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落凤城大约一百多里的南方,就是由二十多个村子组成的一个大屯子,名叫柳树屯。
柳树屯的最东边,是一个叫做金源村的村子,村子的最东边,连着一个又斜又陡的大山坡,大山坡上有着一片茂密的小林子,村民们平日里打柴放羊,猎取野味,摘木耳捡蘑菇,都是在这片富饶丰沛的林子里。
乡下人容易满足,多打几石粮食,能猫个富足的冬季,偶尔弄几只野兔下酒,这些对他们来说,就是幸福的象徵了。因此金源村虽然名字十分的富裕,但几十年来,并没有谁发过大财。
但是最近几天,却有一件怪事发生了。
最先是几个去捡柴禾的汉子,在那林子里竟然见到了几串珍珠项链。然後大家伙儿一窝蜂的涌到了斜坡林子中,竟然在各处都捡到了散落的金银珠宝,其数量之多,品质之上乘简直令人咋舌,一瞬间,小小的村子里风云际会,吸引了众多的淘宝者闻风赶来。
金源村最大最粗的一棵柳树下,有着一座三间的泥房,此时那里面正传来一个女人苦口婆心劝阻人的声音。
「阿树啊,娘和你说多少遍了,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强求也没用。你如今病了三天,那山坡上每一寸地皮大概都被人翻过了,哪里还能剩下什麽宝贝,这是老天爷不让你发这笔横财啊。再说你大病初愈,索性就好好的歇一歇,把身子养好了,踏踏实实干点活计,挣的钱够我们娘儿两个年吃年用也就行了,非去奢望发财干什麽?」
一个清脆的男声斩钉截铁的道:「娘,你和俺都是好人,你总说老天爷是照顾好人的,俺就不信,他老人家能让那麽多歪歪心思的家伙捡到宝贝,偏偏落下了俺?你放心吧,俺去年替刘财主家放牛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秘密的所在,就算那些家伙把地皮都翻了,也未必就能发现那地方,俺说什麽也要去碰碰运气。」
那被叫娘的女子无奈道:「阿树,你要去,也得等养好了这身子,如今病还没完全的好利索,你总不能要钱不要命啊,听娘的话,好好将养两日,既然那处地方只有你知道,晚几天又有什麽关系呢?「
柳树急道:「娘你真糊涂,现在俺要去,那地方或许还没被翻到,再过几天,等到地皮都被挖了三尺的时候,啥地方还能保得住啊。」下定决心要钱不要命的柳树一边利索的收拾着东西,一边安慰他娘亲道:「俺就去一趟,回来就好好养病,你说让俺躺在床上,光看着别人捡了那些宝贝回来,俺这心能静吗?心不静还养什麽病啊?」
妇人眼看劝阻不住儿子,只好叹了一大口气,不再阻拦了。这里柳树辞了母亲,兴高采烈意气风发的向着那个大斜坡而来。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许多人夜里都不敢进这林子了,无论怎麽说,那毕竟也是一片树林,迷了路可不是玩的,万一被林中一些精怪缠住了,得来那些金银财宝又有什麽用呢?
乡下人大多迷信,因此这个时候,大斜坡上就再没有人了。柳树却是个不信邪的家伙,暗道没人?没人正好。他从小就在这片林子里长大,自认为闭着眼也不会迷路,因此兴兴头头的一下子就拱了进去。
冬日天干物燥,柳树不敢点燃火把,好在十月十五的月亮正圆,月光一泻千里,依稀能辨认出树林中的小路,他拐了几个弯儿,便来到斜坡中间的一条岔路上,顺着岔路再往里,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子,柳树来到一块大石头前,拨开那些枯草,然後费尽力气将看似浑然一体的大石头的一部分搬了个个儿,原来这竟然是两块山石,然後一个黑幽幽的洞口便显露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嘿嘿一笑道:「我就不信,既然是天降奇宝,这洞天福地里会没有宝贝。」他说完,猫身钻了进去,又将那大石头给搬过来堵上洞口,然後把腰间别着的火把拽出来点燃,顿时,洞里立刻大放光明。
这山洞十分的乾燥温暖,山洞里有一个冒着蒸汽的天然温泉,温泉旁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绿色植物和野花,柳树称它为洞天福地,倒的确没有叫错。
这是他有一年被大雪困在山里,胡乱闯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麽个所在,从此後他就把这个山洞费心伪装了一番,当作自己的一个秘密据点独占了。
在寒冷的夜里奔走了一路,柳树觉得身上发冷,不过对宝物的贪婪最终战胜了寒冷,他举着火把,猫着腰,睁大了眼睛拼命寻觅着,连一条石缝和一堆草根都不放过。就这样忙乎了大半夜,仍是什麽宝物都没有找到,而火摺子上的火光却渐渐微弱下来。
柳树很失望,也很伤心,暗自埋怨老天爷太不公平。他依依不舍的熄灭了火把,凭着记忆来到温泉旁,三下五除二脱了全身的衣服跳下去。再不进这温泉里,他觉得自己就要冻成冰棍了。
温泉的水温温热热的,冻僵了的身体一泡进去,立刻感到无比的舒适温暖。
柳树惬意的长长舒出口气,暗道这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嘛,可惜啊,没有找到宝物,否则就更加完美了。
身体的寒冷缓解之後,柳树便开始在温泉里撒起欢儿来,他的水性其实并不好,不过现在也没有人看,就算用那种比狗刨还不如的笨拙姿势,也不会惹人笑话。
柳树在温泉里快活的徜徉游弋着,甚至开始哼起了小曲儿:「正月里来是呀麽是新春,俺和俺的妹子回了家门……」乡下人不那麽讲究,这种歌也不会被说成伤风败俗,何况金源村临近落凤城,拜那里的开放风气所赐,这里的民风也十分开放。
「拎着一只大母鸡……」歌声戛然而止。柳树在水中一下子直起了身子,他疑惑的伸着手,轻轻抚摸着触碰到的东西,一边自言自语道:「咦?滑溜溜的,难道这温泉里还有鱼吗?怎麽我都不知道。呵呵,这鱼还不小嘛。」
「别再继续,否则你就要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了。」一个低沉动听的声音响起,对柳树提出警告。
可惜已经被「大鱼」冲昏了头脑的柳树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还大声嚷道:「什麽不该摸的地方,又不是大姑娘,俺非要摸摸看……」话音落,他的手便僵住了,掌中一团软软的东西似乎在逐渐变硬,其过程和他偶尔抚摸自己某些重要部位时的反应完全一样。
「啊,鬼啊。」柳树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一下子便跳了开去,结果他忘了自己在水中,脚下一滑,整个人便跌进了水里,猝不及防之下,喝了好几口温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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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连滚带爬的游上了岸,正要开跑,脚下又被一堆东西绊了一跤,洞中顿时又响起一阵狼嚎,伴随着惨烈的求饶声:「大大大大……大哥,你别缠着俺啊,俺回去请和尚道士给你超生,俺俺俺……俺是穷人家的孩子,俺叫柳树,俺说话算话啊大哥……」
「那不过是一堆衣服罢了,我没有抓住你。」声音叹了口气,无奈的解释了一下,总算让柳树的魂魄归了位,他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脚下是几件衣服,一阵淡淡的光华从其中透射而出。
好奇心掩盖了恐惧,柳树想起流传着的宝物之说,连忙掀起衣服,果然,在衣服的底下,有一个明晃晃黄澄澄的金项圈,金项圈的中间处,拴着一粒比龙眼还大的夜明珠,此时衣服一被掀开,那夜明珠立刻大放光彩,将周围十步方圆映照的如同白昼。
「大……大大哥,这……这是你的衣服不?」柳树吞了口口水,对着那堆一看就知道是上等锦缎的衣服深情的问。因为眼光太过专注,因此他没有发现,温泉里有一双明亮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一股杀机从那眸子里涌出,却又转眼间就消逝。
「是我的衣服,你想怎麽样?」好听的声音与柳树有问有答,但被宝物迷了心窍的柳树却根本没有发现这其中的怪异之处。
他又吞了一口口水,这一回的「咕嘟」声响亮到连温泉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後他欢喜的道:「大……大哥,你看你反正也已经死了,不如把这衣服和明珠给俺,俺回去找道士和尚替你超生,你看你死了,这些东西也不能带进棺材里去,是不是?」
那人轻笑出声,然後淡淡道:「谁说我死了?我只不过是现在不能动而已,你看过有我这样的死人吗?」
柳树愣住了,然後他慢慢的转身,借着夜明珠的光亮,他终於看清了温泉中的少年。
柳树这一辈子还真没见过什麽特别漂亮出色的人物,所以他不知道该怎麽形容这个少年那出众耀眼到极点的相貌。他只是喃喃的自语:「娘呀,咋这世上会有这般好看的人呢?比俺家过年时买的那年画里的人还好看,啧啧……」
他摇头晃脑,十分的陶醉,然後踱步来到对方的身边,伸出手道:「小兄弟,你咋进来这里了呢?明明是活人,非要装死人干什麽,哎呀刚才可把俺的魂儿都吓飞了,来,俺捞你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少年一愣,嘴角边泛起一抹轻笑,然後悠然道:「你忘了吗?我刚刚说过,我现在浑身上下都不能动,所以,我可能马上就要成为死人了。」他说完就直直的看着柳树,像是一直要看到他的心底最深处。
「哎呀兄弟,不要这麽说嘛,俺们村里的杜大夫,医术很高明的呢,你不能动,俺就背你上来吧。」
柳树说完,就又要下水,却听那少年一字一字道:「你若救活了我,那颗明珠你就得不到了,这个山洞里根本没有人来,你如果杀了我独占宝物,不会有人知道的。」他目光灼灼,显示出自己决不是在开玩笑。
柳树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少年话中的意思後,他暴跳如雷,大骂道:「俺看你这人眉清目秀的一副好模样,怎麽却不说人话呢?谋财害命,那是书里说的故事,是人干的事儿吗?」他跳着脚在地上转了好几圈,才气呼呼的道:「算了算了,俺看你大概是让哪个姑娘给甩了,所以就想到这里来自杀,俺不和你计较。」
他的语气又变得诚恳无比,对少年道:「小兄弟,你听俺一句劝,那个俗话说什麽多情女子负心汉,哦,不对不对,用在你身上是多情汉子负心娘们,那个这世界上谁离了谁都能活下去,有什麽,不就是被甩了吗?咱将来好好干,挣下份家业,找个比她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姑娘,到她面前好好的扬眉吐气一回,你听俺的,为了这事儿自杀,不值。」
萧临看着眼前慷慨激昂的柳树,脑海里不断消化着他的话:为……为情自杀?他的嘴角抽了两下,这土包子挺有才的,竟然把戏曲里那些俗不可耐的剧情搬到自己身上来了,不过……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土包子,虽然贪财,品性却不错。初次见面,他给了柳树一个算是很高分数的评价。
「你确定不杀我,不独占这些财宝吗?」萧临又问了一句,果然如他所料,柳树的表情就像是生生被人摘去了一块肉般,眼睛盯在那颗明珠上,用很惋惜的语气道:「俺其实想啊,想的要命啊,可谁叫俺的良心不让俺这麽干呢?」他忽然凑近萧临,双眼放出的绿光吓了他一跳。
正以为这家伙终於舍不得财宝,想要谋财害命时,水里的胳膊却被一只手给捞了出来,柳树热切的摇晃着那只胳膊,一边兴高采烈的建议道:「这样吧这样吧,俺把你救出来,救出来之後,你就把这珠子送给俺当作报酬好不好?」
柳树笑得实在太过灿烂,这样真心灿烂的笑容让他那平平无奇的相貌竟然泛出一股夺人眼目的光彩。萧临怔怔的看了他半晌,忽然低头笑了,他的笑容一点点加深,最後乾脆变为仰天大笑。
「你……你同意了?」柳树看萧临笑得那麽开心,不由得又惊又喜,心想这要自杀的少年还真是通情达理啊,俺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唇舌呢。他双手不住磨着拳,一边歪头左右打量,心想要怎麽样把这少年捞上来呢?
