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2)

听到这些话崔晚晚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郁塞,但她硬撑面子不愿示弱,刻薄道:“谁予你的?江夫人?施舍一顿饭你就念念不忘,别人当你乞丐而已。”

“别人当我乞丐,那娘娘当我是什么?”拓跋泰步步逼近,身高压迫得崔晚晚必须要抬起头来,“今日娘娘话中有话,还搬出只狗当幌子,莫非是暗示臣当你的走狗?还是说——”

“你视我如所有物,不容他人染指?”

崔晚晚死鸭子嘴硬:“胡说八道,你也配?”

“哪里不配?”拓跋泰眼神侵略,好似要把她拆入腹中。

崔晚晚被他挤得靠在桌沿,全凭一只手在后撑着才没跌倒,她美眸圆睁故作凶狠,但看起来颇有几分外强中干的样子。

“你敢、敢动我?”

拓跋泰徐徐倾身,捏住她的下巴:“有何不敢。”

“拓跋泰你大逆不——唔!”

崔晚晚刚一张口,拓跋泰就往她嘴里塞了一粒糖,她猝不及防,想吐出来的时候糖已经化开了,而且拓跋泰还紧紧拢住她的嘴让她咽下去。

崔晚晚气得要命,脸都涨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偏偏那始作俑者还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问她“好吃吗”?

看着崔晚晚眼角泛红要哭不哭的模样,拓跋泰意有所指:“若说大逆不道,我看谁也不及娘娘。”

松仁糖已下肚,崔晚晚又挣不脱,索性狠狠咬住他的手掌,直到淡淡血腥味溢出来才松开,还颇为嫌弃地“呸呸”了几下。

拓跋泰也不恼,瞟了眼手上伤口,学她的口气说话:“我很喜欢娘娘——”

崔晚晚斜眼睨他:“?”

“气急败坏的模样。”

天青色的蟹爪纹莲花碗里满满盛着松仁糖,圆溜溜的像是琥珀色的琉璃石。拓跋泰抓起些许捏在手里,稍微用力便听见咔嚓脆响。

“出殡那日,娘娘扔了不少糖吧?”

崔晚晚一脸无辜:“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最先摔下去的那个抬棺人,说他踩到了石头。但这么大的日子,广场上绝不会留下任何隐患,再说事后也检查过四周,并无什么石头。直到后来,我看到蚂蚁聚在他脚下,于是让他脱鞋来看。娘娘猜我发现了什么?”

崔晚晚托腮一脸好奇,反问:“什么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些许糖渣。”拓跋泰摊开手心,“与娘娘吃的这种糖一模一样。”

“那又能说明什么?”崔晚晚可不怕,“兴许他也爱吃糖,谁知道是在哪里踩上的。”

拓跋泰见她不肯认账,倒也不急,娓娓道来:“后来我又专程检查了皇帝棺椁,发现被磕破的地方也有一样的糖渣,这说明两者是在同一处沾到的。其实把戏并不高明,但当时众人都被突然出现的遗诏震住了,迫不及待地想知悉遗诏内容,故而竟无人追究事故的起因。”

“臣斗胆请教娘娘,此事是意外还是人为?”

“本宫觉得……”崔晚晚还装模作样认真思考了一番,眨眨眼道,“应该是天意。先帝驾崩江山无继,老天爷看不下去了,所以要让遗诏现世,指引众生。”

她这幅样子好似狡猾的小狐狸,而且语气得意洋洋,就好比狐狸在耀武扬威地摇着尾巴。拓跋泰都忍不住想薅一把她的狐狸尾巴。

他伸手想揉揉她的头顶,可转瞬又想到,元启是皇帝,还是她的枕边人,尚且被她这般算计利用,连尸首也不放过,那其他人呢?

拓跋泰收回手,说话间含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低落:“传闻娘娘宠冠后宫,独得圣心,可今日方知,狐狸应是没有心的。”

“宠?”

崔晚晚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了两声,继而转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拓跋泰,你可知这里为什么叫摘星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清风自窗外灌进来,吹得美人衣衫飘扬,好似随时会乘风踏云而去。

“俯观大象欲堕地,仰摘星辰几可掬。当你站在高处,看芸芸众生只会像蝼蚁。”崔晚晚垂眼看着窗下,只见来往之人皆如蚂蚁般大小,“高高在上的皇帝,已经拥有无上权力,世间的一切都能轻易得到,甚至以为自己可以摘星揽月。可人总是贪婪的,这些怎么够呢,他还差一样与众不同的玩物。”

“金玉宝珠这些都太俗气也太常见了,他想要的玩物,不仅要好看,最好还会走会动会说话,可以随时向他人展示、炫耀。”

还有什么选择能比艳冠大魏的崔氏嫡女更好?家世显赫兼有倾城之貌,把这样的娇可人儿玩弄于股掌之间,难道不有趣吗?

“你发现没有,摘星楼进出只有一条路,只要把路封死,任你插翅也难逃。住在这里的人,就像被囚于笼中里的金丝雀。”

“你觉得我该感激这种‘宠爱’?”

天下人只知皇帝爱重贵妃,专门为她修建了奢华无比的摘星楼,饮琼浆玉液,食山珍海味,脚下堆满了奇珍异宝。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圣眷、是恩宠,她能做的就是谢主隆恩,欣然接受。

世人认为金丝雀就该娇养,可又有谁问过金丝雀的意愿?她也有翅膀,也可以飞。

这种时候,拓跋泰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可又不知怎么开口。好在崔晚晚没有伤春悲秋太久,转过来仍是一张妩媚笑脸。

“这里太闷了,你陪我去喂鱼。”

第10章青梅香甜可口,鲜嫩多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唤佛兰取来一盒鱼食交给拓跋泰,带着他一路去往太液池。

她没有乘辇,兴致勃勃地走路,步伐轻快娇俏,一副天真无虑的模样。拓跋泰默默跟在她身后,暗中招来手下人吩咐清理周围眼线。

崔晚晚好像也不好奇今日宫中实在寂静了些,她一路走来竟没碰到一个人。她宛如好不容易外出游玩的闺阁娇女,三步一停,瞧见什么花草都要摸一摸。

“树上的果子是什么?”

