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可谓是漠不关心的声音回答。
「你不记得了吗?确实,是我六岁左右的时候所以……你是四岁吧。佣人正要换床单的时候,幼兔们一齐逃跑造成大骚动。平日文静的你的母亲大人,就只有在那个时候放声大笑呢。」
「阿尔文。」但丁威胁般地低声说道。
即使明白这是警告自己他不想继续再听下去了,阿尔文却满不在乎地接着说。正由于是妹妹所宠爱的兔子,所以才为此稍微动怒。
「不知道是谁开玩笑地说『这群兔崽子,我要把你们抓起来做浓汤!』一类的话,结果你因此嚎啕大哭,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还说『不要,不要吃我的兔子』。」
「……呜呜咕……」
喉咙发出奇妙声音的人是修。抱着兔子与弓以及剑筒,拚命地忍住笑意。斜眼看着这一幕的但丁,带着怒容肆无忌惮地逼近阿尔文。
「——你听好,我已经不是四岁了。」
被他放低姿势,以探身下望般的姿态恫吓。虽然有一股彷佛明白显示体格差异的压迫感,阿尔文仍然用沉着的声音回答:「这种事一看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在我面前,不准再度提起以前的事。」
「为何?」
阿尔文歪着头提问,他是认真询问的。难得他千里迢迢前来造访自己,阿尔文本身自然希望能够一面怀念从前,一面谈论诸多往日的回忆。
然而,但丁却只撂下一句:「因为让人不愉快。」脸上的表情简直像是在说,在这片土地度过的几年时光,对但丁而言只存在恶劣的回忆。对于深爱自己领土的阿尔文来说,那未免太过遗憾。
「但丁,你……」
「我没有心情听那些无聊的往事。下一次如果再说同样的事,我就把兔子的尸体塞进你那张小嘴——这话暂且不提,替我带路去村子。」
「咦?」
面对唐突又出人意表的要求,阿尔文一时之间无法答复。
「听说贝涅波廉特的锻造工匠技巧高明,希望你能帮我引见。」
「啊,我当然会为你介绍……」
还不待阿尔文说完应允的句子,但丁便说了句:「既然如此,现在立刻出发。」并迅速离开了大厅。阿尔文慌忙吩咐童仆拿来斗篷披上后,将玛瑙胸针别在肩膀上。
姑且不论两人关于往事的看法,但丁告诉自己想要参观领地却是令人欢喜的事。
「请慢走。」
在修与童仆的目送之下,阿尔文追随但丁前往中庭。跨上爱驹,紧追着在吊桥前方等待的但丁。
「喝!」
随着吆喝声,但丁黑褐毛色的骏马开始奔驰。
驰骋在通往村子的道路前头的人是但丁。混杂在清爽的春风之中,一股缠绕着紫罗兰的野兽香气从但丁身上传出——阿尔文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当转过和缓的弯道时,感觉金发被拉了一下。阿尔文试着小声地向精灵问道:「你讨厌他吗?」因为他对于自从但丁出现以来,精灵便不常现身一事有点介意。
不知道,真是难以捉摸的人。
听见精灵的轻声回答,阿尔文点了点头。但丁确实难以捉摸。
阿尔文自身也几乎想破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从失礼的言词,还有飞刀一事等等,很明显地看出但丁对阿尔文并没有好感。万一阿尔文个性急躁,说不定老早便将他赶出领地。即使如此,不可思议地他并没有想过要这样做。大概是由于无法完全割舍年幼时期的但丁的印象吧。是对于那双不管上那儿去,都会紧跟在后的纯真瞳眸印象太过深刻吗——因此也连带原谅了长大成人的但丁。
进入村庄后,将马匹调整为一般步行的速度,两人并肩而行。