「你不冷吗?先穿上衣服再说吧。」萧临好笑的道。而柳树在他的提醒下,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赤裸着身子的,他「啊」的一声惨叫,双手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三步并作两步的蹦到自己堆衣服的地方,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头盯着那颗夜明珠,惟恐自己一个没看到,它就会长翅膀飞了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莫非我们五派是受了上天诅咒吗?」萧临摇头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凤九天的命运如何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明明就不是红衣派的掌门弟子啊,怎也会摊上这种厄运,竟然对眼前的土包子似乎产生了一些好感。」他以手抚额:「老天,难道就因为我是红衣派唯一的男人,就要承受这造化弄人的後果吗?老天啊,我可不可以拒绝呢。」
「别啊别啊,你刚刚不是都答应了吗?」柳树一听见「拒绝」二字,心急火燎的跳了过来,一边系着自己的腰带。为了不给萧临「反悔」的机会,他的腰带还不等系结实了,就伸手捞出萧临的胳膊,用力把他往上拽。
「我自己来。」萧临的肚子都快笑抽筋了,在柳树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他施施然站起,伸了个懒腰,同时试着运转了一下真气:嗯,不错,虽然内伤还没有痊癒,暂时不能动用内力,但在这温泉的帮助下,外伤总算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大概再过一个多月,自己的功力便能恢复如初。
「你……你不是不能动吗?」柳树呆呆的看着萧临,旋即一张脸便如同一只苦瓜般的皱了起来,他心痛的看着那颗夜明珠,扑上去不住的抚摸着,一边痛哭道:「明珠啊,宝贝明珠啊,你到底还是长翅膀飞了,呜呜呜,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呜呜呜,明珠啊……」
萧临咳了两声,心说至於吗?不就是一颗夜明珠吗?他来到柳树面前,伸手拿回那颗夜明珠,淡淡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一颗明珠而已,你用的着痛哭失声涕泪长流吗?」话音刚落,柳树就一个高儿蹦了起来,暴怒道:「什麽叫一颗明珠而已?你这个富家公子哥儿懂什麽?你根本不知道人间疾苦,为了一个女子就能跑来这里寻死,你又算什麽男子汉大丈夫……」
劈里啪啦的一番训斥把萧临给训蒙了,过了很长时间才醒过神儿来,暗道别说,这一会儿胆小如鼠,一会儿抱头痛哭,过一会儿又暴躁易怒,老天爷给我的这个土包子还真是有够丰富多彩的,只可惜性格似乎不太好,不过听说那几个家伙看上的土包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否则真是要被师傅师伯师叔们剥皮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微笑对柳树道:「我说过我是为了情跑这里来自杀吗?那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我不过是经过这里的时候,不小心坠下山崖,滚落到这片树林里,找了这个地方治治伤而已。」
他眼珠子一转,忽然把手一拍:「对了,既然你这麽想要这颗明珠,而我现在身上又只有这一样东西还值点钱,不如你就收留了我吧,而我则把这颗明珠和金项圈作为酬谢如何?事先声明,到时你是要供我吃供我住的哦。」唉,跟着自己的那些随从肯定都活不了了,屍体还不知道被扔在哪里。萧临眼中的煞气一闪:寒芳,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你……你不会顿顿跟俺要肉吃要好酒喝吧?」柳树的手都摸上那颗明珠了,却又连忙缩了回来,谨慎的问萧临。
别说,这个土包子反应还是很快的嘛。萧临失笑,然後摇摇头:「你放心,我对吃穿都不挑剔,你吃什麽,我就跟着吃什麽。」一语未完,柳树已经高兴的把金项圈和明珠抢到了手里,如捣蒜般的不停点着头。
就这样,萧临踏出了他体验农村生活的第一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跟着柳树回到他的家里,萧临险些被那家徒四壁的景象惊呆了,他不明白一座泥房怎麽可能承受住风雨的侵蚀这麽久,一个人家里没有古董架没有红木椅没有精致套装茶壶没有佣人没有专门的厨子,他们要怎样的生活。
虽然他知道这世上穷人很多,可他从没想过会有人穷成这样。不需要气势巨集伟的府邸,也不用假山流水的後花园,也不用有许多价值连城的古董玉器和可以供十几个人嬉戏泡澡的大浴池,但……但上述的那些东西可总该有吧。
「你……你们家也未免太穷了点儿吧?」萧临不敢置信的低声问柳树,却被他使劲翻了一眼,他指着炕上的被子:「俺们家还叫穷?你那是什麽眼神儿,没看见俺家炕上的褥子都是里外全新的吗?小子,跟着俺,你就庆幸吧,因为俺的勤劳,俺们家在村子里算是富足人家呢。」
「富……富足人家?」萧临彻底呆住,然後他听见柳树又不客气的道:「对了,告诉你啊,俺不能供你吃喝一辈子,看来你以前是个公子哥儿,不过现在你既然不是了,就得学会自己养活自己个儿,嗯,俺看从明天开始,你就跟俺一起下地干活吧,每天早上要先去放刘老爷家的牛,遇到刘老爷大宴宾客的时候,就是我们发大财的时机到了,嘿嘿,可以去帮着洗碗洗盘子,工钱很可观哦。」
「发大财?」萧临皱起眉头,有了刚刚的经验,他现在完全不敢把柳树和自己的认知放在一个水准上:「你说的发大财,是指什麽?」
「指什麽?」柳树大惊小怪的叫:「咱们洗一晚上的盘子碗筷,就可以挣到一百个铜钱,嘿嘿,以前俺都自己去挣这份大钱,现在好歹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所以把这个机会也分给你一半,一般人俺可不让的。」
「一……一百钱?还……还是看在我们生死之交的份儿上。」萧临险些昏倒,他的面色变得惨白,怀疑自己暂时到柳树家里躲避追杀的行为是否正确。不过对方显然没看到他的脸色,还兴高采烈的说个不停。
「是啊是啊,所以说,人要勤劳才能过的富足了,等到每个月月末的两天,村外的镇上有大集,咱们可以在前些天去山上砍柴,然後赶着堆满柴禾的牛车去镇上卖柴,也可以烧成炭卖,更值钱,不过烧炭很费时间了,总之呢,赚钱的道路是四通八达的……」
柳树滔滔不绝的说着,萧临越来越想昏倒。忽听屋外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阿树,你在和谁说话呢?」随着语音,一个风韵尤存的大婶走了进来,看见萧临先是一愣,然後就微笑道:「阿树,你的朋友啊?啧啧,瞧人家这孩子,长的多俊,比你可强多了。」
柳树一下子黑了脸,不满的嚷道:「娘,俺才是你亲生的你知不知道啊?」说完转身上下打量了萧临几眼:「哼哼,别说,倒的确长的挺俊的,不如卖到落凤城那些小倌馆里吧,大概能狠赚一笔。」
话音未落,大婶就厉喝道:「你这孩子胡说什麽呢,白白糟蹋人家的好孩子,滚进厨房烧火去。」说完又对萧临一笑:「阿树就是这样的口无遮拦,你别介意啊。」然後一转身,进厨房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树趁着萧临失神的功夫,狠狠一脚踩下去,顿时痛的萧临捧起脚哀呼蹦跳,然後耳朵又是一阵疼,定睛一看,左耳朵已经被柳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揪住了,他拉驴般的将萧临直拖进厨房,一边小声恶狠狠道:「给俺机灵着点儿,帮俺娘洗菜,俺娘要问,你就说是自愿的,听到了吗?」
萧临心说我可不想自愿干这个,我想自愿干的就是把你变成只属於我一个人的小倌。他忽然为自己的想法笑开了怀,因为他发觉这似乎是一个挑战难度比较高的有趣事情。
进到了厨房後,可怜的萧临再次遭受了严重的打击。
「这……这叫厨房吗?」他木木呆呆的看着那被烟薰火燎导致一片漆黑的四壁,心里不住的想是不是应该逃离这个地方。不然他怀疑自己就算不死在寒芳的暗算下,也要死在这厨房里做出的食物下。
「这……这厨房里做出的东西,我……我真的敢吃吗?」萧临从来没像此刻这麽的想哭过,他不住问着自己,那泥巴灶台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下去,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和对柳树的那份莫名心意,他一定会抱头鼠窜的逃出这间所谓的厨房了。
不过从漆黑的厨房里端出来的食物却都十分的诱人,金黄色的炒鸡蛋,碧绿的白菜肉丸汤,一碟腌萝卜,还有一锅散发着清香的白米饭。萧临饿得极了,这种平日里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简单饭菜,他竟也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这顿饭吃的倒也十分欢快,其中只不过是萧临对那所谓的「肉丸」发生了点小小的疑问,他很艰难的用筷子捞起了一块肉渣,放在眼前费力的看啊看,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个就是肉丸子吗?还是说肉丸子都煮碎了,变成这种肉渣了呢?」
不过这份质疑很快就被柳树的暴戾给终止了。他伸出筷子在萧临的碗边狂敲一通,大吼道:「你懂不懂啥叫礼貌,在俺们乡下,有肉吃就不错了,还轮得着你去挑剔肉丸肉渣,你不吃,俺一脚把你踢出去,敢让俺娘伤心,俺要揍得你满地找牙。」
据说很伤心的柳大娘同样暴怒的开口了:「阿树,你还有脸说人家,这就是你待客的礼貌吗?还拿筷子敲着人家的碗吼,娘教你多少遍,一是一二就是二,肉渣就是肉渣,难道你美其名曰它是肉丸它就是肉丸了吗?你把猪叫成牛,它就能长成牛那麽大吗?给俺好好的吃饭,不然一脚把你踢出去。」
萧临再不言语了,迅速将那名为肉丸的肉渣给吞了下去。同时他在心里记下了和土包子相处的第一要素:「想和土包子柳树好好相处,就必须要紧密团结在柳大娘的周围,和她搞好关系,只要搞好了柳大娘,就算柳树到时不想嫁给自己,柳大娘也完全有可能一脚把他踢进自己的花轿里。
在铺了打着几块补丁的大炕褥子的通炕上睡了一夜,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萧临自从遭遇埋伏後,这几天一直处於高度的警戒中,如今总算来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身下是暖呼呼的褥子,耳边是柳树香甜的呼吸声,偶尔有几个小小的呼噜,月光在墙上洒下一大片的明晃晃的影子,他的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很快就沉入梦乡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睡得正香,柳树的大嗓门在自己耳边响起:「喂,起床了起床了,咱们今天的活儿多着呢,俺说过要教你自食其力,俺绝不会食言的。」身上正在遭受剧烈的摇,萧临想也不想,伸出一只手准确无误的抓住那两只打扰他好梦的爪子,毫不犹豫的甩了出去。
「好啊你个家伙。」柳树愤怒了,扑上来一把揪住萧临的耳朵做无限拉长运动:「你起不起来起不起来?再不起来俺把你耳朵给扯下来下酒,俺最喜欢吃猪耳朵了。」随着他毫不留情的用力拉扯,剧痛终於让萧临睁开双眼。
在红衣派的时候,萧临的起床气是出了名的,所有伺候他的人都知道,除非发生天大的事,不然千万不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叫他起床,就连他的姑姑都不会在大清早的时候去喊他起来练功,明着说是不和他一般见识,其实谁都知道,就算那些前辈,面对因为好梦被扰而发飙的萧临,弄不好也要灰头土脸,再被一个小辈给打伤,一辈子的老脸就都丢了。
如今柳树不知道他的习惯,贸然去挑起了一头狮子的怒气,如果是以前,他不死也得重伤了,萧临刚睡醒时是六亲不认的。只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头狮子在遭遇暗算後,已经变成了一头病猫。
因此当病猫红着眼睛张牙舞爪的扑向柳树,一边叫嚣着要和他同归於尽的时候,健康老猫把眼睛一瞪,胳膊抡圆了,抬腿跨在病猫身上就是一顿老拳,雨点般的拳头落了二十来下,终於让萧临的神智全面复苏。他挣扎着哭号:「柳大娘,救命啊,柳树要谋杀我啊,柳大娘……」
「哼哼,今天王婶家娶媳妇,俺娘早就去帮忙了。」柳树狞笑,拳头继续无情的落下:「没想到你这个公子哥儿毛病还不少,好心叫你起床还要被你打,俺今儿非要好好治治你这些骄躁的毛病不可,俺打俺打俺打打打。」