拓跋泰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道:“梅子,还没熟。”

“青梅呀,我想吃。”她走到树下,仰头望着树梢点缀的粒粒青圆,好像还咽了下口水。

拓跋泰道:“这种不好吃。”宫中树木多是观赏之用,这种又小又绿的梅子指不定有多苦涩。

“我不管,我就想吃。”崔晚晚噘着嘴,用撒娇的语气命令道,“拓跋泰,我要吃青梅,你摘给我。”

拓跋泰倒是没拒绝,只是沉沉呼出一口气,颇多无奈的样子,然后把鱼食盒子放进她手心。

“拿着。”

他撩起袍子塞进腰间,走到树下借力一蹬,眨眼间就跃上了树干,只见树枝摇晃,几叶零落,不一会儿他跳下树来,奉上一捧青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子只有拇指大小,绿油油的,一看就泛着让人倒牙的酸。崔晚晚却一脸雀跃,也不嫌脏,赶紧伸手拈起一枚放进嘴里。

拓跋泰一直注意着她表情,问:“酸吗?”

崔晚晚还是一副笑容,摇头道:“甜的。这果子只是不好看,其实很好吃的,不信你尝尝。”

说罢她也往他嘴里塞了一颗。

拓跋泰牙齿一咬,顿时眉头紧皱,差点把他牙都酸掉了。

“你怎么这幅表情?”崔晚晚一脸困惑。

拓跋泰费了好大劲才把酸味压下去:“太酸。”

“哦,可能是刚才那颗没选好,你再试这颗,肯定甜。”

说着她又要塞青梅给他,拓跋泰赶紧一躲,道:“我不会再上你当了。”

崔晚晚的表情就像只狡黠的狐狸,还是化身成人可以勾人魂魄的那种,她徐徐诱之:“再尝一颗嘛,很甜的,没骗你。”

她进一步,拓跋泰就退一步,直到他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泰,你信我呀。”

崔晚晚刻意软软绵绵地说话,尾音缠绕,媚眼如丝。

她含了一颗青梅在唇齿之间,两瓣嫣红托着一点青绿,衬得那颗果子格外可口,让人垂涎欲滴。

她把拓跋泰抵在墙上,双手扶着他的肩,踮起脚仰起头,要把唇间青梅送他。

拓跋泰垂眸,只看得见如雪的脸庞,艳丽的红唇,还有点缀的一抹绿。皆是浓墨重彩的颜色,引得人热血发狂。

他拦住那把纤腰,毫不犹豫低头咬住。

……

两人继续前行,只见崔晚晚脸颊微红,可唇上胭脂却淡了些许,而拓跋泰的下颔沾了点点红印。

方才,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待到终于分开。崔晚晚气喘吁吁地评价:“滋味甚美。”

睚眦必报的性子,非要报了当日吃烤肉的仇。

拓跋泰也不跟她计较,指腹抹了一下被咬痛的唇角,回击道:“香甜可口,鲜嫩多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恼羞成怒:“你放肆!”

“臣指的是青梅,娘娘以为是什么?”

“……”

“拓跋泰,我发现你这个人坏得很。”

崔晚晚不知从哪儿折来一枝花,捏在手里拿去敲拓跋泰的脸,道:“别人的坏都是写在脸上,你的坏是藏在肚子里的。”

花香扑鼻,拓跋泰打了个喷嚏。

“攻城那日,你只身一人来摘星楼,恐怕也是想独吞玉玺吧?”

拓跋泰对上她一双似乎能看穿所有的美眸,模棱两可道:“宫中藩王大将,皆是为了玉玺而来。”

“始皇帝一统中原,制传国玉玺,莫不以其为正统,登基为帝要是缺了此物,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堪称窃国。”崔晚晚拈花一笑,“我猜你当时即便找到了玉玺,也不会告诉江肃那伪君子,是也不是”

拓跋泰反问:“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要是找到玉玺送给江肃的话,只能说明你们父子情深感天动地,本宫都要忍不住为这份情谊掉几滴泪。但倘若你存了私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揉烂了手中的花,打趣道:“那还不算太笨。”

“臣愚笨,没有娘娘这颗七窍玲珑心。”

“拓跋泰,我发现你除了满肚子坏水,还喜欢装疯卖傻。”崔晚晚把捏碎的花瓣扔他身上,“我问你,你甘心吗?”

甘心吗?

三个轻飘飘的字落在耳朵里,犹如重锤击鼓,振得拓跋泰攥紧了拳头。

不等他回答,崔晚晚继续说道:“江肃从前不过是安乐王府的家奴,蒙世子提拔,方在军中当了个小小校尉。当年朝廷出征高句丽和百济,你父亲受封天下兵马大元帅,领军出征,再后来得胜班师回朝,便在朝堂上为随行战将请封,江肃这才成了五品归德郎将。之后我大魏对外几次大战,皆是由你父亲率兵,江肃做副手,一步步把他推上了辅国大将军的位置。”

“武洪十七年,也就是十五年前,安乐王的谋反……”崔晚晚见他面色不虞,停顿一下,“内情如何我并不知晓,不做评判,我们现在只看结果。”

“那桩案子牵连甚广,按理说跟安乐王府亲近之人都难逃责罚,可江肃不仅平安无事,甚至还在一年后接管了本属于世子的那部分兵权,连带着藩王府兵也一并收入囊中,时至今日,他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回过头看,安乐王府不在了,是谁获益最多?”

