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霖熬了药给欧阳拓外敷内服,石虎在一旁帮忙,同时也看清了他是怎么做的,心里便有了数。蔡霖弄好后,坐到床边,把欧阳拓给他的香囊又还给了他,“如果有人在路上盘查,这东西很容易露馅。你有没有什么暗记,可以让白将军一听就明白的?”
欧阳拓凝神想了一下,“你对他说,去年惊蛰那日,到白萍洲去迎他的那位故人,他就会明白的。”
“好。”蔡霖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石虎,“石头哥,你这儿还有没有要卖的猎物或山货?我替你带下去卖了吧。”
“有,你等着。”石虎兴冲冲地出门,到旁边的堂屋去收东西。
欧阳拓有些疑惑,蔡霖轻声对他解释,“石头哥他们不识字,也不太懂生意,老是被奸商欺负,辛辛苦苦打到的猎物和采集的珍贵山货都被他们廉价买去,日子过得很苦。有一次我上山玩,在林子里迷了路,多亏石头哥救了我,带我出来,我后来就一直帮他们卖那些东西,不让他们太吃亏。”
“哦。”欧阳拓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斯文秀才居然会跟五大三粗的猎户这么熟。
蔡霖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冷笑一声,“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你别看不起这些猎户,我却觉得他们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我没看不起。”欧阳拓连忙解释,“我只是一开始不明白你怎么会和他们有交情的,毕竟你住山下,他们在山上,你的家境也算小富,他们却是穷人,到底是有差别的,所以我才会觉得诧异,并没有轻视谁的意思。”
“那就好。”蔡霖点了点头,侧耳听着外面的风声,淡淡地道,“山里的天气多变,那些追你的人估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来,你安心养伤吧。”
木制的窗户关得很严实,欧阳拓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也能推想到。他们上山来时的雨应该就能冲去痕迹和气息,现在的雪盖住一切,更是极好的掩护。他安心了许多,微笑着对身边的人说:“山高林密,雨大路滑,你要多加小心。如果白将军不在府里,你可以去大司马府找白楚白大人,告诉他,有个小时候揪过他头发的小皮猴叫你去找他,他就懂了。”
“好。”蔡霖给他掖好被角,便起身出去。
过了一会儿,周围的几户猎人都跟着石虎过来,把自己的山货装上他的车子,笑着与他开了几句玩笑。石虎把毛驴牵过来帮他套好,蔡霖便赶着车在雨雪中往山下行去。
第4章
从魏庄到焯京有一百多里地,沿着青石板路到丰镇,便是一条宽敞大道,人来车往,非常热闹。
蔡霖从后山下来,见魏庄仍然平静,便回家去换了一身衣裳,洗干净脸,拿了些银子才上路。
走到庄口,突然看到有十来个陌生人带着两只凶猛的獒犬往里蹿,他心里一紧,表面却神色如常,赶着车给他们让道。那些人看了他一眼,见獒犬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便没有太在意,但仍然有两个人上前掀开他车篷的帘子往里张望,见全是兽皮、虎骨、鹿茸之类,并没有活人,便撇下他继续往里走。等他们走远,蔡霖才朝着驴子挥了一鞭,让它加快速度,往京城赶去。
每隔一段路就有人设卡拦车,穿的是官军的衣服,也不知是真是假,一路上他被盘查了若干次,一直都是从容不迫,声称要把山货送到京城里的山货庄。那些人看了他车上的东西,确认里面没藏着人,便放了行。
到了京城,他小心翼翼地打听,才找到大将军府。他上前去求见大将军,却被站在大门外守卫的家丁赶开。他自知身为一介布衣,想要见到大将军并不容易,情急之下只能在远处守着,如果府中有什么丫鬟小厮出来,再想办法接近他们,看能不能找到进去的路子。
骠骑大将军府占地甚广,院子一进套着一进,婢仆成群,正牌主子却只有白贲一人。他已过而立之年,夫人长年体弱,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于前年冬病逝。他至今都没续弦,虽有两个侍妾,既没扶正,自然算不得主子。
近年来,边关虽有外敌滋扰,但都是小战事,境内也没出过大乱子,这位著名的战将便长期呆在京城,成为太子的一大助力。白家先祖乃开国元勋,世世皆出良将,代代血染疆场,这是拼着性命打出来的功绩,历代皇帝都很看重他们,因此即使别人想要打压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往往对他们颇多忌惮,但并不会起正面冲突。
白贲下朝后径直回府,盘算着太子这两日便要回京,柳氏一党正加紧布置,争斗只怕会越发激烈,就算安王半年后出京都不会消停。他边走边思索着,到府门前下马,门里门外的家丁仆从一起涌上来请安,殷勤地服侍他进门。
今天阳光很好,春风扑面,带着淡淡花香,想来大将军府中定是百花盛放。蔡霖懒洋洋地坐在车上,倚着车篷,瞧着将军府大门两旁伸展开的青砖墙,渐渐昏昏欲睡,直到听到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这才清醒。看着身穿武将官袍的为首之人下马,再看看那些家丁仆从奉迎巴结的模样,便大致猜到他就是白贲,蔡霖立刻跳下车,走上前去,朗声问道:“请问大人可是骠骑大将军?”
白贲觉得这个清亮的声音很陌生,脚下一顿,转头看去,只见一丈开外站着一位青年男子。淡淡的阳光下,他身材颀长,面如冠玉,虽着一袭布衣,却不掩秀雅风采。他身后停着一辆驴车,倒有点像是秀才进京赶考的架势。白贲久在军中,并不似其他文臣世家,对上下尊卑看得很重,他贵为一品大将军,见这个平民百姓对自己竟然不拜,也并不恼怒。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情,自然不会狐假虎威,只静待将军发话。
白贲对他拱了拱手,“本将正是白贲。”
蔡霖长长地出了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白贲有些疑惑,“公子有何指教?”
蔡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在下蔡霖,有位朋友托在下来找将军,去年惊蛰,他曾至白萍洲迎过将军。”
白贲心中剧震,脸上却不敢流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立刻笑道:“哦,原来是蔡公子,请进府一叙。”
蔡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驴车,白贲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去,帮蔡公子将车赶进府里。”有两个仆从应道“是”,快步上前牵着驴的缰绳,掉头从角门进府。
蔡霖这才缓步上前,对白贲抱拳一礼,“久仰将军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蔡公子客气。”白贲豪爽地笑道,“快快请进。”
蔡霖与他一起走进大门,不紧不慢地一路观赏府中的景色。白贲也闲闲地与他聊着家常话,既不问他是哪里人,也不问他从哪儿来,更不问那个“故人”的事。白贲将蔡霖安置在花厅喝茶,然后去内室更衣。走到门外,他便叫来总管,让他派可靠的人去大司马府请白楚,“就说家里来了贵客,须臾便走,请他过来见见。”
蔡霖安静地坐在客座,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墙上的字画。等了两刻的功夫,白贲穿着常服出来。他礼貌地站起身来,白贲赶紧笑道:“坐,坐,蔡公子不必客气。”
蔡霖等他在主位落座后,这才坐下,左右看了看。白贲观其行而知其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