故意把我偷藏起来的祭品翻出,惹父亲不快,我就被罚禁足;明知我最爱母亲留下的白茉莉,她偏把它们剪了,给她的牡丹当肥料。
我不得不变得娇纵自私,脾气火爆,谁人能救我于水火呢,又有谁愿意敞开自己年幼的阴道去给别人当败兵破城,耀武扬威的甬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珩对我别无所求,我们抛戈弃甲,握手言和,在他面前,我害怕就哭,高兴就笑,他不会对我有过多解读,我们相处得纯粹,我日渐牢固的自私亦慢慢破冰,被他敲开我藏得极深的心。
咚咚咚,咚咚咚,似是有人从远处十万火急地赶来,楼梯被他踩得轰隆响,我睁开眼睛,门被猛地推开,对上顾珩惊慌的目光。
秦先生就永远不会对我露出这种神色,他运筹帷幄,什么都了如指掌,包括我拒绝与他同去瑞士时,他依旧波澜不惊的模样,大概早已料到。
当自私的墙壁破碎,我站在顾珩的角度,如今他视为亲母的林阿姨病危,倘若我在此刻离开他,他该多难过。
于是我坚定看着秦先生的眼眸:“秦先生,感谢您的好意,但我还是不去了。”
他沉吟:“那么希望你多年后回忆起今天下午,不要满怀遗憾。”
事实上,很多年后我回忆起来,不敢说自己没有遗憾,不过当时在命运的交叉口,我头也不回地,无比勇敢地走向了自己最想要的那条路。
顾珩大约刚从会议赶来,西装革履的,不过他那一丝不苟的发散乱垂下几缕,他大口喘着粗气,视线锁定着我。
我刚想张嘴问话,他突然三步并两步,上前来一把死死地搂住我,几乎把我勒窒息。
“不要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句话道出他反常举动的原因,来不及思索他为何知道,异常的兴奋就冲昏我的大脑,他跟我说“不要走”,他不想我走,是不是说明他在乎我,他喜欢我。
他总把爱意埋藏心底,我通过蛛丝马迹寻觅他爱我的证据,如今证据确凿,我如何能不开心。
我反手抱住他,安抚他:“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那时候我觉得简直太值了,我不仅没失去什么,反而赢得顾珩的重视与依恋,瑞士我可以以后跟他一起去,这根本不碍事。
我错就错在既没有问他如何得知此事,也没向他解释前因后果,故而很快,我吃到了苦果,我们间出现信任危机。
那天苏宅举办宴会,仆人失手把秦先生送我的望远镜摔碎,我很是生气,况且我还认出这人就是后母的手下,便重重惩罚了他,叫他跪在院中杀鸡儆猴。
我发这么大火,倒不是因为它多贵重,又或者因为是秦先生送的,只是这是我珍贵的回忆,那是头一次有人对我说,你的母亲已化作天上星,默默注视你,你且好好活着。
我那时被后母折磨得灰头土脸,唯有他肯伸出手拉我一把,我以为顾珩会理解我,闻讯赶来的他却低声说:“别闹了,让他起来吧。”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居然以为我是在耍大小姐脾气,蓦然想起,他不曾得知我与后母的过节,我不是爱把苦难宣之于口的人。
我倒是曾把这些玩笑似的说给过秦先生听,可这与他是不同的,原来我跟他之间横亘的不仅是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倔强地闭口不言,不看他一眼,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还是不理会,宴会那边的人声愈发近了,他这才冷冷道:“究竟是他犯了弥天大错,还是他摔碎了的是你喜欢的人送的东西,爱屋及乌,所以你才严惩?”
一瞬间,仿佛有条恶毒的蛇缓缓爬过我的手臂,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不信这样恶毒的话出自顾珩的嘴巴。
他直愣愣看着我的胸口,那里空荡荡,他送的千纸鹤我没戴,可那是怕秦先生起疑心啊,他的眼神不曾有假,那样冰冷恶毒,我给吓了一跳。
我眼睁睁看着那条蛇从我的臂膀攀爬至胸膛,再慢慢攫住我的脖子,我无法呼吸,猛然推开他,回到熟悉的房间,我才张口猛烈喘气。
我听到脚步声停在房门外,影子从门下的缝隙斜斜投进,正巧落在我的脚背,火烧般,我一下收回来。
我的脑子乱极了,但无可避免地回溯到一刻钟前,他的言语回荡在耳边,他始终认为我是那个无理取闹的苏家大小姐,甚至在我血淋淋剖开自己给他看后,他仍能怀疑我是否爱秦先生。
他根本不了解我呀。
他何时离开的我不知道,我何时睡去我也不知道,只是次日清晨落了雪,雪中跪了一个人。
父亲不见人,老管家转达了他的话:“昨天的宴会何其重要,你们一个两个都闹得这样不体面,小珩替你求了情,他一人跪到中午这件事就算了。”
鹅毛大雪,跪到中午那还了的,说罢,我也噗通跪在书房外,祈求父亲开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管家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他对我说了几句,从他的话中我得知原委。
原来昨天我惩罚仆人闹得沸沸扬扬,惊动了宴会中几位大人物,甚是难看,这便罢了,岂料以沉稳着称的顾珩处理完此事回到场内,脸色更是阴沉,直到见到秦先生,他夹枪带棒地讨伐了几句,叫众人下不来台,这次的合作案还得靠秦家,这不是给开罪了。
“大小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默默垂下头,把近来的事捋了一遍,有没有可能真的是我做错了?
我没有把去瑞士的事告知顾珩,反而藏着掖着,直到瞒不住了,他被人告知我有可能就此同秦先生飞走,他急匆匆从重要会议跑回,以为就此结束,结果我又因秦先生送的望远镜大发雷霆,与他争执不下,连他送我的项链都没戴。
倘若他与林如意纠缠不清,成天厮混在一块,我会比他想得更多,做得更过分,思及此,我觉得自己与他扯平了,他不懂我,我也才刚刚懂他。
时间一到,我就一瘸一拐起身,准备去雪地救人,却见到林如意扶起满身冰雪的他,两人相互扶持依偎,我心里越难受,就越能体会顾珩的心情。
然而徒有求和的心,却没有机会,顾珩最近心系林阿姨的病情,在公司和医院两点一线,我们很难碰得上面。
但既是我要求和,总有有点样子。
我翻出从前母亲生病,我记载下的各大名寺,选了一个最灵的,不顾众人劝阻就去拜佛,据说那最后百级台阶要三步一跪五步一叩,才能让佛祖见到你的诚意,答应你的愿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亲去世前,我没有机会出门,林阿姨对于顾珩来说,大概也是母亲般的存在,我便替他求一求,一解他心中困扰。
雪下得何其大,好在山路并不陡峭,我慢慢走,慢慢跪,双手双膝都冻僵,呼出的气都快成冷的了。
我从不晓得自己这么能吃苦。
我咬着牙来到最后一阶,雪松枝头的积雪,啪嗒落入我的衣领,我缓缓抬头,终于求到那张平安符。
我连洗漱都等不及,怀着忐忑的心敲开顾珩的门,他不在房间,仆人告诉我,他在为林如意做康复治疗。
我又辗转去到林如意的院子,我不愿露出摇尾乞怜的可怜相,特地正了正帽子,戴上手套,遮住红通通丑兮兮的手指,然后从怀里掏出完好的平安符。
“拿去。”
我这辈子吃亏就吃亏在我这性子,平日能言善辩,但一到关键时刻,一句话都不愿多说,多为自己辩解一句,仿佛能要我的命。
他安抚好林如意,才跟我一道出了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雪已下得比我从山头下来时还要大,那枚顾珩未收下的平安符被我捏在手中,我跟在他身后,来到长廊下,冬风吹得我直哆嗦,他始终面对雪地,没看我一眼。
他仍没原谅我,原谅我对他有所隐瞒,我的性格使我立刻慌乱嘴硬道:“你别误会,这平安符是我让管家求来的,你爱要不要,我先走了。”
按理说,我该戏剧性地将它抛进雪地,可是我没舍得,我仍然怀着希望在等待顾珩的反应。
果然没叫我失望,他拉住我:“简简……”
我的手红肿发麻,此刻他隔着手套握在掌心,我隐约感受到一丝温热,驻足原地没有回头,我听见他的声音响起。
很久后我回忆起这个下雪的傍晚,我都笃定这是顾珩,真正的顾珩对我说出的第一句话,他说:“你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他的眼神冷静而深邃,他这样聪明怎么会看不透呢,我被冻红的脸颊,被雪水打湿的毛领,还有湿透来不及换的鞋,他肯定知道我爱惨他。
我微微低头,复又扬起笑,抬头道:“这没什么的,林阿姨对我们这么好,这都是我该做的,如果,如果你肯原谅我就最好了。”
静默一瞬,风吹来雪砾,我的笑容有些撑不住,顾珩才轻声说:“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妒火攻心,口不择言,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请你原谅我。”
我怔忡看着他,绝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发展,他伸出手接过平安符,又把我眉间的雪抹开,指腹的温度融化了雪,它们从我的眼睑淌下,好像一行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边摇头边擦干,他接着说:“谢谢你,简简。”
他实在清楚我爱听什么,他是天生的男主角,将我这个愚蠢的,缺爱的女配角耍得团团转,毕竟天底下有什么比戏弄讨厌的人更令人愉悦的事呢,更不用说接下来的戏,倘若缺了我,又哪有什么看头。
可惜深陷泥淖的人,面对井口唯一一双伸开救赎的手总是抱有无限眷恋。
我没忍住紧紧抱住他,把眼泪或者雪水都狠狠抹在他胸膛,他的手一下一下拍打我的背,像在抚慰迷途的雏鸟。
大约想了很久,他终于决定告诉我那些我不知道的事,他说他曾私下找过秦先生,就在我们闹矛盾的那个宴会上,秦先生带着他的未婚妻,一个端庄优雅的女人。
“我问他,究竟什么时候会放过你,”他说,“他说,永远不会。”
我们相拥着,所以我没见到顾珩的表情,冷漠而残酷,他向我撒谎,于是我推开他,在他的瞳孔中,我见到一个迷惘却又依恋的少女。
当象征着情人来临的仆人渐近时,她绝望了,仿佛命运的车轮向她倾轧而来,她拉住爱人的人,祈求道:“带我走吧,求求你。”
这是第几次向他祈求自由?我忘记了。
我只记得顾珩抿着唇,几乎下一秒就握紧我的手,带着我朝长廊另一端跑去,风雪倒灌进我的领口,我的鼻腔,可我的心热烈跳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看着少年日渐宽阔的背脊,升腾起无数希望,总有天我们会真正跑向自由,如此一想,原本深陷雪地的脚步突然变得轻盈,短短的一刻,我忘记了世俗的枷锁,快活地跟着他奔跑在天地间,获得短暂的,虚妄的自由。
要说后果,发烧不值一提,重要的是秦先生没有怪罪于我,我的临阵脱逃被他原谅了,顾珩照顾了我一夜,他笑话我身体差,在风雪中跑了一会儿,就发了烧。
我趁机耍流氓,说阿珩亲亲就好。
这一次他反常地没有走,而是真的低下头来,轻轻亲在我滚烫的脸颊,随后他关了灯:“晚安。”