崔晚晚咄咄逼人:“拓跋泰,我不相信你没怀疑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怀疑又如何?”拓跋泰的瞳孔里像有一簇火焰,衬得眼睛澄亮,“当年与案子相关的人大多数已不在人世,即便翻案又能怎样?安乐王府的人都回不来了!”

“可活着的人除了报仇雪恨,还应寻个真相,为冤死之人正名。”崔晚晚故意激将,“还是说你认贼作父久了,就算让自己的亲生父母背负骂名,遗臭万年也无所谓?”

这句话果不其然触到了拓跋泰逆鳞,他一把逮住崔晚晚手腕,咬牙道:“闭嘴!”

“那你就证明我说错了。”崔晚晚盯着他一字一句许诺,“那个位置,你难道不想要?拓跋泰,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与我说这些?你要什么好处?”

拓跋泰实在是看不明白这个女人,别人都说她是红颜祸水,凭着一张脸胡作非为,可她又并非空有美貌的草包美人,更不是那等只知柴米油盐的深宅妇人。她聪慧机敏心机深沉,兼有霹雳手段,这样的人突然说要帮他,究竟安的什么心?她想要什么?还有,她是怎么知道遗诏藏在棺椁之内?会是她放进去的吗?

“我想要阿泰——”她又故意逗他,说一半留一半,“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我想好以后再告诉你呀。”

太液池一隅,有一处幽静的水榭临池而建,崔晚晚凭栏而坐,撩起袖子要拓跋泰揉手腕。

只见那条如玉胳膊上一圈红印,像是被谁用力掐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理亏,只得按照她的吩咐轻轻搓揉,就像捧着一件琉璃宝贝,生怕稍微用力便碎了。

崔晚晚含笑看他,眉梢眼角都是喜色,但语气故作骄横:“本宫要罚你。”

拓跋泰已经习惯了她想起一出是一出,闻言眼皮也不抬一下,敷衍地“嗯”了一声。

崔晚晚打开食盒,随意捻了几粒鱼食扔进池中,许是很久没人来喂这些锦鲤了,鱼儿都蜂拥而至,一时间五彩斑斓浮在水面。

“哎呀!”

鱼食盒子噗通一下掉进池中,只在水面上留下一串泡泡。

“呜,我最喜欢的盒子。”崔晚晚咬唇,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再三强调,“真的好喜欢呢。”

拓跋泰深觉自己奴性渐强,他也不等崔晚晚下令,自觉脱了外衫靴子,认准盒子掉进去的位置就跳进了水池。

池水冰冷,他憋住气往下潜去,水下浑浊不太看得清,他便用手在池里摸索,好在淤泥不算多,不一会儿他就摸到了一个四方形的硬物。

拓跋泰抓住此物浮出水面,抹了把眉眼上的水,继而朝岸上游去。

崔晚晚站在岸边等他,待到他在浅滩处站立,竟然遥遥一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恭贺陛下。”

拓跋泰不明就里,崔晚晚则用眼神示意他看手中之物。

蓝田白玉,方圆四寸,纽交五龙。

正是皇权天授、正统合法之信物,传国玉玺。

第11章过继不知将军与柳下惠,孰高……

十一章

那日,拓跋泰一副落汤鸡的模样,惹得崔晚晚笑得花枝乱颤。

“脏死了。”

拓跋泰看着手里的丝帕,想起她一边嫌弃,一边把帕子扔给他的情形。

口是心非。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只要一想起崔晚晚,脸上就会带着笑意,不过当视线转到放在旁边的玉玺上时,笑意便淡了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氏子孙,持玉玺者,继位为帝。

恢复姓“元”并非难事,军中本来就有安乐王世子的旧部,甚至还有几人应该知晓他的身份,只是从未明言。再不然,去宗人府翻找玉牒名册,总是有“元泰”此人的。

如今玉玺也有了,好像登基为帝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拓跋泰打仗鲜有败绩,靠的不是运气,也不是一味勇猛,而是筹谋千里。他向来走一步要想百步,绝不打无把握的仗。

好比如今,他是有了称帝的资格,换了旁人也许就迫不及待公之于众,先当上皇帝再说。可拓跋泰不会,坐上帝位容易,可要坐得久坐得稳,而且不被人拉下来,这位置才坐得才有意义。

他把玉玺收起放好,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这样东西只会变成一道催命符。

话说另一边,大行皇帝棺椁另择吉日入了皇陵,接下来就是谁当皇帝的问题了,但如今内宫中住了三位“土皇帝”,一时间连京都世家都在静观其变,没有轻易站队。论血统虽是镇南王略胜一筹,但他年迈无子,只有几个女儿,若说承嗣也不是那么合格。江肃兵强马壮,又有拓跋泰这样的悍将,实力最强,可偏偏出生太低,不能服众。而房牧山的来历就更不堪了,土匪强盗起家,可恰好是这样的人最不讲规矩,也不在乎名声,搞不好来个改朝换代也说不定。

大魏行三省六部制,中书省代皇帝草拟和颁发诏令,元启在位时是杜立德任中书令,杜贼伤重逃亡之后,便由尚书令方晋杰暂代。

方晋杰是三朝老臣,也是三相之一,说话很有分量,这日联合了一帮臣子向江肃、镇南王元雍和房牧山提议,国不可一日无君,应从皇族宗室中挑选子弟继位。

房牧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宗室里还能挑出来什么好东西,不是吃喝就是嫖赌,没一个成器的。”说罢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镇南王,“再不然就是七老八十生不出儿子,一样没用。”

镇南王一辈子都在忍,但最在意的就是没儿子,此刻被戳到痛脚,气得胡子都抖了抖:“先帝遗诏,传位于元氏子孙,房将军刚才的话乃是大不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敬不敬的在心里,不像有的人嘴巴里说着敬,心里指不定想着如何抢侄儿的东西。”房牧山道。

“房牧山你此话何意?!”

