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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1 / 2)

>上拼命伸着手,喊道:“母亲!母亲!”

“怎么了?!”迟誉忙把他半扶起来拍他的后背,他高热烧得面若桃花,几乎神志不清了,又受了人参这样猛的药,面色绯红不停发出低低的啜泣,那声音甚至带着哭腔。

“宿昔?”迟誉拍拍他的肩膀,“宿昔?”他小声道。

宿昔看到母亲的身影雾气一般消散不见了,伸手也抓不住,师傅摇摇晃晃的坐在躺椅上,外公品着香茗,浦粟伏在桌上写一卷簪花小楷,宿渫被他抱着摘下一支三月的杏花……所有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他害怕极了,声嘶力竭的大吼。

会不会就这么死在这里呢。

如果死在这里,是不是就能陪着他们一同走下去了?

他错失的,丢弃的,遗落了再也找寻不回的,是不是一同去了,就能寻回,就能从头再来一次?

会不会这二十多年,不过南柯一梦,睁眼醒来,还是躺在师傅膝上,或怀抱着宿湄与宿渫,或与浦粟正在下棋,或威风凛凛的走在皇都繁华的街上,两旁是撒着碎银子和铜板的侍卫随从。

没有宿涣的死,没有十三城叛乱,没有纭丹,没有远嫁的宿湄,没有惨死的浦粟,没有陌生的宿渫,所有人都和他初次相见时那样,岁月无惊,波澜不起。

“宿昔!”

他紧锁着眉头,似乎万分不愿从梦里醒来,指甲几乎陷入迟誉肩窝,摩擦牙齿发出细微的啜泣声。

其实他知道不可能的。

世间总有后悔事,却没有后悔药,除了怪自己还能怪谁呢,错过了那么多,遗失了那么多,所有经过他生命的人和事,走过了就不再回来,即使万人簇拥着,最终却还是剩下孤零零一个人。

孤独的长眠于此。

他感到身体越来越轻,意识被慢慢剥离了,连思绪都变得模糊不清,似乎就要这样轻率的、孤独的死去……

“宿昔……”

“宿昔!”

这时却有人的声音唤起了他的意识,宿昔一个激灵,仿佛渐渐剥离躯壳的魂魄被滚烫的火烫到了,又从新躺回身躯里,他慢慢睁开疲倦至极的眼睛,看到了迟誉。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就结局了……

☆、树千丈落叶归根

宿昔这一病,就病了足足一个多月。

他素日是个十分坚韧的人,骨子里都透出强悍来,但是昏沉沉病在榻上的模样,却让人看了胆战心惊。

仿佛被多年来背负在肩头的重担压倒了,再也不堪重负,即使高热烧得昏昏沉沉,神志不清,还在紧缩眉头低声自语,浸血的绷带一卷卷送出去,伤口仍未见愈合,眼看着四月来了,又一路滑到月中,还是那样病怏怏躺着,半点精气神没有的样子。

迟誉不常来看他,来就是一整天,夙慕心心念念要除掉他,宿渫无论如何容不得他,处境何其凶险,饶是迟誉,把他掩人耳目的留在这位于夙都的子爵府里,也上下隐瞒打点,费了不少的心思。

春日里气候渐渐暖了,窗棂外看出去,便是片片盎然春意,只是宿昔身子倦怠不愿动弹,日日倚在榻上。

虽然神智逐渐清醒,高热也退了,但那思绪是模模糊糊飘忽不定的,有时他想起迟誉曾对他说,不要辜负陵苑,也不要辜负了他。

这话细究起来,几乎让宿昔胆战心惊。

他自认对迟誉非是虚情假意,但他心里更看重陵苑,对迟誉直言必须回到陵苑,为何他为了陵苑定要辜负迟誉,为何迟誉不说,他竟半点也意识不到?

在他心里,陵苑永远是需要他的,百姓永远处于弱势,离不开他的照拂,而迟誉,却无时无刻不坚韧,果断,无坚不摧。

是不是他从来以为,迟誉比起陵苑,比起百姓更为强大,能承受百姓不能承受的苦痛?

就因为这个,他几次三番……要负了迟誉……

宿昔觉得心里有些动摇,不觉叹了口气,咬紧牙关,让自己坐得更直,他起身想下榻,只是身体长久不动了,动作难免有点倦怠,他想和迟誉谈谈,转身就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婢女跪在榻边,手里捧着汤盅。

“你做什么?”

“请先生用一点。”婢子轻声道,“是上贡的血燕,十分滋补,王爷吩咐趁新鲜让先生吃了,于身子有益。”

宿昔素来不喜血燕,连寻常宫燕亦不愿意见,摆摆手让她下去:“我不想吃。”

“可是……可——”

那婢子生的十分伶俐,看起来甚至没有年纪,不过二八出头,低声劝说:“先生这日子都没吃什么东西,只怕身子受不住。”

“人参和血燕都是大补的,每日进了滋补过头不说,弄不好也会折了福。”宿昔见她年纪小,本不欲为难她,谁知那婢子见他这般,捧着汤盅猛地磕下头去:“先生吃一口吧,王爷吩咐下来了,这血燕先生若不吃,咱们这些近身伺候的都要陪葬,请先生怜恤奴才们,莫要推辞了!”

“你是看着我好说话?”宿昔哑然失笑,“迟誉只是嘴上说说,哪里做得出那等残暴之事,你可别被他唬住了。”

“王爷并非在与奴才们开玩笑!”小婢子一跪到底:“说先生不吃就要把近身伺候的逮起来,在府门口打上几十板子逐出去——”

“为了我,竟也值得……”宿昔哑口无言,轻说了一句,婢子却求恳道:“先生…先生吃一口罢。”

她到底年纪轻轻,五官都没有长开,看起来还是女孩儿家模样,宿昔也不忍为难小姑娘,只好道:“我吃不惯血燕这味道,你换白燕上来罢。”

傍晚迟誉来时,宿昔就半倚在榻上,榻边小几摆了个青色美人斛,斛里供了几只杏花,粉白色煞是喜人,映得他半边脸都有了几丝血色,手里抱着暖炉,半阖着眼。

宿昔定是知道他来了。

但那又如何?人家根本不想见他。

迟誉前几次都是宿昔睡着的时候来的,现下有些无措,站在那里,忽听宿昔道:“迟誉,你等等。”

迟誉看他。

宿昔看天。

半响没有第二句,迟誉正要开口,他伸手阻了一下:“我有事与你说。”

“你说。”

“我想了很久,陵苑…还是要回去一次。”

迟誉神色不变,等着他继续说。

“我不想——辜负你,但我更不能辜负陵苑。”

迟誉一言不发。

宿昔吸了口气,作势就要起身:

“陵苑生我养我,此情无以为报,若我不回去,只怕今生这颗心…都要难安。”

“树高千丈,落叶归根,我这辈子是要耗死在陵苑的,推诿不得,这便是我的命。”

“你为何如此笃定陵苑缺你不可?”迟誉忽然道:“笃定陵苑百姓缺你不可?陵苑离了你并非不能存活,你这样执拗,说穿了不过是心魔——”

他的话仿佛揭开了隐藏已久的面纱,强行暴露出底下柔软的真相,宿昔动作顿了一下,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说辞,只匆匆道:“不只为了陵苑,我还要去见弟妹——”

不过心魔,不过心魔……

这四个字让宿昔在心里愣了一下,不由反复斟酌,陵苑需要他,他需要陵苑,他根植于陵苑的土地,就永生永世不能从那里离开。

这是韫俪公主与他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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