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碎石源源不断的落了下来,扬起一阵烟尘,迷了人的眼。
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峡谷两军对阵的下方。
便是一抬头,都看见头顶那尽头,先是有无数坚硬的铁柱从夏军那端飞速投射到对岸的石壁上,然后再由士兵沿着两道铁柱铺搭铁板,如此形成一道连接了峡谷两边的道路。
转眼之间,无数条类似的走道被造成,几乎要遮挡住洒进深谷的月光!
意料之中的喊杀声,激斗声,随之展开。
刀光剑影,火光涌动。
不时还有鲜血溅下,伴着从中掉落的士兵的尸身。
战事,一触即发!
峡谷下方的对持更加激烈。
为何会如此突然?
明明两国御驾亲征的皇帝不在军营。
众多视线隔着那道破败不已的吊桥,眸光相互交错,怀疑,探寻……
最后齐齐集中到面目全非的北堂幽身上。
若然夏军没有此举,朝炎军定会以为,那原本断了的六道铁桥是峡谷两端的唯一连接。
可是夏之谦还在此地,这夜他也并未下了如此命令。
即便他知道自己有那方法可以过到北岸,还是选择走这陡峭危险的山道。
只因这是他的选择。
料定了北堂烈会为无忧而来,绝境逢生的机会,不用两军交战,便可得到一个太平天下的机会!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北堂幽的出现灰飞烟灭。
他们都被算计了。
“哈哈哈哈!!!!”
纷乱中,北堂幽得逞的大笑,“想不到吧?!”
看着一张张神情不同的脸,他分崩离析的理智游走在疯癫的边缘。
只剩下报复。
故意引起***动,斩断了六座铁锁桥,若然这两位当世明君还有那么一点点人情可言,那必然会选择这条狭窄崎岖的道路。
他埋伏在这里,终于等到了。
而他的死士们,借机挑拨战事,让两军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要摧毁中土的一切,谁也不能阻止!!!
“说!你认为谁最适合做北堂烈的对手!”一手狠厉的抓到无忧隆起的肚子,他逼迫道。
这一举立刻牵动众人。
只消他稍加用力,别说那女子腹中的孩儿,只怕连她的性命都难保!
头顶上烽火连天,深谷中命悬一线!
北堂幽想要他们自相残杀么?
“我代武顺皇帝与烈皇比试,你看如何?”接收到北堂烈的眼神,沐君白扬声问道。
“好,很好!”正中北堂幽的下怀!
他话语声方落,沐君白便如一道黑夜中突然至极的闪电,脚下一蹬,风驰电掣的向北堂烈杀去——
头顶上,火光交错,越发激烈,闪烁在这深深的峡谷中。
众人的视线不停找寻那两道激斗的身影。
只看见吊桥晃动,只看到崖壁某处树影轻摇,只感觉风在肆意呼啸,却,抓不住那来往的二人。
无暇决的威力被发挥到了极致。
纵然沐君白修炼了十层,而北堂烈却太早将这门武功精要领悟,将其施展得更甚!
巅峰之争,连风都能在掌心中化作致命的力量。
每个人的心都被揪起。
无论是谁胜谁负,谁生谁死,都不是众人所期盼的结局。
顶端两岸的战祸越演越烈,喊杀声震天鸣动,北堂幽却不觉痛快,转而问受他所控的女子,“你可为我七皇弟寻到那续命的良药了吗?”
问罢便得无忧一抹浅浅的哀恨浮出面容,他目的达到,歉意一笑,“原来还没有,哈哈,没有……”
都是将死之人,何以还要霸着这天下不放?!
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死死盯着天上地下缠斗的身影,愤恨的问,“既然没有,为何还要无谓争执?朝炎的皇帝本该由我来做!你说,我哪一点比不上他们?!”
那原本该死的北堂琰都能成为协政王,他是个残废啊……
怎能与统领夜军的北堂幽相比?
他哪一点不如他的弟弟们?