“就字面上的意思,怎么?想打架?!”

江肃看俩人吵得厉害,这才出来打圆场,对着方晋杰道:“房将军的话虽然糙了点,但涉及江山社稷的大事,马虎不得。为人君者,当以仁善爱民为先,若是再有些功绩,必定更得民心。不知方相您可有合适人选?”

镇南王一听“功绩、民心”这些话语,便知道江肃这老东西是在给自己做铺垫,不由得心中冷笑。他再次强调出身:“江大人言之有意,宗室子孙人数众多,精挑细选必定能选出一位人中龙凤,堪当大任。”

话里话外都在打机锋,方晋杰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般,捋着白胡子端得一派仙风道骨,慢悠悠开口道:“诸位大人言之有理,我等经过深思熟虑,认为从宗室中寻一适龄男童,过继到先帝膝下,登基后再由诸位大人悉心教导,相信假日时日,必成一代明君。”

随行臣子附和:“先帝遗诏中所言的传国玉玺也许已经遗失,与其寻一个不知在何处的物品,不如先另立新帝,再从长计议。”

“这……”

过继宗室男童的主意,连镇南王这个正儿八经的元氏子孙都找不出反驳的话来,若是开口反对,岂不是更落人口实,江、房二人必定又攻讦他觊觎帝位。

江肃没有说话,尽管麾下谋士也打着另立幼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打算,但是自己立的和别人立的是有区别的,焉知是不是方晋杰这老家伙想的毒计,一心挑起他们三人争斗,自己好渔翁得利。

房牧山最急,不想答应就直接说了:“我认为不妥!稚儿过继之后,教养之责应由谁来担负?我等都是大老粗,骑马打仗还成,喂奶养儿全不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事无需多虑。”方晋杰成竹在胸,“先帝贵妃崔氏,出身清河崔家,知书达理又熟知内宫事务,由她抚养再合适不过。”

房牧山吃惊瞪大眼。

崔晚晚那妖妃?还知书达理?你他妈逗我?

消息传到摘星楼的时候,崔晚晚正在亲手酿青梅酒,只见佛兰把渍好的梅子放入琉璃罐,然后她再倒酒,便成了。

做完这些她拍了拍手指头,很是满意:“我亲手酿的,一定好喝。”

饶是佛兰如此端庄沉稳,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梅子又小又涩,指不定多苦。”说完往琉璃罐里加了些糖。

“反正会有人喜欢喝的。”

崔晚晚自信满满,正好这时有人送来前朝的消息,佛兰听闻不免诧异。

“竟要过继到娘娘这儿——”

崔晚晚倒不怎么惊讶,托着腮问:“养小娃娃和养旺财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佛兰一扫大宫女的稳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您可千万别答应!那又不是小猫小狗,给口吃的喝的,喜欢了逗一逗,不喜欢就大不了送人。您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养小孩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说话的,我哪儿像个孩子?”崔晚晚拍案而起,挺着胸脯问佛兰。

佛兰恨铁不成钢:“您就别跟着瞎起哄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问您,如果真的要替人家养儿子,还走不走了?”

“当然要走啊,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佛兰比老妈子还操心,苦口婆心劝道,“养久了都有感情的,到时候分开,您不难过?又或者那孩子已经记事了,无论对他多好,他还是只记着生母,您又如何自处呀?”

“好了好了,知道了——”

崔晚晚不厌其烦,拿手去抚佛兰的额头,道:“此事我自有分寸,知道你管我一个就够累了,没精力再照顾小娃娃,放心吧,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瞧你这样子,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头上皱纹可以养鱼了好嘛。”

闻言,佛兰才刚消了一点气,顿时又升了起来,她气鼓鼓抱起琉璃罐子就走。

拓跋泰也得知了消息,于是来到摘星楼,正巧遇到佛兰。只见这位处事圆滑的大宫女竟然板着一张脸,腮帮子鼓起,看样子气得不轻,而且竟然不打招呼就走掉了。

惯会气人的那人还倚在门口挥手:“你好好休息吧,不用管我啦。”

气得佛兰加快了脚步,一溜烟儿跑不见了。

“拓跋泰。”崔晚晚喊他,“进来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宫里之人一向拜高踩低,自从元启死后,摘星楼也冷冷清清,伺候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若不是新帝未立,崔晚晚这个前贵妃恐怕早该挪到冷宫去了。

拓跋泰进殿后掩上门,崔晚晚没骨头似的倚在贵妃榻上,懒懒开口:“我口渴。”

拓跋泰置若罔闻,走近问她:“娘娘将来有何打算?”

“你想知道?”

“嗯。”

“说来话长——我嗓子干,说不出话。”

拓跋泰拿她没辙,只好去倒了一杯茶来递给她,她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撒娇道:“手软嘛。”

反正就是不接。

“不知娘娘可读过论语?”拓跋泰把茶送到她嘴边,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斜眼狐疑:“考我学问?”

“崔氏家学渊源留长,想必娘娘也是满腹经纶。”

崔晚晚坐起来,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于是趴在他肩头,故意撩他:“妾身不像将军见多识广,略认得几个字而已。不知将军说的哪篇?兴许我读过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娘娘读过吗?”

整天吃饱饭,不干正经事,不觉得难受吗?

“你——”

崔晚晚柳眉倒竖,气得想捏拳捶他,可又发现这厮皮糙肉厚的,拳头落上去也只是给他挠痒痒。于是半空中把手收回去,转了转眼珠子:“妾身才疏学浅,不曾熟读孔圣人,但妾身读过荀子,记得一典故。”

“柳下惠与后门者同衣,而不见疑,非一日之闻也。”崔晚晚徐徐环住拓跋泰的腰,脑袋拱进他怀里,“不知将军与柳下惠,孰高孰低?”