我敢确认他是爱我的,我偷偷流下眼泪,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时我们幻想从苏家逃离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顾珩说他会努力工作在小镇买个宅子,里面种上花草树木,尤其是茉莉,林阿姨可以在庭院中品茗阅报,安享晚年,而如意就去重点高中读书,争取考个好大学,要是考不上也没关系,他会养她。
如果我聪明一些,或许这时就能发现不对劲,因为他的规划中根本没有我的影子,但我光顾着吃醋了。
“那我呢?”我迫不及待问。
“你,”他睨我一眼,“你就在家吃吃喝喝,继续当你的大小姐。”
我瞪他:“我也是有理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放下书,等待我的下文,我清清因发烧而发哑的破锣锅嗓子:“我要当律师。”
他一言不发,重新把视线投回书籍,显然没把我的狂言放在心上,他大概以为我电视剧看多了,喜欢的仅仅是律师的气派。
但是不是的,天下有太多遭受不公与痛苦的人,她们无力自救,我就去当拉她们一把的人。
我没有说给顾珩听,我怕他笑话我。
然而越是美好的幻想,当下的现实生活就愈发惨淡,我们无力改变现状,我仍要与秦先生斡旋,用精神用肉体,这让我感到痛苦。
而秦先生的话更是印证顾珩同我说的,他玩笑地说等明年他结婚了,他或许会给我建造一栋别墅,将我藏在其中,当他的陈阿娇。
对他而言,是一句玩笑话,却是我夜里辗转反侧的噩梦,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呆在鸟笼。
直到某天,顾珩约我在花园见面,我没能等来他,却偷听到秦先生与父亲的对话,有关他们最近的房地产开发案,涉及到B市政府。
“如果这个案子出了岔子,我看秦苏两家就别在B市混了。”
我在花丛中蹲到腿麻,他们才离开,我顾不上顾珩为何失约,向顾珩求证了这件事,他承认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最近陪你太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摇头,按捺下激动,吻了吻他:“阿珩,你会带我走的对吧。”
他不厌其烦:“有机会,我一定带你走。”
一个计划猝然成形,汲取上次的教训,我立马告诉了顾珩,他的眼中闪过光,那是属于猎人的精光,我却忽视了,我一心想着成功后的生活,所以我的结局乃是咎由自取,在为自己的愚蠢买单。
房地产开发案的文档就在秦先生电脑中,我亲眼见过他在我面前办公,他从来不避讳我,或许人人都知道我的草包。
我要把它拷贝到手,如此一来,趁着秦苏两家大乱,我便可和顾珩逃之夭夭,顾珩担心我,我安慰他没事的,但其实我自己也没底,这是我第一次去反抗我的命运。
就在我筹划用何种手段偷取资料时,小垠意外地会说话了,想来他真是痛恨顾珩抢走我,张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离顾珩远点。”
我首先是震惊于他会说话,嘴里的棒棒糖都掉了,我的手指着他,你你你个不停,他显然也震惊了,激动地扑上来:“简简,简简……”
他不停呼唤我的名字,像是在口齿间练习千万遍,终于在此刻派上用场,这件事带给我们的惊讶,以至于我们都忘了他刚刚说了什么。
我准备给他开了庆祝会,但想到林如意还不会说话,太大张旗鼓难免会刺痛她,于是我们二人私下举行了宴会,在我的房间。
我给小垠做的蛋糕,上面歪七八扭是我写的祝福语,祝福他像鹦鹉一样,舌灿莲花——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嘛,偏偏他开心得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问了他许多,譬如他叫什么,今年几岁,从哪里来,最重要的是如今会说话了,会不会离开我。
小垠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不会离开你的,简简,我要永远陪着你。”
小屁孩,根本不懂永远的意思吧,他的永远或许是弹指一瞬,一觉醒来,就把我忘光光。
“那你今年几岁。”
“十七。”
我不死心:“几月?”
他掰掰手指:“十二月。”
“哈哈,”我跳起来,“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姐姐。”
他嘴边有奶油,毫无负担地喊了我“姐姐”,我不满足,让我多叫我几声,他顺从地呼唤着,直到分别,他依依不舍。
“姐姐,我同你说的话,千万别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看,有时命运千方百计派了天使来拯救我,我义无反顾一脚踏入地狱,他同我说了那么多,插科打诨的我一字不落,最重要的忘个一干二净,我敷衍地说着知道了,就把门关上。
计划仍在继续。
秦先生把我抱在膝头,面前就是我寻觅很久的文件,我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读诗的间歇才抬头撇一眼。
他看透我的意图,命令我放下诗集:“简简,有人教过你这些吗,有关苏家的生意,你是时候该了解了。”
我的心怦怦跳,生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又怕错失这次难得的机会,小心翼翼答话,秦先生很大方,把企划书一页一页讲给我听。
我努力睁大眼,如同听天书,最后照旧我们在床上度过,他掐着我的脖子给我讲起美狄亚的故事,为爱弑父者,终会遭到背叛。
“背叛,一个令人痛恶的词。”
秦先生射精,破天荒在我身旁睡去,我的机会来了,我打开电脑,拷贝文件,在他醒来前,冷汗涔涔躺回他身边。
我从不怀疑,一件事如此顺利是否有别人在推波助澜,我在我的激动与喜悦中度过这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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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太浅,没看到暗中那几双早早盯上苏家的眼,汲汲营营驾驶着我那艘小小帆船从欲望的海洋驶过,惊天骇浪,注定翻沉,我却还抱有侥幸。
种种迹象都将近日的企划泄露指向我,加之仆人的证词,他说:“那晚我受秦先生所托,在花园浇灌花束,远远就见到小姐躲在花丛偷听……”
父亲扇了我一巴掌,我跪得依旧挺直,只是嘴角火辣辣的,铁锈味弥漫口中,他逼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想的是绝不能供出顾珩,因此迟疑了一秒,就这一秒,父亲给我判了死刑,他说不肯说就去外头跪着,跪到肯说为止。
其实答案左右不过两个,一是说出真相,二是父亲以为的那样——我被摆弄了这许多年,怎么能不恨他们,我是在报复。
雪花茫茫,我跪在其中不觉得冷,这两个答案,任何一个我都不能说,所以等到秦先生来救我,我已经冻倒。
这件事对秦苏两家皆有影响,他还肯开恩来救我,我觉得无颜见他,仆人忙前忙后,他便坐在床头静静注视我,他问我为什么顾珩不在我身边。
我喝药的动作停滞,我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他比父亲更了解我。
“毕竟,这件事中他出了不少力。”
“不关他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极力否认,我们间再次沉默下来,他说:“尽管这样问太俗,但是我仍然想亲口听你说,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没有背叛任何人,我只是选择了忠于自己。
沉默良久,我开口问他:“那秦先生,您爱过我吗?”
冬风呼啸,把这个颇天真的问题吹得七零八落,他悲悯得像天神,低头注视我,双眸中无情映照我愚蠢的模样。
而我并非从前可以被随意糊弄的少女,我倔强昂头,用可以与他匹敌的坚持与他对视,他显然没有败下阵来,他拨开被打湿,黏在我脸颊上的发丝,告诫我:“世上的爱很少且有限,绝少数人能真正拥有,大部分人甚至一辈子都未见过。”
他的手忽而停在我的面颊不动了,眼神也随之飘远,似乎在回忆某个夏日,某个少女对他坚定的一句爱。
听了他的话,我笑了笑,他的意思是世人都在悲哀地得过且过,人人都蒙着面纱,在模糊的边界度日,“爱”这种可以灼破面纱的东西我们不该奢求,那当然,他没有的东西自然也就不能给我。
所以这就是我的答案,为了爱,谁给我爱,我就跟谁走,秦先生这种天之骄子大约不会懂,情爱对他而言是锦上添花,对我而言却是一剂良药。
没有花,尚且可活,没有药,必死无疑。
仿佛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斩落我的头颅,我可以睡个好觉了,我疲惫地闭上眼。
秦先生悄无声息离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珩始终没有出现,我不禁担心起他,万一为了我,他说出真相,把自己出卖企划案给对家公司的事招供,他又不是我,父亲不会开恩的。
如此一想,我着急起床,竟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却双腿冰冷麻木,沾不了地,这一刻我心中想的是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顾珩没我想的这样笨,他定能想出两全的法子。
睡至半夜,露台门突然被猛烈撞击,我听见小垠在呼唤我:“简简,简简……”
我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是他,边咳嗽边打开露台门,风雪倒灌,小垠逃得狼狈,我问他怎么了,他对我说他是来告别的,他即将被送回家。
太突然了,我早忘了小垠是走失的这件事,他稚嫩的漂亮的脸庞隐匿在雪夜,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叫我别忘了他。
我们拥抱在一起,仆人把我们分开,我那时发了烧,朦朦胧胧,宛如踩棉花般下了楼,人声,风声,雪声,我想我该去找顾珩,问问他我是不是在做梦。
可是到处都没有他的身影。
载着小垠的汽车远去,我立在夜中目送,从此后,我的一生都在目送别人的离别。
很久后才知道,为了摆平信息泄露带来的后果,秦家不得不把隐藏几年的小垠交还给他的父亲,许多人从中获利,我绝不是其中一个。
几天后,我终于见到顾珩,我从高烧的昏睡中苏醒,他托着我的脖子给我喂水,他形容枯槁,胡子拉碴,似乎遭受了巨大打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喝完一口水,嗓音嘶哑:“你去哪里了,爹地没为难你吧。”
他摇摇头,凝视着我反问道:“为什么不供出我?”
