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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2 / 2)

景春抬头看着南宫淮,瞧着南宫淮鼻间还留着的刚才翻药柜时惹来的尘灰,不禁一笑:“想不到陛下对药材也很熟识?”

南宫淮一边仔细地研着墨,一边打趣道:“朕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从前跟着你舅舅上山采药,自然对此有些了解。如今,也正好能发挥用处。。。”

景春听了,抿了抿唇,又说:“堂堂一国之君,这样好么?”‘这样’自然指的是南宫淮此时呆在太医院药库里,像个小杂役般跟在景春后头忙前忙后的样!

南宫淮倒不以为然:“宫外有夏候大哥和严老镇守城楼,宫内有曹大人帮忙处理政务,就连宫女太监也有伊宫管着。朕总不能袖手一边,只当个‘富贵闲人’。。。”

景春听完南宫淮的话,复又低了头继续在笔下的纸上写着。只是,嘴角挂了弯柔软的微笑,似画非画,描摹不走。

几天后,全国的疫情都得到了缓解,一些病情较轻的患者几乎算得上是痊愈了,只有些重病的,还没能彻底好透。

勤政殿内一席灯火通到天明,曹参从满桌的文牍上撑起困顿不已的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坐在桌案对面的张太医也是一晚没睡,此时看到屋外晨曦微微,全身酸软的骨头像是都醒过来了一样,齐刷刷地开始疼痛起来。他不得不站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太医院内的一众医官们也可谓是持续战斗了好几天,此时都七仰八叉地倒在院子里,累得死活也动不了了。

帝都里的百姓们早就不嚷嚷着要出城了。城外的百姓看自己家乡的疫情得到控制,也纷纷回乡了。苦守城门好几天的官兵们,终于迎来了可以小小休息的日子。

虽然还没能找到根除此疫毒的法子,但淮南国此次遇到的瘟疫危机算是告了一个段落。淮南帝召告天下,此次疫情好转拜上天恩赐,特举行祭天大典三天,以敬苍天。

【2】

淮南国祭坛置于帝都正南边,与皇宫南北正对,遥遥相望。祭祀的队伍由北门进入,祭典前一天,淮南帝入住斋宫进行斋戒,群臣候于南门,等待隔天祭天仪式。

整个斋宫环绕在内外两圈护城河内,护城河上修有重重宫墙。以宫墙为基座,上筑斜坡青瓦顶的河廊,廊柱漆红,饰以蚘龙。

入夜之前,夏候浅便率领所有皇宫侍卫将斋宫四处围了个水泄不通。他自己,则一直守在护城河河廊处,勘察四周形势。

河廊上每根红柱都派设了一名护卫,护卫身姿挺拔,将斜照入廊内的阳光剪成道道人影,铺陈在廊内地砖上。

夏候浅绕着河廊巡视了一圈,见守备森严,将士们严正以待,总算不负重望。但他自己却是心绪难平,只能靠一圈又一圈的绕转,来微微减轻。

他腰间吊有一坠口哨,正是严子陵所养的传信青鸟。严子陵将此鸟交予他时,曾说:“若夏候将军执意要去寻找秦筝的下落,便带着这鸟上路,方可助你。”

那口哨与其他坠饰相撞,呯呯乓乓响个不停。夏候浅一抬足,一弯腰,只要行一个动作便被这声音所烦扰。但他却依旧将他坠着,只为平复每一次自己闭眼时便显现出的,那人的身影。

与山水间,那人携着一把古琴,身上蓝袍被风吹得烈烈摇动,发丝也似零乱风中。却仍是直着背脊,只余一张侧脸,眉目不清。

斋宫城墙中心,便是淮南帝用来休息的寝殿。寝殿左边是轮值大臣用来夜间小憩的值房,右边是宫女太监准备小食的点心房与茶果局。

此刻,见太阳将要落山,伊宫便遣了宫人与她一起在点心房备些点心,给淮南帝与大臣们食用。

“瓜子、核桃、杏子、春桃。。。”小宫女将这些东西分了盘,搁置在了托盘内。转身禀道:“伊宫姐姐,已经准备好了,陛下那边还烦请姐姐送去了。”

伊宫回礼谢过,拿着托盘,便朝寝殿正殿走去。

寝殿正殿夹在两株千年古树之间,为人字形青瓦硬山脊式屋宇。屋檐下有立柱,却无槛座倚靠。整座大殿墙面只砌了小半,其余皆为明窗,意在使阳光可直达室内,堂室通明。

殿中正间是淮南帝用来斋戒的地方,摆放了青蓝布匹套裹的宝座,座下铺明黄软垫,座边搁两方硬石小几。

伊宫将食盘果碟放于那两方小几上,向正盘腿坐在宝座上的淮南帝跪身道:“陛下,用些点心水果吧。。。”