她无愧于艳冠大魏的美名,枕在他怀里,一张巴掌大的脸,眉眼含羞,腮凝新荔,无处不精致,无处不完美。偏偏她还笑得勾魂,即便是柳下惠也要变成登徒子了。

拓跋泰把她圈在怀里,低低说道:“娘娘莫要引火烧身。”

“烧就烧,那不是还有将军你灭火嘛。”

拓跋泰愈发火大,翻身在上:“玩火自焚的后果,娘娘可担待得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崔晚晚定定看着他,仔细端详他的样貌,觉得他眉眼生得极妙,鼻子高挺,嘴唇微薄,若是肤色白一些,再拿把扇子装一下翩翩公子,指不定骗倒多少无知少女呢。

她眨眨眼:“阿泰,你真好看。”

拓跋泰脑中绷着的弦瞬间就断了。

第12章榫卯若是飞出这座牢笼,我就……

十二章

崔晚晚推开窗户透气,然后她拿着香胰子自顾自洗手。

“好了。”

拓跋泰见她洗手洗得通红,走过来拉她回床边坐下,仔细用帕子给她擦手,耳垂微红。

崔晚晚嗔道:“都怪你。”

拓跋泰低低“嗯”了一声,算是认错,但他此刻心情愉悦,忍不住调侃道:“也不知是谁娇里娇气……”

“还不是你——”崔晚晚恼羞成怒,“卯不对榫,是榫太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哈哈大笑,搂着她往后倒去。

崔晚晚难得像温顺猫儿似的趴在他怀里,觉得宽厚又温暖,逐渐有点昏昏欲睡。

“晚晚。”

拓跋泰喊她,问道:“前朝打算从宗室里挑选稚童立为新帝,然后由你来教养,你若不愿,我可以……”

“谁说不愿。”崔晚晚打断他,撑起身睡眼惺忪,“我还想当太后呢。”

拓跋泰也起身,道:“你听我说,如今局势复杂,宫里危机四伏,我并无十成把握,所以打算先送你去个安全地方,或者你想回崔家也行,总之你不要再淌这趟浑水。”

“那以后呢?”崔晚晚逗他,“你现在把我赶走,然后拿着玉玺登基为王,再大肆选秀广开后宫,这算不算是鸟尽弓藏?”

拓跋泰承诺:“待风平浪静,我便接你回来。”

“但是——”崔晚晚唇角含笑,语气却冷冰冰的,“我不想回来。”

她轻轻推开拓跋泰,疏离又冷漠:“若是飞出这座牢笼,我就再也不回来。”

“但你我……”拓跋泰错愕,下意识抓住她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我是先帝贵妃,不是你的女人。”崔晚晚挣脱开来,嘴里吐出字字残忍,“即便你我有些什么,你也不可视我为所有物,不如当成一段露水情缘,你情我愿,岂不美哉?”

“露水情缘,你情我愿……”拓跋泰反复咀嚼这几个字,苦涩道,“贵妃娘娘好一副铁石心肠。”

“没有啊,我心很软的,不信你摸。”

她去拉拓跋泰的手,却被他躲开,他很快起身穿戴整齐,也换上一副疏离模样。

他有意躲开她的目光,不愿对视,只是道:“娘娘以后若有用得到臣的地方,尽管差遣。”

“我还没睡够,那你陪我一会儿。”

拓跋泰又退一步:“臣不敢逾矩。”

崔晚晚觉得自己都示软了,他居然还不知好歹,语气也硬邦邦的。她也赌气道:“不劳大驾,哼!”

两人不欢而散。

前朝很快就敲定了人选,是旁支所出的一个四岁男童,虽然姓元,但是遗腹子,母亲生他的时候又难产而亡,所以是靠宗族抚育长大的。

方相看中他无父无母,过继之后便于教导。而江肃几人则觉得男童没什么背景,便于拿捏,况且这般年纪的小娃,能不能顺利长大成人还是未知之数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尽管各怀鬼胎,但众人在新帝人选上破天荒地达成一致。

前朝可谓雷厉风行,钦天监选了个最近的吉日就要举行典礼,过继和登基一起进行。

前一晚尚服局把礼服礼冠送到摘星楼,十二花树的礼冠,五色袆衣,朱红素纱中单,皆是大魏皇后的规制。崔晚晚随便看了一眼就挥手示意拿下去。

“您最近闷闷不乐的。”佛兰收起礼服,这般道。

“没有啊,我高兴得很。”崔晚晚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先当皇后再当太后,不用自己生就有个儿子,这种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两人相处多年,佛兰哪儿会看不出她强颜欢笑,只是这会儿也不好再在伤口上撒盐,于是佛兰低叹一声:“您早些睡吧。”

是夜,窗外蝉鸣鸟叫,崔晚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没有睡意。折腾到三更,她干脆起身去殿外透气。

小花园里,烤肉的小泥炉放在角落,有只蝉好像藏身其中,不断发出“吱——吱——”的烦人噪声。崔晚晚看见就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一脚踢翻泥炉。

“哎哟!”

绣鞋轻软,踢在硬邦邦的炉子上反而把脚硌得疼,她蹲在地上,眼里都蓄满了泪。

身后传来脚步声,崔晚晚抬起头来,隔着雾蒙蒙的泪看见高大身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拓跋泰居高临下看着她孤零零在那儿蹲着,双手捂脚,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一副说不出的可怜样。

他叹口气,弯腰把她抱起。

“要你管!”

崔晚晚搡他,可哪里抵得过这人力气,说话间眼泪还不争气地掉下来,瞬间气势低人一等。

拓跋泰抱着人回了寝殿,脱掉她的鞋,看见玉足竟然破了一道小口,渗出点点鲜血。他随手从衣摆处撕下布条把伤口包了起来。

“你是豆腐做的不成?这也能受伤。”

“我是石头做的。”崔晚晚还记仇他说自己石头心肠,听他嘲笑自己,更气得拿手敲他的头,“你轻点,痛死了!”

