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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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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郭倥立即顺着话意扑地谢恩,还有几分极其“见机”的官员也立即闻风而动,刹时间厅中颂声大作,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知这阿谀之风,是旧朝积习,一时难改,也只得顺着风势应酬。

官面客套,勾心斗角,幸而我经历过了,应付起来虽然心里不耐烦,却不至于有失。

我向来都当吃饭是件人生乐事,到今日才知道,原来吃饭,也可以吃得这么辛苦难受。

第二十七章 混沌案

热热闹闹的一声场宴会下来,“同僚感情”增进不少,若不是时景不合,我禁令饮酒,以茶水代酒的话,这时候还能双脚行走,自己走出公衙食堂的人就不知道有几个。

艳阳高照,一干官员拥着我出了公衙食堂,穿过街道,就在司衙广场上互相施礼分别,正是热络亲密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至极厉叫。

我潜心应酬,这声厉叫初时没有入耳,再过一声,才听清楚那声厉喊叫的是:“冤枉……冤枉……”

发出声音的人也随着凄厉的叫喊冲了过来,那一声冤枉顿时把满场热烈的气氛凝住了,众人都呆了一呆,尴尬无比,一齐向那发声的地方看去。

那身影在司衙广场上狂奔,向我冲来,几名元族护卫立即分成两队,六人护在我身前,两人迎了上去。

但众官员中竟有人比那两名护卫动作还快,一个箭步窜了上去,“啪啪”两记耳光打得那人扑倒在地。

我定睛一看,打人的居然是城北司衙的左史副官年社明,字晦如。这人话不多,身形偏向瘦弱,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一介文官居然会有这么灵活的身手,这么大的力道,看来人真的是潜力无限的动物啊。

我以为年社明这举动是为了在我面前讨好,心里不禁有几分不悦,正待发问,年社明已经扑地跪下,叫道:“大人,这人是下官卓旧友的遗孤,因为父母亲自杀身亡,他失了怙持,伤心过剧,已经疯了。下官一向将他锁在家里严加管教,不知怎么的今天竟被他闯出家来冲撞了您。请大人宽大为怀,看在他疯癫无知的份上饶他一次。”

他那两记耳光打得半点情面都没留,只打得那人两颊高肿,嘴角流血,依稀还能看出那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的脸廓。

我今天刚到城北司衙,万事不通,没有得力手下,还得笼络这些官员办事,就算真的有形似窦娥的大冤案,也不能在这风头火势上,当“青天大老爷”给这少年平冤昭雪。

否则的话,这顿吃得我辛苦至极的“接风宴”,就算是白吃了。

年社明打他,原来竟是出于护卫他的心意。

我不禁对他平添了两分好感,微微一笑,温言道:“晦如扶养旧友遗孤,急公好义,品德可敬。既然他有病在身,你就好好的扶他回家休养吧。”

年社明赶紧谢恩,岂知那愣头青傻小子不知进退,刚从被打蒙的情况下惊醒过来,立即大叫:“我没疯,我没疯!我要告旧朝司衙府台右史官郭倥,挟私污陷,谋害我爹!”

这句话想必他日日夜夜不知在心里念叨了多少遍的,虽然情况紧急,这一番话叫喊出来,竟是分外的流利响亮。

年社明大吃一惊,反手又打了那少年一耳光,捂住他的嘴巴,按住他的头叩首赔礼:“大人恕罪,郭大人,沈定只是个疯癫小子,不解世事,您也莫将他的疯言疯语放在心上。”

郭倥脸色有些发青,我淡淡一笑:“青方是何等人物,岂会跟疯癫小子一般见识?晦如只管将他带走就是。”

年社明连声应是,捂住沈定的嘴巴就拖着他走。他是文官,要拖走一个已经十五六岁的少年,还要捂着他的嘴使他不能说话,就十分吃力。我正想叫一名元族护卫过去帮他一把,年社明突然痛呼一声,飞快的松手。

沈定满嘴鲜血,形容狰狞,冲着年社明大叫:“你说过新官上任,你就会替我家报仇的,你这骗子!”

这小子愚蠢得叫人恨得牙痒痒,一句话,就把苦心收养他的年社明卖了,有了这句话,郭倥以后还不把年社明视为眼中钉,必欲除而后快?