萧临从小出身贵族,这一辈子也没吃过这样的苦头,被柳树揍了一顿老拳,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好容易等柳树揍完了,他一个鹞子翻身蹿了起来,正要和柳树拼命,却一下子见到对方那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而晕红了的双颊,那隐含着怒气得意神情的眉眼竟活泼泼的如同会说话一般,让这张本来平凡的面孔一下子鲜活美丽无比。
萧临的骨头一下子就酥了,忽听柳树阴恻恻的问道:「干什麽?还想揍俺吗?」
他叹了口气,心道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於是吞了一口口水,咳了两声道:「不,不是了,我是想说,咱们什麽时候出去干活?不如等洗完脸吃完早点就走吧。」
柳树哼了一声:「废话,这还用问吗?干活挣钱的事,当然是越快越好了。哼哼,还早点呢,就桌上有半块饼子和半碟腌萝卜,你爱吃就吃,不爱吃就赶紧洗脸,时间不早了,去晚了刘老抠是要扣工钱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临来到饭桌上,拿起那块冷掉的玉米面饼子,为难的看了看,终於鼓起勇气咬了一口,下一刻,他被那粗糙的口感噎得直翻白眼,刚要吐出来,就见柳树冲他扬起拳头,冷冷的说什麽浪费食物要遭天谴,若萧临敢吐出来,他就代替老天惩罚他。
萧临算是彻底的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天谴他是不怕的,可柳树的拳头他刚才尝过,现在还不想尝试,只好含泪将那一口饼子吞了下去,这一个平时看来简单的吞咽动作,他是伸了几次脖子才办到的。饼子刚吞下去他就开始嚎叫:「这是什麽早点啊?柳树,你该不会把早饭都吃光了,然後拿猪的早饭来给我吃吧?」
柳树冷笑一声:「猪?猪要能吃上这样的早饭,早就长成牛那麽大了,废话少说,想吃好的,就跟我干活去。」他一边说着,已经将长长的几根麻绳圈成了绳圈套在身上,也不知他是要干什麽。
萧临疑惑的跟上他的脚步:「我们干活回来,真的就能吃上好吃的吗?我的要求不高,午饭桌上有只鸡就行。」他一边说一边想着自己吃过的百鸡宴,现在才认识到过去的日子是多麽幸福啊,看来人果然是这样,只有等到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珍惜。
「你还想有只鸡?」柳树一脸鄙夷:「要不要再配上只烤鸭?」
萧临惊喜点头:「可以要求吗?我是最喜欢吃烤鸭的,哎呀,江南的小鸭楼,漠北的鸭不叫饭店,还有燕京的全鸭楼,可都是吃烤鸭的最好去处,啊,那鸭子外焦里嫩,皮脆骨酥,让人一想就禁不住流口水啊。」他又充满了希翼的看向柳树:「真的吗?午饭和晚饭桌上真的会有烤鸭吃?」
「俺看把你烤了吃最好。」柳树气得一脚踹去:「成天尽想美事儿了,你还当你自己是大少爷呢。告诉你,没有鸭也没有鸡,就连昨天的肉丸也不会有。」
「什麽?连那些肉渣渣都没有了?」萧临惊叫:「待遇怎麽一下子就降了这麽多啊?好歹你也是收过我的明珠和金项圈的,那时候你没说过你们家生活这麽差啊,你不是说你们家还是这里的富裕户吗?再说你刚刚也说了,回来就吃好吃的。」
萧临气得跳脚,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是很在乎衣食住行的人,现在才知道,自己以前不在乎,那是因为得到的太容易,这些琐事从来不用自己操心,而让他一直认为,那种生活是天经地义的,每个人都是那样生活的,自己只不过稍微好一点而已,如今忽然从云端跌到了地面,当然是受不了了。
柳树哼了一声道:「你使劲儿干活,累得半死不活回来,肚子里饿得前层皮贴後层皮,咕噜咕噜叫,到时别说吃饼子了,就是吃猪食,也肯定津津有味香甜无比。」他又看向萧临:「告诉你,俺家真的是富户,一个月能吃得上六顿米饭,平时都是格子粥和饼子,偶尔还能有肉吃,如果换成别的家,吃树皮草根……」
萧临蓦然瞠大了的双眼,失声叫着:「树皮草根?不会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树咳了一声:「哦,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现在又不是什麽乱世灾年,但是那些不如咱们的,一个月基本上都吃不到米饭,除了过年,也见不到肉星,你如果不好好干活,也要是那样的下场。」
萧临的眼泪都快要涌出来了,悲切的自言自语着:「唉,我这辛苦了半生,最後竟然落得个这样的结局,该死的寒芳,你这个混蛋恶毒女人,我发誓,等我回去後,一定要找你把这新账老账一起算,不把你整到生不如死,我就不叫萧临。」
和柳树一起去刘财主家领了群牛出来,萧临这下子真是大开眼界了,冬天的时候竟然还去山坡上放牛,他听都没听说过。忽见柳树把肩上的绳子卸了下来,他惊讶的问道:「这绳子是干什麽的?用来套牛的吗?」啧啧,他只听说过用绳圈套马,从没听说过有套牛的。
柳树抬头望天,长嚎了一声,然後拳头雨点般像萧临落去,一边愤愤道:「老天爷,俺咋这麽倒楣啊,别人上山都能捡金银珠宝,偏偏俺上山却捡了个白痴回来,天天想吃烧鸡烤鸭不说,啥玩意儿都不知道,老天啊,俺咋这麽倒楣啊。」
萧临抱头鼠窜,一边分辩:「我不是白痴,再说我都给你夜明珠和金项圈了,明明那个时候你对着那两样东西,态度不知道有多好。」
柳树大怒道:「你也说过你是被人追杀的落魄公子了,夜明珠和金项圈是你付给俺的保命费,俺是白收那两样东西的吗?俺要担着风险你知不知道?还说自己不是白痴,呸,你们家用绳子套牛啊?你当那群牛是疯牛呢?这些绳子是用来捆柴,捆柴的知不知道?」
萧临的脸都绿了,停下到处奔窜着的步子嚎叫道:「还要打柴?我们不是来放牛的吗?哪里还有时间打柴?」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当初为什麽就会觉得这个土包子对自己的眼呢,这……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他欲哭无泪,暗暗回想着属下报告的沈千里江百川聂十方追求土包子们的过程,最後他绝望的发现,那几个家伙没有一个是自己这样惨烈的经历,将来回去一比,红衣派算是要丢大人了。
不是吗?堂堂的唯一男弟子竟然被一个土包子奴役,拳脚相加的当成苦力不说,还拼命压榨出身上最後一份力气,这说出去谁能相信啊。萧临觉得自己太悲惨了,反抗的亮出拳头,却发现仍是一点内力也没有。
「当然是来放牛的,你把牛放到那里就可以了啊,它们已经训练有素了,绝对不会走失的,再说这个大坡上没有狼。」柳树头也不回的说着,整理好手上的绳子,拉着萧临就进了林子。
萧临仔细的看着柳树忙碌着的背影,他本来是要抓对方偷懒的行为的,但最後却不得不放弃,因为那个家伙实在是太能干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已经砍了两大捆柴,整整齐齐的码在那里。再看看自己手里那几根细树枝,萧临的心脏猛然一缩,心想我的妈呀,就顾着看他,结果忘了打柴。
他立刻就忙活起来,倒不是屈服在柳树的淫威之下,而是他实在不想被揍得满地乱跑,那实在太丢他这个红衣派男弟子的脸了。一时间,两人没了声音,山坡上只有呼啸的北风吹过,萧临因为失了内力,被冻得直打哆嗦,却倔强的咬紧牙关不肯出声,开玩笑,那个土包子都能撑住,自己为什麽不能撑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想着,忽觉身上一暖,回头一看,柳树把他外面穿的一件长布袍子披在了自己身上,他则只穿着单衣,看到自己看他,那土包子先是红了脸,接着怒道:「看什麽看?那身子弱的风一吹就倒似的,这要冻病了,俺还得给你请医问药,花的钱更多。」说完一脸不屑状的走开,继续劈柴了。
萧临怔怔的看着柳树,眼里忽然染上一抹笑意,他快步走过去,将那袍子又披回柳树的身上,大声道:「你也太小瞧人了,若不是我失了……咳咳,想当初,我光着膀子都能在雪地里跑上一天,现在嘛,嗯嗯,有点虎落平阳了,你放心,刚才是我偷懒不干活,自然就觉得冷一些,现在不偷懒了,很快就会热起来。」说完他意气风发的走到自己那可怜的柴捆边,这回是真的卖力工作起来。
「你个家伙,偷懒竟然还敢说的正大光明。」柳树跳脚,不过看到萧临这一回是真的在卖力劈柴,他又忍不住笑了,耙耙头发:「哼哼,没想到这小子还是有一把力气的嘛,总算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吃饱软骨头,还行还行,现在看来还不算太倒楣。」
他一边说笑着,一边也低下头工作起来。中午就是两个玉米饼子夹了点白糖做馅儿,两人一人一个分了吃,就是午餐了。又干了一下午,那夕阳便渐渐的下去了,不远处的空地上,整整堆了十大捆柴禾,那是两人劳动了一天的成绩。
「行了,收工。」柳树直起身来,宛如大发慈悲的奴隶主对奴隶发号施令一般。
话音落下,萧临直起腰来,才发现自己全身的骨头早已是又酸又痛,他的眼眶一热,眼泪差点下来,暗道老天,这遭罪的日子什麽时候是头啊,我还有一个月才能恢复功力。寒芳,你这个该死一万遍的女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啊啊啊……
柳树吹了声哨子,不一会儿,牛群慢慢的都在林外草地上集合了,他点了点数,一只不少,於是牵了十头进林子,将那些柴全部捆在牛身上,这才赶着牛群慢慢的往回走。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拖得老长,一路无声,弄得萧临也颇不习惯,於是嘿嘿笑了一声道:「我在南方,经常看见牧童骑在牛背上吹笛,你看看咱们两个如今累成了这样,不如也骑牛回家吧,毕竟我这腿疼得厉害。」
柳树哂笑道:「真是个公子哥儿,什麽都不知道,你去骑牛试试,不一下把你摔下来才怪,到时候断的可就不是你的腿了,屁股都能给你摔成八瓣儿。南方人家那是水牛,性情温顺,咱们这儿的牛性子暴,不让人骑。」
萧临点了点头,暗道果然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原来这牛还分旱牛和水牛,别说,如果抛开了柳树这火爆脾气,在乡下呆着也是很有趣的嘛。
这样想着,再走了一会儿,便到了柳树家,他把柴禾卸下堆进自家院子里,就和萧临赶着牛给刘财主家送去。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谁知萧临这乌鸦嘴在临走前偏偏说了句:「哎呀刘老爷,你得感谢我们,把你这牛喂得又肥又壮,驮着一捆柴走路,轻飘飘的都不费力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本意是想邀邀功,柳树爱钱嘛,也许刘财主随便打赏几枚铜钱,就能让这土包子笑开了脸,谁知他只看到柳树骤变的脸色以及宛如要把自己生吃了的眼神,心下立刻大呼不妙。
果然,那刘财主嘿嘿乐完了之後,就慢条斯理的对柳树道:「小树啊,你又在给俺干活的时间里干私活,嗯,还让俺的牛给你驮柴,小树你也是个明白人,你说该咋办吧?」
「怎麽办?」柳树意外的低了声音,眼神乱飘:「那个,刘老爷,你看,俺们都是穷人,不容易啊,这个……这个下次绝不会再这样了。」
在看到刘财主翻白的眼睛後,他又声泪俱下的道:「刘老爷,俺真的不容易啊,你看看,别人上山捡了金银珠宝回来,可俺就捡了这麽个白痴……什麽?你说他不像白痴?刘老爷,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啊,你听听他的话,不是白痴是什麽,刘老爷你可怜可怜俺吧,俺还有八十岁的老娘……」
「行了行了,小树你骗人骗到俺头上来了,你娘最多也就四十出头,比俺还年轻呢。」刘财主阻止了柳树的痛哭:「一口价,十文钱,告诉你,这已经是看在你为俺家放牛勤恳的份儿上了,不然只有更多,别再讨价还价了,否则明天俺就另找放牛的人选。」
柳树不敢争辩,垂头丧气的找了十文钱给刘财主,萧临在一旁看着他那宛如割了自己身上肉似的动作,猛然就觉得自己已经是全身冷汗,他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自己似乎遇上传说中的「好心办坏事」了。
下一刻,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成真,一离了刘财主的家,柳树的眼睛就竖起来,面上露出那种和他淳朴外表绝对不符的狞笑,一边向上挽着袖子,他的动作让萧临的心脏几乎停跳,他悄悄往後退着,一边吞着口水:「柳……柳树,你……你要干什麽……我……我警告你,我的武功很高哦……你……你不要惹火我……啊……啊啊啊……轻点儿啊……你轻点儿揍啊……」
柳树追打着萧临,可怜萧大少爷半生纵横,最後却落得这般下场,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土包子追打的抱头鼠窜,害他只能一边逃跑一边在心里发狠:哼哼,你给我等着,今日的恩情,等我的十三卫赶来找到了我,我非成倍的归还不可。
当然了,萧临的十三影卫还在远方执行任务,丝毫不知道自家主子被人当沙包一样的踢打。所以柳树还是很安全很威风的将萧临教训了一顿,然後趾高气扬的拖着委屈不已的萧临回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哎呀,萧临你这是怎麽了?」柳妈妈看见萧临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连忙奔上前来问,还不等萧临诉苦,柳树便轻描淡写的道:「没什麽,这个家伙竟然白痴到主动和刘财主那个老吝啬鬼说俺利用他家的牛干私活的事儿,害得俺被那老吝啬鬼罚了十文钱,哼哼,所以俺揍了他一顿,让他下回长长记性,娘……哎哟……」