拓跋泰生生挨了两下,这才挡住她作恶的小手,道:“别打了,小心手也破了。”

崔晚晚还真觉得手有些疼,哼道:“我当然不像将军这般铜头铁臂、刀枪不入了。”

拓跋泰也不还嘴,帮她把伤口处理之后,径直半跪在她跟前,抬头望着她的眼睛。

崔晚晚被他看得脸颊发热,又有些心虚,故作凶相瞪回去:“怎么?登基大典还未举行,现在就着急拜见太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晚晚。”拓跋泰表情凝重,“便是明日了。”

“明日?”

“我已联络过先父旧部,以及当年与安乐王府有交情的老臣,再加上驻扎京畿的兵马,听我调动的有十二万。”

他这么一说崔晚晚就明白了,当日他拿走了玉玺,之后却没有动静,但他不是没有动作,而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暗中做足万全准备。

江肃千防万防,却没有料到拓跋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布局。

崔晚晚歪头一笑:“拓跋泰,你挺厉害呀。”

“你身边之人是否够用?”他捉起她的手,“明日凶险,我怕不能护你周全。”

“你当我崔家吃素的?”崔晚晚冷哼,“再说我是你什么人,用得着你保护?”

她高高昂着下巴,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愉悦心情。

“你说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拓跋泰也不跟她争,从怀里掏出一条八棱玛瑙手串套在她腕上。

崔晚晚举起胳膊端详,笑意掩都掩不住:“送我?黑不溜秋的,又不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不上便算了。”

崔晚晚连忙把手背在身后:“送人的东西哪儿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拓跋泰从前很讨厌别人心口不一,但现在却十分喜爱崔晚晚口是心非的模样,一张冷肃的脸也浮起淡淡笑意。

“拓跋泰,我也会回礼的。”她收了礼物眉眼飞扬,“说到做到,等着瞧吧。”

二人相识至今,说她红颜祸水也好,恃美行凶也好,总之拓跋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不管她再怎么若即若离,他总是放不下她的。如今他也不求任何承诺,只是再三叮嘱:“明天如果见势不妙,你就先走……”

崔晚晚耳朵都被念起了茧子,见他滔滔不绝比佛兰还要唠叨,索性凑上去堵住他的嘴。

翌日,佛兰来伺候梳洗的时候,发现崔晚晚竟已经起了,自顾自坐在镜前梳理长发,嘴里还哼着小调。

“心情这么好?”

佛兰纳闷,绞了帕子给她敷脸,瞥见她赤着脚,便去拿鞋给她穿。

“咦,怎么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把脚缩了缩:“不知道怎么弄的,别管这些了,你快拿礼服来。”

有猫腻。佛兰一边腹诽,一边服侍她更衣戴冠。

一切妥当之后,崔晚晚乘上凤辇,前往正殿。

第13章登基吾皇万岁!

十三章

大典在内宫正殿举行,只见丹墀之上,方晋杰身边站着一个比他膝盖高一点的小男童,想来便是选出的宗室子了。垂髫小童身着衮冕,因为是匆忙赶制的,尺寸极不合适,衣摆都长长拖在地上。

文武百官身穿祭服,头戴武弁,罗列在螭陛两侧的台阶上。

崔晚晚乘凤辇缓缓而来,在此场合收敛了一贯的懒散模样,身着华服正襟端坐,只见她薄施粉黛便显出十二分的颜色,俊眉修目,腮粉唇朱,令人见之忘俗。

她余光瞥见拓跋泰站在百官之中,高挺的身姿颇有些鹤立鸡群之感。她保持目不斜视,只是凤辇经过他的时候偷偷笑了一下,也不知他瞧见没。

吉时一到,大典开始。只见礼部官员先主持了祭拜天地的仪式,然后唱念祝祷之词,最后呈上了事先攥写好的诏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诏书并非皇帝遗诏,而是由中书省拟好,在新帝登极的时候向天下人昭告。四岁男童尚不识字,于是丞相方晋杰代为宣读。

只见方相双手捧起诏书,郑重其事,站立面向文武百官,朗声道:“先皇骤崩,归于五行,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择宗室子弟入奉宗祧。”

他停顿须臾,念出下一句。

“安乐王之孙元泰,天禀仁厚,德器夙成,伦序当立,宜登大位。”

“元泰”二字落入不同人耳中,自然也是不同反应。

“那小娃叫什么来着?”房牧山问左右官员,“朝中有安乐王此人?”

知悉当年事的官员惊讶:“十五年前安乐王府不是尽数都……”顾忌场合,到底没有再说下去。

镇南王顿觉不妙,打断方晋杰:“方丞相!此诏书恐怕有误,写错了名讳!”

方晋杰并不理睬,继续读到:“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肃则脸色清白犹如雷击,反应过来后赶紧去寻拓跋泰的身影,却不见他如往常一般,规规矩矩站在自己身后。

江肃心慌意乱,一转头竟看见不知何时拓跋泰已走上御路,只见他头戴通天冠,身穿大裘冕,双手在前托着一樽玉石方印,稳稳当当朝正殿而去。

“那手中之物是……”

“是玉玺!传国玉玺!”

典礼伊始众人都屏气敛声,渐渐地有些许讨论声在小范围传播,可也不知是谁喊了那么一嗓子,文武百官顿时沸腾起来。

元氏子孙,传国玉玺,承继江山,莫非这就是天意!

群情激奋之下,场面一度有些混乱。房牧山难以置信地揪着人打听:“拓跋泰那小子究竟是谁?他哪儿来的传国玉玺?”

