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咳嗽的更厉害了,一扫手将药碗打翻,那些黑色的汤汁溅的到处都是,戚媛也幸免于难,大襟、脖领、左袖口全是。
时间凝固了,气红脸的戚媛与咳红脸的宋老夫人,死死对视着,无声的对抗着,空气中狂卷着一老一少之间的战火硝烟,最终戚媛败下阵来。
她忍下一口气,闷声道:“我都要走了,何必非要让我生?”见老夫人一脸黑铁的闭口不答,转而出主意,道:“其实还有别的办法应对族亲,就说二郎两年前曾宠幸过侍女,或者别的什么女人,如今找到那女人,发现她当年怀有二郎的骨肉,还是个人中龙凤的孩子,保证族亲满意,这样做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你想的挺好。”半晌,老夫人终于出声,虽然听起来语调更加低沉。
是吧,她也觉得这样挺好,老夫人有了嫡支传承的嫡重孙,她呢,能和李沁毫无心理负担的逍遥山水。
再好不过啊!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宋老夫人摆手,“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会考虑。”
宋老夫人面无表情,没了刚才的冷怒情绪,戚媛反倒有些心底不安,迟疑的问,“会考虑?”
“会认真考虑。”宋老夫人道。“那,那我先回去了……。”戚媛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向外走,到门口时忽然顿住,不对啊,她来是问宋诀和诺的事情的,于是又返身回来。
宋老夫人正在揉额角,想来是被她刚才的一席话弄的头痛了,戚媛很有眼色的没绕弯子,单刀直入的问,“宋诀与诺是不是在您老这儿,我想把人带回去。”
“行。”意外的宋老夫人一点也没为难她。
不过除了生孩子这件事,宋老夫人还真没为难过她一点,戚媛眨眨眼睛,快速的说了句,“您早点歇息。”随即退走。
出了宁顺居,就长长舒了口气,余光里感觉到送她出来的簪珠在看她,不躲不避的笑了笑,道:“你跟在老夫人身边多久了?”
这还是第一次与戚媛长话家常,簪珠微怔,转瞬笑道:“没多久,十三年。”
“这么久了,你是老夫人的陪嫁?怪不得。璎珞呢?”
“璎珞姐跟着老夫人十八年了。”似乎看出戚媛的惊讶,笑着解释道:“婢子与璎珞姐都是七岁头跟了老夫人,一晃神的功夫,都是老姑娘了。”
戚媛下意识道:“该嫁人了。”
簪珠不像别的姑娘那样羞涩,反倒落落大方道:“女人不一定非要嫁人生子,婢子觉得自己的价值,只有在老夫人身边才体现的出来。”
也是,每个人的价值观不一样,不过像簪珠这样的古代女子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戚媛对簪珠瞬间有了别样的感观。
到紫玉院门口,簪珠停下脚步,低言道:“少夫人别看老夫人整日板着脸,其实心软着呢,这次宋诀惹了这么大的祸,老夫人也只是让他面壁思过,没动一个手指头,至于那个侍从,老夫人说了,看在对您忠心的份上,罚抄经文,正好两人都是今晚出来。”说着眼底全是温暖的笑意。
本该高兴的事,可戚媛有点心里堵挺慌,不自在的点点头,说了声,“回去小心点。”便率先转身。
渴望亲情的她,忽然发现触手可及的东西竟是沉重的负担,如何能好受?
在没把感情完全投入的时候尽快全身而退才是上策,看来她得和李沁早些动身离开了,怕拖的久了会不忍心拒绝老夫人的一些请求。
她也心软,软到别人对她一丁点的好就能得到她全心全意的回报,就算当初董琳那样伤害自己,可还是因念着一起长大的情分,自己……。
算了,不想了。
回屋后草草洗漱了一番,就让人把苑儿叫来。
苑儿进门就见戚媛规整细软和钱票,还将常换洗的衣裳打了个包裹,愣愣的上前问,“娘子在做什么?”