无忧冷哼了一声,轻蔑的回看他一眼,“你哪一点都比不上!现在你的容貌和你更加相称,就算今日我们全部都死在这里,烈和明谦哥哥也会成为名垂千古的一代帝王,而你只能成为永远受唾弃的乱臣贼子!”
“你——”
北堂幽猩红的双眸一瞠,抬起掌来便要向无忧劈去,众人见状齐齐惊声,那女子却心甘情愿的闭上双眼,仰头相迎!
蓦地,北堂幽又停下动作,阴森的笑起来。
“你想激怒我杀了你?”
只要夏无忧一死,这里的人便不再受他牵制。
他没那么蠢!!
因他这突然僵滞在半空的杀意之举,本斗得难分难舍的北堂烈与沐君白同时分开,落在吊桥两端。
一黑一白,在顶端明灭不定的交战火光中,成为注定的对手。
“不准停下!”
北堂幽大喝一声,再抬头看向上方喊杀不断的战场。
随即,他再咧出魔鬼般的笑,“直到你们其中一方死,否则死的就是夏无忧!”
无情的声音,与上方战火声交织在一起。
显得冰冷跌宕,触动人心。
北堂烈与沐君白相视一眼,各自禁拧的眉心挤压出深深的纠结。
无论他们任何一方死,不!他们任何一方都不能死!
冷凝的僵局中,玉魅公子风采不减,状似轻松的笑了笑,爽朗的声线犹如一缕清风,吹得人心温软。
他望向无忧,笑问道,“你希望我们谁活下?”
女子心头一紧,难道他想——
“抱歉了。”
不等所有为之紧张的人松一口气,沐君白那张玩世的脸孔忽然冷了下来,变得无情……
“我并不想死。”
我并不想死……
那么,死的便只有北堂烈!
无忧心上绞起,如水的深瞳中,只见那白袍公子蓦地腾空而起,杀气腾腾的向北堂烈掠去!!
而那落在彼岸的男人,俊庞沉着,平静深眸定在她身上,像是妥协,像是默许。
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死的话……反正,这世上也再没让他续命的良方……
“对!这样才对,这样才对!!”北堂幽跟着兴奋的大叫起来。
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杀了他!杀了他!!!”
歇斯底里的疯狂叫声中,黑白相撞,霎时天地寂灭,只有一个淡而轻的声音足以让另一人听清。
他说,“替我照顾她。”
千钧一发之际,那道如闪电般的白影在嚯的回身,将手中的碧玉短笛向北堂幽掷出——
北堂幽猝不及防,身形一偏,避开了那盈满沐君白真气的暗器。
然不及他松动,一支利箭便计算得分毫不差的从他斜侧生生破空而来,呼啸着射穿了他的左肩!
无忧得了松动的瞬间,拔出头上锋利的头簪,插进他的眼睛!!
“啊!!!!!”
犹如恶鬼般凄厉的吼叫,被头顶上轰烈的战火所掩盖。
同时,两个男子向这面夺势而来,一人将那女子卷入怀,迅速拉开距离,一人向北堂幽使出夺命招数,招招致命!
暗影如鬼魅,围绕着那丑陋的身形轮廓,如风如火的缠绕攻击,再以众人所不能预见的姿态蓦地弹开——
几乎是与带着无忧的沐君白一齐安稳落地,北堂烈执剑顿下身形。
那片血腥的空地上只得北堂幽僵硬如石般矗立。
静止片刻,从修罗炼狱而来的夺命厉鬼,于众目睽睽中,碎尸万段……
※
结束了吗?
生死一线的激战,仿是随着北堂幽的死而停止了。
相隔着那道破旧的木吊桥,两端的人静默不语,互相对视着。
头顶上方战火连天,战死的士兵,失去方向的利箭,还有断裂的铁桥,不断坠落。
空气中弥漫着血与硝烟的味儿,不知何时才能散去。
即便没有亲眼所见,都能想象那残忍的战局。
“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