没把话说完,柳树就挨了他那看起来非常温柔的娘一记手刀,劈的他直翻白眼。然而不仅如此,紧接着,他追杀萧临的一幕上演了。就见柳树如一条咬了客人的狗一般,被小脚的柳大妈追的满院子乱窜,以下为母子两个的对话。
「娘,为什麽打俺?俺又没有做错……哎呀……」
「死孩子,人家小临好歹也是客人,你怎麽能把人家打成那样,多好的一张脸孔,被你打成这样还能出去见人吗?」
「娘,俺是为他好啊,谁让他那麽白痴,再不管教,以後俺的饭碗说不定都会被他砸掉,再说他算哪门子的客人啊,他以後就在咱们家白吃白喝的长住了……哎呀……」
「人家哪点白痴了,人家只不过是一向尊贵惯了,需要时间适应,再说你收了人家的钱怎麽不说,俺先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再说。」
「啊……娘……你下手轻点……呜呜呜,谁是你亲儿子啊?他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啊啊啊……娘俺知道错了,俺再也不打他了行不?娘……」
萧临这下子算是大开眼界了,将他打得无路可逃的柳树也被柳大娘追的鸡飞狗跳,而且据他冷眼旁观,这柳大娘怎麽看这招数怎麽有点东瀛的武学味道,简单,精准,一招致命,哦,当然,对付她亲儿子,她还是没有狠心到致命的地步。
现世报如此之快,让萧临简直要得意的笑出声音了,他心想活该,看你以後还敢打我,如今我也有护身符了,哈哈哈,啊,这人间还是有正义在的啊。
正想着,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柳树顶着一张不逊色於萧临的青紫脸庞,恶狠狠的看着他,小声道:「呸,你别以为俺娘是向着你,那女人八成是有什麽原因,不然俺就不信她为什麽袒护你,她虽然心肠好,但还远远没达到这麽伟大的地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树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印证,吃饭的时候,柳大娘看着萧临那张青紫脸庞,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然後恶狠狠的给了柳树一巴掌:「死小子,都是你干的好事,俺还答应王媒婆,明天领着小临去相亲呢,这下好了,谢媒钱都收了,又得还回去。好好的俊公子被你打成这样,谁家姑娘能看上啊,都是你这个孽子……」说着说着气不过,又给了柳树一巴掌。
萧临目瞪口呆,柳树却哈哈大笑:「啊,娘,原来你是因为得不到谢媒钱……」一语未完,头上又挨了他娘一巴掌:「死小子闭嘴,人家小临是客人,以後给俺记着,对人家好点,那明珠和金项圈是白得的吗?」
「啊啊啊,知道了娘,俺知道了还不行吗?」柳树哇哇大叫,最後乾脆捧着碗龟缩到了角落里吃饭,来躲避他娘的如来神掌。
萧临也低头猛扒着饭,眼泪都快掉进饭碗里了,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啊,怎麽就落进这麽一对母子的手里了呢?呜呜呜,亲亲的影卫们啊,你们到底在哪里?快来解救你们的主子啊。
又过了几天,就是整个落凤城郊区镇子一个月一次的大集,柳树晚上兴奋的几乎一夜没睡,天不亮就起来梳洗完毕,到院子里将要挑去集市上卖的柴禾整理好,整整齐齐的码成一捆一捆的柴堆,眼看着东方露出鱼肚白,他才兴冲冲的奔回屋来。
柳大娘一大早就去李二婶家做绢花了,她们这些女人到时会一起去集市。柳树向炕上一看,只见一个人躺在大炕褥上睡得四平八稳口水横流,顿时气又不打一处来,四下里望了一圈,发现他娘亲确实不在,不由得捋了捋袖子,狞笑着凑近萧临。
一边走还一边道:「俺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捡回你这麽个好吃懒做的公子哥儿,你放心,在俺手底下,保准你变成四体勤劳头脑聪明的能干男人,将来你娶妻生子,成家立业,都得感谢俺今天对你的栽培调教。」说完凑近萧临,贴着他的耳边,使劲儿运足了气,然後大吼一声:「起床了白吃饱。」
萧临吓得一个高儿蹦了起来,一边慌乱的叫道:「啊,打雷了打雷了?还是追兵追来了?啊啊啊……」但他旋即冷静下来,双眼暴射出万丈神光,一边自言自语道:「冷静,我要冷静,我要应对强敌,我要保护柳树和柳大娘,我要冷静,等等,敌人呢?敌人在哪里?」
他的头四下里转了一圈,却只见到柳树在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一边踮着脚斜睨着他道:「怎麽样啊?这是本爷的拿手绝技狮子吼,你的耳朵应该知道它的威力了吧?以後再敢赖床,就给你来上一回,俺想,在你的耳朵聋掉之前,你肯定会改掉赖床这个坏毛病的。」
萧临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冲上去就要和柳树厮打,然後被人家一巴掌揍在桌上,耳听得那小人得势的家伙嚣张叫道:「怎麽?不服啊,不服咱们就来比划比划,哼哼,俺不瞒你,这四里八乡若说起打架,俺认第二还没有人敢认第一的,别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就是那壮如牛的汉子,在俺手底下也只有嗷嗷叫的份儿,如何?还来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临心里一口气,咽不下去也吐不上来,憋得差点翻了白眼,只能拼命在心里安慰自己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哼哼,等有朝一日,我这头老虎重新恢复了功力,便可以回到山林,到时你这条土狗,我爱怎麽揍就怎麽揍,爱怎麽折腾就怎麽折腾,哼哼,你就给我等着瞧吧。
吃了半块饼子,就着咸菜,现在萧临已经觉得这饼子并不是很难吃了,他为自己堕落的如此之快的舌头和胃口感到绝望,这半个月还不到呢,它们就这样彻底的背叛了自己,将这些猪食甘之如饴的吃了下去。
和柳树一起出了屋子,萧临看着那小山高的一堆柴,险些瘫在地上,他不敢置信的看向柳树:「不……不是吧?你……你竟然要和我背这些柴去那二十里外的集市?柳树,你是什麽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我是人,不是马也不是牛,更不是驴,我……我可胜任不了这麽高强度的工作。」
柳树冷哼了一声:「你想什麽呢?你不是驴,难道俺是骡子吗?真是公子哥儿,什麽都不知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街门,那里早套好了一辆牛车,他斜瞟了柳树一眼:「看见了吗?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有牛车这种东西,而你的任务,就是将那些柴禾搬到这牛车上来。」
「命苦啊,命不是一般的苦啊。」萧临叹气,和柳树将那一堆堆的柴禾都搬上牛车,然後两人坐到车沿上,柳树悠悠的一甩鞭子,牛车便在还朦胧的天色中折上了通往村外的小道。
天气严寒,萧临身上披着柳树特意让他披上的皮袍,一时间百感交集,心想自己真是落魄了啊,堂堂的红衣派男弟子,富贵已极的风月庄主,竟然会被一件破袍子感动两次,而且还是在人家明白告诉自己,只是怕被冻病了请医问药的情况下被感动,这是怎麽想怎麽都觉得没出息到了极点。
「喂,发什麽呆呢?有空在那想事情,不会把事情说出来啊。」柳树一肘子拐了过去:「真是的,我怎麽就捡了你这麽个闷蛋,一路上连点笑话都不会说,真是倒楣透顶。」他一边说,双眼却闪着晶晶亮的神采看着萧临。
「哦,我在想,怪不得刘老爷要罚你钱,原来你自己有牛车,却舍不得用,还用人家的牛帮你驮柴禾,哈哈哈,你让我想起了山西的商人……」他不等说完,柳树就一鞭子虚甩了过去。
「你找打是不是?」他狂吼,面容好似罗刹:「你知不知道俺到现在还心疼那十文钱,你竟然还敢提,俺打死你,打死你。」
萧临一边躲着,一边呵呵的笑道:「你确定要打吗?你要打了我,我可能就想不起山西商人那些有趣的事情了,你确定要打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你敢要胁俺,你这个家伙,你以为俺不敢打吗?」村间的小路上,呼喝笑骂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这声音很快就融入逐渐热闹起来的气氛中。
来到集市上,只见偌大一块空地上已经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和摊位,马车牛车,还有肉摊布摊和各种杂货摊,男人女人们在各种摊子前讲着价钱,远远看去,真是人潮如织,好一派繁华景象。
柳树将牛车停在一块巴掌大的空地上,四下里望着,一边倚着车对萧临道:「嗯,咱们这车柴好好卖,如果能卖了好价钱,俺请你吃饭。」想了想又加一句:「一碗馄饨能喂饱你吧?」
萧临绝倒,肯定的回答:「不行,最起码要两碗。」他心想这个柳树真不是普通的小气,竟然请我吃馄饨,好吧,吃馄饨就吃馄饨吧,竟然才请吃一碗,呸,守财奴。
「嗯,也行。」柳树大方的答应:「那就再加一碗汤好了。」他看着萧临目中的惊讶瞬间转变为愤怒,不由得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
萧临气得转过头去,忽然入目一片鲜红,他好奇的看着那插在架子上的一串串红果,心想这是什麽东西?可怜这位富贵公子,虽然吃过无数的山珍海味,却连最起码的冰糖葫芦都不认识。
柳树见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架冰糖葫芦,心里不知为何就觉得一暖,走过来拍了拍萧临的肩膀:「怎麽?想吃糖葫芦吗?」他问出口的同时,已经开始计算自己身上带的铜钱了。
萧临点点头,好奇道:「那个是叫糖葫芦吗?嗯,看起来倒像是很好吃的样子,但我没有吃过。」他的话让柳树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麽也想不到这富家公子竟然连糖葫芦都没有吃过,不管怎麽说,这也太可怜了,自己家虽然不是特别富裕,但小时候糖葫芦却也没缺过。
虽然身上带的铜钱不多,但是柳树的同情心却忍不住泛滥了,眼看着那卖糖葫芦的小贩越走越远,他连忙掏出铜钱,对萧临道:「你在这里看着柴禾,俺去给你买糖葫芦。」话音落,便蹬蹬蹬的去追那个小贩了。
萧临呵呵笑着,眼睛看着柳树的背影,心里就别提多麽甜蜜了。在那里喃喃自语道:「柳树,虽然你对我并不好,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但是经过这几天来的观察,我才发现,原来你的心里也是有我的,所谓打是亲骂是爱啊,柳树,你放心,这辈子我要定你了,就算你想逃,我也不会放手的,因为……我发现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正迷醉着,忽听一声大吼在耳边响起:「喂,你这人怎麽做生意呢?这柴禾到底是不是卖的?」他回头一看,就见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站在车边,冲他挥舞着拳头。
萧临心里暗暗生气,因为这两个家伙竟然敢打扰他对自己和柳树未来日子的幻想。他斜着眼睛看了看那两个大汉,冷冷道:「这柴禾不是卖的,你们想买柴,就去找别家。」
那两个大汉一听,再看看车上码的整整齐齐的柴禾,心里实在是舍不得这样上好的柴,不由得气呼呼道:「小子你有病吧?不卖你赶着这样一车柴来这里干什麽?」说完骂骂咧咧的说个不停。
萧临气往上涌,他以前是何等身份,何曾被人这样的轻慢过。正要发火,忽然看见身周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不由得心下一虚,暗道不好,这车柴本来就是要卖的,如果让柳树买了糖葫芦回来,知道有上门的主顾被我赶跑了,别说吃糖葫芦了,吃他一顿拳脚还差不多。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先暂且低一低头,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想到这里,萧临面上连忙堆上了笑容,对那两个大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车柴是要卖的,刚刚我在想事情,没听清二位的说话,二位是要买柴吧?想买多少?我们这里的柴禾最起码有几百斤,两位想买多少?」
那两个大汉听说这车柴会卖,不由得十分高兴,拍了拍牛车道:「就是嘛,哪有做生意的还把主顾推着走的,说吧,你这车柴怎麽卖的?告诉你,我们两个对市面上的行情可是了若指掌,休想蒙骗我们啊。」
萧临顿时傻了眼,暗道糟糕,原来他虽然也是做生意的,但做的全部是千万两银子的生意,哪里做过这种市井买卖,因此他根本不知道一斤柴该要价几何。四处张望了一圈,发现柳树还在远处和那糖葫芦小贩纠缠,大概在讨价还价。他实在是无奈之极,只好硬着头皮随便蒙了个数字道:「一斤柴一两银子。」
