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猛的推开无忧,大喊了一声‘救命’,便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成功替她引开了夜军的注意力。
几乎是同时,身后轰鸣巨响,震耳欲聋,呈地动山摇之势,巨响声撞击着人心,将不安、忐忑、种种的害怕和慌张都牵引了出来。
无忧回头望去,宝宣殿的方向已经火光冲天,漫天的火海,顷刻间将那片天空照得亮如白昼,映红了她仓皇失措的脸孔,泪眼模糊,心若捣鼓。
风曜是朝炎国真正的储君?
依稀,有嘈杂的人声混乱着传开,这其中更有一种近乎铁血无情的声音,在镇。压,屠戮……
呆呆的盯着那处看望了良久,无忧颤抖的深深吸了一口气,胡乱抹去咸湿的眼泪,定了定神,形单影只的往宝宣殿跑去——
※
眼前早已混乱。
宫女太监们忙着逃命,那之余,还不忘自揽些财物抱在怀中,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闯乱撞,如此时候,谁还顾得上自家的主子在何处?
禁卫军里早就混入了朝炎的夜军,冷不防便一刀斩来,死都未死明白。
尸横遍地,烟火弥漫。
无法想象这竟然是往日那个富丽堂皇,宏伟壮阔的夏国皇宫!!
震耳欲聋的声音叠叠相交,不知从哪里运来的火炮,接连的向各个宫殿射出无数火箭,到处都在燃烧,到处都是绝望……
无忧在来路上捡了一把匕首藏在袖子里,想从宝宣殿偏门绕进去,从那边逃过来的女官告诉她,朝炎最厉害的夜军精锐已经把王公大臣们关在里面,就连皇上也不例外。
说完之后,依旧是跑,可是他们不知道宫门已封,还能逃到哪里去?
宫与宫之间,错综的道路,走哪条仿佛去往的都是修罗炼狱。
不忍去看,不敢去想,无忧只想快点去到宝宣大殿,她要亲眼见到父皇,见到……风曜!
“快逃啊!快逃啊——”
就在她转过宫墙,将那大殿赫然映入眼帘时,一个尖啸的声音响起,近乎癫狂。
无忧一眼便将她认出,那是陈妃!
眼见她摇晃跌撞的踩过断砖残瓦,跨过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一路狂奔,一路狂喊——
“朝炎军要屠城,要火烧夏宫,一个不留!!皇上死了!!皇后死了!!大家都死光了!!!快逃啊!!!!”
她歇斯底里,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无视周遭的厮杀,空洞无光的眼眸流露出单纯的恐惧,那一身娇艳的锦缎沾满血迹和灰尘,连她最是自傲的飞云发髻都垂散了一半,头上的金簪珠宝,全都不见了,许是被哪个贪心的奴才抢了去。
可是,她无暇去理会,她已经疯了……
跑近无忧,她竟将她认了出来,双手用力抓紧她的双臂,这举动让无忧猝不及防的一颤,僵在原地,同样惊恐的望着她。
凑近了她的脸孔,陈妃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字句缓缓的,真切的对她说,“无忧,他们要杀光我们,一个不留,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她喃喃着,猛然间,又是一震,好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让她顿时清明了过来,眼泪簌簌而流,哭着对无忧道,“忧儿,你快走吧,否则……那个人,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个人?
无忧皱眉,咽喉里哽痛。
那个人是风曜吗?
还是……朝炎国的储君北堂烈?!
她还是不信,还是不信……
陈妃才是说完,忽见她表情一凝,一支长矛从身后突的刺穿了她纤细优美的颈项,她的五官也随之痛苦的拧在了一起,热血溅在无忧万分惊恐的脸上,陈妃口中不停的吐出猩红,“快……”
‘走’字来不及说完,人已经倒了下去。
“陈妃娘娘!!!”
无忧大叫,但见那支刺穿陈妃颈项的长矛又抽出,再度刺了过来——
“公主小心!”
近处的几个禁卫军合力击杀了那与他们穿着同样铠甲的朝炎士兵,护到无忧身边。
还没等他们移开半步,众多夜军像是发现了目标,一齐向这面杀来!!
“公主,快走啊!!!”
