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潇潇紧握的手有些颤抖,手背上那斑斑点点的疹子因褪去了血色而更加粉得妖异,感觉像是那种新蜕出壳的蠕虫,让我脊背一阵发冷。
抬眼撞上潇潇深邃的眼眸,我第一次见其中映满了伤,虽然没有泪,却比泪更让人心痛。
忽然间鼻子一酸,一串冰凉滑落,碎在潇潇苍白的手背上,我慌忙歉意地去抹,却被他按住:“别碰,说不定治病呢。”
我抬手挣了一下,责怪道:“什么时候了,还胡说。”
“晚晴,朕没有胡说,真的。”说着,他拂起我的手送到唇边,脸上竟漾起一抹柔情。
我慌忙躲闪着抽回,抬手沾了沾泪痕,正言道:“潇潇,会不会猜错?她没有理由伤害你的——”
潇潇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开始朕也这样认为,可是别人朕都暗地查访过了……”
原来,自太子中毒之后,潇潇便开始严查皇子之间争储的事情,只是晨昱从来未对我提起。
可是事情蹊跷,太子中毒一事,所有的线索都与晨光一党毫无关系,而似乎只是太子在一次外出时,不慎为无名的江湖人士所伤。
在这件事上,飞雪皇后作为太子的生母,竟然出乎意料地淡漠。潇潇曾经提出要飞雪请远在大理的师姐芊蓉帮忙看看,可是飞雪却以师姊久未联系推却了。
后来,我和晨昱相继被晨光所掳,证据确凿,可是飞雪却劝潇潇从长计议。飞雪说皇子争储再正常不过,现在打压晨光,晨昱手中无兵无权,万一生变难以收拾。
好像自晨昱出征后,飞雪一直亲自照看潇潇饮食起居,每餐必要亲尝,方允潇潇食用。这样大概已经坚持了几近十日。
可是不知为何,近日他总觉身体不适,连太医也看不出原因。但他执掌朝政近三十年,直觉告诉他应该是有人向他下手了。可是,除了飞雪他想不出何人还有此机会。
但由于结发半生,朝堂上下何事不曾努力为她维护?至此风烛残年,他也不愿追究于她,宁可就这样拖着,静候命运安排。
原来,潇潇这次唤我来,只是希望我和晨昱能够有所防备,免遭陷害。
我含泪应着,潇潇这样的时候,还想着我和晨昱。
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事已至此,他还为飞雪留着回旋的余地。
我忽而觉得我不应这样见死不救,既然是毒,总有人认得吧?可是,飞雪那边,还是应该查个水落石出。不然,暗箭伤人,难免还有下次。
于是,我提到三哥,太子,晨昱,潇潇却一一否掉了,要我照顾好自己,他自有分寸。
一片冰心(1)
从潇潇那里出来,天色已晚,不过我还是自作主张地折弯去了玉华宫,我想去看看母后,我仍然无法相信她会是凶手。
寒暄过后,我们聊起晨昱,看样子她也很关切,甚至作为母亲她本能地牵挂起晨昱首次行军会不会习惯,我想不出这样体贴的女子如何下毒谋杀自己的丈夫。
母后没有发现我的走神,而是兀自说起近来的事情。对于马腾之死她倒看得很开,她说她不希望看到晨昱与手足相残。
她说一切都与无相的预言完全契合,无相说过晨昱具有天子之相,之前的那些说辞不过是掩人耳目。至于当年将他接到宫外抚养,也是为了早早躲开是非。
原来,冥冥中一切皆有天意,晨昱迟早都要做皇帝的。
想到将来红颜易老,晨昱却可坐拥三宫六院,佳丽三千,我仍然禁不住心中一阵苦涩。
母后看出我的心事,顺着劝慰起我,要我早早过继了冰舞的孩子,以便将来稳坐后位。
可是,我却不愿说起这个话题,自己不能生育就去过继妾室的孩子,我还是无法接受。
我转而说起方才见到皇上,好像病了。
不料,母后倒是知道,问起是不是手背上长了红斑,说是从前日不知被什么虫咬了,太医说抹些药膏就好了,没事。
本以为她会装作浑然不知,抑或坚决否认,可她这样自若,让我无所适从。
忽而心生一计,索性夸张地说起潇潇的症状,并猜度着说,近来政局不稳,会不会是有人下毒?
心想且看她如何应答,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不料,母后坚决地说她也猜测过,可是因为皇上每餐她都亲自尝过,今日午饭还在一起。而且太医也说不像是毒,应该是近日操劳,邪气内侵造成的。
说着母后自己也念叨起来,这天已黑透,不知皇上为何还没有过来用晚膳?
我彻底无语,也许她早已有所防备。我带着怀疑和好奇茫然而来,怎能是她的对手?
正想着,母后起身道:“晚晴,不如你随本宫去林鸿阁瞧瞧皇上?”
我进退两难,只能在心中暗骂自己没用,又恐她看出破绽,忙垂首应了,随她同往。
一片冰心(2)
到了林鸿阁,值守的太监见了母后慌忙行礼。潇潇闻声,唤了我们进去。
只见房内仅在书桌上点了一支蜡烛,一旁宫女正在收拾着小几上的錾金碗碟,看样子,他刚刚用过晚膳。
潇潇抬眼看到了母后身边的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忙掩饰着向他行礼,倒是母后解释道:“皇上,方才听晚晴说起您今日身体不适,加上天都黑了也不见您过去用膳,臣妾放心不下,就过来了。本想叫您过去一起用膳的,您是不是——”
“哦”潇潇镇定地答道:“没事,朕刚刚让王太医看过了,因为晚上还要喝药,所以就让御膳房给做了一点清粥,你和晚晴去吃吧。”
“皇上,近日您政务繁忙,要不让臣妾留在这边侍奉吧,晚上也好一起回玉华宫那边安寝。”
不料母后仍旧步步紧逼,明明看潇潇不舒服,却还要缠在这里。如果下毒的人真的是她,而她又会武功,那岂不是引狼入室?
我一时没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潇潇倒是淡淡地答道:“也好,晚晴难得过来一次,要不让人在暖阁里生上火,搬了琴过来,我们一起去里面坐着。”
于是,马上有下人过来,在里间备了小菜点心,母后交代给炖了两盅冰糖燕窝粥。另有一盅山药茯苓粥单给潇潇。
我上前扶着潇潇坐到里间暖阁里,侍女先在榻上给他垫了蜀锦龙凤引枕让他斜躺着,然后搬了高几和软椅让母后和我坐了。
燕窝端了上来,我却无心品味这珍贵的宫廷美食,而是一直在偷瞄着母后的一举一动,如果真的是她,如果她可以回心转意,也许解药就在她手中。
可不知是不是宫里的习惯,母后用膳的时候一直默不做声,潇潇便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屋里安静地让人窒息,似乎连空气也停下了流转的脚步。
对峙中,潇潇懒懒的斜倚着,镇定自若,而母后的却不时紧咬朱唇,尽量克制着渐渐急促的呼吸。
“啪!”
一滴晶莹跌落在温润的燕窝羹里,很快便溶得没了踪影。
一片冰心(3)
一滴晶莹跌落在温润的燕窝羹里,很快便溶得没了踪影。
“飞雪!”潇潇不觉叫了出来,急急地坐起身,接着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复又缓缓躺下。
莫说潇潇难以自持,便是我一个女子见到母后梨花带雨的模样也已心中一恸……
房中再次安静了下来,母后微微颤抖地张了张唇:“霄云,你我结发多少年了?”
“三十三载零九个月,七天。”不想潇潇君临天下,对于这等儿女私事依然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