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仪静的面容白得透明,细眉杏目,鼻直口润,虽然只是一身灰衣,却仍掩不住她的秀丽容颜。根据庄侍卫的讲述,这位师太最起码应该有四十岁近五十的年纪,可是看她的面容身量,让人至多猜测她有三十几岁。
仪静见乐以珍盯着自己的脸瞧,便颂一声佛号,笑着说道:“云水散人嘱贫尼好生关照夫人,夫人这一阵子就安心住在庵中,如果觉得心绪不佳,可以随我庵中众尼一起听听早晚课。东院的藏书阁中,也不光都是佛文经籍,夫人闲时可以去看看。”
“师太还是这么客气,叫我珍儿就行了。对了,我冒昧地问一句,云水散人给我的信中,没有提及回京的原因,师太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回京的吗?”
“我也不知道。”仪静答得很快,可是乐以珍从她目光微一闪烁之间,猜出她是知道原因的。这样看来,庄侍卫也是知道原因的,只瞒着她一个人,那必不是什么好事。
仪静见她忧色更重,知道她猜出端倪来了,便出言邀请道:“我正要往山后崖顶打坐,珍儿此刻如若无事,不如随我去那里看看风景,那里有一望无际的云海,我带你去感受一下宇宙之空茫。”
盛情难却,乐以珍便答应着,跟她往后山去了。
从那天开始,乐以珍就在碧云庵中住下了。除了第一天睡了一个懒觉,往后她都是早早地起床,去听庵里的早课。用过早饭之后,她会找机会帮庵里做些事,比如陪慧清去菜畦中摘菜,或者帮藏书阁的看守晒晒书……
中午用过午饭,庵里很静,她会小睡半个时辰,起来后随仪静往山后崖顶打坐。仪静盘膝端坐于崖上修炼之时,她也静静地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望着眼前白茫茫一片云海,默默地想着心事。
庄侍卫每天都会上山,只是带来的消息却乏善可陈。郭元凤逃跑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怀明弘被沈家拘着,还没放出来;怀远驹的丧事已经办完了,风光大葬;沈三公子见过五老太爷了,怀家暂由五老太爷怀连鼎支撑着……
渐渐地,乐以珍心里开始起了疑问。自己已经“死”了这么久了,沈家怎么还不放怀明弘出来?还有……细想一想,从到达凤州开始,只要她一提孩子的事,朱琏广和他的随从都会很笃定地告诉她,孩子处于他们的保护之下,只是眼下不是接出来的时机,要她等一阵子。
她认真地考虑之后,感觉其中大有蹊跷。按照朱琏广的行事风格,他断不会怕怀家和沈家找他要孩子,更何况他的侍卫一个个精悍机警,入怀府接个孩子,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若说接了孩子,就会有人怀疑她还活着,那也是说不通的事。早接晚接,不都是会引人怀疑吗?她隐藏好行迹就可以了,还用等什么时机?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那日她便试探地问庄侍卫:“小庄,我想孩子了,不如你让兄弟们帮我把孩子接出来吧,怀家就算是闹腾,找一阵子找不见,也就作罢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庄侍卫当即为了难,摸了半天额头才答道:“王爷走前有吩咐,不可轻举妄动,我们只保护好你,其他的事要等到他回来再做决断。”
“那么王爷什么时候回来?有准确的时间吗?”乐以珍进一步逼问。
庄侍卫汗都要下来了:“当然不是,王爷不久就会回来的,夫人要耐心等待。”
乐以珍没有再问,她回了自己的客房,关上了房门,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包裹。当晚,她早早地洗梳完毕,给仪静写了一封信压在桌上,便上床躺下。
她也没有睡多少觉,刚至五更天,便爬了起来,穿了一身在凤州置办的绛红碎花普通妇人家的服饰,一双软底麻布鞋,将包裹背在身上,悄悄滴推开了客房的门。
还没有到众尼起床早课的时间,庵里静寂无人。
乐以珍前瞻后顾,确证周遭无人,便轻手轻脚地往山门走去。
到了门口,她悄悄地打开了侧门,闪身出庵,借着残月的淡光,快速地往山下走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晴天霹雳
天大亮的时候,乐以珍仪静坐在一辆马车上,往安平方向去了。
她在内心里几乎可以肯定,朱琏广和庄侍卫有事瞒着她,而且这件事跟她的孩子有关。至于到底什么事……她隐隐猜测得到,可是又很乌龟心态地不愿去想。
她知道庄侍卫一旦上了山,发现她已经离开,一定会立即追来。因此她不停地催促着车夫,让他加快点儿速度。
“大叔,家里实在是有点儿急事,麻烦你快一点儿。”
“夫人不必着急,咱们再怎么赶,今晚也得在田州歇一宿,明儿下午一定能到、”车夫是一位近六十岁的大叔,黑黪黪的脸膛,虽然被乐以珍一路催着,说话还是很和气。
乐以珍以前虽然也在心里感慨过交通不便的问题,但是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抱怨马车的速度。她一边着急快些到安平,也好打听到孩子的消息,另一边又害怕庄侍卫从后追上来,强制她回仙人山。
那车夫见她总是往后看,料定她是怕有人追来。车夫自己也怕惹麻烦,便跟乐以珍商量,避开官道,改走小路。乐以珍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官道虽然平坦,但是不免绕远。车夫抄了小路之后,虽然颠得乐以珍七荤八素,倒比走官道快了好多。本来预计当晚需要歇在田州,可是到达田州的时候,天色尚早,乐以珍就催着车夫又往前行了一程,在田州二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歇了一宿。
第二天中午,乐以珍终于在忐忑不安之中,看到了安平成的城门。她叫停了马车,付了车资,打发了老车夫离开。然后她取出一顶轻纱帏帽戴在头上,挎着包裹往城门走去。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想象着,也许自己的头像就贴在城门的通告板上,也许进城的时候,守城的官兵会对着那通告板上的头像,严格地查看。
事实证明,她在现代的时候,古装剧看得太多了。她在进入城门的时候,白白地心跳了一回,根本就没有人理会她。
城门的通告板上,倒是贴了一张通缉令,可那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犯的是强盗罪。安平城内一如往日,热闹非常,仿佛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在一个月前,这座城里最有钱的那户人家发生了什么事。
乐以珍松了一口气,快步地离开城门,往城内走去。
天色还早,大白天她不好在怀府周围转悠,便在一处静僻的巷子里,寻了一家客栈先住下了。她向小二要了一份简单的午餐,便关紧了客房的门,坐等天黑。
人在心情焦急的时候,就会感觉时间过得极慢。乐以珍坐在客房的窗前,盯着阳光一点一点地向西偏移,感觉这一个下午,像是要化为一个永恒。
终于,映在窗纸上的阳光由明亮的金色变为淡淡的黄色,继而成为一种橘红的颜色。于是她起身,重新戴上帏帽,下楼出客栈,毫不犹豫地往怀府的方向走去。
等她到达怀府所在的那条街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掀开面前的轻纱,抬头看怀府红砖碧瓦的高大院墙,眼睛一瞬间就湿润了。
她害怕自己在这个时候情绪失控,赶紧放下遮面的轻纱,藏在一棵老树的后头,镇定了好一会儿。
就在这个时候,从她来的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嘚嘚的声音。她本能地想往老树的后头再缩一缩,但是她马上发现不管她怎么缩,那树干也遮不住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