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陆晓凯正在暖房做事,赵妈进来说:“小磊说了,晚饭一起吃。”
“我不习惯。”
“傻大个,晚上来客人了,让你见见世面,是小磊同学。如果让小磊的同学知道你用‘脸盆’吃饭,小磊多没面子。早点歇了,洗洗干净。”赵妈说完后扔下陆晓凯的毛巾。
陆晓凯觉得赵教授家的情况虽然比不上田畈的陆小明家,但是在海西怎么说都过得去,蛮清静,没有外人进出,正合他意,可没清静一阵就来客人了,来客人关我甚事。但他转而一想,如果自己不去,赵磊会不会产生想法。不一会儿,他离开暖房,稍稍洗了洗便捧着书躺在床上。
这时,赵磊敲敲门进来,她旁若无人似的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当然,陆晓凯也一动没动地躺在床上,手里照旧捧着书,但他却睨视着赵磊的举动。赵磊翻了翻写字台上的几本花卉书籍后,将它们整理整齐并放在写字台的间,转过身说:“大海,有好衣服吗,别叫我难堪。一股烟味,真呛。几个工钱不够你抽烟。”
“是的。”陆晓凯觉得吴义林“教”这句话还真管用。它既是肯定的,又有模棱两可的意思,还略带否定的概念。
“钱要放好。”赵磊指了指陆晓凯枕边的钱。
“赵姨,你坐,我去帮赵妈做事。”
赵磊大笑。“大家都叫我小磊,你是第一个叫我阿姨的人。没想到第一个叫我阿姨的人比我还大。真好笑。哎,再叫一声。”
“赵…阿…姨。”
“真听话。”赵磊挺满意。
“赵姨,我去帮帮赵妈。”
“你讨厌我。赵妈那儿不用你帮。哎,多大了?”
“我是五十年代的。”
“嗯,看上去差不多。有孩子吗?”
“别提了。”
“我知道,讲这事你伤心,不讲了。等一下赵妈会叫你。”
“是的。”
天快黑的时候,客人到了,陆晓凯进餐厅坐下后便觉得情况似有不妙。
“小磊,赵妈做的菜真好吃。”客人叫夏冰,她看了看赵磊后接着说:“赵妈,你学过?在哪儿学的?下次教教小磊。”
可能是刚下班赶来的原因,从着装、发型上一看便知夏冰是位职业女性,她很美,高个,皮肤细嫩,一脸微笑,一头自然的黑发。夏冰和赵磊是大学同学,四年中俩人同租一套公寓,关系特别好,不存在秘密,用夏冰在餐桌上的话说是“零距离”。大学毕业后,夏冰到了海西,很快在海西找到了工作。当然,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而且,还没找到住处,于是,她常常光顾“闭闺待嫁”的赵磊把持的庭院,顺便也混个一餐半宿。夏冰可不是简单的女孩。就在她发现陆晓凯不自然地进入餐厅时,她便自然而然地歪过头凝视着穿件旧夹袄的陆晓凯。尽管动作自然而且仅仅是短短的一瞬,但是,陆晓凯还是明确感觉到她灼人的目光。席间,夏冰与赵磊、赵妈说笑,她利用挟菜的机会又用古怪的、异样的目光频频扫过坐在正对面的陆晓凯。
对此,赵磊只是笑笑并不在意,但陆晓凯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他快速扒了几口饭菜,站起身说:“我吃好了。”他转身便走。
“花匠,等等,就这么走了?”夏冰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当看见陆晓凯停下步子,她又看了看赵磊之后说:“不向女主人单独打个招呼?”夏冰真厉害,她大概看出了什么。
陆晓凯没回头,但他原地站立着。
“花匠,难道你真是地道的乡下人!花匠是艺术家,讲文明、懂礼貌,要不然,怎么养得好花。”
“算了,小冰。大海,你走你的。”赵磊比了比手中的筷子。“小冰,你不了解,你今天算是够面子的了。”
“是的,我不会说话。”陆晓凯回头补了一句便出了餐厅。
“小磊,你真够宽容。我看,”夏冰停了下来。
“小冰,你看出什么了?”
夏冰没说,但她神秘地笑了笑。
陆晓凯并没离开,他出门后靠在门边,他要听听夏冰到底说些什么,是不是与自己有关。果真如此,不一会儿,他便听到赵磊说:“赵妈,你去休息,我来收拾。小冰,到了海西可谓极目世界。”
“感觉不错。”
“小冰,找了吗?”
“找什么,俗,没空。”
“谁相信,反正我不信。大四,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大三,你就想撵我出去,想独占时空。”
“那是你,小磊,成天生活在幻想中,到了夜晚便呓语连连,什么拥抱了,接吻了。荒诞之极,可笑之极。”
“就算我生活在幻想之中、夜夜梦呓,小冰,我比你好,我只是在思想中;不像你,成天叫着喊着,跃跃欲试,要以身试法,离具体行动就差一步。我倒是常常在梦里笑你,一个美胎子只有思想、只有理论却不敢实践。不过,到了海西,你肯定禁不住!”
“哎,小磊,花匠,啊,我明白了,是你自己禁不住了,你已有所行动,我知道了,这家伙根本不是花匠,有这模样的花匠吗,准是你养的小白脸。老实说,小磊,是不是?我说小磊,这种年纪的小白脸可厉害了,当心,别累坏了身体。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这是我对小磊同学的关爱。”
“小冰,你说什么,小白脸,关爱,你有病。”赵磊急了。
“好,我有病,就算我没说。小磊,你别缺心眼,别看他穿件破袄,他就是小白脸。相信我。‘夏冰看问题入木三分’。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
“小冰,我清楚了,你亲身体验过,你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要不,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养小白脸,这话是随便能出口的。”
“你瞎说,小磊,你瞎说。”夏冰也急。
“再说,我赵磊是这样的人?我是这样的人,我父母能放心出国?这四年你小冰是白过了。真不了解人。小冰,不要被一句入木三分搞得得意忘形、颠三倒四的。”
“老同学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哎,小磊,我真想找位像他这样的男人,管他干什么的。”
“小冰,如果他的孩子跟你一样大,你还找他?”
“你傻笑什么,管他呢,又不跟他孩子过日子。”
“小冰,不是我说你,你走神了,四年中,我从未见你这个样子,要是还在学校,我今晚可惨了。好在大海是老头,是花匠,是个傻大个,要不,哈,哈,”
陆晓凯已经笑出声来。一个要我叫阿姨有事没事还真的摆一副阿姨的相,亏她应得出口;一个要找我这样的男人绘声绘色地讲述小白脸,真像从战场上下来的。简单一对活宝。
这时,赵磊继续说:“多吃些菜,我俩在一起时,吃东西特别香。哎,小冰,还在公司打地铺?”
“是的。冬天好多了。”
“要不,到我这里来?”
“谁来,上下班不方便不说,晚上与市区的灯火辉煌相比,这里显得死气沉沉。”
“哟,哟,哟。不住就算了,没人求你,说这些干吗!我一个人守一幢大房子,最怕听到‘死’字,你别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