贝涅波廉特内有好几座村落,而伊迪尔村是其中最大的。小巧的房舍栉比鳞次,磨粉水车在小河中旋转着。路上的每一位行人,一认出阿尔文后便停下脚步,一边微笑一边有礼貌地鞠躬。
「村人们的气色,真好啊。」
但丁低声自语着。
「方才,修也说了同样的话。虽然我认为这种事很平常。」
「因为你不清楚其他土地的情况才能够那样说。三餐不济的村民们,也很容易罹患疾病。骨瘦如柴,顶着铁青的脸色挥动锄头……这一带,没有遭到瘟疫肆虐吗?」
「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曾经发生过,好像也出现相当多的死者。之后由于听说瘟疫是经水传播的,所以为了时常能够确保水源干净而增设水井,也留心不要污染河川。」
「……说起来,流经都市的河流非常恶臭。」
彷佛回想起来般,但丁喃喃说道。倘若人口众多生活排水也自然会增加,流经王都的河川下游,发臭得让人简直连鼻子都要歪了。
「父亲曾说疾病潜藏在污秽的水中。还说要将已经弄脏的水源恢复原状是难上加难,所以最重要的是,打从一开始就该注意不要污染它……啊,弯过那个转角后就是锻造场。」
两人下马之后,一位学徒少年立刻跑过来轻轻地行了一个礼。
「呦,鲁迪。可以请你帮我喂马匹喝水吗?」
「是的,阁下!」
「还有,师傅在哪里?」
「是,跟平时一样,在工房里。」
朝着彷佛要挺起胸瞠般挺直背脊回答的鲁迪笑道:「谢谢。」阿尔文进入工房之中。身体被热气所包围,他脱下斗篷。但丁四处张望,探头探脑,很有兴趣似地观察工房内部。
「好气派的工房啊。」
被他如此夸奖,说实话真的很令人高兴。阿尔文怀抱着自豪的心情说明道。
「从祖父那一代开始就请他们制作了。因为倘若农具不精良,农事的效率就会低落啊。这里制作的柴刀相当锋利喔。」
一名学徒注意到阿尔文他们,于是通知火炉前的师傅。原本汗水淋漓地敲着铁锤的师傅转过通红的脸孔,慌慌张张地站起来。
「这真是……阁下,您特地光临啊!」
「抱歉打扰你了,奇达师傅。这一位是凡戴克侯爵的公子,也是我的表弟但丁。因为他说想要参观您工作的样子,所以我带他过来了。」
「噢,如果您不嫌弃在下的工作,随便您参观。」
但丁轻轻点头,东张西望地环顾火炉的四周。工作桌上,并排着看似才刚刚制作完成的镰刀或柴刀的刀刃。但丁拿起其中唯一的一把剑。
「这是?」
「是,这是接到城堡的威廉大人的委托所做,卫兵用的东西。」
「已经完成了吗?」
「是的。」
「哦。」但丁专注地检视着刀刃。
不自觉地因为他异于平时的严肃目光而看呆,四目相对后被他生气般地问道:「做什么?」阿尔文于是忙不迭地左右摇头回答:「没事。」
但丁令人望而生畏地蹙'蹙'起眉毛,将视线挪回剑刃,询问师傅。
「可以试个刀吗?」
「是,当然可以。喂,去把稻草捆拿过来。」
徒弟路克,飞也似地拔腿将稻草捆抱过来。
里头最为年轻的他应该才十一岁。当阿尔文问道:「吶,路克,你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他便红着脸行礼。
「已经康复许多。全是阁下您赐的草药的功劳。」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大约一个月前,路过的阿尔文偶然间帮助了由于咳嗽不止而蹲在田里的路克的母亲。在那之后,他吩咐药师将煎煮过的药草送过去,既然得知有效,就比什么都还值得庆幸。
「但丁大人。请您试试锋利度。」
师傅把稻草捆竖立在木桩上,此外又将锁子甲卷在外头。
但丁用不仅毫无空隙,而且姿态优美的动作举起剑。紫罗兰色的瞳孔中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