“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供出你。”
你可是我的好阿珩。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不是你的错,”我岔开话题,“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
我见他神色有异,在我的不断追问下,他说出了实情,“林阿姨去世了。”
春天还没来,我们又将送走一位故人,我抱住他:“你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
他反手紧抱住我。
林阿姨的葬礼在难得的晴天,但天气仍然很冷,我被禁足不能外出,因此在家里朝着坟茔的方向叩拜。
林如意被顾珩抱回房间,一切情有可原,我这样对自己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的腿好像落下病根,一直疼痛难受,却没人能抱我走一程,我独自奋力行走世间,已然有些累了。
小垠临走前的塞进我手中的最后一件礼物是木雕,尚未完成,隐约可见我撅着嘴,叉着腰,我点了点它的头,笑着心想原来我在他心中是这般母夜叉形象。
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我仔细听着上楼的脚步声,算好顾珩推门的时机,我拉开门,与他四目相对。
他也累极了。
我们躺进被窝,互相取暖,这是我们呆在一起的最后一年,我想我们得开心些,尽管没人愿意开心。
这世上也确实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壁炉火声噼啪,快乐四人组如今只剩沉寂三人,顾珩在给窗户贴窗花,林如意抱膝在发呆,我看到她这幅样子,似乎见到从前的我,我安慰她:“别难过啦,林阿姨变成星星和我的妈妈还有顾珩的妈妈一起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闻言,她看了看我,我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顾珩。”
她向顾珩投去哀切的目光,他点了点头:“她没有骗你。”
他们拥在一起哭,他安抚着林如意,我撇开头。
回头看,我究竟故意忽视了多少细节,甘愿扎进旁人的陷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从发生这件事,我被禁足,虽然秦先生待我与从前并无差别,但总归我的地位也大不如从前,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我面前吠,后母的仆人竟不准我进母亲的小楼,说这是不祥之地。
我气得推搡他,他居然反过来推我,我愣住,顾珩冲上前来挡在我身前,他如今是父亲面前的大红人,仆人反倒更怕他些。
今年过年我们只能在我的房间度过,林如意没跟我们一块儿,她仍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中。
我与顾珩在房间接吻,我捧住他的脸,从他的唇舌中汲取结实的爱意。
我就像是那好色昏君,得到美人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他拒绝了我的求欢,我该强迫他的,但是谁叫我爱他,我不舍得,最后我们抱在一起度过了这个寂寥的新年。
新年后,整日忙于新婚的秦先生终于有空召见我,我们重返庄园,那个我首度见到小垠的庄园。
他给了我一把枪,再度叫我射击,他夹着雪茄,对我说:“我教过你的。”
是的,可是那是很久前的事了,我托着沉重的枪把,对准人形靶,一些不好的记忆涌上来,于是第一发子弹我成功地打歪了。
我听见秦先生的笑声,他搁下雪茄,走到我身后,弯腰替我稳稳拿住枪,淡淡烟草味从他身上飘来:“没关系,你还有一次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砰”,这回正中靶心。
正如我预谋的二次偷盗,这次我偷了苏家更重要的东西,见到回来得越来越晚的父亲,我知道我成功了,这次没有第二个小垠可以帮他们轻松度过难关,我会和顾珩他们一起逃走。
每天我在我的房间焦急等待,等待顾珩给我带来好消息,然而父亲愈发焦躁,他用烟灰缸砸伤了我的额头,为避免我受到伤害,顾珩提议趁乱把我送至乡下,等风头过了会去接我。
我欣然同意。
那些珠宝华服我一样都没带,我要清清白白同过去告别,走前我在顾珩的书里夹了封信。
有人推门而进。
我转身,遮掩住书,没想到是顾珩,他拉着我跑出苏家,送我上了车,他弯腰在车边看我,这是我最后一次同他说话。
他说:“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
我怀揣着重生的欣喜踏上一条不归之路,顾珩永远不会知道我为他放弃了什么,正如我永远不明白背叛之痛,为何会如此撕心裂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醒来时车已经停了,正值傍晚,我举目四望,我们竟来到一处偏僻小镇,平房篱笆环绕,好奇的孩子从车窗朝内看,我推开门,他们一哄而散。
送我来的是老管家,他在苏家服侍了半辈子,对这种事得心应手,小小的屋子被他整理安置得干净妥当,他交代我不要乱跑,每日会有人来送饭打扫,请我静待此处。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我不禁喊住他,他回头望我,我却哑口无言,只是朝他道了声谢。
太阳渐渐下沉,我独自待在这小院子里,灯光昏黄,影子在吊灯下来回摇摆。
蓦地有人敲门,我惊了一跳,原来是送饭的,我这才发现一天一夜未进食的自己已饥肠辘辘,一碗素面被我吃了个底朝天。
一阵碗筷碰撞的热闹后,院中又恢复寂静,在这无边的,令人心慌的寂静中,我起身打量这所屋子。
里头的家具摆件都是契合小镇特色的,这些乌色木头打造的桌椅板凳,我在下车时瞟见过,似乎家家户户都有。
但也有不同,或者说熟悉。
屋子的正东边摆放了张长条桌,上头摆放了个烛台,肚子里落了不少灰,显然有人在此处祭拜过,再往下看,挖空的桌肚子里有一盏油灯,油尽灯枯,它静静地立在那里,旁边有一个玻璃罐。
我蹲下身去打开,满满一罐的糖,最上面压着一张字条——不许多吃。
我拿着纸条看了又看,笑出声,塞了糖进嘴,心里那股慌才被压下去,顾珩说来接我就一定会来。
撩开一块布帘就是我的卧室,洁白的床单,坐上去硬邦邦,对面是台电视和老式电话,乡间信号差,能收到的台不多,我把平日嫌弃聒噪的喜剧打开,热闹充斥房屋,我叹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夜睡得并不好,太冷太怕,到后来夜太深,电视节目都没了,不断发出电视台停播的白噪音,从前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事。
好在一大早我就接到顾珩的电话,那头风声阵阵,他压低声音,似乎在安静遥远的室外给我打了这通电话。
“简简,你还好吗?”
离我的十八岁生日还有一个月,我心智尚未成熟,做了出卖父亲此等大逆不道的事自然害怕,但是我不想顾珩担心我,我强忍哭腔道:“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
我们说了不少,说了这里的饭菜,又说了这里的房间布置,总归没有谈到何时来接我,眼瞧他不便说话马上就要挂断,我喊停他。
沉默在呼吸间蔓延,终于我问他:“阿珩,你什么时候……”
“珩哥,我们……”
电话猛然被挂断,而我如遭雷殛,愣在原地,那是一个我从没听过的女声,但不难猜到她是谁,只是顾珩为何要挂断我的电话,不让我听完林如意的话?
我疯了似的回拨过去,但都拨不通。
这才第二天,慌乱几乎把我折磨崩溃,我不停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不要自乱阵脚,我在屋中枯守一天,电话都未曾再响起。
晚上我做了噩梦,一会儿是小小的我在祭拜素未谋面的母亲,一会儿是田野间,有人提着油灯牵着走在前方为我照明,一会儿是我吃糖吃多了牙疼,疼得哇哇直哭时,有人来哄我,他为我唱茉莉花。
最后是厉鬼索命,她一把抓破美好幻像,掐着我的脖子狠厉惨叫:“你不是我的女儿,你还我命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俨然是死去多年的母亲流着血泪。
吓醒之际,天仍未亮,我冷汗涔涔躺在床上,风把窗帘吹动,阴森的月光照在死气沉沉的屋内,我一动不敢动,直至天明。
我放弃遵从老管家的话,央求送饭的女人带我出门,可我们语言有障碍,她听不懂我,我听不懂她,因此我只能自己出门,不然我怕还没等到顾珩来接我,我就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逼疯。
从苏家离开,我什么都没带,除了顾珩送我的千纸鹤项链和风铃。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我为他放下了什么,当然他也不必知晓,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能为他放下的只有那颗爱慕虚荣,贪图享乐的心,不知他肯不肯接受,好好对待。
总之我如今身无分文,行走世间,颇没底气,在小镇上我像个异类,我遮遮掩掩不敢露出真面目,更惹人怀疑。
走一遭下来,身心皆累,不过倒在床上一会儿便睡着,什么都没乱想。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电话终于再次响起。
冬天已经完全过去了,院中的茉莉都结了花骨朵,这是我生日前一天,我接到一通电话,我以为我从此可以摆脱“苏简简”的人生,但是,但是命运从来变幻无常。
熟悉的男声自电话那头传来:“简简,好久不见。”
秦先生料到我的一切,他请我别着急挂电话,我强撑镇定问他想干嘛,他笑了笑,说他前段时间亲自飞到瑞士看了看那朵传说中的茉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简简,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后悔那天下午的决定。”
“我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就像当年父亲让我在舞会上接受他的邀请。
秦先生顿了顿,或许在思考该如何让我这个叛徒更痛些,他说:“我当然知道,你看你竟能耐着性子等一个月,我想你肯定无比信任顾珩,只是,他好像并没有告诉你,他今晚要带走的人不是你。”
“你胡说!”
这是我第一次对秦先生大喊大叫,这是不被允许的,可是恐惧往往会逼迫我们做出意料之外的事。
秦先生在品尝我的恐惧,这让他忽视了我的僭越,“木生就在屋外,这是最后一次选择游戏,选择权在你手中。”
电话断线。
选择权在你手中——选择信任秦先生上车去见证,还是选择信任顾珩在此处继续等下去。
我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这段时间积攒的恐惧令我推开了门。
车开得很快,当初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如今半天就到了,天才暗下来,木生把我放在这里就走了,我不懂他的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静静看着每一辆疾驰而过的车,华灯初上,细小的雨打在我身上,我等得人都僵了,终于我听到那个我只听了一次的女声。
猛地我转头看去,果然是顾珩和林如意,他撑着伞,她抱着骨灰盒,刚要上车,她抬头问伫立不动的顾珩:“珩哥,我们是要去接简简吗?”
我死死盯着顾珩的脸,那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柔情与冷酷,他说:“不,只有我们两个,从今往后,我们都不要再提起她。”
我的心龟裂了,我起身去追找钻进车的顾珩,可是车慢慢行驶起来,我边跑边拍打车窗:“顾珩!顾珩是我啊,是我啊!”
