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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亲历这样隆重的场面,我不禁脸上微微发烫,尽量压抑着人高高在上之时心中那种本能的轻浮,表现出稳重大方的样子,希望不要给晨昱丢脸才好。
而此刻,我并未在意,下面朝拜的群臣之中有沈相,却没有沈卓。由于之前后位未定,我一直对朝中大臣知之甚少,还以为武将会多有缺席,却不知连远在边关的二哥也派了人前来贺喜。
至于沈卓去了哪里,这是我与晨昱都在日后方晓:因沈凡恰在今日选择了剃度出家,远走他乡,沈卓便是以军务为由向晨昱告了假前去送她。
晚上晨昱设宴款待友邦贵宾与朝中重臣,这时,我才渐渐习惯了端庄大方地立在晨昱身侧,不再在意自己的举仪容,而是静静地代他留意宴席上众人的一言一行,暗自揣摩君臣,友邦之间微妙的关系。
今日所来使节,有仇池,突厥和晋国,唯独没有大理。但这也在情理之中,芊蓉姨母险些命丧晨曦手中,金苓大师不知还会有何动作。
只是大理国疆土虽与东望相差无几,但东望沃野千里,自古有天府之国之称,其国力军力非大理可比。若论此,大理王自是不敢挥师北上,只是不知他会不会为芊蓉姨母报仇。
整场晚宴都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晨昱痛快地接着群臣的劝酒,酒至杯干,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心事,而我却是由于心下记挂大理未敢多饮,一直谨慎地守在一侧。
今日晨昱兴致好,晚宴夜深方散。
冰舞撑不住,勉强挨到亥时我早早送她回了新搬的贵和宫。
不负如来不负卿(2)
几日后,宫里选秀的事情提上了日程。晨昱让我会同珍蓉二后一起商议起草了选妃之法。
按照晨昱的意思,后宫几位嫔妃之位暂且空缺,此次选秀而来的,一律从采女、宫人做起,循序渐进,择优晋位。
按照此法,宫里进了一批宫人,不过仅有六人而已,多是歌女出身。那些官家小姐知难而退,原请奏的多托罪请辞了,晨昱自然没有为难他们。
如此,我已最大限度地在这深宫之中保护了自己,但那些例行千年的习俗非我一人可左右。那些采女自然知道自己为何而来,虽然身份悬殊,但她们也已是晨昱的女人无疑。
晨昱自也维系着这微妙的关系,除第一天推迟了早朝在玉华宫与我一并接受了她们的请安之外,也再未召见她们。他每日的工作便是朝堂政务,然后下午去探望冰舞,然后晚上回玉华宫。
可是,我心下却知,如此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来管我们的家务事了。
这日午后与冰舞在花园里走着,恰恰遇到了礼部裴大人引荐的京城名姬倾城。倾城很得体地早早停下步子立在路边向我们行礼问安。
这倾城自小在歌舞坊长大,人如其名,从头到脚生得如美玉般剔透无瑕,眸若秋水,眉如远黛,发如积云,手若春葱。那日请安之时,连晨昱也颇感惊艳,我亦对她姣好的容颜印象颇深,加上她因出身低微而自然带出的那种谦逊之态,更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可她如今却偏偏成了晨昱的嫔妃,晨昱不理她便罢,若是惹上便恐会陷入其中,难以自持。
念及此,我屏息向她微微颔首,淡淡回了一句:“妹妹多礼了,请便。”
不料她并未胆怯,而是上前行礼道:“久闻皇后娘娘贤德之名,今日偶遇,不知倾城可有幸邀娘娘至凉亭一叙?”
我望了她一眼,那静若秋水的明眸倒是神色自若,并无半分隐晦。抬首望到前面凉亭中已有人备了茶点,想来她是特意在此等我已久,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后宫对皇恩的那点企盼?只是冰舞在侧,且我也不愿在圣宠的事上与她们纠缠,于是答道:“若是圣宠之事便不必说了,等皇上忙过这阵子,本宫自会劝皇上巡幸各宫。”
“娘娘圣明,倾城代姊妹几个谢娘娘恩典!”
难产(1)
走过去好远,冰舞才悄声问道:“姐姐,你真的打算劝皇上去临幸她们?”
“不这样,又怎么办?若等别人上书请命,到时连个大度的好人都做不成了,既然他已是皇上,后宫又岂能无妃?”