在他看来,这已是极便宜的了,想他萧大少爷,平时一顿饭就要十两八两银子,如今辛辛苦苦,好容易才砍了这些柴,一两银子一斤实在不能算贵。谁知却见对面的大汉瞪圆了眼睛,嚎叫道:「什麽?一两银子一斤?你抢钱啊?」
一两银子一斤很贵吗?大概是吧。萧临心里快速转过了念头,连忙又陪笑道:「两位大哥,做生意就是这样嘛,我可以漫天要价,你们可以坐地还钱嘛,来来来,我们再商量商量,你们说说,要多少钱才肯买呢?」
那两个大汉彼此对望一眼,心里都有了计较,暗道今天好运,遇见个不通事儿的,於是大马金刀的在车上一坐,大声道:「两个铜钱一斤柴,市面上都是这个价格,不可能再贵了,你若卖的再贵,别说我们不买,你就是站到日头落,也卖不出一斤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临还真就被唬住了,以为这两个大汉说的是真的,忙点头道:「好好好,就两文钱一斤柴,二位要多少?」
两个大汉欣喜不已,连忙道:「全要了,嗯,说实在的,就是看上你这车柴的品质好,不然我们可不能出这个大价钱。」说完一招手,只见旁边涌出十几名大汉,七手八脚的将那些柴禾过了秤,搬到另一辆牛车上。然後快手快脚的离开了。
萧临手里拿着一贯钱,心里喜滋滋的,一心盼着柳树赶紧回来,好向他表功。又过了半晌,方见柳树满头大汗的擎着两支糖葫芦走了回来,他还没见到自己的牛车已经空了,凑到萧临身边道:「呶,给你糖葫芦,嘿嘿,刚刚俺在市场上转了一圈,侦察了一下敌情,共有七个卖炭的,八个卖柴的,这些都是咱们的劲敌啊,吃完糖葫芦,咱们就要卖力招揽顾客了。」
柳树的话音刚落,萧临便昂首站到了他面前,得意洋洋又故作语重心长的道:「柳树,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既然把集市上所有的对手都探查了一遍,怎麽就不好好看看自家的牛车呢?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只知道对手,不知道自己,这也是不行的啊。」他一边说,一边咬下一颗带着糖衣的山楂,顿时,一股酸酸甜甜的美妙滋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柳树疑惑的看着他,见他的眼神兴奋无比,於是连忙回头,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自家牛车上小山一般的柴禾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两头老牛在那你「哞」一声,我「哞」一声的互诉衷肠。他不敢置信的回过头来,面容上掩不住雀跃的惊喜,颤声问道:「都……都卖了?」
「然也。」萧临拼命的点头,那眼里的神情分明就是在说「表扬我吧,快表扬我吧。」下一刻,肩膀上挨了柳树重重的一拳,他一蹦三尺高,大笑道:「哈哈哈,太棒了,萧临你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能干了,好,今天中午就请你吃两碗馄饨,咱们要酸菜肉馅的,分量要的足足的,哈哈哈,对了,钱呢?你卖了多少钱?」他向萧临伸出手去。
萧临从背後扯出那一贯钱,一边又在糖葫芦上咬了一口,含含混混的道:「一贯钱,怎麽样?咱们是一锤子买卖,一个大主顾把一车柴都买去了,嘿嘿,要不是看我这个卖柴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他们怎麽可能……」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算傻子也能看出柳树那由红润渐渐转为苍白,然後又变成惨白,最後变成青黑的脸色,而萧临并不是傻子,他的心里突地一跳,明白肯定是有什麽地方不对劲了。
柳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克制住吐血的冲动,他费力的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只在顷刻间就布满了红丝,红到什麽程度呢?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如果他的头上长出两只长耳朵,脸上长出白毛,那就和兔子没有什麽两样了。
「就……就只卖了一贯钱吗?」柳树握着钱的手颤抖如风中落叶,然後他一个饿虎扑食扑上前去,掐住萧临的脖子摇晃着:「说,是不是你私吞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私吞一成也就罢了,你,你,你你竟然敢私吞了那麽多,拿来,给俺拿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临被吓坏了,欲哭无泪的道:「就……就是这麽些钱了啊,你走时又没告诉我价钱,所以人家告诉我一斤柴两文钱,我就卖给人家了,那两人还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价钱了,如果不是看着柴禾的品质好,两文钱人家都不买呢。」
柳树松了手,想起自己走时的确是忘了告诉萧临价钱,他气得嘴角不断抽搐,忽然目光落在那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上,不由得揉身飞扑上前,大吼道:「拿来,竟然还敢吃,看见这破东西就有气,啊啊啊……」
萧临拼死躲闪,终於又狂吞了两颗山楂,然後剩下的三颗山楂一根棍儿被柳树一巴掌拍到地上,沾上了泥巴吃不成了。这一下,不但萧临心痛的想哭,就连柳树也心痛起来,讲了半天的价钱,才花了半文钱买的糖葫芦,就这样掉到了地上,他怎麽能不心痛呢。
这笔账一并算到了萧临头上,毫无疑问的,柳树再度施展了拳打脚踢神功,只见偌大的集市上,两个人影你追我赶,一路惊飞了鸡数只,踩碎了蛋数颗,踢翻了鱼一篓,总之,整个热闹的集市都因为这两人而鸡飞狗跳了一把。
日正当中,精疲力尽的两个人已经饿得前心贴後梁了,他们一前一後的走进一家小吃店中,柳树在原地寻思良久,才走到厨房里和老板咕哝了几句。然後他走出来,在萧临的对面坐下,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用苦大仇深的目光看着对方。
萧临抖了一抖,但他确实很饿了,现在即便是有一个窝窝头,他也能几口吃下去。小心瞅了瞅柳树的神色,他有些期待的开口:「柳树,你……你要了什麽?干什麽还要去里面偷偷和老板说呢?」
柳树再哼了一声,一掌拍在桌上:「别想得美,我要了两碗刷锅水,凑合着喝吧。」
「什麽?刷锅水?」萧临大叫一声站起身来:「不是馄饨吗?怎麽……转眼就成刷锅水了?」在吼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也深深的为自己感到悲哀,想他萧大公子纵横江湖半生,怎知今日竟会为了一碗馄饨而在这里大呼小叫,失尽风度。
「你还想吃馄饨?最少能卖两贯钱的柴禾,你只卖了一贯钱,竟然还想吃馄饨,有刷锅水就不错了。」柳树气愤的冷哼,呜呜呜,他的钱啊,这麽多年来,他一文钱一文钱的攒着,就盼着能攒满五十两银子,在村里开个杂货铺子,那样娘亲就不用辛苦的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大把年纪还要和自己一样挣钱养家了。如今骤然丢了一贯钱,他怎能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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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痴痴看着那张银票,嘴巴张的能装下一个鸡蛋,他的表情让柳树也骤然好奇起来,不知道萧临拿出的那张纸究竟写了什麽,怎会值这麽多钱,他掰着十个指头拼命的算着:「一百张百两的银票应该就是……嗯,就是……就是……一万两银子,啊……」他蓦然瞠大了双眼,看向萧临,身子再次抖成了秋风中的落叶。
「你算的没错,这张就是面额一万两的银票。」萧临面上露出解气的笑容,他本来是不想拿出银票的,树大招风,自己如今正在养伤期间,还是收敛点的好,但柳树实在是太小气了,看他那心痛的模样,就让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心痛起来,更何况,如果再不拿出银票来,就要冒着拉肚子的危险去喝刷锅水了,他堂堂红衣派的唯一男弟子,怎能容许自己的人生中有喝刷锅水这样堪称污点的经历呢。
那小二也惊得目瞪口呆,然後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只不可以得罪的肥羊。於是点头哈腰赔了千万句好後,兴冲冲的就要拿着银票出门,却见柳树飞一般扑上前来,一把夺过银票,在手心里紧紧攥着,对萧临温柔的微笑道:「哎呀你就是这麽不小心,这麽大额的银票怎麽可以随便交给别人呢,万一被人家拐跑了怎麽办?一万两啊,就算把这里的家当都扔了也值啊。」
小二满脸黑线的站在桌子旁边:「这位客官,你是在质疑俺的人品道德吗?」
「哦,没有没有了,我就是说人心难测。」柳树嘿嘿的笑着,然後豪气干云的对小二道:「来四碗大馅馄饨,之前的汤俺们不要了。」他接着低下头去,仔细的抚摸着银票:「哎呀,让俺好好的看看,俺还没有看过一万两的银票长什麽样子呢,哦,原来就是这麽可爱啊。」
萧临无语,心想自己怀里还有五张同样数额的银票的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柳树,不过他旋即想起,那粒明珠和金项圈落到对方手里後,自己的命运就开始凄惨无比。因此他果断的道:「咳咳,阿树啊,如果我记得没错,这张银票我不需要付给你吧?所以你看完了,就还回来吧,我自己出去兑换。」他笃定柳树此时被银票摄去了全部的心神,不可能计较自己这样亲密的称呼他。
果然,柳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过了好半晌,他才恋恋不舍的将银票还给萧临,脸上笑开了一朵花般:「行了行了,兑银票干什麽,俺这里不是还有一贯钱吗?虽然不多,但付账是绰绰有余了。」他脉脉含情的看着萧临那只握着银票的手,恨不得现在就把可爱的银票抢过来。
萧临失笑,柳树那可爱的表情让他心情大好。因此当小二端上四碗馄饨时,他也吃的十分开心,因为目光基本上都在看着柳树,所以也就没有余光去看自己手里的馄饨,以至於当他注意到嘴里嚼着的东西有点异样而吐出来,看清楚那是一条被嚼成两截的虫子时,他便直直的翻了白眼,晕倒过去。
醒来後,已经置身於牛车上。萧临艰难的爬起,气势汹汹的大叫道:「阿树,怎麽……我们怎麽出来了,我……我还没找那店家算账呢,啊啊啊啊,气死我了,他们竟敢不把菜弄乾净,竟然……竟然在馄饨碗里出现了虫子,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要去找他们,我要……我要报仇……呕……」
柳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啧啧,你看看你那副样子,虫子怎麽了?俺们庄稼人,一年四季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虫子,在馄饨碗里看见虫子有什麽了不起的,生了虫子的苹果还格外甜哩,更何况人家老板看到你昏倒了,连饭钱都没要,我们俩沾大便宜了你知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临气结,心说什麽?我倒楣的在嘴里嚼了那麽长时间的虫子,结果我们还沾便宜了,就因为你省下了那几文钱。不行,这事儿我不能就这麽算了,刚跳起来,柳树的拳头就落到他头上:「喂,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果还这麽不依不饶的,俺不管你了,家里又脏又破,小庙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萧临立刻想到,柳树和那老板是一类人,他们同属於劳苦大众,自然会沆瀣一气,自己这贵公子想继续隐匿在柳树家,进而抱得美人归,看来这口气是必须忍下来了。因此强行把胸口中的恶气往下压了压,陪笑道:「没……没有,我……我其实也不是那麽排斥虫子了,它们……它们有时候也很可爱,是不是?」呕,呜呜呜,果然言不由衷是件好痛苦的事情。
柳树点了点头:「嗯,这才对嘛。」他说完,忽听萧临大叫一声,不由吓了一跳,怒目回头道:「又怎麽了?该不会你还是想去找人家算账吧?告诉你,如果你有这个想法,俺现在就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不等说完,却见萧临双眼放着狼一般的光芒,恶狠狠盯着前面迎着他们而来的两个大汉,一边咬牙切齿的道:「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哼哼哼……」
「萧临,你怎麽了?你……不对啊,那虫子没毒啊。」柳树有些慌神,这萧临该不会被毒到了吧?