林如意看看顾珩,又看看我,而顾珩始终直视前方,没有看我一眼。
不可能啊,我给他的信他应该看到了啊,他没有原谅我吗?
我追出去好远,好在车子都突然停下,想必是红灯了,我锲而不舍地拍打他的车窗:“顾珩你听我说,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带我走好不好……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冷冷撇我一眼,我这才知道,我真的被抛弃了,我被定住身,等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癫狂地在雨中追那辆车。
“顾珩,你不能这样对我,是我抢了你在苏家的位置,可是我已经遭到报应了,我生不如死啊!”
以人的腿力如何追得上车,最后我狠狠摔在地上,望着如织的车灯,脑海中回溯起所有往事。
被我称作母亲的女人与我的生父私通,谎称我是苏家的女儿,却在我生下后把我丢回乡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那喝酒吸毒的生父——那个被我杀死在雪夜的男人把我当做猪狗来养,我在两岁前都不会说话,直到碰见心软的母亲带着我唯一的同母异父的哥哥来见我。
正是这一生一次的心软改变了我们一生。
在那个公园,脏兮兮流着鼻涕的我第一次遇见贵公子般的哥哥,他牵着紫色气球,笑看张大嘴巴的我对母亲说:“妈妈,你看妹妹对我笑呢。”
我一生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在那两个月的暑假里了,他对我那么好,护着我爱着我,我却和生父一起哄骗他,威胁他。
他没能赶上母亲的原因是同乡玩伴告诉他我摔伤扭到脚,他就这样被我的生父永远留在身边,远走他乡。
他为用之不竭的钱财,我为乱花迷人眼的上流世界。
母亲恨我,视我为耻辱;生父利用我获取钱财;苏父利用我拉拢秦泓;秦泓贪图十八岁前的孩子,发泄欲望。
我修改母亲日记,麻痹自己秦泓是真我爱,事实上世上没有一个爱我。
而我曾真心以为顾珩是爱我的,起初我对他怀有敌意怕他夺回身份,渐渐被他打动,最终想毁了一切重新开始,但世上不是所有事只要道歉就会被原谅,永远见不到春天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雨水中,眼泪混杂其中,我疲倦地闭上眼,把脸贴在冰冷的地面,轻声道:“我才不是什么苏家大小姐,我是个没人要的可怜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兜兜转转,我曾视为牢笼的苏家竟成了我此刻唯一能去的地方,我冒雨赶回,却晚了一步,仆人散尽,到处是被打砸的痕迹,这已然是座空城,唯有几点荧光照亮它的衰败。
客厅的钢琴被砸了,落地窗碎了一地,“嘎吱”,我踩到了什么,那是混在玻璃碎片中的另一种玻璃,半瓶五彩的千纸鹤倾倒而出,落满脚印。
我蹲下身,拆开其中一个,俨然是当初我的私心,希望顾珩永远与我同在一处的愿望,夹杂在身体康健的祝福中,一并送给了他。
我想他并没有拆开看过。
我想笑一笑,可惜脸颊被雨水浇透冻僵,使不上力,我扯了扯嘴角,把它握进掌心,细小的玻璃渣刺痛我,我慢慢朝楼上走去。
这短短几层台阶走得我无比疲倦,扶着扶手,避让开无数杂物,不乏秦先生曾送予我的华服,我一脚踏在上头。
隐隐的灯光自顾珩房间的门缝泄露,我明知不可能,但心中仍在期待,或许他回来了,回来接我了。
微微颤抖的手使劲一推,空荡荡的房间被风灌满,呛得我咳嗽起来,回荡在偌大的苏家,显得如此骇人。
我扶起被推倒的衣架,把他的房间一点点复原,发现他并没有带走什么东西,不过那本我藏信的书,他倒是带走了,看来他的确不肯原谅我。
母亲的小院也被砸烂,许多亲笔画与贴身物件都不在了,除了顾珩还能有谁,但他聪明一世,也有算错的一天。
我从书架顶层取下日记本,母亲的真迹在这儿呢。
尽管这么多年来是我伴她左右,可她心里想的只有顾珩,日记本的密码不是我猜不出,而是我不愿面对事实。
输入顾珩的生日,日记本立马打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手翻开,那时母亲精神状态已然不佳,对我动辄辱骂,不时拳打脚踢,父亲怕我留下伤痕,不讨秦先生喜欢,所以用绳子绑住了母亲,她的谩骂响彻了小院。
“你根本不是我女儿,去死吧野种,把我的阿珩还给我!”
自我出生,母亲就抛下我,我被村里顽童嘲笑是没妈的孩子,在我欣喜终于拥有母亲时,才发现她想要的不是我,她视我为耻辱祸根。
因此在我假造完日记后,我对它爱不释手,又将真迹永久封存,我以为它再也不必见天日了。
但是赝品就是赝品,终究有被揭穿的一天。
我自嘲一笑,迷茫地夹着日记,一切都不复存在,此后我还能去哪儿呢?
抬头看,我竟来到小楼下,对啊,秦先生,我还有秦先生。
木生把我引进庄园时,我浑身都湿了,抱着双臂狼狈不堪,秦先生在二楼房间,木生敲敲门,门被人自内打开,沙发上坐着秦先生,他指缝间夹着一支烟。
我毫不犹豫地跪在他面前,膝行到他脚边,深深叩拜下去:“请您救救我。”
秦先生没有看我一眼,挥挥手,仆人们就都下去了。
“顾珩其人,虽年轻稚嫩,但果决狠厉,这件事由他一手策划,布局两年,轻而易举让苏家覆灭,”他说,“可是简简,我曾经问过你的,你说你不会后悔。”
就像大人见到不听话重重摔倒,然后哇哇大哭的孩子,秦先生语重心长地说到,尤其谈论的对象是我因之背叛他的人,我长跪不起,轻轻闭上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难理解顾珩毁了苏家,毁了父亲,是给母亲复仇,当初我被带回苏家,而顾珩被我生父拿去不断要挟苏家赔付巨额支票时,母亲就因此遭了殃,她假死成了所有人的妓女,当然,后来我与她没什么不同。
欺骗我,是在他自己报仇,小时候他对我那样好,从不嫌弃我那样粗鄙,全心全意待我好,不准别人欺负我,他是那样有教养的贵公子,就因为我们的贪欲,毁了幸福美满的一生,他是要我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可他当真好狠的心,蛰伏两年,只为给我重重一击。
“或许你不信,尽管我掺和在这件事中,但一开始,是他找上的我,我早说过他非池中物,这是我头一回见年轻的孩子在我面前,能面不改色地同我商议如何毁掉一个商业巨头,”他抬起我的脸,深邃的眼直直盯着我,我知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即将落下,“就连今天这个有趣的赌约都是他提出的。”
背叛者的头颅被斩下。
“他说你娇纵多疑,在那种穷乡僻壤绝待不住一个月,我届时前往,你一定会随我而来。”
我以为我自己不会痛了,可从别人口中听到整件事的原貌,听见他对我不加修饰的形容,原来我在顾珩心中是这样的人。
今天我若信顾珩弃秦泓,则会在乡下枯等至死,若信秦泓弃顾珩,则印证了顾珩所言。
我是他们棋盘中的兵卒,左右没有退路,我的一生从来不由自己。
无限的哀戚中我竟沉静下来,看着秦先生的眼睛,轻问:“他还说什么了?”
秦先生笑了笑,重新回到沙发,把那支快燃尽的烟夹起,放在嘴边,却没有吸,任由烟灰掉落他胸口。
“他说你极度渴望爱,他便以此切入,布局等你落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一切真的都是假的?”我情难自禁低喃出声,眨了眨眼,眼前一片模糊,许许多多的细节充斥脑袋。
回望过去,不难发现他向来是不情愿的,是我一厢情愿地得到他,沉溺在他谋划好的一声声爱中,可是他看我,远不如看林如意深情,眼神如何骗得了人呢?是我故意忽视了。
——所以是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与他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精密实验的结果。
“果然苏家人惯会演戏。”我笑着,眼泪却落下来。
秦先生皱着眉,上半身前倾,烟灰落在他的脚尖:“你知道他是你的兄长,仍旧义无反顾地背叛我,选择了他?”
我笑了笑:“是你不肯爱我,至少他肯装装样子,好叫我孤身一人没那样冷。”
“爱这种东西太少太少,世间能有个人相伴依偎已是幸事,何苦求那一点真心。”他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没有说话,他永远不会懂的。
大约是被我的沉默激怒,秦先生甩出如刀般的话来:“我曾问他要不要住手,起码你是无辜的,他拒绝了,他说:‘林姨死了以后,除了如意在这世上我再无牵挂’,所以这次行动比预料中提前不少,他把企划案卖给对家后,什么都没要就离开了,当然,也包括你,和负债累累的苏家。”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我冷得瑟瑟发抖,我问他:“那我的下场会是什么?”
