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剑谜缓缓开口,“蓉儿传信来,皇后娘娘明日驾到。”
容桓神色一动,低声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那神情,无限落寞,而孤独。
朗墨独自在长廊上折转,脚下不停歇,仿佛逃避着什么,一闭眼,便是容桓满含笑意的眼,一念及此,默不作声地捏紧拳头。
一路走来,推门入房,果不其然,暗影中有人等候已久。
那人转过身来,一副英武相貌,方要开口,却被朗墨截住话头。
“朗青,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朗墨淡淡道,“容桓身边那位女子,便是在太医院供职,有妙手回春之誉的司湘。想必容桓已有两手准备,我们何不顺水推舟,送他个人情。”
“虽是如此,司湘毕竟不是神医本人,不一定能解。”朗青负手而立,“将军之意,是想凭借此事获得太子的信任?”
“不。”朗墨摇头,面上现出疲惫之色,“他似乎明白我的目的,但是却静观其变,我觉得太子并不像流言中那般不堪,眼下只能在他身边,等待时机。”
“此言有理。”朗青长眉一拧,“属下听老将军说过,太子老谋深算。如今听将军之言,果然如此。”
他伸手在朗墨肩上一拍,面色凝重:“老将军很担心您,叮嘱您万事小心,切不可被太子奸相迷惑。”
朗墨闻言,冷冷地笑了。
曾听父亲说起,多年前,保皇派巧施美人计,在太子身边安插了一位姿容过人的细作,两人耳鬓厮磨夜夜笙歌,最后那细作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太子府。权力中的虚情假意,好比利剑,随时致命。而容桓用自己的情意来作战,那必是一把销魂剑。最终会灰飞湮灭,这也是在容桓亲吻他时,他为何不动情不动心的原因。
只要对容桓动了心思,那么便是容桓走向皇位的垫脚石。而朗墨这块垫脚石能让他快速抵达龙椅。但朗墨怎会如他愿?
朗青离开后,朗墨在黑暗中伫立许久,直到东方既白,青灰拂了一身还满。
卧闻疏响梧桐雨,独咏微凉殿阁风。
容桓立在窗前,看着满园秀色,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诗来。
近几日服下了解药,再加上司湘无微不至地照顾,身子果然好了很多,亦有了心情闲看秋水,吟赏烟霞。
只是,容桓脑海中多了一个名字:容静婉。
“你觉得,容静婉怎么样?”他忽然开口,轻轻询问随侍身旁的司湘。
“皇后娘娘引荐之人,必是极好的。”司湘的手颤了一下,还是为容桓披上披风,“怎么,殿下不喜欢她么?”
容桓没有回答,暗香浮动中,只听一声叹息。摊开掌心,那女子的温度还残留着,留在心上,一片凌乱不堪。
皇后将容静婉之手放到他掌心里的那一刻,一颗心,开始慢慢下沉,意思再明显不过。
但是他仍然要问:“母后这是何意?”
其实心里怎么会不知,眼前的形势有多严峻,多复杂。
高祖膝下子嗣稀薄,加之夺位阴谋,最后只余下文宗皇帝和北静王二人,时边境不安,漠北燕国侵扰内境,为稳固天下,文宗皇帝迎娶燕国公主为后,又将天下三分之一的兵权交给北静王,暗含抵御边夷之意。多年以来,朝中渐成帝后两派,北静王却成为权力第三方,始终冷眼旁观。眼见王爷在幽州秣兵厉马,为人又有勇有谋,加之长子容箫为人阴冷多谋,渐渐成为太子派眼中一大祸患。
“桓儿,眼下你根基未稳,若是能与婉儿结亲,便是将北静王拉拢麾下,对你巩固地位是良助。”皇后轻叹一声,朱红色的唇微微翘起,“方才本宫留意,见婉儿似乎对你有意。她沉静有礼,定是位贤内助。尽管是政治婚姻,本宫仍然希望你能幸福。”
话一路说来,句句在理,直到最后一句,生生把容桓定在原处。
心中排山倒海的情绪涌过来。
他知道的,早晚有这一日,身为皇子的无奈,明明不愿,在皇后殷殷目光中,偏偏一句话都难以说出来。
“母后说得是。孩儿会慎重考虑此事的。”半晌,他终于艰难地开了口,声音苦涩。
“这就好。”皇后终于缓缓露出了笑意,依旧瑰姿艳逸,“本宫还有话,不得不提点你一句。”
容桓抬起头,正对上皇后那双清亮却又幽深的眼睛。
“桓儿,你对那位朗墨将军,到底是什么心思?”