“可是,不怕姐姐笑话,冰舞自嫁入靖王府时,便觉得自己错了。因为冰舞觉得姐姐与皇上跟别人不同,姐姐与皇上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其他人,包括冰舞都是多余的。皇上连沈家小姐都不肯娶,姐姐又何必去为难皇上呢?”
闻言我不禁陷入深思,是我错了,其实冰舞未直言,我只是怕别人说我小肚鸡肠,不肯容人罢了。可我可曾想过,将晨昱推给那些女人他又如何抽身?
当时流光河前,晨昱之言犹在耳畔,他曾说:“若是你走了,我一个人如何去面对三宫六院?我们又何谈永世不变的之情?”
原来,我要做他的挡箭牌,若是我连这点压力都不肯承受,又如何去要求晨昱对我一心一意?
念及此,我心中一阵宽慰,我停下步子,轻挽起冰舞的手,道:“冰舞,你说的对。我不应该将责任推给皇上。晨昱把后宫之主的责任给了我,我就要担起来。其实,我也应该代晨昱向你说一句抱歉,当年若非他,也许你会——”
“姐姐莫要这样说,冰舞真的无地自容了!若非皇上与姐姐肯收留冰舞,现在恐早已成为烟雨楼人人践踏的歌妓……”说着,冰舞急得打断我的话,说着说着竟要俯身下跪。
我忙劝着扶住她,道:“冰舞,你切莫如此。恩归恩,过归过,晨昱他虽对你有恩在先,但不可否认是他负了你一生,而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非那日我任性与先皇月夜高歌,也不会有那件事发生。”
说着说着,提到了潇潇,我又一次陷入沉思之中,而未注意一旁冰舞早已羞得双颊滚烫。
“贵妃娘娘,娘娘——”一侧婵娟的惊呼声忽然将我从回忆中惊醒,冰舞不知何时已倒在地上。
“冰舞!你怎么了?冰舞!”
难产(2)
“冰舞!你怎么了?冰舞!”
“姐姐,没事,是,是肚子疼,可,可能是要生了吧?”冰舞脸色煞白,断断续续地答道。
婵娟一边小心地扶冰舞坐在她腿上,一边答道:“娘娘,奴婢方才见您和贵妃娘娘在说话,就离远了一些,不知为何,贵妃娘娘她忽然就弯腰倒在了地上。”
“快去叫太医啊!”
“奴婢已派人去了。”
闻言,我心下稍安,生孩子都很疼的,应该就是产前的阵痛吧?
我上前代婵娟抱住她,让她躺在我怀里,解开她裙子查看起来,还好,内衣上并没有什么,看样子还未出血什么的。
夏日大家皆衣衫单薄,我想找件衣服为她铺上却没有一件合适,于是忙打发婵娟再去叫人,并取褥子和薄毯。
“姐姐莫急,没事,真的没事。”冰舞喘息着,虽如是说,额上却已布满涔涔的汗珠。
我想抱起她,却完全抱不起,不是因她太重,而是因她紧张地像张弓一样,全然托不起来。只好由她坐在草地上,歪在我怀里。
“冰舞!”不料第一个赶来的竟是晨昱,他纤长的手指迅速地搭在冰舞细弱的手腕上,俯身在冰舞的肚子上听了片刻,道:“冰舞,没事,哥哥在,晚儿,帮我把她侧过来。”
说着,晨昱脱下外衣,托起冰舞的沉重的身子,让她坐在自己的龙袍上。
冰舞神智尚清,忙推辞道:“皇——皇上,不可……”
晨昱拦住她,将她摁在龙袍上,道:“没事,一件衣服而已,你不要忘了,你腹中的可是朕的皇儿。”说着,晨昱微微勾起了嘴角,怜爱地轻拂了一下冰舞散乱的头发,转头亦望了我一眼道:“朕要你们都好好的。”
很快,太医与产婆也赶来了,几名太监抬来了步辇。
我随在一旁,紧张地捏着冰舞冰冷的手,生孩子这样疼吗?她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水。
按照习俗,我和晨昱都不可进入产房,他是男人,而我未曾生产过。于是,只能焦急地在贵和宫等待。
那个世界里,我并未见过顺产,只是见习过剖宫产手术,所以,也未曾亲眼见过产妇的痛苦。
难产(3)
只是,日渐西沉,天色已晚,冰舞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嘶哑,纵然是宫里很有经验的老产婆在侧,一帮人却也已忙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