真正的夏国禁卫军做着最后的抵抗,一把将无忧往偏僻的角落推去,就在这时,宝宣大殿紧闭的大门缓缓从里面被人开启……
那烧起一半的殿门,沉重而巨大,打开的同时发出‘咯咯’响声,殿上破碎的砖瓦和火辉零散的飘坠而下,随时会倒塌一般,看上去凄惨壮烈,宛如预示着这个屹立中土近千年的大国,最后走向灭亡的命运。
殿内,亦是被火海卷噬,通红无比,更灼眼无比,滚滚热浪从里面涌出,冲得大殿前的四方孔雀台尘埃飘散,混淆了所有人的视野。
一时间混沌灰暗,大火中的夏宫萧肃而又悲壮……
就在那大殿当中,竟然有个随风招展的身影,孤独的立在火里,他一手执着削铁如泥的狭长宝剑,一手,好似抓着什么圆状的物体,狂傲而凛冽的从走缓步而来。
凤凰涅槃,泣血重生。
男子衣袍在热浪中款摆翻飞,那身无情的玄黑,衬得他俊容冰冷,任凭他身后一切的一切被烈焰焚烧殆尽,灰飞烟灭。
他不为所动,从中行了出来,墨发在火气中飞扬,散发着隽邪阴冷的气息,半眯的深眸里如往昔一般,淡若静湖,宁如止水。
却,在彼时,无忧终于看懂了他真正的平静,那是种隐忍的嗜杀。
而今,他无需在隐藏了。
他走了出来,手中所提之物赫然清晰于所有人的眼中,那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是当朝夏皇,夏城壁的首级!!!
“父……父皇……”
就在这一刻,夏无忧彻底崩溃,连同护在她身边仅剩下的十几个侍卫也一并怒喊起来,不管不顾的向北堂烈杀去——
遗憾还未近身,男子身边的夜军便挥舞着手中锋利的铁锁,将他们残忍的横截成数段。
血雾在烟火中瞬间蒸腾,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北堂烈站在那高阶之上,仿若临凡的天神,浑身浴血,他终于将淡薄的眸光投射到那女子身上,终于,再次抬步,漠然的迎着她复杂的目光,嗜血而来……
——我要你做我夫君——
——小无忧,你敢不敢同我打赌,有一天你会后悔说过这句话——
有一天,你会后悔说过这句话……
行近,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无声的对撞,无止尽的绝望……
她仰起布满泪痕的脸,努力睁大了眼睛定定看了他半响,最后垂眸,视线落到她父皇那颗还在滴血的头颅上。
无忧忽的颤栗了下,再抬头惊恐的看向北堂烈,握在手中的那把匕首被她紧紧抓牢,猛地——向他的心脏刺去!!
可那手都还未完全抬起,他毫无表情的相对,执剑的手似有轻晃,无忧只觉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匕首‘哐当’落地,还没来得及去看,随着夏城壁的头颅滚落在地,一只大掌狠狠擒住了她的下巴。
阴鸷的光,闪过他深渊似的黑瞳,他当众宣道,“我乃朝炎国储君北堂烈,当日屠城之耻,十年屈辱之仇,今,一并相报,从此刻起,你是我的奴隶,我的玩物,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尽情的蹂躏你,永远!
那一刻,心痛是何滋味?
※
元菖四十一年,三月十五。
朝炎夜军火烧夏宫,大火从皇宫蔓延至整个国都,一直烧了五天四夜。
虽太子夏之谦早有预料,于三月初九带亲信赶往七百里边城调兵,还是晚了一步。
朝炎大军迅速,攻占数座城池,靠着无坚不摧的精炼铁器,和杀伤力极大的火战弩,横冲直闯,火速吞并大夏半壁江山。
周边诸小国随之而起。
镇守南疆边防的常胜大将军公孙战欲领三十万大军与太子汇合,一举反击,岂料半道遭遇苗人奇袭,战死落霞关。
南疆苗域也加入到分食大夏的队伍中。
同时,朝炎传噩耗,妖后沈氏,毒害国君,欲扶其子为皇,身在夏国腹地激战的太子北堂烈闻讯,分拨十万兵力,派铁骑将军赶回皇都救驾,奈何为时已晚,朝炎皇帝薨。
铁骑大将军破城诛杀沈氏一族,囚沈皇后与一干党派。
内不定,而外堪甚忧。
举国高呼整十日,朝臣每日联名发书往战场请愿,烈太子终是登基为皇,雄狮大军,齐喊万岁,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七月初七,小暑。
夏太子夏之谦率手下十五万精兵退守西南卧龙岭。
此处群山众多,地势蹊跷,易守难攻,朝炎军火战弩无法入内,北堂烈不恋战,遂下令撤兵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