下一刻,他听见萧临磨着牙冷笑两声道:「没有,阿树,你看到那两个大汉了吗?奶奶的就是他们,骗了咱们的一车柴禾啊,阿树,你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找他们算账。」他捋起袖子,暗暗想着自己的功力虽然没有全部恢复,但要对付这样两个粗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嗷」的一声,就听柳树一声狼叫,飞身从牛车上跳下,大步流星赶到那两个大汉身边,指着那两人的鼻子骂道:「好啊,你们这两个奸商,敢骗到俺的人头上来了,哼哼,今天别怪大爷俺要教训你们,趴着不许动,大爷行行好饶了你们的狗命,不然的话,哼哼,打得你们三个月下不了床。」
萧临目瞪口呆,看着威风凛凛站在两个大汉身边的柳树,嘴角直抽搐,心中则无声的呐喊着:「老天,阿树真有做土匪的天分,比沈千里凤九天他们还更像土匪,只不过,只不过那句俺的人是什麽意思,难道在阿树的心里,早就有了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吗?」他为这个想法而窃喜不已。
两个大汉一愣,待看到萧临,才明白过来,想也知道,到了嘴里的肉怎可能吐出来,於是整件事便只剩下武力解决的途径。
一刻钟後,两个大汉趴在地上直哼哼,柳树用自己的实力向萧临证明了他的拳头的确很硬。而萧临看见那两个大汉的惨状,心里又陡然冒出坏水,上前一步对柳树哭诉道:「阿树啊,不能这麽便宜他们,你知道吗?在他们要买柴的时候,我也害怕被他们骗了,本来想去旁边问下价格的,可是这两个人,根本就不肯让我去问,还威胁我说如果我敢去问价,就要把我揍死,阿树你要给我做主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两个大汉趴在地上,险些没把隔夜饭吐出来,他们又惊又怒的瞪着萧临:「喂,你这小子不要血口喷人,俺们虽然是骗了你,但那也是你愿者上钩,你根本一听见价钱就答应卖给俺们了,才没有想去问价。」
不等说完,萧临已经一脸义愤填膺的道:「好啊,死到临头你们还嘴硬,阿树,你是选择相信我还是相信这两个奸商?」话音未落,柳树的拳头已经做出了回答。
那两个大汉万万没想到,自己贪便宜的後果却是换来了这样的一顿诬陷殴打,当下差点把肺都给气炸了。然而更令他们吐血的是,柳树竟然硬逼着他们又给了一贯钱,还一边恨恨的说什麽这已经是很便宜了,如果不把那一贯钱吐出来,他不在乎冒着坐牢危险把他们打成半残。
幸好这世上像柳树一样为了钱可以不要命的人还是不多的。那两个大汉听了这赤裸裸的威胁,最後只好拿出一贯钱来破钱消灾。心想今日这事儿晦气,原以为占了天大便宜,最後便宜没沾着,白挨了一顿揍。不行,这揍说什麽也不能白挨,两人心里暗暗说着,一边怨毒的目送柳树和萧临远去。
※※※
鉴於萧临咸鱼翻身,重新变成了有钱人,柳树对他的恶劣态度有所改善,只不过仅仅维持了一天,所有陪着笑脸小心做出来的违心行为便在萧临摔碎了两个盘子後轰然崩塌,可怜的萧临本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有恃无恐,直到拳头轰上自己的脑袋,才知道柳树这人虽然爱钱,但劳动人民的节俭本色却不会因钱而改变的。
不过令柳树郁闷的事情还在後面,这个萧临简直就是天生的灾星临世,和他一起上山砍柴,他柴未必能砍多少,砍刀倒丢了好几把,一起去刘老爷家帮工,他不是把人家的碟子摔了就是把人家提供的工具给弄坏了,最後柳树没办法,拿镐头下地准备和萧临刨那些没人要的玉米根子时,他竟然连镐头都能给刨坏了。
柳树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种损失中迅速衰老,每一天他都要心疼的抽几下,这萧临简直就是破坏狂,多麽结实完好的东西到了他手里,最後都要哭泣着倒在他的脚下,柳树没事儿的时候就在认真考虑,自己是不是去铁匠铺学学打铁,或者去那些修工具的师傅跟前学点修工具的本事,再这样下去,家底都要被这灾星败光了。
柳树也不是没打过萧临那银票的主意,但不知为何,本来应该大大方方的肥羊这一次却护住了他的银票,点滴不动,把柳树气得牙根儿都痒痒了。不过说也奇怪,日子在这种笑闹和家庭暴力中,竟然过的飞快,转眼间便过去了十来天,只不过萧临的破坏能力丝毫没有收敛迹象,让柳树不得不开始为置办年货的钱发愁。
这一日,柳树正在默默盘算着今年有没有能力过一个丰盛新年,而旁边害他支出骤增收入锐减的罪魁祸首又不可例外的挨了他几拳。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接着就是村民们的惊慌叫喊,夹杂着柳大娘的尖锐声音:「你们干什麽?俺们家阿树没犯法,他一直都在家好好过日子,你们凭什麽抓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树和萧临心里一惊,连忙一起步了出来,只见街门处立着两个捕快,其中一个眼尖,一看见他们就大声道:「倪大哥,就是他们吧?」说完人群中又闪过两个大汉,看了柳树和萧临,立刻大吼道:「没错,就是他们,李大哥,快把他们抓起来。」
萧临和柳树一看,好嘛,冤家路窄,竟然是前些日子在集市上被柳树暴揍一顿的两人。当下那捕快二话不说,上来就要往柳树身上套链子。
萧临怒不可遏,他一步上前,大手一把将链子抓住,沉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连个理由都没有就想抓人,你们凭得什麽?明明是那两人欺行骗市在先,我们就有错,也是有限,为何他们在这里颐指气使,却要拘捕我们。」
围观的村民们一起鼓噪起来,那两个捕快也有些心虚,看了看萧临,只见他贵气逼人,虽然身着布衣,却自有一股不凡气势,因此就更加犹豫,与那两个大汉悄悄耳语了几句,其中一个便咳了一声道:「好了好了,既然你们这样说,你就留下,我们只拘这个打人的回去,不管如何,他打了人就是有罪,到时县太爷自会定夺。」
柳大娘气道:「那两人现在看起来好好的,他们既然欺骗俺们在先,还不许俺们出口气吗?」话音未落,那捕快和大汉们已经得意的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就道:「这两位原告的伤,县里已经验好了,前些日子我们县太爷事忙,一直没有时间办理,所以才拖到现在,你们不必多说,打人犯法这是公理,谁再敢阻挡,一律以妨碍公务罪拘捕。」说完亮出腰间光闪闪冷飕飕的钢刀,顿时将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村民们给吓退了。
柳大娘还待再说,却听柳树昂然道:「不要说了娘,他们分明就是做了扣,这一趟俺不走也得走,你和萧临在家好好待着,没事儿,大不了俺蹲几天牢房,给他们出口气就行了。」他安慰的拍拍萧临:「好好照顾俺娘,俺过几天就回来。」
柳树是不懂这些官场勾结的,但萧临却深知这里的黑暗,於是断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和你一起去。」他毅然转身,对柳大娘道:「大娘放心,我陪着阿树过去,就一定陪着他回来,你现在回屋,帮我把之前那粒明珠拿来,我有大用处。」
柳大娘连忙转身回屋,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精致荷包出来递给萧临,然後他一揽柳树的肩,微微一笑:「我们走阿树,去见识见识那位县太爷是如何的秉公执法。」一边说着,寒星般的眸子分别在两个捕快和两个大汉的身上冷冷扫了一眼,然後微微冷哼一声,摆足了气势,见那四人都是不约而同的一凛,他才满意的一笑,和柳树并肩而去。
「你真笨,明明可以不用和俺一起来的。」路上,柳树有些郁闷的瞪着萧临,及至见到他还在那里悠哉游哉的笑,不由气得举拳就揍,但那拳头举上半空,却又被他慢慢的放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垂着头道:「你……你这个傻蛋,难道坐牢的滋味好受吗?他们既肯放过你,你就该见好便收,何苦陪俺去……去走这一趟,俺皮粗肉厚,挨点打也没关系,可你不一样,细皮嫩肉的,两板子下去,屁股就得开花,到时可怎麽办啊?」
「你是在为我心疼吗?」萧临嘴角弯起一抹笑容,心想英雄救美固然是促进感情的不二法门,但这同生共死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的效果其实也是十分完美的,呵呵,经过这件事,阿树对我的印象肯定蹭蹭蹭连上几层楼啊,好,很好。他眉眼弯弯,彷佛已经看到了两人美好的未来。
下一刻,腿弯上便挨了一脚,柳树横眉立目,低叱道:「你这个败家子,都什麽时候了,还这麽嬉皮笑脸没有一点儿正经样子,真是气死俺了,与其让县衙的板子把你打死,不如俺先在这里把你解决掉算了,最起码俺会给你一个痛快。」
萧临抱头鼠窜逃至捕快身边,心想我冤死了我,什麽叫嬉皮笑脸没有一点儿正经样子,我……我明明说的都是真心话啊。他眼见柳树又要追上来,於是连忙嚎叫道:「捕快大哥啊,有人要当着你们的面谋杀你们的犯人啊,你们不管一管吗?」
两个捕快和两个大汉冷眼以对,心想管什麽?管你们窝里斗?哼哼哼……四人一起鼻孔朝天做视而不见状,气得萧临面色发青,手指一个个指过去:「你们等着,都给我等着,到时候不要上来讨好我,哼哼。」
好不容易将这两个活宝带到了县衙,因为没有骑马,所以到县衙後已经是傍晚了。县太老爷自然不可能会有闲心升堂,於是那两个捕快就把萧临和柳树随便往一个牢里面一塞,说了一句:「反正明天开始,你们得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先熟悉熟悉环境吧。」便施施然离去。
牢房里又暗又潮,阴冷无比,还泛着一股特殊的臭味。萧临心说奇怪,就算这县太爷要虐待犯人,不好好建设牢房,但也不至於把一个牢房弄成这副德性吧?问了旁边牢里的人,才知道原来这下面就是水牢,因为没人打理,所以里面的水大概都长毛发臭了,湿气和味道一起泛了上来,所以这牢房才是这麽个样子。
萧临一眼望去,发现牢里的人并不是很多,也没有什麽穷凶极恶之辈,心想到底是小地方,如果是在大城里,这牢房中总会有几霸的。只不过一问之下,原来这些人无非就是因为偷了几个地瓜,或者摘了别人几个苹果,因为没钱交赎金,所以便被关了进来。真正那些在地方上横行的恶霸,倒是都逍遥自在。
萧临皱眉,暗道之前听说落凤城的知府颇有声誉,怎的治下竟有如此官员。不行,等出去後要让人好好的惩罚一下这个县令,妈的敢把阿树关在这种地方过一夜,本来我就不爽了,心想你就是清廉到如同没有骨头的鸡蛋,我也得给你挑出一根骨头来整治整治,谁知这下可好,不但有骨头,而且还不止一根,嘿嘿,咱们就走着瞧好了。
到了入夜时分,阴气更是阵阵入骨,柳树来到萧临身边,问:「萧临,你冷不冷?饿不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临摇摇头:「我不冷,倒是有点饿,不过没关系,明天我们见完那个狗屁县令,我们就去街上酒楼里吃宴席,我请你吃燕窝,吃熊掌,吃那些你从来没有吃过的好东西。」他本以为柳树会很高兴,要麽就是不屑的瞪自己一眼,谁知对方只是有些失望的退开了几步,不吭声了。
萧临现在虽然还使不出全部的功力,但十几天的休养让他已经能自行运转一小部分的内力了,而且他的护体神功是从小就开始练的,除非武功被废丹田被毁,否则这护体神功就不可能散去,所以他的确是一点儿也不冷。
过了一会儿,柳树又蹭了上来,满怀希望的看着他:「萧临,你现在冷了吧?」
