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1 / 2)

>  玄青的袍带缠着乌黑的发飘扬,恍惚看去,竟像是遇水溶开的墨滴,无形无状,却雅致美好,朦胧地眨了眨眼,他已经坐下,就挨在身边。

老槐树洁白的花瓣飘落几片,脉脉盈香窜至心扉,我记得那一晚,他的身上好像也带着一种淡淡的花香,那是浅浅梨花,“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的梨花。

眼前晃过修长手指,我愣愣地看着手上多出来的水囊,他靠在古槐的另一边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你不渴么?”

当然是渴了,渴的我都想挖出一株青草仍旧嘴里狠狠的嚼,所以我只顾着喝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大概动作已经向他解释了一切吧。

喝完水,我侧过身偷看,高孝和闭着眼睛休息,阳光透过缝隙在他脸上打出斑驳的光影,这张如玉的脸完美的好像从画卷上走出来。我暗暗想,造物者还真是不公平啊。

扯了下他的衣角,我轻声问:“你睡着了吗?”

“没有。”他闭着眼,须臾后才道:“怎么了?”

我是不会承认自己冲着他的脸犯花痴的:“……哦,没事。”

“……”

…… ^ ^ ……

一日后,途径一处村落,高孝和买下一匹马。这是一匹黑马,鬓毛微长,迎着风向左摇右晃,格外精神。

鉴于坐下便是黑马,视线又触及他黑色的腰带,我斟酌着开口:“你对黑色是不是格外钟情?”他很是不解:“何以见得?”

“你一共有两匹马,都是黑色,难道不是钟情么?”

他笑了笑:“这是因为……猎户家只有黑马。”

“……”

树下穿行,光斑影影绰绰,暖风熏得路人醉,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很久了。

活动几下胳膊,我又打了个哈欠,路边的田地里插了无数谷稻,细细长长的叶子微微卷着。二黑跟在大黑身边,轻松的撒着欢,我的视线在两马之间逡巡片刻,突然觉得坐下的大黑很忧伤。

大黑是高孝和一直骑的马,而二黑是他不久前买来的马。若马的颜色不同,那非常好办,黑马和什么马便好,可它们颜色偏偏相同,于是我自作主张给大一点先有者取名大黑,给小一点后来者取名二黑,如此通俗易懂且不混淆多好。

想来也是,我同高孝和都骑在大黑背上,大黑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心里还不知多不平衡呢。

大黑和二黑的缰绳各自卷在高孝和的一只手上,可他的兴致似乎非常好,同我说着一切过往的经历。譬如,他曾给堂兄买过一本诗经选注》,还没送出手就被小妹撕了稀烂;他曾经过一处,擂台上比武招亲的姑娘撂倒了七个大汉;他的大哥喝醉酒分不清东南西北,二哥兴致好会对着月色吹箫抚笛,家里的小弟弟威武霸道喜欢骗吃骗喝……

诚然我觉得我和他大哥应该是知己,因为我不喝酒也不太分得出东南西北,但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让我脊背冒汗。

进入闹市,人来人往,二黑蹦跶得更欢畅了,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像很偏心……骑着一匹,牵着一匹,大黑心里指不定多么嫉妒呢。”

他一愣:“大黑是?”

指了指坐下的马,解释着:“它是大黑。”又指了指另外一匹道,“它是二黑。别转移话题呀,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高孝和颤了颤:“……兴许。”

“那我们要不要骑一会儿二黑呢?”

“不用。”

“那你买二黑做什么,让它跟着我们溜达欣赏风景……莫不是你想让大黑嫉妒二黑一身轻松,备受激励而拼命快跑?”我想了想,给出结论,“不过,有时候打压过头,会适得其反的。”

“适得其反?”高孝和疑惑道:“不知如何的适得其反呢?”

“相爱相杀!”

“……”

“说错了说错了!”我赶紧改口,“是相互厮杀!我们还是换骑二黑吧,只有让大黑觉得这个世界很公平,它才会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然后它才会拼命奔跑!”

这时,大黑好像听懂了我的话,非常配合地嘶鸣一声。

高孝和指了指大黑道:“听你说了这么多,我仍觉得‘大黑’这个名字实在别扭,它叫‘凌云’,忘记告诉你了。”

我顿时无地自容了。

凌云……这是一个多么阳春白雪的名字啊,偏生的让我给扭曲成了下里巴人的“大黑”……

此后的一天里,我终于要为我的胡乱取名而付出代价。

“身在突厥,安危不定,我们必须快马加鞭离开,你是女子与我共乘一骑始终不好,此处事态安稳,我便教你骑马吧。”眼见高孝和就要提着领子就要把我扔到二黑的马背上,我立刻俯身抱住马脖子:“我不想学,摔下去可就惨了,我还要四肢健全的回家去呢!”

“我在一旁护你,不会出事,相信我。”

我快哭了:“大哥,我非常相信你啊,可我不相信我自己!”

绿树茂密,山峦崔巍,微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高孝和松开我,有一瞬的沉默。

以为他打消教我骑马的念头,心里才要窃喜,不妨听到这句话,差点从马上摔下去。他说:“你既如此喜欢凌云,那便用它学吧,喜之习之,事半功倍。”

我握拳咬牙:“错了,是事倍功半!”

衣袍轻扬间,他已翻到二黑背上,淡淡地看着我道:“没有这个成语。”

“有!不仅新华字典里有,成语字典里也有!”

他凝眉,拇指食指间又缠了圈缰绳:“若担心力道不足无法牵住缰绳,可如此掌握。不过,切莫缠得满手都是,如此便不能灵活驾马……上马下马,马蹬一定要踩实……”

松手、直身、立腰板,我死死盯着他:高孝和——你妹的!

…… ^ ^ ……

抹了把额际淌出的汗,抬头望天,高挂的日头已偏去西山,又是一天傍晚时。

残阳似血,红霞满天,这是他教我骑马的第三天。

高孝和有些绝望,我也很是绝望,学会骑马对我来说比登天还难。这不是高孝和教的不好,换做任何人都教不好。

十五岁时与家人去康西草原旅游,经三个金牌教练的指导,我都没有学会骑马,可想而知真是老天没有给我骑马的基因。

老天爷很公平,让你拥有一些天赋时,必然要取走一部分天赋,如此一来,世间才会非常平衡。虽然我还不知到自己拥有着怎样的天赋,但骑马这项技能,我无论如何也是学不会。

我也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何学不会,其实有些事情真是让人难以明白,就像会骑自行车的人一般不会骑三轮车一样,细细追究,其实没有为什么。

惨不忍睹,却不得不睹,高孝和扶着额头苦笑:“是我高估自己了。”

我也扶额叹息,学着他的口气道:“其实,你没有高估自己,是高估我了……”

“四叔骑术精湛,我的骑术是四叔一手所教,可惜教不得你,罢了,今日就到此吧。”

夜色朦胧,轻风带着疏淡梨花幽香染上鼻尖心头,我又叹息一下,觉得他这回真是放弃了。想了很久,我轻声问他:“为何要教我骑马呢,是不是你很介意我同你共乘一骑?”

他一愣:“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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