“你被抵押给债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许许多多年后,洛杉矶疯人院内,我的四肢被结结实实绑在轮椅上,以防我再次发狂咬伤我的主治医生。
这位被高薪评聘来的华裔医生硬着头皮,企图再次用催眠的方式,让我忘记在春阑夜的日子。
可每当我看着沙漏中的沙子飞速流逝,那些痛苦的记忆却忽然如同走马观花般回溯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春阑夜令我印象最深的是那条长长的走廊,漂亮的少男少女规矩地,长龙似的走在其中,两侧紧闭的大门中,隐约可听见谁人放肆的大笑与哭泣。
在权力与欲望交杂的夜里,我们是行走其间的幽灵。
偶尔我抬头看了看光可鉴人的穹顶,我那张涂脂抹粉的庸俗的脸,那就样沉静地悲哀地倒映其上,下一秒,我就被领班训斥,沉默地低下头。
自我开张第一天起,我的客人就源源不断,他们或是苏家曾经的伙伴,或是苏家曾经的对手,他们一同挤破脑袋来一睹苏家大小姐的狼狈模样。
尽管我努力说服自己,然而这与秦先生幽会始终是不同的,我被迫穿上暴露的服装,极力在那些男男女女的目光中保持最后一丝尊严。
有些人我还得喊一声世伯,他们嘴上说着让我保重,眼神却在我裸露的肌肤上,宛如钢丝球般,剐来蹭去,我几欲呕吐。
也有些人从我进门就对我不怀好意地笑,他们对我指指点点,眼神中满是下流,他们指挥我替他们倒酒,再逼迫我喝下去。
回应他们的是我把酒泼到他们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我下意识的反应,绝非是我拿乔,十几年的大小姐生活,哪怕是演的,也早成了真,从没人敢如此无礼地同我说话。
得罪了本市富商,红姐命人压着我跪下向他们赔罪,我的腰很硬,好几个人才压得下我,最后红姐好好地惩罚了我,她把我关禁闭。
房间阴暗逼仄,墙角似乎有未干的,黏腻的血,我收回手,缩进角落,这面静极了,你听不见一点人声,好像这世上孤独得只剩你一个,孤家寡人,无人依傍。
我讨厌这种感觉。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不叫自己哭出来,我同自己说,你身体中流淌的是低贱的吸毒犯的血液,你早该适应这样的生活。
胸前有什么东西硌着我。
迟钝了许久的痛意此刻突袭了我,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知道活着多么重要,如果不是为了活着,我当初就不会来到苏家,可是到了还清孽债的这刻,我却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莫大的绝望令我浑身发冷,泪水流进嘴里,那滋味既像甘霖,又像血液。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中醒来,见到的是粗制滥造的上铺床板,我被送回破旧筒子楼的房间。
是上工的日子,所有人都不在,手背上有扎针的痕迹,肚子饥肠辘辘,头晕眼花的我起床去寻找食物,不慎摔倒。
我没能爬起,脸贴着冰冷的地面,直到落日的余晖撒在我的面孔,那支被我绑在窗台喧闹的风铃,叮叮咚咚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们都不喜欢这支风铃,嫌它太吵,为此我与她们吵了一架,初来乍到这不是明智的举动,可是请原谅我吧,我并非教科书里十全十美的女主角,我只是拥有愚蠢欲望的人类。
我怀念的究竟是苏家的生活,还是和谁一起坐在桌前,夏日那浑圆落日猛烈照射在我们面孔时,我用眼神细细描摹过的英俊侧脸?
我分不清了。
经此一役,我听话许多,我学会给仇人倒酒,迭迭钞票累积,在他们快要露出不耐烦表情的前一秒,我喊了停,众目睽睽之下,把澄黄的酒一饮而尽,最后露出谄媚的笑。
我从没为钱烦恼过,然而事实上我现在确实需要钱,否则我连饭都吃不起,我要在嘈杂陌生的菜市场学着别人砍价,在厨房被油溅到手背留疤,我也需要用钱缴纳房租,去租下这个逼仄潮湿拥挤的小小容身之所。
五万,买苏家大小姐苏简简喝酒一杯,今夜后,我的价钱就会传出去,今天是一杯酒,明天就是包夜,我值多少钱呢?
昂头再喝,两行泪划过惨白的脸,落进鬓角,湮灭了。
喝凶了就跑去厕所吐,吐到胃酸都翻涌,人来人往成了背景,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想这会不会才是我真正的生活,而在苏家那些绮丽的光影与吻都是南柯一梦。
也许吧。
不过几个月,我就习惯了,我认命了,给我的路从来不多,我按图索骥地过上属于我的生活。
夏天燥热的风吹拂过我的脸庞,我轻轻闭上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内的人——那些苦命的女人,笑着来哭着走,有人得罪了权贵,命都带不走。
那个温顺的,没有反对我挂上风铃的女人,因为拒绝与客人过夜,被打得只剩半条命,在苏家时,我没想过世界是这样丑陋且穷凶恶极的。
夜里她喊渴,我为她倒了杯水,她握住我的手腕,我凑头去听,她说救救她,她想回家。
我猛地抽回手,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第二天她就死了。
被抬出去时,大家都崩溃了,没人想在这儿搭上自己的命,我静静圈住自己的手腕,注视着她的离开。
生活是无序的,没人知道会是什么首先抵达人生的彼岸。
好比这个难得的休息日,身负巨债,被人监视的我选择窝在这个曾死过人的房间,却临时接到电话,有贵客指名要见我。
同样,我也习惯于此。
见到贵客时,我稍稍惊讶了一下,是我曾经的小跟班们,看到他们的神色,我了然于心,浅笑了一下落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其他人我或许不认得,可被簇拥的秦越我却很是熟悉,某个时期,我厌恶秦泓所厌恶的,便也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今夜,他与他的拥趸者在春阑夜饮酒,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传了我在包厢为他们倒酒,他们正在讨论苏家的覆灭。
我把头埋得低低的。
“到底是谁要搞垮苏家,法院把能卖的都卖了,苏峰也逃去国外,谁也没落到好啊。”
“我听说是苏家那个大小姐干的。”
“那她图什么呀?”
酒桌上有一秒的静默,我手一抖,澄黄的酒溢出,我吓得用手去擦,却被人握住手腕,他大声笑道:“人就在这儿呢,不如请她自己说说。”
我被强行拽了起来,裙子几乎遮不住大腿,一圈男人或坐或倚,眼神冷淡凶狠,从前舞会上三三两两都引荐过,我真没想到他们与秦越皆都关系。
这群人可不是耍几句嘴皮子就能应付过去的,企划案泄露影响了秦越和他的一众拥趸,拖了这样久才来找我,看来此事对他们影响颇大,这一关我怕是难捱。
我喉头发干,期期艾艾说不出原因来,只“我”了一句,就被一个巴掌掀翻在地,血腥味从鼻腔和嘴角蔓延,我咳嗽,吐出了一口血。
流泪是生理反应,我感觉自己不疼也不怕,可是它就是流个不停,我耳鸣许久,渐渐才听见人声。
“欸,不要对美丽的小姐这样粗鲁,”秦越摇了摇酒杯,嗅了嗅酒香,“听闻苏小姐五万一杯酒,依我看你何止这点,这样,一件一百万,请你脱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脸颊火辣辣的,然而都比不上最后两个字给我的羞辱来得疼,尽管是冬天,我身上的衣服却不过寥寥,我感到浑身发颤,在劫难逃。
门就在我的右手边,我推开它,就能逃出去,可是这一刻,我突然有点认命了,这扇门后还有无数的门,我逃得了几时?
打我的人恶狠狠推了我一把,叫我不要不识好歹。
我颤抖着解开了小披肩丢在地上,春阑夜同样也会有恶俗的地方,比如会要求我们穿束胸,把胸脯堆得高高,这样一脱,我的胸脯无所遁形了。
我的灵魂离开了我的肉体,漂浮空中,冷静地看着底下这个妓女在进一步出卖自己的肉体,她的鼻子和嘴角挂着滑稽的血迹,眼神空荡荡的,简直像被杀了一样。
突然,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又转瞬即逝,原来是见到了她的旧情人,那个残忍拒绝她的男人坐在暗处,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闹剧。
灵魂归体,我再次伸手解开裙装的扣子。
这种时候,男人们的呼吸都是一种冒犯,我觉得自己好像被强奸了,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按在地毯上,被人狠狠进入。
或者我可以大声叫出来,告诉他们是秦泓命令我这样做的,可我猛然想起我与秦泓的关系一直是不公开的,在他们眼中,我与秦泓是陌生人。
原来,算计从一开始就存在与我和他之间,所以我们难以善始善终。
解下最后一粒,我即将要把自己像蛹般从中间剥开,突然暗中的人发声了,他发出轻轻的笑,就像我曾听过的千百遍那样。
“大家,今天我可是瞒着未婚妻来的,这样的事传出去我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继而他拍了拍秦越的肩,“况且大哥你好事将近,别为了一点小小趣味,坏了大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越看了看他,竟然笑着赞同,把我放走了。
后来才知道他们口中所谓的好事是秦越进军政坛,要坐到中央的位置上去,舆论造势,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就在我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红姐突然把我绑了送进客房,她跟我说秦先生要见我,记得表现得好些。
我就知道秦越不会这样放过我,而红姐避免我不配合,直接把我的手脚绑紧,嘴巴塞了口球,眼睛也被布条蒙住,五感尽失,我僵硬得不行。
在床上等了许久,没有动静,我动了动,这时有脚步声从右边传来,伴随衣料摩挲声。
我额头都出汗了,猛力想逃离,却被他握住脚踝,一只手卡住我的脖子,将我死死固定住,温热的鼻息扑在我的脸颊,一个轻柔的吻忽然印在我的伤口处。
脚上的绳子被解开,他摩挲着那里被酒瓶扎出血夜细小伤口,随后他摘了我的口球,涎水不受控地流下来,我向他求饶:“秦先生,请您放过我吧,我刚过十八岁生日,我还……还小。”
他没有出声,又解开了我手腕的绳子,被绑得太久,有些麻木,但不等缓过来,我就急忙把眼前的布条摘下。
眼前的人叫我惊愕呆住,我忘了秦家有两个儿子。
秦泓正坐在前方的椅子上看着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场坠楼致使我昏迷许久,我昏过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不去医院”,我实在没有钱,我不能让自己再给春阑夜多打几年工。
我睡了好长一觉,噩梦纷至沓来,雪夜中我奋力奔跑,身后是如恶灵般张开大嘴的苏宅,右手似乎被谁牵起,我顺着胳膊往上看,呼吸停滞一秒。
少年漂亮的面孔布满冰霜,玫瑰色的唇微抿。
他把我的手握得很紧,我下意识要抽回,他却不肯放手,安慰我道:“简简别怕,我带你跑出去。”
就是这一瞬,我明白过来,自己是在做梦,我的心渐渐冷下来,任由他把我骗进黑夜。
这个梦我做了无数次,今天才发现除了我们四周,旁的地方皆一片晴朗,冰棱挂在钴蓝天空随时要落下,其实根本不难察觉,只是直到此刻我才愿意睁开双眼。
“别再骗我了,你根本不是阿珩。”
少年停下步伐,他的面孔逐渐变幻,变得冰冷陌生,他说终于还是被我发现了,“你的阿珩早被我杀了。”
我无法控制我的梦境,我刚从苏家这座牢笼逃出,就又被人关进另一座,那个长着阿珩面孔的男人蹲下来,隔着铁栏杆对我说:“你要在此赎罪千千万万年,永世不得超生。”
他顶着我心爱之人的脸说出如此恶毒的诅咒,我的魂魄站在三尺以外,牢笼中的自己泪流满面,忽然,隐约的人声从天空传来。
“我叫你保护她,这就是你办的事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热的毛巾擦拭着我的脸颊。
“请您恕罪,我会自行领罚,只是……”
“有话就说。”
“只是您一而再再而三地暗中帮助苏小姐,大少爷那边已经起了疑心,否则也不会瞒着您来这么一出,我知道您喜欢苏小姐,但这样下去,无益于大计。”
“——你说我喜欢她?”