戚媛头没回的手下忙乱道:“你来了,快来帮我收拾一下,明天就走。”
“去,去哪?”
“嗯,先去李沁那,之后说好要一起去营州的,对了……”她扭头,看着一脸慌乱神色的苑儿,轻柔笑道:“你跟九……哦,跟我一起长大的,我要离开了,要跟我走么?或者给你说门亲。”
“娘子要走?”苑儿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是,老夫人同意的。”把老夫人说会认真考虑的说法当做同意她离开,好像也没什么错。
“不,不能走!”苑儿突然道。
“嗯?”这孩子最近怎么怪怪的,说话时老走神,还总偷偷拿眼溜人,难道遇上什么不好的事了么?戚媛放下手里的活,正色的问她,“有话就说,别憋着,我的性子你知道。”
苑儿脸一白,紧接着摇头,勉强道:“没,没什么事,就是,不等阿帆姐回来么?”
原来是这事,前前后后一想,戚媛理解了,这孩子心里一直惦记着帆儿,所以才举止失常,变的爱斤斤计较了,应该是生怕做的没有帆儿好,但有压力就有进步,现在的苑儿把内院打理的越来越有条理了。
欣慰的笑了笑,拉过苑儿有些发冷的手,道:“帆儿我托了朋友照顾,以后也与你一样,愿意去找我们也好,愿意嫁人也好,都不会亏待她,你呢,你好好想想,明早告诉我。”
苑儿是魂不守舍出去的,戚媛舍弃了大件东西,只打了两个包袱,搂着其中一个坐在榻上嘿嘿傻笑,脑海中勾画着李沁见她投奔他的兴奋样,之后两人策马奔驰在旷野无垠的北方,天高云阔任鸟飞。
那样美的日子,就在不远的将来……。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感觉到好像有人拿走了她抱着的包袱,喃喃嘟囔,“别动……唔……要走了……。”衣领似乎被人松了松,紧接着有暖暖的被子盖上来,她困倦又舒服的翘了翘嘴角,放松神经,彻底沉入梦乡。
早醒,先掩面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下榻,戚媛光脚走到几旁,端水就喝,水的温度恰好,满意的喝了两盏,如今这些下人都知道她有早起空腹喝水的习惯,放下杯子,从一旁的托盘里拿了帕子沾了沾嘴角,然后走到洗漱架,收拾一番再跪坐到铜镜前,抽出梳子梳发。
这些都是平日常做的,习惯成自然,可她不会梳古代妇人的发髻,所以梳发不是由苑儿来就是其他侍女,她等了一阵,奇怪的回头,屋子里陈设依旧,却比以往显的空荡,眨眼发现,屋子除了自己再无别人。
她歪着头看向屏风,屏风上没有人影投照。
今儿是全国休假日么?怎么都不在岗?她起身朝着屏风后走,果然没人,光脚走向门口,手掌碰到冰凉的门板,她打了一个哆嗦。
“嗯?”蓦然意识到不对劲儿,门锁住了。
可还是下意识的拍门,喊道:“怎么锁门了?苑儿!宋诀!”
有人在外面候着,听见动静恭敬的回道:“少夫人要用早膳么?就要送来了。”
戚媛心底有了不好的感觉,难不成被……软禁了?!
“喂喂!开门,开门!”这时脑子里晃出老夫人那三个低沉的‘好’字,她慌了,大力的拍门喊叫,“老夫人,您不能这么做,我把利弊都给你摆清楚了,您为什么就是想不开呢,老夫人!放我出去!老夫人……。”
声音遥遥回荡在院子上空,将正欢快的唧唧咋咋叫的几只麻雀吓的四下飞散。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奔赴后窗,她才要推窗子,窗子豁然打开,倒把她弄愣住了。
窗外是宋诀与苑儿,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可现在顾不上理这些,戚媛直接道:“我必须离开。”
苑儿迟疑着没说话,宋诀皱眉。
“苑儿……。”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