而镇南王则气得胡子发抖,方才他的人来报,前夜内宫换防,拓跋泰借机调走了其他人马,如今内宫守卫已全部换成拓跋泰的人,各个披坚执锐,把正殿围得水泄不通。

四岁的男童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哇哇大哭。相比之下,冷面肃杀的拓跋泰不仅更有帝王气相,还兼具了催命修罗和能止小儿夜啼的阎王模样。

崔晚晚示意宫人把那男童抱下去,随即朝拓跋泰迎上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屈膝跪地,双手合前行了稽首大礼。

“吾皇万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一跪一拜就像洪水开了闸,接二连三有人跪下,山呼万岁。不多时,只见呼啦啦跪倒一片,仅有几人保持站立,屈指可数。

江肃没有跪,他面皮涨得紫红,几乎要碎了牙,双目怒瞪高高在上的拓跋泰。

“好!好!好!”

江肃连说三个“好”字,正要再讲什么,只见人群中突然有个官员起身破口大骂。

“汝等凶逆!逼迫天子,颠倒纲常,坏我大魏江山!昔年安乐王所犯之罪乃是谋逆,一干罪人皆已伏诛!你是哪门子的皇亲国戚,你不过是……呃——”

这人话还没说完,只见凌空一支箭羽,“倏”一下就钉进了他的咽喉,箭头还从他的后颈穿了出去。

一箭封喉,并且射穿了整个人,箭法之绝,力度之大,下手之狠。

正殿顿时一片寂静,众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大家突然想起,当日城门之上,杜贼便是被这样一支箭射得跌落。如今要继位的这位主儿,可不是娇生惯养的王孙公子,而是在魏国边境,真刀真枪打了十余年仗的杀神战将。一言不合,杀了便是,谁有功夫在那儿唇枪舌剑?

杀鸡儆猴,既然鸡已经死了,猴子也该识趣闭嘴了。

拓跋泰收了弓,从方相手中接过了诏书,这才对众人道:“孤仗赖将士披靡,三载苦战,驱逐鞑虏,正欲稍歇之时,恰适众卿力荐,言孤拥威名而怀柔,擒逆匪而仁厚,理应登基大统,茂立新天。孤自惭德疏才浅,数辞不就,然众卿广荐有三,再辞不得。由是决意称朕建制,昭告上帝皇祗,定有天下之号曰‘大魏’,建元开明,复国姓拓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向众人展示过雷霆手段之后,大家便知拓跋泰铁了心要称帝,绝无讨价还价的可能。而镇南王等人见大势已去,也只得俯首称臣。不过拓跋泰却及时免了他们的礼,称几人都是匡扶社稷江山的功臣,理应嘉奖封赏。特别是对江肃,拓跋泰感念十年来的教导养育之恩,当场封其为异姓亲王,更加封太傅。

除了被射杀的那人,这场原本应该血雨腥风的继位大典用一种兵不血刃的方式结束了。

是夜,摘星楼。

“阿兄。”

崔衍再次夤夜而来,崔晚晚放下手中忙活的事,快步迎过去。

崔衍见到房中略显凌乱,但榻上摆着两个包袱,而佛兰还在收叠衣物。

“小晚舍得走了?”崔衍打趣。

崔晚晚撒娇:“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谁稀罕呀。”

“摘星楼你自然不稀罕,可某个有趣之人——”崔衍意味深长,“你真舍得?”

崔晚晚佯怒打人:“阿兄取笑我!”

这对兄妹打闹,佛兰见状偷笑,又自顾自收拾东西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人围着茶几坐下,崔衍煮茶。

崔晚晚捧着杯子,笑问道:“阿兄身为一州刺史,却总在都城出现,也不怕被御史台弹劾?”

“小晚此言差矣,崔刺史不是好好在兖州么?”崔衍高贵如明月,举止风雅,只是笑眼狡黠,“除非小晚告状,否则谁会知道呢。”

崔晚晚托腮叹气:“唉——不用说了,你肯定又让二哥替你,二哥真可怜。”

“他可怜?”崔衍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如果流连兖州的秦楼楚馆也算可怜的话,他确实。”

崔晚晚一听两眼放光:“听说里面的姑娘色艺双绝,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是不是真的?”

崔衍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姑娘家家,打听这些成何体统。”

“疼死了!”崔晚晚捂着额头,埋怨看着兄长,噘嘴道:“又不是小时候,干嘛还打我,你不说算了,等见到二哥我让他带我去。”

崔衍见她额头泛红又有些懊悔,轻轻帮她搓揉:“小晚,对不起。”

“唔?”

崔晚晚惊讶,傲气如崔衍,难道为这点小事道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不起。”崔衍轻抚她的头顶,就像她幼时一般。他眼眸低垂,歉疚道:“当年是我没有护好你。”

崔晚晚及笄那年,提亲之人络绎不绝,差点踏破了崔家的门槛。最后崔父千挑万选,定了世交陆家的嫡公子,此子人品贵重且才学出众,家世清贵还知根知底,是绝佳的乘龙快婿人选。但崔家父母心疼女儿年幼,要求多留几年再出嫁。

彼时崔晚晚是京城里最惹人艳羡的姑娘,出身显赫,父慈母爱,还有两个宠她的兄长,连未婚夫陆湛也是人中龙凤。也许是她人生前十几年过于顺遂,所以在十六岁的时候跌了个大跟头。

崔晚晚遇见了当时还是皇太子的元启。

元启对她一见倾心,求爱不成屡屡被拒,崔晚晚自觉不是什么大事,倾慕她的人何其多,那些狂蜂浪蝶若不拒绝得狠一些,还会卷土重来,到时候烦都烦死她。

但元启不是平常人,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皇帝垂暮,太子风华正茂,他离皇位仅有一步之遥,怎能容忍有人藐视皇权威严?