“您连慧茹小姐的手都没碰过不是吗,您也不爱在她面前笑,从前您受了枪伤,只有苏小姐来,您才肯吃药……”
“住嘴!”谁人在低斥。
“水……我要喝水……”
温水被送进我的嘴巴,我又沉沉睡去,再次醒来,依旧是有人给我喂水,我睁眼一瞧,是同屋新来的女孩。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跟她并不熟悉,她嘟起嘴:“我叫菲菲。你一直喊渴,我要是不给你喝,怕是整夜都要睡不着咯。”
我被她说得脸红:“谢谢你,打扰到你真不好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来二去我们竟成了好友,红姐也来看过我,她嘴巴刻薄得很,说我是春阑夜独一份的贞洁烈女,进来一年了还这个死德行。
“可不是次次都有贵人给你兜着。”
恰逢她开窗透气,风把风铃吹得叮咚响,我没听清她的话,只把头低着,安静等待她接下来的数落。
“欸,”她拨过风铃,“这旧日的事早该忘了,沉湎过去,除了让你现在更痛苦,派不上其他用场。”
精美绝伦的风铃在风中摇曳。
那夜除夕,菲菲和我一起包了饺子,当然我是属于拖后腿的,包的饺子个个像是残兵败将,沉入水底,炸开了馅儿。
别人都去上工了,屋子里只有我们二人,我的伤还没好全,就硬喝起酒来,在春阑夜喝酒是被逼无奈,私下这酒啊却也是个消愁的好东西。
我们喝得东倒西歪,菲菲就骂起了负心汉,把她卖给春阑夜,人间蒸发了,我默不作声昂头喝酒。
她非拉着我,问我怎么进来的,我看了看风铃,走过去解下它,丢进垃圾桶,“遇人不淑,跟你一样,被人骗了。”
菲菲抱着我哭,我没有一滴泪可以再为别人流,烟燃烧到尽头,电视新闻播放的是秦家二公子不日即将完婚。
一对璧人,相视而笑,夜空突然绽放绚丽烟花,到底为谁人庆祝呢,总归不是我,我已经烂到泥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菲菲年纪虽轻,却在春阑夜干得游刃有余,她跟我说都到这儿了,还矜持什么,挣钱,早日脱离苦海才是正道。
“你就为爱你的人想一想呀,他们不会愿意看见你受伤的。”
爱我的人?我笑笑没有说话。
她突然正经起来:“我说认真的,下回要是有人要亲你,摸你屁股,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同样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竟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全身而退的方法,除了——除了顺从。
“你真以为自己是猫,有九条命啊,下回客人挑在十楼,你也跳吗?”
我怔住,是啊,我还有几条命可以去拼,这样的事在春阑夜日夜发生,我难不成真的去死?
豁然开朗,我轻轻地放下了什么。
自此,我变得圆滑,会哭会笑,知道什么样的客人爱看什么样的戏码,别人拍我屁股我会嗔怒,塞进乳沟里的钱我也笑着道谢。
我们在双层巴士的露天二层上,张开双臂,拥抱天空微风,一副臭皮囊,终究没有性命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当我正式接第一个客人的时候,我的心如此平静。
他是香港富商,生得儒雅,他知晓我的来历,唤我一声苏小姐,我躺在床上看着黑夜静静闭上眼。
就连红姐都惊异于我的转变,亲眼见着我们毫发无损地从房间出来,待客人走后,她看着我脖子上的红痕,直说:“这老小子有点本事。”
谁知后来他成了包养我的常客,我再也不用去陪酒,我喜欢叫他老吴,春阑夜的人也爱揶揄我,说吴老板真有本事,驯服了春阑夜天字第一号烈女。
我啐他们一口。
老吴今年五十多,个子不高,常戴一顶帽子,说要遮住自己的华发,好与我更衬些,我没告诉他,他脸上的细纹做不得假了,保养得再好,也早青春不再。
他出手阔绰,在我房中真正能呆上的时间很少,大家都说我赚了,头次接客就能碰见不打人,时间短还有钱的老头。
我点起烟,笑了笑,直到香烟燃尽我也没吸一口。
不光红姐惊异于我态度的改变,菲菲也敬佩我,夸我啃得下老菜帮,然后又悄咪咪问我老吴身上有没有老人味,我骂她去你的。
昂头饮下她为我准备的开张酒,她说恭喜我就此成为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了想过了今年,我才二十了,回顾往昔,原来我已走过如此弯曲陡峭的路,若是讲给菲菲听,她一定大跌眼镜。
老吴是很好的人,不仅带礼物给我,还会分发小礼物给她们,所以菲菲对他的口风变得很快,从老菜帮到吴先生只花了半个月。
华美的鸽子蛋在阳光下折射出的璀璨光芒,从前在苏家这是我孤寂时的玩伴,如今在春阑夜是我可以大肆炫耀的宠爱,人人艳羡。
羡慕很容易成就嫉妒,有人开始说我的债务是无底洞,老吴终究会离开我,并不长久,我听了在心中发笑,没有什么是长久的,我早已习惯了离别。
我不知道老吴究竟花了多少钱,让春阑夜同意我不再频繁出台陪酒,除非有贵客钦点,比如秦家人。
这回穿得倒正经,我被老吴包养的事传遍春阑夜,他们要如何羞辱我,包厢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发现里面男男女女都有。
迟疑了一瞬我就穿过人群,跪下为他们倒酒,气氛没有那样剑拔弩张,上次对我行凶的男人不在场,我松了口气。
“谢谢。”
温柔的女声响起,这是我曾无比厌恶憎恨的一张脸,她身份低微,普通人一个,却能代替我站在秦先生身旁,接受无数人的祝福,如今亲眼看见,我已心无波澜,微微颔首。
我没有看秦泓一眼,我想他也不会想在这里见到我,在他心爱的未婚妻面前,碰见他极力想隐瞒的,上不了台面的情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我始终低着头。
“慧茹,你瞧瞧脚边跪着的这位小姐,眼熟吗?”秦越说道,一众人皆安静下来。
我不得不抬头给慧茹小姐看个仔细,她也仔仔细细端详我,在与我四目相交时,她愣了一下,随后云淡风轻笑道:“没见过,但我猜想大概是苏家那位大小姐吧。”
“是否年轻貌美,令人心动?”
“确实如此,很难有人会不喜欢她。”
“哦,二弟你觉得呢,上次你可是与她共处一室。”
逃不过沦为谈资的命运,我又低下头去。
“大哥别说笑了,慧茹心眼小,这要误会了回去还不知要怎么耍小性子,”秦泓说,“上回我不过是替大哥你去收拾烂摊子,警告她不要乱说话罢了。”
“你倒是个惧内的。”
大家一齐笑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弓着腰退出包厢,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往脸上扑了点水,镜子中我满脸倦色,突然,一块杏色手帕从一侧伸来,我看过去,是秦泓。
我无视他,转身就走。
“听说你最近过得不错。”
不亏是秦泓,能把被包养说得这样委婉,我重新迈开脚步:“毕竟讨好老男人是我的长项。”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声音随夜风吹来,我的脚步一滞,但仍步履不停地离开了。
晴朗的春末,老吴带我出门,我坐在车后座,看着黑色车窗外的景色,说道:“老吴,请走吧。”
“好的,苏小姐。”
车子行驶许久,到了一处隐蔽的别墅前停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焦急等待的身影,老吴为我拉开门,那个身影就急忙扑上来,他的声音雀跃极了:“简简,你可叫我好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说笑间小垠把我迎进门,正是饭点,桌上摆满美味佳肴,我落了座,小垠自然而然就坐来我旁边,拼命给我夹菜。
“来,吃这个,还有这个。”
他自己却一口没吃,两只眼把我看牢,好像他稍一挪开视线,我就会凭空消失一样。
我吃着他夹给我的菜,脑海中想起那一夜,我认命地走进春阑夜纯黑的房间,客人已在里面等了,他摘下帽子自我介绍:“苏小姐叫我老吴就好,奉小垠少爷的命前来探望您。”
小垠。
若说在苏家的日子是座坍塌的废墟,那这个名字一定是废墟中的明珠,我穿着暴露的,色情的服饰在此处忽然听见他的名字,一瞬的惊喜过后,俗世的难堪仍包围了我。
可是当我拢紧老吴递来的大衣,接起电话时,小垠干净纯粹的声音透过冰冷的电子传到我耳朵,满是热情与欢喜:“简简,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很喜欢对我说“终于”,仿佛我是藏在深海的蚌,而他是条小鱼,游呀游,逃过鲨鱼,拨开海草,才寻到这么不起眼却叫他爱不释手的一个我。
电话里他说他不方便露面,请老吴代为照顾,时机成熟就请我去见他。
他很迫不及待,才三天,老吴就安排好一切,驱车带我驶离城区,半小时后,别墅区映入眼帘。
说不紧张是假的,临出发前,我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生怕哪里不对劲,上了车,我更是六神无主。
幸好老吴安慰我,他说:“苏小姐,自我把找到你的消息告诉少爷,他就一直在为这次见面筹备,恐怕他比你更紧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蓦地,我意识到既然小垠已找到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呢,在此之前,或许他已把我这两年所有的事都调查清楚,我变成什么样,他一清二楚。
春天到了,路边树木花草皆大放异彩,我却缓缓闭上眼,再睁眼,车窗上就贴了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拉开车门,把身子钻进来,紧紧拥抱住我。
几年过去,他长高长壮,唯独性子一点没变,竟伏在我肩头哭起来,朝驾驶座看去,老吴早退场了。
安抚好他,他才牵着我走进别墅,桌上就像今天一样,摆满好菜,把我喂得饱饱的,我们才有空坐在客厅沙发聊聊天。
他骄傲地展示了他的嗓子,在我夸奖他后笑个不停,他睡在我的膝头,一如当年的孩子,漂亮的脸,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眼睛一错不错盯着我。
他的手指游走过我的脸颊,他说:“简简,你瘦了。”
我笑了笑:“人老了,食欲不振太过正常。”
这两年我频繁没有胃口,手脚发冷,晚睡早醒,所以我爱把“老了”挂在嘴边,事实上我不过二十出头。
小垠“豁”地起身,急切道:“你才不老呢,简简你貌美如花永远十八。”
随后,他拉着我上楼给我看他为我准备的房间,竟与我当初在苏家的不差分毫,连我的百宝箱里的珠宝都一一复刻来,拉开衣柜,堆满琳琅满目的衣裳,风从露台吹进来,走出去,下面栽了满满的茉莉。
他小心翼翼问我喜欢吗,他的模样让我明白,无论这世界怎么变,他都是我的小垠,我点点头,告诉他我很喜欢。
他开心欢呼起来:“那我要一个奖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从前,我踮起脚亲了他一口,他涨红脸:“啊,不是这个啦……简简你讨厌!”