“母后说笑了,儿臣与将军,当然是君臣关系,如今是,将来也是。”
“此话当真?”皇后坐起了身子,一字字道,“即是如此,你便杀了朗墨。”
容桓豁然抬眼,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波澜,一想到这个世界没有朗墨,他顿时难以呼吸。
“朗墨没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至少现在是如此。”
“现下是没到,但必须死。你若下不了手,母后来。”皇后抿唇一笑。
“母后的双手已经为孩子沾满了血,还是孩儿自己来吧。至于娶亲之事,等解决朗墨之后再说。”
沉默中,他听见自己如此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呃,这一章作者木啥要说的,其实就一句话,这一章作者自己都吐槽无力了
☆、春风欲度无舟楫
白首路,长亭仄。千树柳,千丝结。怕行人西去,棹歌声阕。
长亭外,一行人离别依依。
容恬掀帘子下了马车,从马车里拿出大包袱小包袱,看着小僮们将它们一个个搬上对面的车子,眼底幽幽寂寂。
“二哥,云舒又不是小孩子,还用得着你这般的照顾?”容熙在一旁摇着扇子,笑得玩味,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转悠。
容恬闻言一窘,抬眼瞧瞧云舒,云舒一脸安然平和,只是垂了眼立在那边,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举步走过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的,定定地说道:“云舒,等你归来,我有话对你说。”
云舒神色一动,抬眼望着一脸凝重的容恬,眼底一池湛然水色,却是始终不发一语。见他不说话也不表态,容恬渐渐焦急了,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终于,听见云舒轻轻地回答了:“我也有话一直没有告诉你。”
容恬抬头,神色大喜,却又极力地控制着喜悦的心情,探出手去,到底没有握住云舒的手,而是收了回去。
云舒眼底一黯,轻轻一叹:“等我回来。”
“一定!”容恬一字字道,“到了漠北,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云舒淡淡一笑,走了几步,又回首望了,终于低头上了马车。随行官员对着容恬容熙深深一礼,呼喝一声,人马起程了。
一阵清尘飞扬中,容熙斜睨着一脸依依不舍的容恬,明知故问地道:“二哥,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非要回来才说?”
“我不想让云舒有牵念。”容恬收回目光,悠悠一叹,“相思之苦,我一人受着便是了。”
“呵呵。”容熙扇子一遮,眼底幽幽深深,“二哥情根深种,佩服佩服。”
“七弟啊……”容恬忽然转过身来,深深地看着他,一字字道,“人若是没有感情,将何以为继啊……”
容熙神色一动,容恬那眼神仿佛看进了他的灵魂之中,冷不丁地将血肉翻了出来,风吹来了,身上陡然一阵寒冷。容熙抖着唇,终是眯起了眼睛。
容恬不语,深深地盯着容熙苍白的脸看了许久,终于负手离去。
“二哥,我竟不知,你识人的眼光如此精准……”他喃喃着,忽然在风中低低地笑了。
郊外离别之情浓浓,午后的洛阳城中自是熙熙攘攘,一派繁华热闹。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朱雀街上缓缓向前,在一座琼楼高门前停了下来。
“走,我带你去人间最快活销魂之处走一遭。”容桓哗的打开扇子,笑意莹然。
朗墨掀帘一看,春风楼。
顿时眉头一皱,冰雪的容色一丝不快闪过。“容臣冒昧问殿下一句:这里真的与长歌公子有关么?”
“当然。”容桓挑眉一笑,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