他又往萧临身边凑了两步,不等他回答就抢着道:「俺知道你一定是很冷了,像你这样的富家子,哪可能禁得住这种阴气是不是?哎呀,俺知道你不好意思说出口,怕在俺的面前丢脸,没关系,俺这个人一向热心善良,体察人意,所以俺就主动过来了,咱们靠在一起,会很暖和的。」
他说完,就一把抱住萧临,紧紧的靠在他身上,一股冰寒之气立刻透过布料侵入到萧临的肌肤,让他恍然大悟,原来是柳树自己冷,但又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示弱,所以反咬一口,硬是诬陷自己冷,靠了过来。
伸出双臂将柳树圈进怀里,萧临忍不住失笑,心想阿树也太别扭了吧,明明就是要人家帮忙,还非得倒打一耙。他把下巴靠在柳树的肩膀上,轻声道:「阿树,你说我们要是能换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住在一所很大的房子里,你愿不愿意和我这样相依偎啊?」
「别做梦了,就凭你……」柳树说到一半,忽然住口,因为他想起萧临还有一万两银子,他是完全有能力买下一座带着後花园的大房子的。於是幽幽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方闷闷道:「你别瞎说了,俺知道,你是为了避仇才在俺家呆着,等到你不怕那个仇人了,你就该走了,到时有的是人陪你,你还记得俺是谁才怪呢。」
萧临有些奇怪,看向柳树道:「你为什麽会这麽想?」的确,他的确是有能力报仇的,但他不相信柳树竟然能猜出来,他认为自己扮演落魄公子演得还是非常成功的,却没想到竟然早就被柳树识破了心中所想。
柳树淡淡道:「你如果真的是报仇无望,要一辈子隐居在这麽个穷山沟沟里,哪还能每天乐得像个白痴似的啊,到时你就该成天愁眉苦脸了,就算你本性乐天,也总要经历一段时日才能接受这样可怕的事实,所以俺知道,你迟早都会走的。」
萧临万万没想到看上去嘻嘻哈哈的柳树竟然有这样敏锐的心思,忍不住好奇心起:「既然如此,阿树你为什麽每天还要对我拳打脚踢,难道你就不想等我发达後,给你一大笔银子好好谢你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树哼了一声道:「俺有俺的原则知不知道?像你这样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大少爷,俺就要在你落魄的时候好好教育教育你,何况,哼哼,像你这麽小气的家伙,等你发达了,不把那粒明珠抢回去就不错了,俺还指望着你能给俺大把银子呢,做白日梦也不是这麽个做法。」
萧临忍不住笑了:「你乾脆不如说就是喜欢欺负我得了。」他忽然做出深情款款状:「阿树,我了解,打是亲骂是爱,你是因为太喜欢我太爱我,才会对我施展拳脚的,你放心,我都了解,等以後……」这一回他不等说完,柳树就开始干呕不止。
「阿树,你不用这样吧。」萧临无辜状眨了眨眼,吓得柳树一瞬间逃开他三尺远,狂叫道:「俺告诉你萧临,咱们还不知得在这里呆多长时间,以後也不知道要吃些什麽猪狗食,你……别想把俺肚子里剩下的这点好东西让俺呕出来,到时候不但俺难受,你也得闻着难闻的气味不是吗?」
萧临哈哈笑着:「这威胁倒有趣。」他张开双臂:「好了阿树,你过来吧,既然冷,就不要逞强了,一旦着了凉,要请医问药,不少花银子呢。」这句话一说完,效果就像是捏住了蛇的七寸,柳树在旁边皱眉瞪眼,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的挪了过来。
没办法,虽然刚刚只有一会儿,但他也发觉萧临的身子的确是温暖无比,好似一个大暖炉一般,就如同他说的,一旦着凉伤风,就要看医生吃药,而且不是几文钱就能了事儿的。他蹲着慢慢向萧临那边蹭,最後蹭到他身边,下一刻,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萧临慢慢运转着体内的真气,虽然不能全部自如运转,但只是这一小部分,运转起来也足以发出令柳树惊叹的热量,而在这温暖包围下,柳树做了几次鸡啄米的点头运动後,乾脆把头一低,再也不动了,不一会儿,甜美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萧临宠溺的看着他,朦胧月光下,柳树的脸上还泛着一抹笑容。他也忍不住笑了,轻声道:「你啊你,倒是个心比天宽的主儿,这明天的光景还不知如何,就睡得如此香甜,不过这样也好,不操心的人,都是很容易就满足幸福的。」
他又低下头,在柳树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阿树,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可知这一辈子,我已认准了你吗?等我的功力恢复之後,我就要带着你和柳大娘一起回萧府,我要让你成为我正大光明的妻,你不是喜欢钱吗?我就天天让你数钱数到手软。」
他忽然又弯了嘴角,在柳树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嗯,不,不行,我不能让你把力气都用在数钱上,你还得留下点力气,陪我做一些别的事情,呵呵,然後,就是像这样的夜晚,我们躺在帐子里,回忆这一刻的甘苦与共,嘿嘿……」他说着说着,就兀自又陷入美好的想像中,最後也倚着墙边,慢慢合上眼睛,找周公喝茶聊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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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捕快一怔,然後冷哂了一声:「你这公子哥儿管的还挺宽,我警告你,这里不是你的地盘,最好给我老实点儿,我就踢他怎麽了?」说完又要去踢柳树,不过他还是落空了,萧临的身形一闪,就到了他的背後,然後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你给我记着,今天你所做的一切,我将来会全部讨回来。」声音冷的如千年寒冰,说完这句话,萧临看着怀抱中刚刚睁开眼睛的柳树,轻声道:「好了我们走吧,我倒要看看这里的县太爷凭什麽如此霸道,他是不是长着三只眼睛?」
柳树拉了拉他的衣角:「萧临啊,细胳膊扭不过大腿,等一下你不要太逞强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别被人家板子落到屁股上,才知道肉痛。」
萧临笑着点了点头,附在他耳边道:「阿树,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心疼我,呵呵……」不等说完,就被柳树狠狠瞪了一眼,脚上也被狠狠踩了一下,痛的他「嗷」的狼叫一声,跳起来半尺高,就那样单腿蹦着进了县衙。
堂上的县太爷就如同所有脑满肠肥的贪官一样,脸上的横肉将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儿,见柳树和萧临二人就那样毫无形象可言的进了大堂,不由得把惊堂木狠狠一拍:「大胆刁民,见了本官为何不跪?而且公堂之上,你们竟然做出奇形怪态,简直就是蔑视本官,蔑视公堂。」
萧临上下打量了那县官一眼,然後对柳树道:「阿树,我真的很奇怪,你说贪官贪钱,偷偷的贪也就罢了,为什麽就像是生恐人家不知道似的,非要把自己吃成这麽个样子呢?就如咱们这位县太爷,你看看那肚子?能装得下咱们两个了,啧啧,这得多少生猛海鲜往那里填啊。」
柳树心里叫苦,心说这个萧临,看起来像是生怕不挨打啊,我都告诉他收敛一些了,敢情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对他根本没用。正焦急间,便听外面响起了一阵哄笑之声,而那县太爷则气得浑身乱颤,不停的拍着惊堂木,大叫道:「打,给本官往死里打,打死这个牙尖嘴利的刁民。」
原来这县太爷好大喜功,平日里审一件鸡毛蒜皮的案子,也要昭告乡里,让大家都过来观看,用他的话说,就是要让那些「刁民」见识见识他的官威,以後好安分守己,没有银子引路,就少到公堂上来。
因此今日,他自然也不肯例外,外面照旧挤满了前来听审的百姓,这些人都是老实巴交的乡野村民,哪里听过想萧临这样的妙语如珠,不由得一起发笑,却惹恼了县太爷,当即便有两个捕快扑了上来,拉了萧临就要拖出去打。
柳树忙一个箭步上前,拦住那些官差,高叫道:「要打就打俺,一切的事情都是俺引起的。」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骂:「奶奶的俺真是倒了大霉,捡了个白吃饱不会干活不说,还就会惹是生非,你说俺到底救他干什麽?俺为啥要冲上来替他挨打啊,就让他们打死了他岂不乾净。」只不过心里这麽想着,那挡在萧临身前的躯体却没有半份儿移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起打。」县太爷冷笑:「他们既然有情有义,本官就成全了他们。」
一语未完,忽听堂下响起了一个清冷而沉着的声音:「狗官,你看看这是什麽,再说大话也不迟。」随着话音,萧临的手里举起了一样明晃晃的物事。
县太爷眨巴眨巴他那眯成了一道细缝的眼睛,等到看清了萧临手中拿着的那粒明珠,只吓得他一个肥胖的身子立刻缩成了一团,呈皮球状滚下了那张大椅子。然後他旋风般冲到萧临面前,又仔细的看了看那粒明珠,脸上便露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看来,县太爷是很想哭的,但他却拼命的挤出笑容,谄媚的对萧临道:「天啊,原来是萧公子驾到,本县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未做迎接,不,是未做远迎,哎呀,失礼,真是失礼,我……我在这里给公子赔罪了。」说完竟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萧临冷冷道:「狗官,你若只在这个小小地方贪赃枉法横行霸道,我倒也无心管你,便是请我来管,也不能够,但你偏偏要招惹到我头上,你手下那两个狗衙差更是对阿树锁链加身,如今看来,於公於私,我不管你都是不行的。」
原来萧临出身贵族,他的爷爷是先皇钦封的扫北王爷,父亲被封为一等侯,更是当今皇上十分倚重的左丞相,主掌全国的刑法司狱,当日萧临下山,随父亲一起见驾的时候,皇上喜他年纪轻轻便文武双全,曾赐他潇洒谷史之称,可以说,他走到哪里都对当地的官员具有生杀大权,而且他的生意做的又大,许多地方都是要靠他吃饭的,因此倒比他父亲爷爷的名头还大。
因萧临颈间总带着一粒绝世的夜明珠,所以人们背地里都称他为明珠公子。再因他极少在众官员面前露脸,所以官员们多不识他庐山真面目,於是便有见过他的人将他颈间明珠绘出,全国的官员们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明珠公子颈间的明珠给看熟记下,以免将来遇到真身的时候,闹出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之类的事情来。
然而萧临此次因为在到波斯的途中遭到寒芳仙子的暗算,以至於他的明珠被柳树给搜刮去了,他一开始只是逗弄柳树玩儿,并没有打算真给柳树,开玩笑,那明珠不单单是价值的问题,而是现在它已经成为自己的身份象徵。