沈定疯狂厉叫:“我不是疯子,我爹爹留着安都城破之日他记录下来的实况笔录,还有许多账簿物证!他说过,只要将那些东西拿来交给接任城北司衙的官员,就能替他报仇!”

就算真的有可以将仇人置于死地的物证,就这样鲁莽的跑出来,时机不对,还是报不了仇的!

我暗暗叹气,本想言语上把郭倥安抚住,再图后事,目光转动间却看到城北司衙众官在听到“实况笔录”和“账簿物证”两词时,十个管了八个神色一变。

我心下了然,看来沈定提的东西关系不小。城破之日,安都大乱,城北虽然投降,但司衙内部官吏借机私分府库钱财,大肆贪污,甚至倚仗着手里的权柄,趁火打劫,明抢强夺侵吞财物的事却必不在少数。

“沈定,你的父亲是谁?叫什么名字?有何冤屈?”

年社明本来还想制伏沈定,见我插嘴便知大势已去,只得撒手跪在旁边。

“家父讳上平下礼,本是旧朝城北司衙府台左史,只因才高能干,为郭老贼所忌,屡加陷害。安都城破之日,家父有言,若以政绩评论,他自能升任城北司衙一职,保全一门老小。但如果时局混乱,新主无法依政绩任官,叫郭老贼升任了城北司衙府台,就有杀身之祸。果然郭老贼接掌城北司衙的第二天,家父就被郭倥老贼以不服新主,意图谋反之名将我爹腰斩。我祖父和大哥前去鸣冤,也被狗贼打死。我祖母被活生生的气死了,我娘投井自尽……郭老贼,你还我爹娘祖父母和我哥命来!”

沈定开始的话语有条有理,措词得当,显然受过很好的教育。可他越说越激动,到后来情绪狂躁,迹近疯狂,连冤也不诉了,直斥郭倥。若不是两名元族护卫大力相阻,只怕他便要冲上前来生生的咬死郭倥才罢。

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鼻青脸肿,横眉怒目,双眼因为彻骨的仇恨,带着一股兽性的疯狂,再加上他咬年社明的手掌,咬得满口鲜血淋漓,那神态竟是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是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秋日炽热,以郭倥的脾性,竟也不由自主的在那样的目光下打了个寒噤,大叫道:“大人,沈平礼的确是意图谋反才被下官处置,谋反之罪,本应灭门,但因为下官顾全同僚之谊,一时心软,才放过了沈家。种种误会,皆是由此而生。下官在挟私构陷的罪名上问心无愧,但心慈手软,放过谋反余孽,至有今日之事,也是大罪,下官无可辩解。只是下官对新朝忠心耿耿,天可明鉴!唯愿大人念在下官只因私情生误,一时糊涂的分上,饶恕下官之失。沈定小子因失亲之痛,早已癫狂,年大人尽心扶养,爱如亲儿,也求大人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我哑口无言,好个郭倥。一番话连消带打,滴水不漏,不仅推开了“挟私构陷”的罪名,还显出自己一腔忠心,友爱同僚,泽及子侄的宽厚胸怀,叫闻者心动。

半日相处,彼此都是善于观察的人,大致明白对方的品性,郭倥敢将私放“谋反余孽”的罪名带在自己的身上,自是看出我重情惜人,绝不会深究这情有可原的罪责。

他这话里的潜意,也表明了他不愿为难沈定,陷害年社明的立场。

果真如此,就这样把这段公案暂时掩住,也可相安一时。

“郭老贼,你信口雌黄,却骗不了我!我爹早有准备……大人,只要您派人去取家父遗留的证物,就可以真相大白……大人,您是城北百姓的父母官,一定要明查秋毫,替家父平冤昭雪啊!大人……”

我暗恼两名拦阻沈定的元族护卫太过死板,制住了沈定,却不制住他的嘴,让他将这么没分寸的话嚷出来。

现在这情况,此案我若不理,昏庸之名就落定了;若是理了,不独是那顿辛苦饭白吃,只怕还要搭上更大的损失。

谁知道沈平礼那堆物证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上任的头一天,意外处处啊!

嘉凛,如果此事由你来处置,你会如何?

心念电转,我走到沈定身边,温言道:“你的冤枉,本官知道了。只是要定罪,还得有证据,令尊留下的物证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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