看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我笑出声。
我们都不提春阑夜,都不提这凭空消失的两年,更不提谁能拯救谁,或许就是为的这点故人相见的轻松,我开始瞒着众人与他见面。
我问过他真名是什么,他摇头晃脑说:“你给我起什么,我就叫什么,我赵小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只说一次你可记好了。”
彼时他和我打牌输了,满脸的纸条,窸窸窣窣,像个老树精,我说他,他还不认,非说自己更爱当面条精。
那天阿姨没来,我们自己下厨,他要给我露一手,锅炸了,面条飞了一脸,真正成了面条精,我在一旁笑得肚子疼,最后眼瞧着他要掉眼泪了,才止住笑,给他下了碗面。
他吃得直“嗯嗯”,话都来不及说。
漂亮少年永远无忧无虑,永远面带笑容,和他相处给我带了久违的快乐,只是等黑夜降临,我回到破旧筒子楼,会有强烈的割裂感,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白天的一切都是臆想?然而新一天的相处又打破这种猜想。
偶尔我会迸出危险的想法,这样的生活简直是被秦包养的翻版——虚假的身份,短暂的相处,和未知的未来,故而当我们醉酒,他把我压在身下时,我竟觉得解脱。
他小声唤我的名字,我双手自然而然搭在他的肩膀,等待他的吻迟迟不落,他皱着眉:“你明明不喜欢这样,为什么不拒绝我呢?”
我刚要开口,他就接着说:“房间你不喜欢,茉莉花你也不喜欢,饭菜也不合你的胃口,为什么不拒绝呢?”
我想告诉他在他离开后的这些日子,我被迫接受许多,丧失了说“不喜欢”的权利,但我选择沉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不欢而散,我以为他要就此离开我,但第二天酒醒了,他就哭着给我道歉,说自己混蛋。
我说不怪他,是我不好。
他要的或许是两年前的苏简简,我还不了他。
我们躺在透明穹顶下赏月,星空尽收眼底,无形的风卷在浓黑的夜,小垠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换做任何一个人问,我都不会理会,偏偏是他问。
他支起身子:“简简,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混蛋?”
“没有,我早忘了。”
他蔫蔫儿地窝进我怀里:“我还没说谁呢。”
我赏了他一个脑瓜崩儿,敢阴我。
不过没关系,人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书房中压低声音的通话。
我知道这是不同与别人的,别的来电他都会看也不看就摁灭,除了这通每天下午三点准时拨来的越洋电话,雷打不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自那天后,我单方面与小垠断了联系,我让他和他的父母蒙受了这样的羞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万幸的是,在他无数条道歉短信沉入大海没有音讯后,他没有请老吴上门来询问,否则我真不知该作何表情。
“简简,不久就是你的生日,我给你买草莓蛋糕好不好,我可都记着呢,上头要画只小狗,不过今年能不能例外?因为你的小狗我在这里呀???ˊ?ˋ??。”
我抚着最后的小狗表情,忍不住想起小垠。
他总是在胡乱在他漂亮的脸蛋上搓两把,随后迫不及待钻上床,用湿漉漉,亮晶晶宛如小狗的眼睛看着我,等待我讲故事,那种眼神就好像我是他的唯一。
我笑了笑,在领班的催促声中穿好衣服,去服侍贵客,直到推开门的前一秒我都在想,既然我无法摆脱这种命运,我是否应该跟小垠说清,请他不要再管我。
然而眼前的一幕令我愣在当场,包厢正中央坐着的人除了秦家两兄弟,还有一个我绝对不曾想过的人。
领班推搡我,低声斥道:“快去啊,秦先生指名道姓要的你!”
我浑浑噩噩跪下,给在场唯一没有端酒的秦泓倒了杯酒,在我的潜意识中,能这样作践我的只有他。
他没有伸手接,时间长了,裸露的膝盖都跪疼,我紧咬唇肉,低垂着头,无心去管这皮肉之苦。
直到小垠的声音响起才打破僵局,只是他明明是在为我解围,我听着却如同浑身被碳火炙烤,密密麻麻地冒汗。
若说那天在西餐厅他只窥到我在春阑夜的冰山一角,那么如今他已然把我的屈辱尽收眼底,我穿着春阑夜暴露的制服,浓妆艳抹,说是最低贱的妓女也不为过,我这样的人被他放在心上,简直是可笑,是奇耻大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从我高举的手中接过酒:“秦二哥不喝,我可喝了,叫女孩子这样等待着,实在不是绅士之举。”
他昂头喝下,竟还准备扶我起来。
秦越迷眼打量,忽然出声:“怎么,小垠你认识她?”
小垠与秦越对视着,无心探究他们究竟什么关系,我越过小垠把视线投向秦泓,他微笑看着我。
“不认识。”
这个我答案是我意料之中甚至欣慰的,我松了口气,却又莫名低落下去,没关系的,他本就不该认识我,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或者这就是他不以真面目来见我的原因,他与秦家有不可言说的牵连。
“依我看也是,自从两年前你不慎在秦家失踪,被二弟找到,同伯父伯母回美国后,就再未踏足B市,怎会认得她呢,”秦越笑道,“我告诉你,她就是苏家大小姐苏简简,当年若不是你出现得及时,等不到今时今日,秦家就已栽在她手里了。”
小垠抿了口酒,左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两声,秦越立即道:“诶,我竟忘了小垠你身子弱,还不快给赵少爷倒杯水。”
一脚狠踹在我胸口,我人仰马翻,慌乱间撞到背后的玻璃桌角,我脸色一变,疼得窒了口气,疼麻从正片背蔓延开,牵一发而动全身。
小垠终于忍耐不住,皱着眉扶我起来,声音是带着笑的:“秦大哥你何必对个女孩子这样凶呢,她都吓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被搀扶着往外走,我其实有点踌躇,我没忘记谁才是我的债主我的老板,他没点头我怎么敢走,小垠察觉了我的犹豫,回头对秦家两兄弟道:“刚才我说不认识她,现如今我认识了,我喜欢她,今天就让她陪陪我吧。”
秦越笑道:“你和我二弟一样,第一次见她就被她迷住了,她到底有什么魔力?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二弟你去陪陪小垠,看有什么需要。”
“是。”
“谢谢秦大哥。”
彼时秦越与将军的女儿完婚后,成功进入华国权力中心地带,政商两界一时风头无两,电视报纸他的儒雅形象满天飞,谁能想到他私下是如此暴戾的人。
光怪陆离的世界被门尘封,我身披小垠的外套走在春阑夜熟悉的走廊,没人知道这场无趣戏码的第一句台词该是什么样,只好在各自的心思中沉默着。
我永远认为小垠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勇敢的,勇敢说爱,勇敢说恨,他向着秦泓说:“这就是你带我来这儿的目的?你可真够无耻的。”
“可我至少证明了你口口声声说的爱,并不比我高尚到哪里去。”
他们针锋相对,我敢肯定,他们之间有我不知道秘密。
秦泓到底年长些,他把小垠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咬牙切齿空喊一句:“我跟你不一样!”
秦泓笑了笑:“我拭目以待。”就离开了,全程没有看我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那种窘迫又回来了,小垠却闭口不提刚刚的事,问起短信的事,他问我看到没,等过生日要不要和他一起过。
我慢慢开口:“小垠,我……”
“我不听,”他又成了那个孩子,“反正就这样说定了。”
领班找人帮我处理伤口时,小垠就站在化妆间没有离开,菲菲又担心又生气,大声斥骂把我弄成这样的人。
我拽住她:“你不要命啦!”
她吸吸鼻涕:“我不懂为什么总有人针对你。”
她又扯扯我,小声问:“门口那位先生是谁?他一直在看你。”
小垠是我的谁,我想不到合适的答案,只说是我的客人,她说我艳福不浅,我啐她一口。
后来小垠送我回了家,我没有邀请他上楼,临走,他牵住我的手,可怜巴巴问:“我们算和好了吧。”
他从来没做错,却在央求我的原谅,我于心不忍,我也知道他不会听从和我断绝关系的话,所以点了点头。
他高兴地在我的脸颊亲了一口,我愣住摸了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后的日子,他都会派老吴给我送药,或者邀请我去他的别墅,亲自给我上药,他再也不在我面前接那通下午三点准时打来的电话。
生日那天,他邀请我出席舞会。
他的原话是需要一个舞伴,“你不会愿意见到我和别的女孩跳舞吧,等跳完舞,我们就逃走去过生日。”
我答应了,但如果我知道他邀请我去是为了做那样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我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小垠给我准备了漂亮礼服,我很久没有出席盛大晚宴了,望着镜子里的人,我一时恍惚,时过境迁,我已不是从前的我。
就在这一刻,我萌生了临阵脱逃的想法,以前的我不会这样懦弱的,可是我突然想到万一,万一再碰到心怀鬼胎的人,我岂不是害了小垠。
小垠拍拍我的手,叫我放心,老将军筹备的宴会,不敢有人放肆的,我放下心,却忘了外祖父与这位将军渊源颇深,他们曾是密不可分的战友。
因此在晚宴见到外祖父时,我骇了一跳,躲在小垠身后不敢露面,幸好他为我准备的礼服是黑色的,叫我和窗外暗夜融为一体,不易发现。
外祖父是完全不赞成一穷二白的我的生父与母亲的感情的,顺带着也不喜欢我,尤其在母亲去世后,他便认为是我这个灾星克死了她,苏家出事时,他连样子都没做,就让我沦落至春阑夜,当然,我也未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如果在这里见到我,恐怕他只会觉得厌烦吧。
“顾先生再次拒绝了将军的邀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他向来不参与国内一切活动,他的重心全放在国外。”
“简简?”小垠的呼唤把我从紧盯在外祖父身上的目光收回,他摸了摸我的脸:“你看起来脸色不好。”
我打起退堂鼓:“我……我想走了可以吗?”