元启看似仁厚实则心胸狭隘,但顾忌储君的名声隐忍不发,崔晚晚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扎根久了就变成了一道执念。

没过多久先帝驾崩,元启继位。国丧刚过,新帝就不顾文武百官反对,执意纳崔氏女为妃。

崔晚晚缓缓摇头:“阿兄,不怪你。”

当年崔家兄弟二人前后外放为官,京中家里只有父母小妹。国丧期间不得宴饮玩乐,所以崔晚晚想出门透气,只好随母亲去礼佛烧香。

山郊古寺,本是佛门清净之地,却滋生出最阴暗的恶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晚晚看着后脑着地晕死过去的母亲,跪在元启的脚下,含泪苦声哀求。

元启居高临下瞧着她梨花带雨的娇怯模样,胸中意气膨胀:“朕还记得从前崔小姐,对朕总是不假辞色。”

“以前是臣女不识好歹,求陛下宽恕。”母亲生死未卜,崔晚晚只能自断傲骨,匍匐磕头。

“崔小姐言重了。”元启手中的扇子挑起她的下巴,“这般美人儿,朕怎舍得怪罪?”

扇子沿着她的脖颈缓缓下滑,停在襦裙衣襟处。

崔晚晚似乎忘了不能直视君王的规矩,怔怔盯着他好一会儿,复又垂下眼帘,再次抬眼已是一脸媚笑。

“臣女,侍奉陛下。”

第14章留下亲娘当不成,养娘如何?……

十四章

崔衍虽不知当日详细经过,但后来崔母伤重归家,对外说辞是不慎跌倒,在床上躺了月余终是伤重不治,撒手人寰。他千里迢迢回家奔丧,却又得知了小妹竟入宫为妃的消息。崔衍素有神童之名,头脑是何等聪慧,略一思忖便推测出来龙去脉,此事绝对与新帝脱不了干系。

可恨崔家世代为忠,到最后却效忠了这样的帝王,落得这般家破人亡的结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衍还是懊悔:“如果当年我……”

崔晚晚在他面前从不提自己如何与元启相处,他也只能从外人口中探知一二,什么独爱专宠、骄奢淫逸、夜夜笙歌……多数不是什么好话。

想来深宫生活也是诸多苦楚的。

“阿兄,别说那些扫兴的事了。”崔晚晚打断他,不想他再沉湎愧疚,转而道,“今日之事你都知晓了吧,咱们这位新陛下可真是敢作敢为呢。”

崔衍点头:“我一早便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为何?”崔晚晚好奇,“你从前便对他颇多夸赞。”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对拓跋泰产生这么大的兴趣。

“智勇双全、用兵如神这些,看他如何率军击退匈奴便知道了。但难能可贵的是,三方联军起义,唯有他的人马途经各座城池,不烧不抢不扰民。”崔衍啜了一口茶,“足以证明他所谋之物,远不是高官厚禄这么简单。拢聚民心且爱惜名声,这是历代明君才会做的事。”

“如此看来,他的谋划可能早在你我之前。”崔晚晚点头赞同,随即哀叹一声,“阿兄,我怎么觉得咱们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呢?”

“崔家祖训世代忠君,但到我这里,需得加上几个字。”崔衍一字字道,“只、忠、明、君。”

也只有崔衍这般恃才傲物的人,敢这么大逆不道,说出不事昏君的话来,甚至隐约还透露出要改天换地的意思。

“那阿兄觉得,拓跋泰会是明君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衍摇头,轻笑道:“坐得稳皇位再说吧,如今他好比从狼窝里抢了肉的猎人,身旁都是虎视眈眈的恶狼,正眼红得不行呢。”

江肃万万没有想到,他螳螂捕蝉,拓跋泰黄雀在后,自己竟是养了条白眼狼在跟前,到头来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

太傅是天子之师,地位尊崇,但并无实权。拓跋泰此举明升暗贬,大典结束之后,加封太傅的圣旨就到了江肃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金银地契等赏赐。

江肃面无表情接了旨,关上门却大发雷霆,砸碎一屋器物。平复心绪后他招来心腹。

此人叫赵阔,正是之前提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那位谋士。赵阔四十余岁,身材精瘦其貌不扬,颧骨高高凸起,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

进屋见到满地狼藉,还不等江肃开口,赵阔率先伏地磕头请罪:“主公息怒!是我等不察,竟让那拓跋小儿钻了空子,还请主公恕罪!”

“先生请起。”江肃深知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应当笼络人心,于是做出一副温和模样,虚扶一把,“我请先生来,是想商议应对之策。”

赵阔起身,毕恭毕敬道:“如今那拓跋小儿既已恢复安乐王后人的身份,又有遗诏玉玺在手,登基称帝占着‘名正言顺’四个字。”

“既然木已成舟,不妨让他先坐着皇位。”赵阔捋着胡子,眼神精明,“镇南王与房牧山两个心腹大患,拓跋小儿必不会放任自流,且看他如何与那二人斗法。主公趁此时机韬光养晦,待到他们几败俱伤……”

赵阔说着说着去看江肃脸色,只见他闭口不言,也不表态,便知道这是还没说到心坎上,于是眼珠一转,道:“但拓跋小儿这般算计主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在下有一计,可让他身败名裂。”

江肃这才开口:“说来听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登基之后诸事繁琐,拓跋泰一方面要提防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发难,一方面又要处理朝中各项事宜,于是连着在正殿住了四五日,每天合眼不超过两个时辰。

待到大事理顺,这日入夜,他抽空摆驾摘星楼。

按照祖宗规矩,诞育子女的先帝嫔妃,可随子女前去封地养老,没有子女的,就打发去守皇陵,或者送至宗庙出家修行。

拓跋泰尚未下旨言明后宫一干人的去处,众嫔妃战战兢兢,生怕这位铁血手腕的新帝看她们不顺眼,要让诸女殉葬。

佛兰早已收拾妥当,日夜盼望可就是不见出宫的旨意下来,不禁疑问:“您说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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