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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1 / 2)

>  随即沈易的脸刹那便黯然得如同黑夜风雨来临的前夕,他的手轻微地颤了颤几下,脸上却倔强的勾出一丝笑容来:“托先生记挂,她……一切安好。”可事实上却是,那个如花的女子早已命赴黄泉了。

越是害怕越是冷,越是冷,越想找一个人依靠,可那个人不知在哪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睡是睡不着了,索性披起衣物下床。

点了灯,光晕随门缝灌进的风左摇右晃,我的影子浅浅地投在墙壁,似在经受风雨地洗礼脆弱不堪。

我认识的是断文识字的沈易,武艺高强的沈易,被黑衣人保护的沈易,冷傲有教养的沈易,惹了一些麻烦连累我的沈易,现在多了一条,他还是有着一个同威望颇高的巧匠王仁信相熟的姐姐的沈易。

安州,沈姓。

一个地点,一个姓氏,我知道,饶是再白痴的人,也会做出一定的联想了。

我一度觉得沈易的秘密并不严重,因此没有过问,但是现在,若真的不问清楚,牵连的不只是我,恐怕连高长恭都会被扯进来。安州那一场殃及满门的祸事,一定蕴藏着毁天灭地的人力。

突然,外室的门响了两声。

心底一窒,所有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还没来地及摸出短刀,随着门开的声音同时响起来的是非常熟悉的轻唤:“阿姐,你还未睡?”

“嗯!”

有句古话叫做,说曹操曹操到,我叹了口气,此时不跟他问清楚还要等到何时呢。

推门出去时,沈易正面对油灯而坐。那双澄澈好似从未被污染过的眼睛湛湛转来,我看到他的嘴角还带着顽皮的笑:“要下雨了,外面待不得,我就回来了。”

他的衣服完好干燥,雨势欲来却未来,我点了点头没说话。沈易愣了愣,随即脸上便挂了一层疏忽的羞愧:“是我的动静大吓到阿姐了吧?”

我在他对面坐下,慢慢翻出茶碗倒水。没有喝,只是用手掌合握起来:“我不知道你信不信缘分,但是我信。我想,暮春三月的那日,我在街边与你撞见,后送你包子,又被你尾随至家……这一切其实都是缘分。沈易,数月相处的缘分来之不易,现在我只希望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易不解地盯着我,大概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吧,我不太像是会藏事情的人,不然也不总会被高长恭一眼看穿。可沈易的表情始终很迷茫,他咧了咧嘴道:“不知是什么问题,阿姐你问便是。”

不知他是装作不懂还是因为我的话没有逻辑本就不懂,我觉得都不重要,只要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能听懂便足够了。

我拢拢头发正襟危坐,慢慢问他:“你究竟是谁?”然后,“轰隆”的一声雷鸣,炸去了短暂的宁静,也炸得沈易眼底的光亮彻底碎裂。

落雨忽地劈开天幕,倾盆而落。沈易的声音很小,可我们的距离不远,这足以让我将他说的字字句句都听得很清楚。

他说:“其实,那日离开王仁信的居所,我便在想,阿姐何时才会追问我王仁信话中的深意……阿姐你是好人,拖到这一刻才问我,换做我,大概当下就会询问清楚了。”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那时不问,是因为不曾在意,可现在不同,多了高长恭的嘱托,我再也不能忽视下去。

“既然阿姐一直在打探王仁信的消息,你一定知道去岁年底,王仁信身在幽州之事。”沈易盯着油灯的底座,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笑,“我猜,正是因为他在幽州,阿姐才会来到幽州吧。”

“来幽州之前,王仁信曾为长姐做过一些东西,胭脂盒、木雕云纹珠、精致的枣木簪……一年前的事,真的很久了,久得我都记不清还有其他什么了。”他拨着灯捻,左挑一下右挑一下,格外细致,好像屋中所有物件中,只有这一物另他专注凝神,“因为我的姐姐在安州,王仁信在安州住了一年,后因父母不同意他与姐姐的事情,他才黯然离去。”

我舔了舔嘴唇,正要开口,便听到他给出同我猜测相似的答案:“我是安州沈氏唯一的幸存者。”

噼里啪啦的雨声愈发地急促,沈易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苍凉:“安州刺史……是我的父亲。”

…… ^ ^ ……

往事如烟,但我很清楚沈易的过往永远不能化成一缕青烟,袅袅地散去。

他的过去全是黑暗与鲜血染就的画面,一幕一幕宛若十八层地狱般惨烈。安州沈家一族百余口性命死于一种武器,银晃晃的长刀,一刀毙命。

沈易白日犯错被父亲罚跪在祠堂,他姐姐因担心偷偷带了饭菜去探望,于是,两个不足十八的孩子在祖宗的祠堂里逃开了一场杀戮。沈易是幸运的,他的姐姐也是幸运的,可面对这样一场流血的屠戮,他们又是何其的不幸。

祠堂的白烛明灭颤抖,阴风阵阵吹来,那一晚他们还不知道第二日的光明再也不复存在。

天崩地裂莫过于此,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十四岁的孩子却要带着十七岁的姐姐开始了逃亡的生活。因幽州有沈家暗藏的势力,他们决定赶赴幽州。

在去幽州的路上,姐弟两人被流民冲散,就此失去联系。数日之后,当他发现姐姐最爱的贝壳在他人手中拼命抢夺时,遇上了我,给饥肠辘辘的他两个包子。

沈易的脸上布满悲怆的沉痛:“抱歉阿姐,我欺骗了你……可沈家上下百余口性命一夜之间尽赴黄泉,我背负着全族的仇恨,唯有蒙混改名才有可能伺机报仇,。”

“那时我还未联系上父亲暗藏的势力,若无你出手相助,我已饿死街头或是被贼人打死了。上天好愚弄世人,我想法设法拿到姐姐贝壳,顺藤摸瓜知道她被幽州的匪人取了性命……”一个滚热的泪从他的脸颊滑落,“后来,我带着人将那些匪人全部杀死,自己也弄得一身伤。”

沈易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当我查到灭门的证据指向突厥时,我非常害怕,担心连累你,可你却狠狠骂了我一顿,我想既然我还活着,一定能保护你!”

剥开尘封的覆盖,原来过往的一切如此残酷,残酷到浑然流淌着鲜血。

真相大白,可我却无能为力,不只是我,世间众人恐怕都是无能为力。心脏骤疼,按住胸口,悄悄抹去淌到嘴角的泪,不知所措。

我默默从袖袋里拿出那枚贝壳,郑重地塞进他的手中:“那日心念一动,偷偷留了下来,若是不舍便好好收着吧,能有一些同过去紧密相连的东西在身边,其实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沈易是个坚强的孩子,他没有哭,只是严重渗着暗红的血丝,他问:“就像阿姐的枣木坠?”

我点了点头,枣木坠确实是我唯一从那个世界带来的东西,我的情况与他分明的不同啊。

许久之后,风雨已去,我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报仇!”

我是女子,女子与男子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做出的抉择也不同。而一个人选择如何走他剩下的路,外人并无权过问,即便过问或干涉其实也起不到作用

想到他口中的改名之事,我轻轻开口:“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沈之简。”

简则简之易,易则易之简,万物皆在一简一易中矣……真是一个好名字,可我还是比较喜欢“沈易”这两个字,因为这是重生了的他。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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