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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2 / 2)

怎么了?那家伙做啥这般看著她?好奇怪啊……

那注视实在强烈得令她难以招架,像是在凝想什么,又穿透什么似地。文人相轻,自古皆然,难不成他正在考虑怎么清除掉她这个碍眼的敌手吗?

真恐怖!这个上官紫,不需愤怒就已令人有窒息之感,倘若真正发起火来,会被揍得鼻青睑肿吧?她惴惴不安地想。

「湛露?」斯文少年没见她跟上,转过身询问。

「来了。」她应一声,甩掉那些猜测,小跑步向前。

然而,身後那诡谲的目光依旧如芒刺,教她很想伸手拔掉。

※ ※※

斯文少年名唤沈伯麟,和算学先生原来是叔侄。

这半月来,他总约她在茶肆苦念。也难怪他要这么努力了,换作是她,也不愿意在亲人面前丢脸的。

「湛露,你看这里,「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此问题何解?」

拿著毛笔,沈伯麟年纪虽比她大,却如同认真的学生般发问。

「这是韩信点兵呢!」她最喜欢这种题目了,若真有几营兵给她点点多好。湛露微笑,解说道:「瞧,三三数之剩二,置一百四十;五五数之剩三,置六十三;七七数之剩二,置三十。并之,得二百三十三,以二百一十减之,即得。凡三三数之剩一,则置七十;五五数之剩一,则置二十一;七七数之剩一,则置十五,一百六以上,以一百五减之,即得。」《孙子算经》里面有教过。

她再道:「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正半月,除百零五便得知。这是为了方便记忆的口诀。」

沈伯麟默念一遍,经她纠正再写下。

「原来如此,你真厉害。」他喃喃地望著本子里的敏巧解法,有些发怔。

「我只是比较喜欢这些东西而已。」她浅浅莞尔,不以为意地侧首道:「就像你也很喜欢儒家学说一般哪。」

「不及你……我是不及你的。」他慨然摇头,低声苦笑。因为科举制度,士子极重视儒学,算学虽没有等同份量,但那高深艰困的难度却是众所皆知的。

没有灵活的头脑,决计无法弄懂这门学问。

「别这么说。」湛露不爱他总是露出这种比不上她的模样。

朋友,又岂是拿来秤重比较之用的?

「我看也快天黑了,不如我们回去吧……啊!」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沈伯麟尴尬地抓头。

「怎么了?」她问。

「我有东西落在书院了……你陪我去拿吧?」他试探地询问。

「好。」她欣然答允。

两人很快将东西收拾乾净,步出茶肆。

「夕阳无限好哪。」已届昏昃,望著书院後方火红色的落日,她轻声吟道。「快入冬了呢……真冷。」她拉拉衣襟自语,从嘴里呼气暖手。

走回书院,她发现他不是往伦明堂的方向,而是朝西面走去,便问道:

「你东西落在哪儿了?」这儿她还不曾来过呢。

「喔,就在那里而已。」他伸手一指。

一栋恢宏的楼阁立在眼前,坐北朝南,构造共三层,仿八卦式建,飞檐碧瓦,栋宇轩窗,红漆大门上的巨沉匾额工楷写著「藏书阁」三字。

「这地方不是有人管理吗?」不能随便擅进的。

「是啊。」沈伯麟踩上阶梯,把门推开。

「这样不太好。」她制止他,觉得应该要跟书院的先生讲一声才对。

「……是不好。」沈伯麟歪著颈项,用著有些怪异的姿态点头,而後转身面对她,淡声道:「不过,那也是你要解释的事,跟我无关。」语毕,他极为突然地露出她曾未见过的——冷笑。

「咦?」她诧愕。

犹如摘了伪装换了灵魂,他愀然变化的语气和脸色让她吃惊,尚来不及开口询问,身後很快便有几个黑影逼近,她正欲反应,就被狠狠地推了一把,脚步绊到门槛,姿势狼狈地跌进藏书阁。

「痛……」她皱眉抚著小腿,瞥见推她的人也是伦明堂的学生。

大门「呀」地一声被迅速关起,外头传来架推门闩的声响。她忍疼爬起,发现大门已不可开启,便用拳头敲著门板,唤道:

「沈伯麟?沈伯麟?你做什么?放我出去啊!」

「放你出去?」沈伯麟冷淡嗤道:「哼,你别妄想了,今晚就在藏书阁里睡一宿吧!」只要天一亮,就会有管理人来察看,到时就算没冻病,偷书的罪名也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沈伯麟!沈伯麟!」她急拍著门,喊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为什么要这样?我为什么要这样?」沈伯麟充满怨恨的反问透过沉重木门传来,湛露完全无法想像这口气会是平常看来斯文的他。「你居然还敢这么问?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人厌?!我叔叔喜欢你,老在我面前提你有多好、多聪颖,根本无视我的存在!」所以他嫉妒!他不甘心!

他要整弄他!他丝毫不担心会被湛露告状,因为沈伯麟这名字在所有先生心中皆是乖巧的代称。加上他的叔叔在堂里讲学,而湛露只不过是个被收养的孤儿;只要他装得委屈点,谁的说词会被相信,胜负立判!

几人轰笑起来。

湛露简直难以置信,他竟为了这种……这种事,如此对她?

「……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是吗?」额头抵住门板。她不懂,真的。

「朋友?」沈伯鳞呸了声,「你少自以为是了!我接近你是要让你对我产生信任,我跟书院其他学生联合起来耍弄你!」

「你……」她难过又失望地闭上眼睛。

「这次算是小小的惩罚!你在里面好好地待著吧!哈哈……」

笑声随著脚步声一同远去。

她靠著门,良久,才悄声自语:

「原来是我表错情会错意,原来……原来……」忆起这些日子和他的相处,那友善温和的笑,背後存在的却都是阴谋,她灰心至极,「……原来我真的那么讨人厌……到这种地步……」不惜亲近痛恨的她,不惜假装和她做朋友,只是为了给她这般的恶意打击。

比起愤怒,她更觉荒唐、幼稚,险些笑出声来。

罢了罢了,反正她本来就习惯一个人。

沮丧只是须臾,稍稍整理心情,她很快振作起来,告诉自己,不许为那种卑鄙小人浪费心力自怨自艾。

外头尚留有余晖,她就著从窗外洒进的微光抬头看著这宽广的楼阁。

「真大……好黑呀……」她抱著双臂慢慢走著,感觉有些阴冷。

倘若夕阳完全西沉……如丝细线的尖锐冷风吹得她颤抖不止。唯一的大门被闩锁起来,窗子最低也只到第二层,她若冒险跳出去,不晓得会不会受伤?

「有书的味道……」新书会有种涩味,旧书则会有种霉味,不新不旧的书就……她淡顿,喃道:「当然了,这里是藏书阁嘛……」

所以……会有很多很多书啊。

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她却更略显期待地张大眼睛,瞪著那些巨大高耸的架柜。

她好像……知道今晚该怎么打发时间了。

※ ※※

「上官,你有看到湛露吗?」王师傅在伦明堂门口问著俊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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