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跟他出来,并不是想要回到易国去,而是想要离开。
她还有一个承诺要完成。
嘴角不由得泛下一丝苦笑。其实这样也好,有依依在,又听得她跟他在一起,表哥便不会对她担心了。
出了帐篷,见主帐走出一个个的将军,各个银甲冷盔,眼神肃穆,没有表情。
放眼望去,整个被砍去树木的森林都是站着的密密麻麻手拿武器的士兵,风吹过,连空气里都似乎有冷辉。
陌生得压抑。
她在帐篷口呆呆待了一阵,动身往主帐走去。
小兵通报之后,让她进去。
然而里面有人。
案桌上铺着地图,他的上身仍然裸着,只包扎着白色的绷带,但绷带看起来很干净,没有血渗出。手指在指着地图上的位置,在说着什么,旁边的将领便点点头。
他的表情是沉稳镇定的平静,似乎任何事都不能打扰。直到她到案边三尺左右,他才突然抬头,对旁边的将领道:“就这样办,今夜行动。”
“是。”
“好了,你先下去。”
“末将告退。”
他好整以暇地微微一笑:“你来找我?”
“你接近我和表哥,是另有图谋对吗?”她不想绕弯子索性问出来。
“对他是,对你不是。”他的表情开始敛下来。
“你想攻打影国?”
似乎对她这样的问话有些不耐,他低下头翻阅文书,“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翻了一会儿,他突然又停住,抬起头来,“你来见我就是为这个?”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本来还想问别的问题,但到了这份上,只好说:“不是,我是来辞行的。”
他盯住她不动。
她略略别过脸去,“我原本就打算和你出来后告诉你这个,我不想回易国去。”不想回到那个的家,也不想进那冰冷的皇宫。
陌生前方没有动静,她一口气说出来:“我跟你出来只是为了报你救命之恩,现在你已无碍,我也该走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问:“你要回你表哥那里去?”
她点点头,纵然是欺骗。
“你明知他不喜 欢'炫。书。网'你。”
虽然早已明白,待他这样说出来时,还是不由得霍然一惊,猛地抬起头,有种被踩中尾巴的防备。
他走下来,伸手想去抚她的脸又放下,“跟在我身边不好吗?”
不好。就算她对他感恩也仍不会为他回到那勾心斗角的皇朝去,她的母亲原本就为此死去,她也因此逃离。
——突然想起来,她竟还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我喜 欢'炫。书。网'他,所以愿意待在他身边。请皇子大人大量,放我离开。”她跪下,知道自己是在冒一次险,他虽然可以把她禁锢起来,然而她有种想要相信他仍会放手的直觉。
也许是因为他对她一直很纵容。
他没有答话,又转身回到座上。
既然她称他皇子,他也就用皇子的语气说:“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下去。”
她抬起头看他。
他似乎无事,翻阅文书。
抿了抿唇,她起身离开。
她已敏锐的嗅出什么。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有些事第一次如果没有一点动摇的表象的话,那么第二次想要成功就根本不可能。
她需要立刻离开。
她身上已然偷偷藏了银子,干粮和一小袋水。
表哥的兵书里说过:防之未防,迅雷不及掩耳才能出奇制胜。
她住的帐篷外士兵一直在看着她,现在必然以为她在这里。
而他绝不会想到请求过后她就立刻离开。其实这本来就是一个连环的套路,如果他肯应允自然好,如果不肯应允,也只会在思量以后在派人看住她,更何况,她知道今天他很忙,军中将领一直在进进出出。
然而她不知道,在她背过身之时,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
直至她出了帐篷,他握紧拳头,不,绝不会再放手。
然而毕竟是心烦意乱的。
文书上的字一个都看不下去,半晌,他扔开文书,披上衣襟,他还是要去找她。
然而到她帐篷门口才得知,她竟然一直没回来。
时已黄昏,远处夕阳下山。
她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跑了出去?
他心头怒起,只身夺马追去。
远处的枯丫上似乎挂上了银白的镰月,周围的夜色清清的冷,树木匆匆匆的过,只有马蹄声嘟嘟地响着,还有时隔不断的鞭声来提示他狂躁的心绪。
终于看到人影骑着马在前头。
听见后面的追赶声,她加快了速度。
只可惜她的骑术实在不精,或者是因为跟他来比。
很快他就追上来一把牵住了她的缰绳,就这样硬生生地止住了两匹马。
似乎有银月的冷灰在他的瞳孔里,几乎比他身上盔甲的银光还要亮,也或者是他的瞳孔太幽深了,才显得银月的倒影那样的亮,他压抑着怒气的话还在耳边:“你要到哪里去?!”
就像他刚刚用一双铁似的手强行拉停住她的马那样的隐怒和克制,她竟然不敢直视,撇过了脸。
“跟我回去。”
“不。”
“跟我回去!”
“不。”
他的怒气更胜,一把把她抱到自己的马上,调转马头。
“放我下来,我不跟你回去!”她挣扎。
他的手臂硬得如铁一样,环过她的腰拉住缰绳,她完全动不了,也不由得急了,“你何苦这样一直逼着我?你跟我不合适,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不喜 欢'炫。书。网'你的生活!”
“那你要什么样的生活?!”他沉声突然问。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决定和平谈话:“反正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停了一段时间,“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但我偿还不了你。你是易国的三皇子,身份尊贵,地位超崇,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我只是你的一个过客而已,从今以后你过你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各不相干好吗?”
各不相干?
这个份上她还想跟他各不相干。
不可能了,根本不可能了!
“驾!”他开始往回跑。
她又急又怒,可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正在此时,远处红光一片,冒出熊熊白烟,竟然还能听到哭喊厮杀的声音。
“那是什么?”她问。
他不答,只往回赶。
她突然惊叫起来,“是村里!”她瞪大眼睛,有人在屠村!火光一片,烟雾弥漫,伴随着轰隆轰隆的声音。
马飞快地跑着,她转身抓住他的衣襟:“快去救他们!”
他不为所动,神色坚忍得似乎只一心一意地骑马。
“你快去救他们啊!”
她急得扯他,反倒比刚刚自己逃脱更用力。她仍记得他们对她的好,就算后来,他们找他们的麻烦也只是因为他们动了他们祠里的东西,那是他们最奉若神明的东西。
更何况她知道他们没有下杀手,只是要把他们抓起来赶出去。
他不可能听不到。
但是他几乎就是一座石头,没有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