小垠为难地看了看台上,老将军已在宣讲,他拍了拍我的手:“待会儿我上去讲完,咱们就走好吗?”
“接下来请美国华人商会赵先生之子赵小垠先生就此次合作发表看法!”
众人纷纷鼓掌,目光聚集于此,我松开小垠的臂膀,垂下头去,我是个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色,小垠在光的中央熠熠发光,而我,有人端着酒杯走到我身边。
“你跟他见过家长了。”秦泓眼神盯着上面,话却是对我说的。
“与你无关。”我转身想走,但此刻大家的面对舞台,我的动作太过明显,所以只得陪他在这里说几句废话。
秦泓轻笑,随后我感到他看了我一眼,他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有礼物要送你……”
“……特别要感谢我的未婚妻苏简简……”
他的话未说完,我就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抬头,所有人都朝我看过来,我渐渐回忆起我名字前的字眼,彻底愣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说这不就是苏家那个大小姐吗,五万一杯酒,百万一整夜的下流货色,她巧言令色,迷惑了单纯的大少爷,他大概还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呢。
这些污言秽语如同洪水猛兽一拥而上,外祖父爷一定看到我了,我仿佛被扒光了被众人审视,指点我的卑劣。
我站在台下不知所措,秦泓重复了那三个字:“未婚妻……呵,果真跟我不一样,比我蠢多了。”
小垠用眼神示意我上台,我被定住身,尽管他说将军的宴会不会有人捣乱,可是有人要送我礼物,怎么拦得住。
有人跳出来说:“赵先生怕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这B市的苏简简我倒是认识一个,她是春阑夜的陪酒女,上不了台面的货色,怎么会是您的未婚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呐。”
本还藏着掖着的语言,现在就像溅了油的水,炸开锅,小垠要怎么回复呢,她不是那个陪酒女,她是那个陪酒女,根本没办法回答。
他或许是想给我安全感,让我知道他与秦泓不同,可是这样的局面我并不能怪他的冲动,终究是我害了他。
我环顾四周,人们的脸化作鬼影憧憧扑来,秦泓皱着眉,似乎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有人出来缓解尴尬,我提起裙子就要往外跑。
就在这时,听到不远处有人疾呼,是外祖父面上无光,气倒了,我没有停留片刻,冲进属于我的黑夜。
在那之前,我听到秦泓的声音自远方飘来:“生日快乐,简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自我诞生,母亲没有一日是不痛恨我的,她的日记写满对我的诅咒,我的诞生对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或者正是因为我并不被人期待,因此我的生日总是伴随厄运,被秦泓强奸,被顾珩背叛,给小垠增添麻烦,皆在四月的那一天。
我静静坐在桌前,可爱的奶油蛋糕上插着蜡烛,是菲菲要给我补过生日,烛火摇曳,她关上暴雨中的窗,抖了抖淋湿的报纸。
她边读边说:“别看蛋糕小,可花了我一百大洋……唉,看看这些达官贵人——‘华人商会之子向舞女求婚,此女竟是苏氏之女苏简简’……”
“呼”地,我吹灭蜡烛,菲菲怪叫,说我阻碍她看照片,本市大报都被喊停,唯独这些八卦小报,仍把那天的情形刊登,一经发售,立即脱销。
灯光亮起,菲菲对准报纸研究,忽然,她惊呼一声,偷偷把报纸对我比了比,而后欲盖弥彰地折起报纸,说今天天气不错。
分明天昏地暗,雷雨交加。
有人敲响门,是老吴,菲菲惊讶地看着他弯腰恭敬对我说:“苏小姐,老爷夫人有请。”
我叫菲菲别担心,随老吴上了车,路边景色愈发熟悉,是往城郊别墅的路,说得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我再次见到小垠的父母,他们有极好的涵养,仍未对我大发雷霆,尽管我闯下这样大的祸事,他们却说是小垠给我添了麻烦。
“玉行自从失踪那年回来后,就吵着嚷着要改名,要我们所有人都叫他‘小垠’,刚开始还不愿意跟我们回美国,我们怕再惹事端,硬生生把他绑了回去。
“你知道的,我们这种身份到了华国不仅是经济意义,更多是政治上,树敌太多,我们不得不小心。
“如今秦越先生再次诚邀我们合作,他的身份已大有不同,我们不能拒绝,已然关乎两国建交,在这样重大的场合,众目睽睽之下,他说他是你的未婚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确是喜欢你的,可是我们的儿子我了解,他对你也只是多年来的念念不忘,一旦得到,便不会再珍惜。
“我们确实惋惜你的遭遇,但是对不起,我们帮不了你。”
赵父推来一张支票,我相信不是小数目,像所有电视剧那样,他们恳求我离开他们的儿子。
我望着玻璃桌面自己的倒影,想起我和小垠在这里打牌,他输了,被我弹了脑门,还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我不禁笑了笑。
他确实是个孩子,我不该耽误他,离开他,是我该做的,但凡我骨气尚存,我就不该收下这张支票,可是……正当我伸出手,准备收下时,门被人撞开。
我们三人皆震惊看着闯进来的小垠,他怒目圆睁走过来,把支票扫落在地,牵着我往外走。
“玉行,”赵母轻说,“你明明知道她曾是秦泓的情妇。”
小垠惊慌看了我一眼,随后怒斥:“母亲不要再说了!”
看来他早知道了,难为他对着我演戏,也难为我在他面前扮清纯,我的脸色冷下来,甩开小垠的手,转身捡起支票,在他惊愕的神色中,说:“小垠——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赵玉行先生。我呢从前做秦泓的情妇,为的是钱和权,如今我接近你是希望你能救我出去,但显然你做不到,那么我没有浪费时间在你身上的必要。”
他喉结滚动,眼睛发红,我故作轻松笑了笑:“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我不能害小垠,他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我深陷泥淖,只会把他也拉下来,所以我选择离开,我与他擦肩而过,他轻声唤我的名字,我头也没有回。
春阑夜的车在别墅外等我,那张我不知道价值多少的支票立刻被收走。
最绝望莫过于短暂见到过光明,最终又跌回黑暗,那是更深的绝望,没人救得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在舞池身着暴露服装,在劲爆音乐中,跳媚俗的舞,大把大把的钞票往我们身上扔,扔的是尊严,扔的是希望。
秦泓私下找过我,在换衣间,主管疏散所有人,我拉开帘子见到的就是坐在沙发上的他,我视若无物,一脚踩在凳子上穿起丝袜,轻微“啪”一声,勒紧在大腿根部。
我转头,秦泓正盯着我。
他肯定是来嘲笑我自不量力的,我才不去自讨没趣,挑了桃红色的羽毛披肩揽在臂弯,规规整整站在他面前,问他:“秦先生,我能走了吗?”
头一回,我俯视他,灯光暧昧,把我胸脯的影子照在他放在膝头的手背,他抬头看我:“现在你的表哥柳逸就在外头,你将你外祖父气晕的事,可不是这样容易就了结的。”
门缝中,果然见到我那表哥在人群中寻觅物色。
“他们倒是愿意替你还债,却不是为了救你,而是想买你的命。”
合上门,我掐紧掌心的肉。
秦泓笑了笑:“我拒绝了,华人商会会长之子的未婚妻可比钱来得重要。”
他瞥了眼桌上盒子,起身要走:“送你的生日礼物。”
门外熙熙攘攘,等到主管通知我上台,柳逸果然不在了。
他不在,但我仍感到异常,台下有道目光紧紧追随我,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一杯酒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简简?”
我回过神。
“秦先生的车在外头等你啦!”菲菲扯着嗓子喊我。
秦越的黑奔驰低调停在破旧筒子楼下,半个月前他就通知我要带我出席一场酒局,既没给我准备正式礼服,也没叫我穿春阑夜的衣服。
我实在捉摸不透他的用意,但也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
车子停在山庄外,会员制的场所,从前连父亲都没法带我进去,但见司机亮出黑卡,安保就恭敬让路,不得不令我感叹秦越如今权势煊赫。
建筑美轮美奂自不必说,小桥流水,俨然是个苏州庭园,雅静十分。
随司机来到一扇门前,他驻足,弯腰请我进去,我褪去帆布鞋,又朝里走了十余米,方听见人声。
门两旁立着两个保镖,他按下墙上的门铃,同里面的人通了话,才放我的行。
里面正热闹,粗略一扫,十人圆桌统统坐满,我快速低下头去,秦越眼尖,立马高声招呼我:“说曹操曹操到,春阑夜头牌苏小姐来了。”
我乖觉走过去,在酒气熏天的房间内,我闻见股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这时有人附和道:“确实,徐某有幸见识过,苏小姐真是千杯不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特地为羞辱我窜的局,我换上春阑夜陪酒女的面孔,笑盈盈对他说:“徐先生谬赞了,有机会咱们再不醉不归。”
“晦气,秦越,你怎么什么脏东西都往这儿带。”
说话的是我表哥柳逸,我自幼与他不熟,更不必说前些日子我还把外公气病倒,他呲我是正常的。
这点羞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这一秒我尚且能笑着,我望向他,想说些什么缓解众人看戏的尴尬局面,突然就见到他身旁,从我进门就一直背对着我的男人的脸。
灯光太刺眼,我瞬间别开眼,要说的场面话都噎在喉咙,憋得人喘不上气。
我以为公园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可是世界就是这么小,那天我落荒而逃,没想到这么快再次见面。
秦越说:“苏小姐惹你不开心了?那让她给咱们都敬酒赔个不是。”
“好!”
此刻我失掉了陪酒女的八面玲珑,握着酒瓶给每位倒酒,喝得干脆,秦泓与我轻轻碰杯,我又想起他那天送我的生日礼物,曾经他同我提起瑞士找到茉莉花,预备送我去的那天的机票。
我闭眼又喝下一杯。
柳逸是最招人恨的,他捂住杯口:“千杯不醉陪酒女?呵,用杯子喝多无趣,你直接把这瓶灌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总能在看他时,不经意间越过他,看见那管宝蓝色的西装袖子,缀着颗闪烁的宝石袖扣,亮得让人心惊。
我的胃开始灼烧般地疼。
刚要对嘴灌下去,有人就发声了。
“她这样灌下去,我们喝什么呀?”是最末端的徐先生:“咱们来给顾珩洗尘找乐子的,柳逸你别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