淮南帝自深思中睁开眼,见座下跪着的伊宫,又见了两旁放着的食盘,道:“知道了,你叫隔间的景春也一同来食。”

伊宫应过,走到隔壁的次间中。次间里是供淮南帝读书的场所,所以摆放了书桌与文房四宝,书柜上还有一些线装的书籍。

伊宫见景春正埋首于书案间执笔写着一幅字,便悄悄地探身去看。景春察觉到了动静,一回头,两人俱是一惊。

“好姐姐,你是存心要吓我么?”景春顺着胸口,着实是吃惊不小。

相比之下,伊宫要镇静许多。她只是略有些心悸:“你小子倒是,这天儿都暗了,也不明盏灯。诺,陛下要你去正间用点心,还不快去!”

景春冲伊宫讨好地一笑,手捂在肚子上央道:“还是姐姐对我好,知道我正饿得慌。”伊宫拿他的小孩子脾气没办法,用手一戳他的脑门,沉声道:“你现在病好了,就会来开涮我。你病着的时候,可对我是拳打脚踢的!”

想到几月前景春发魇症的模样,伊宫心里依旧一阵心疼。

景春当然是没看到伊宫脸上那一丝泄了心事的怜爱。他将笔墨归置好,匆匆到了正殿去享受美食去了。

淮南帝见景春兴致冲冲地来了,也不问安行礼地,拿了一个春桃就啃了起来:“你小子,饿坏了吧!刚才在屋里,写些什么呢?”

景春一边猛吃着桃子,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写一句诗,叫‘斋殿南厢十笏居,明窗坐觉体安舒’,前几日翻古书看到的,觉得与这殿内很合宜。”

淮南帝听了,笑道:“那等你写好了,朕叫人制成楹联,挂在那间房内如何?”

景春还是一面吃一面说:“那就谢谢陛下恩典了,让我这小人也登了雅堂。”

晚间,寝殿周围只余了星光与鸟鸣。两株古树被风摇得沙沙作响,被院内座灯映得斑影婆娑。

值班的大臣换了一批又一批,值房的灯火也一直幽幽地亮着。

伊宫和几位宫女收拾好了梢间的卧房,就退出了正殿,到殿后的小屋休息去了。

殿中,淮南帝还是坐在宝座上,闭眼冥神念佛。

景春将熏炉里的香火燃得更浓了些,好驱赶日渐多起来的蚊虫。他听得四周噪音渐消,想是时辰真的晚了。

淮南帝鼻间闻到房内的香越来越浓郁,皱了眉睁开眼正要叫人,却见到景春正站在自己面前。景春似有话要对他说,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自己。

淮南帝微微一笑,将盘着的腿松开,整个人坐直了身子:“看你的样子,话也憋了好几天了。说吧。。。”

景春早就料到淮南帝的反应会是如此,他自己都能猜到的答案,淮南帝怎么可能没有察觉。景春低下头,翻开自己的手掌,细看了会儿:“陛下,臣猜想,那疫症的蛊毒正是中在了臣的身上。”

淮南帝不自觉地也顺着景春的目光,视线落在了景春的手掌心上:“想必的确如此。张禹张大人此前已经说过,那万俟禾烈正是西疆如今的蛊师。全西疆上下,也只有他能养出这样的蛊虫。再说。。。”

“再说。。。”景春没等淮南帝说完,便紧接道:“在雪原的时候,他的确对我对了手脚。虽然我那时断了左手,的确是在病中,但断不会突然全身发软,疼痛不已。”

南宫淮还能想起那时背着景春自雪原一路下来,景春一直烧着,嘴里梦话连连的模样。

“如此看来,答案其实很明显了。”淮南帝断言道。

“那么。。。”景春重又抬起了头,明眸凝神,问道:“陛下为何不让臣制炼治病的方子?”他已疑惑多日,如今不得不问了。

淮南帝先是抿出一丝微笑,他笑那景春倔强执着的一问,笑他还略显单纯的心思。然后,他又觉得有些难过,那笑容慢慢没了情绪,只是弯着嘴角徒留一个形状:“景春,朕还有些事没了。。。等过了明日,你再炼那方子,不迟。”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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