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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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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独坐,低头编排轮回;二目半垂,权且左睁右闭;

三餐不食,遍享世间牲供;四肢乏力,掌管诸般大事;

五脏俱废,襟怀苍生水火;六亲少认,细辨黎民疾苦;

七情勿惑,常念百姓恩怨;八面威风,雄镇万方妖魔;

久坐圣台,纵难移步出户;十成泥塑,也作神明天赐。

说完,沛玉喜滋滋地问道:“愚兄这半段如何?可还要唱戏?”

叶芸听他诗中暗含褒意,与自己所作截然相反,颇不服气,当即说道:“诗是不错,只是还欠周全,我还有半段正好替你补上。”

“哦,芸弟即请念来听听,让我也长长学问。”沛玉感兴趣道。

叶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一人独坐,低头编排轮回;巅倒是非。

二目半垂,权且左睁右闭;糊里糊涂。

三餐不食,遍享世间牲供;暴殄天物。

四肢乏力,掌管诸般大事;鱼目混珠。

五脏俱废,襟怀苍生水火;装腔作势。

六亲少认,细辨黎民疾苦;自诩高明。

七情勿惑,常念百姓恩怨;虚情假意。

八面威风,雄镇万方妖魔;狐假虎威。

久坐圣台,纵难移步出户;死皮赖脸。

十成泥塑,也作神明天赐;肿脸充胖。

叶芸诵完略一迟钝,道:“这首诗的题目嘛,就叫做——”说到这里,他却忽然闭上嘴不再说下去。

沛玉以为他一时想不出以何作题,有心要看他笑话,遂等了片刻,待见他只是眼波流转,左顾右盼,并不象在动脑筋,才忍不住问道:“芸弟,莫非还藏着玄机?”

叶芸皱眉摇了摇头:“这句话不太好说。”

沛玉诧异地问:“芸弟为何这般说话?”

叶芸答道:“说来有嫌刻薄。”

“但说无妨。”沛玉道。

叶芸又道:“这一句还不太好听。”

沛玉怀疑道:“这又是为何道理?”

叶芸摊摊手:“听了有嫌不雅。”

沛玉笑笑:“你尽管说来,此话只你知我知,若真不好说不好听,说了听了就忘了,也不会碍着别人,若好说好听,正可让人分享。”

叶芸看看他,神秘地说:“那你过来些。”

沛玉依言俯耳过去,叶芸才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听着,这题目对城隍颇大不恭,我也只是说笑而已,切不可当真记在心上。”

沛玉真有点受不了他的娘娘腔了,忍不住催促:“你就快说吧,我都急死了。”

叶芸这才一字一顿地轻声说道:“百、无、一、用。”

沛玉听了一愣,这四字毫无文采,况且原话应该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此处用来作题形容城隍却是不妥,叶芸怎会以此作题。叶芸这时已忍不住笑出声来,沛玉这才恍然大悟,叶芸实是指桑骂槐,借机捉弄于他。

沛玉一伸手扯住他耳朵,低叫起来:“好啊,原来你早就编好了这些词来骂我。亏我平日对你千般好,你都当成了驴肝肺。”

“哎呀,快放开我,疼死我了。”叶芸叫着,挣脱他的手,扭过脸去。

“谁让你骂我?”沛玉故意板下脸问道。

叶芸却已生起气来不理他,沛玉想转到他面前逗他说话,可他也跟着转身,就是不肯照面。

沛玉还想再转,叶芸却急了,一跺脚,穿过城隍边上的窄缝,径往船停方向跑去。沛玉真有些糊涂了,只得撇下罗氏兄弟紧跟其后。但是任他千哄万骗,叶芸就是不肯理他。

到了傍晚放龙船的时候,寺后河岸边密密麻麻地停满了船,家家船上张灯结彩,河中央还有一条官船在不断放下一盏盏莲花灯。整条河面上灯火璀璨、竹乐喧哗,甚是热闹。寺中的空地上则搭了个戏台,各家戏班走马灯似的轮流登台亮相。

好词好曲好嗓子,好说好唱好身段,好笛好乐好排场,叶家颂梅堂确非寻常戏班可比,一段精彩绝伦的《长生殿*贵妃醉酒》把几个草台班的光彩全压了下去,与擅演《牡丹亭》的红船曲家和以《桃花扇》见长的吴县祝家班从十几个戏班中脱颖而出,公推为明天的台主。

第二天,保圣寺里更加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三套班子轮番搬演各自的拿手剧目,唯恐一时不够卖力,被别家争了头挑。

这天前来观戏的除了本地名绅和周围戏迷,竟还吸引了苏州知府郑衡,一时惊动了地方上的大小官吏也来捧场助兴,但见台上锣鼓喧天,台下群情激昂,盛况空前热烈。

三家戏班三分天下,从早到晚厮杀得难解难分。三家纷纷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拿手绝活,亮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还要想方设法抢唱别家的拿手戏,个个都要出尽风头。这却难倒了祝家班,祝家不比曲家闯荡江湖见多识广,竟连连被曲家抢占机先,当曲小姐唱出《琴挑》后,祝家来不及重新组织戏班,竟落到无戏可唱的地步,只得穿戴着全套行头,在场上干瞪眼。知府郑衡皱起眉头,挥了挥手,场下立刻嘘声一片,祝家班灰溜溜地下台去了。

比赛更加精彩起来,曲家一段《风筝误*惊丑》,叶家一出《如是观*刺字》,曲家一折《比目鱼*巧会》,叶家回之以《琥珀匙*山盟》,好戏连台,难分伯仲。

眼见叶家取出杨贵妃的头饰,曲家料定叶家准备唱《长生殿*密誓》,便先唱了这出。不料颂梅堂却唱起了《琼花劫》,这是一出新戏,极为引人注目,沛玉又是以《新水令》起笛,奏出了不同凡响的高音,先是一出《下凡》一出《称帝》,后是一出《贬姝》一出《情恨》,直把所有观众的心都牵了过去。

郑衡一捋山羊须,大声道喝:“好!”

知府一开口,不咎给曲家判了死刑,大小官吏立刻同声应和,市井百姓哄哄然纷纷喝采,不必多说,叶家颂梅堂已是独占鳌头。

郑衡特地召见了叶芸和沛玉,对他两人倍加称赞,并赏了一顶金灿灿的凤冠。叶芸捧过凤冠,只觉沉甸甸的竟是纯金打造,引得围观诸人一阵嘘叹,无不惊诧知府大人钟情昆剧、出手豪爽,反倒冷落了力拨头筹的叶家班。

只有红船的曲老夫子始终关注叶家,见众官绅纷纷拥向知府,才上前对二人说道:“叶公子、叶先生,老朽有个不情之请,望两位海涵。”

沛玉此行只是笛师身份,伪托姓叶,以字为名而称皓君,是以曲老夫子称之为叶先生。叶芸是班主,更因茧园显贵,虽年纪比沛玉看上去要小许多,仍颇得人尊重,老夫子故以花甲高龄仍称之为公子。

“老夫子有话尽管吩咐,在下无有敢违。”沛玉素知叶芸不爱与人结交,代他作答。

老夫子颇为诧异笛师竟敢逾越班主擅自作主应答,但见叶芸并不反对,也就说道:“老朽欲请二位去红船一叙,望叶班主赏脸光顾。”

老夫子此话本是点明了要叶芸应答,却不料还是沛玉说道:“在下兄弟正求之不得,老夫子请。”

老夫子虽惊讶沛玉越俎代庖,但见叶芸毫无异议,遂道了声:“甚好。”领两人向红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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