到了後来,他一点点确定自己对柳树的心意,便没有再要回那粒明珠,因为想着将来自己恢复功力,要回红衣派或者萧家的时候,是一定要把柳树也带走的,明珠在柳树手里还是在自己手里都一样。也因此,这倒楣的贪官就撞在枪口上了。
情势急转直下,一连串比戏剧还戏剧的情景在柳树和那些衙役以及外面百姓们的面前上演,触目所及,全部是张大的可以装鸡蛋的嘴巴,比起这壮观景象,县太爷都快抱住萧临大腿的情景倒还没有那麽震撼人心了。
不过县太老爷的霉运是注定了的,即便他已经顺着萧临的大腿都抱到他的腰了,也没有逃过被一脚踢开的命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临仔细思索了一回,他觉得自己既然已经高调的亮了相,那麽不到三天,明珠公子就在柳树屯金源村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他是可以杀掉狗官灭口,但众多的衙役,还有那些来看堂审的乡亲呢?他不可能将他们一一杀掉,更何况柳树还在身边。既如此,不如索性大干一场。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寒芳仙子此时早已经离开了落凤城,她听说凤九天在落凤城里和一个土包子打得火热,於是快马加鞭赶回去选人制定歹毒计画了。
萧临在没有了顾忌的情况下,果断的撤了这县太爷的职位,让他到县衙牢房里去体验生活了。然後他在当地颇有声望的举人中选了一个德才兼备的,让他做代县令,若做得好,来日回京奏报皇上,那人便可以去掉代字了。
这一举动深得民心,当下百姓们热烈欢呼,纷纷邀请萧临和柳树去自己家里吃压惊宴。这若在平时,柳树非得一蹦三尺高,眉开眼笑去占这个便宜不可。然而他现在却只是傻愣愣的看着萧临,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和语言能力。
「阿树,我长出两个脑袋了吗?」从热情的人群中突围而出,萧临雇了辆马车,一路上柳树仍是这副表情,这让他的一腔兴奋全部化成了忧心忡忡。暗道你说这事儿弄得,我本来是想英雄救美一下,来赢得阿树的芳心,进而到柳大娘面前表表功,再赢得她的好感,可是现在呢,我的步骤是成功完成了,但阿树却因为这惊喜太过巨大而变成痴呆了。
想到柳大娘的拳脚,萧临身上打了个冷颤,他抓着柳树,就问出了那句话,因为柳树一直在盯着他的脑袋瞧,瞧得他心里都有些发毛了。
「没有。」柳树仍然盯着萧临的头,木然回答。
他的回答让萧临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这巨大变化,总算没有出现什麽幻觉。」他十分庆幸得道,下一刻,他听见柳树喘了一口气,继续回答:「你明明是长了十个脑袋,为什麽却说自己只长了两个呢?」
可怜的萧临险些一头栽下车去,他抱着柳树痛哭失声:「阿树,你不要吓我啊,你快醒醒,我……我承认是我不对,我昨晚应该跟你透露一些,让你做个心理准备的,可……可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啊,阿树……呜呜呜……」
柳树木然的任他抱着,一动也不动。萧临哭一气,再看一阵柳树,再哭一气,再看一阵,最後他终於绝望了,柳树是真的傻了。
温柔的将柳树拥进怀里,萧临吸吸鼻子,深情款款的道:「阿树,你……你不用怕,无论你变成痴呆也好,还是变成疯子也罢,我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的,我绝对绝对不会抛下你,阿树,你就放心吧,从此之後,你就是我的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子」字还不待出口,胸膛上便猛挨了一记老拳,伴随着熟悉的怒吼声:「说什麽呢说什麽呢?你才是疯子,你才是痴呆。」柳树一个高儿蹦起,在萧临身上狠揍了一顿,然後他蓦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气焰收敛了一些,吭吭哧哧的坐了下来。
萧临挨了打,竟然十分的高兴,因为柳树终於恢复正常了。他觉得自己真不是普通的犯贱,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腆着脸凑上前去,他嘻嘻的笑着拉柳树的手:「阿树啊,怎麽不揍了?多揍两拳嘛,我挨得住。」
柳树又往後退了退,惊诧的看着他:「你……你疯了?竟然让俺揍你……」不等说完,他猛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恍然大悟道:「俺知道了,你是奔着俺多揍你几拳,然後你就可以去县衙验伤,说俺袭击朝廷大官,接着就可以把俺杀掉,从此後就没有人知道你曾经被人揍的经历了。」
他的面色忽然转为愤怒的红:「萧临,你太狠毒了,你……你不会想连俺娘也一起连坐吧?俺……俺可好歹救过你的命,虽然……虽然俺平时没少揍你,但……但俺也是为了你好……不就是想把你从一个浪荡纨絝子弟训练成一名勤劳的大好青年吗?你……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萧临哭笑不得,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摊上这麽个罪名:「阿树,你都乱想些什麽呢?我为什麽要那样做?」
柳树疑惑的看了看他:「不是吗?说书先生们说那些游侠,坏蛋都是这麽干的。」
「可我不是坏蛋啊。」萧临服了,心想那些不负责任胡说八道的说书先生,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正在毒害这些本性纯良的土包子青年啊,让他们连这种匪夷所思的情节都能幻想出来。他搂住了柳树:「你忘了,我们才是一路的啊,刚刚在县衙,我不是还救了你,惩罚了那个狗官吗?」
柳树立刻抛掉了之前的幻想,嘿嘿笑道:「是啊是啊,那狗官的脸色刚刚真好看,对了,你说他被关进牢房後,会有啥想法?他会不会被那些饱受冤枉的人揍成猪头啊?」
萧临忍着笑道:「嗯,会不会被群殴我就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肯定会後悔,早知如此,他在任上的时候,一定会把那牢房好好修葺一番,也省的自己住到里面时遭罪了。」
柳树被这句话逗的哈哈大笑,笑到一半时,他却又变了面色,斜着眼睛看向萧临:「对了,俺记得,刚刚某人说过,应该在昨晚跟俺透露一下的,这麽说,有一个混蛋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却故意瞒着俺的,你说对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临嘿嘿乾笑了两声,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柳树眼睛开始冒火:「这麽说就是真的了?」他犹如史前复活的暴龙一般,冲上前去对萧临又是一顿拳脚。只不过这时候的萧临,护体神功全面运转,早已经不惧怕他这挠痒痒般的拳脚了,反而一直看着气得双颊通红的柳树微笑。
柳树被他的表情吓得心里发毛,期期艾艾的就停了拳脚坐到一边,哼了一声:「不和你一般见识。」
真是好可爱啊。萧临心里赞叹着:难道所有的土包子都是这麽可爱吗?他不禁回忆起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偶尔也会在田间埂上看到那挥舞着锄头的男子,粗壮的身体,肌肉虯结的胳膊。他猛然打了个冷颤,心想不对,土包子是土包子,阿树是阿树,阿树是可爱的土包子,但不代表土包子都像阿树这麽可爱。哦,老天,我这都是在胡思乱想的什麽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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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到了金源村外,柳树怕村人们大惊小怪,便和萧临下了车,他与萧临达成了共识,暂时将他的身份隐瞒起来,萧临自然是怕寒芳寻来此地,以他现在的功夫,比起对方的功夫还是稍逊一筹。
但柳树除了为萧临的安危考虑之外,他还有自己的私心,想着只要萧临不暴露身份,自己还可以尽情的欺负他几天,一旦让娘亲知道了萧临是能让县官下跪,还能随意罢免官员的明珠公子,只怕以後挨揍的就不是他,而是自己了。
柳树同学实在是太过单纯,所以他丝毫不知道自己这种喜欢欺负萧临的心理代表着什麽,也所以他还能兴高采烈的拉着萧临往那几间泥房里飞奔,一边大喊道:「娘,娘,俺和萧临回来了,俺们一点事儿也没有,娘……」
「小树……」应声从屋中奔出一条人影,却不是柳大娘,而是另一条挺拔削瘦的身影,语气里是喜极而泣的激动:「呜呜呜,小树,俺终於活着见到你了,呜呜呜,你都不知道,俺这些日子好惨啊,俺被一条毒蛇缠上了,被他咬了好几口,幸亏是俺命大啊,呜呜呜……」
柳树一愣神的功夫,已经被这人给抱住了。刹那间,他感到身上的皮肤一阵发冷又一阵发紧,而身旁的萧临浑身绽放出很可怕的气息,他虽然不知道这就是杀气,但也明白不是什麽好现象,只吓得激灵灵一个冷颤,忙推开来人,疑惑道:「是……山水表哥吗?你怎麽过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关山水擦了擦眼角,哀怨道:「小树,你看见俺一点也不高兴吗?不是都告诉过你,俺被毒蛇咬了好几口,现在跑到你们家避难来了吗,对了,姑姑正在屋里摊鸡蛋招待俺,不过俺看她不像很高兴的样子,她说你们被衙差带到县衙去了,咦……」他忽然惊叫一声:「你们……你们怎麽又出来了?」
「这是俺舅舅家的表哥,关山水。」柳树无奈的向萧临介绍:「他的反应一向有些迟钝,你不许笑话他。」接着又指着萧临道:「表哥,这是萧临,俺从山上捡来的倒楣蛋……」
不等说完,萧临连忙澄清道:「阿树,你怎麽可以这样的污蔑我呢?明明是你从山上捡来的宝贝,却说是倒楣蛋。」
「呸,就别往自己个儿脸上贴金了,别让俺把你那些劣迹都给说出来。还宝贝呢,倒楣的宝贝。」他忽然伸手到萧临面前:「拿钱,俺表哥来住了,家里又多了一口人,吃饭喝水,样样都要钱,快给俺钱。」
萧临大奇道:「咦,你表哥住到你们家,为何要我拿钱啊,又不是我表哥住到你们家来了。」
柳树语塞,细想想是这麽回事儿,他没话反驳,便亮出拳头在萧临身上一顿揍,恼羞成怒道:「让你拿钱就拿钱,说什麽废话,谁让你现在住在俺家,俺就说了算,拿钱拿钱。」他一迭声的叫着,没办法,谁让他垂涎萧临怀中那银票很长时间了,但这个小气鬼就是不肯识时务的贡献出一点,害得自己今天不得不强词夺理,就奔着银票再露次面。
萧临倒很享受心上人这花拳绣腿,不住点头道:「好好好,等我去镇上兑了银票,换了铜钱,回来再给你。」他心里清楚,柳树就是看中了自己怀中的银子,可不能让他轻易就得到,不然很有可能重复他之前得了钱就不认人的悲剧。
柳树气结,没想到这一次萧临的手就像蚌壳一样紧,撬也撬不开,气急之下,索性拉着关山水到了屋里,听他讲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萧临施施然跟了进去,他对关山水嘴里的那条毒蛇十分感兴趣,听起来行事风格也很像自己,说不定就是自己认识的人,不过说到姓名,关山水就紧闭着嘴巴不肯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