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静被拉得没法,陪他赏完月之后还得陪他放烟花。
不过她也有点想家了。
不知不觉来了快两年了,她想逝去的母亲,想几个姐妹,想表哥,甚至还有易水湛。那个她甚至不敢相信会有那样对她好的人。
这个时候正是影国的灯笼节。
想起十六岁那年的灯笼节不由得好笑,自己把灯笼送给了依依,依依却用它碰见了南为。
……或许这就是命。
“快点许愿,快点许愿。”小松拉着她跪下,“我娘说,月满之时,天上的月神娘娘就会出现,你用最美的花献给她,她就会实现你的愿望。”
哪听来的歪理?
小松见她不信,却很郑重其事,“不骗你的,我娘从小就告诉我的。”见息静是自从那夜之后第一次展颜微笑,他道:“你相信我一次,反正许了总比不许好吧?”
她真拗不过他,向月跪下双手合十。
小松在旁边道:“我放烟花啦,绽开的那一刻,一定要许哦。”
她点点头。
小松点了引线,迅速跑回来跪下,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烟花上升的那一刻,她闭上眼睛。
烟花啪啦啪啦的响,她许下了唯一的一个愿望。
稍后,睁开眼睛,看着空中璀璨满烟花。
烟花燃尽,小松才停止住叨叨念。此时烟花已然燃尽了。
他错过了美景。
但他丝毫不察觉,凑过来,问“你许了什么愿?我许了好多,希望我的爹娘身体健康,希望小玉能等我,希望我能顺利回到家中……”掰着手指头算过来,他终于又想起了她,“对了,你许了什么?”
她很高兴,摇头不说。
这是个很小很小的秘密。
刚转身,便见到宁世推着轮椅在他们身后。小松也起身,每次他们两个视线一碰上的时候,息静总会不自觉低头,笑容淡下来。
小松也明白。
这些日子他们几乎都没有单独相处过。
有了肌肤之亲,无论两人之间有没有情意,感觉都会是不同的,女子尤甚。
“哎,公子,你也来了。要不要吃块月饼?”
宁世自然没有理他。
只扫了她一眼,推着轮椅又回去了。
小松撇撇嘴,咬了一口手上的月饼,“今天的月饼是我在山下‘源记’买的,很好吃的……”
这里最孤独的应该是刚刚上山不久的程公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两个小厮昨日就已下山买东西的,这么久了,却还没有回来。程公子气得晚饭也没有吃,只骂“混账东西!”
引得怒火攻心,毒性又加重了。
隔日早上,息静只好再端一碗药过去。
门开着。
程公子不在房里,息静把药放在桌上,准备离开。
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她,“小美人,你来为本公子降降火!”语气是花粉中常见的调笑,他抱住她的腰,几乎把她提起来。
“放开!”息静掰他箍在她腰间的手。
“我不放,嘿嘿,好不容易碰到小美人来送药,我怎么肯放手呢?!”他是风月场中玩惯的人,口气轻佻。可息静却不是那些供他玩乐的姑娘。
她急中生智,往下一踩,在他松手时,反身一推。他被推倒一旁的柜角上,他起身摸了摸眼角,居然出了血,他大骂:“贱人!”
息静本已跑向门口,却被他拉回来,推倒在地。
眼角磕破了皮,他那两个属下大概是宿在花柳丛下,彻夜忘还了。
他想起来就火气大。
看了看眼前的人,她脸色有些发白,却有些我见犹怜的风情,也算是有些姿色了,正好可以用来消消火……
他俯身用指腹摸了摸她的脸道:“你要是识相点,就乖乖顺了我,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都不愁……”
她撇过脸。
他收回手,眼角的血迹有些挡住视线,他突然间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臭婊‘子,装什么清高?你以为你和你们公子之间的丑事我不知道?!要不是这山上只有你一个女人,又不准带人进来,你以为我会碰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份量,不过是个丫鬟!在山下,我一买一大把!”
息静紧咬住下唇。
心里很难过,仿佛有些隐藏得深深地以为从此不会伤害自己的东西被戳破。
她不过是个丫鬟而已。
她坚持的是对的么?苦苦为了他而坚持,可那个人又在哪里?在谁身边?
一瞬间怀疑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程公子冷哼了一声,而几乎是立刻,这哼声立刻变成了痛苦的喘息,他松开手,捂住胸口往后退去。
息静立刻意识到,他的毒发作了。趁着这个时机,她跑了出去。
有时候,人生总是需要痴傻,荒谬一场,来证明自己曾经爱过,曾经错过,曾经坚持过。就像一只狐狸饿瘦了挤进篱笆摘葡萄,又饿瘦挤出来,赤条条的来,又赤条条的去。但并不代表,你什么都没有得到。
吃过后没有了,跟没有吃过是两回事。
不过还差一年而已。
没有什么是值得惧怕或不安的。
只是偶尔也会想起,他们在哪里,他们好吗?是否曾经想起过自己,又会带着怎样的心情诉说?
黄昏是容易引人愁绪的时刻。
她看一眼远处的天空又低下头。很遥远的距离,很熟悉的陌生。
走进房间,为宁世打扫。
宁世转头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聚集在书上。
心中有些烦躁微乱。
她明明是来和往常一样打扫而已,为何此时自己的心绪却有些莫名的不安?
抬起头望着她的侧脸。
微微低下的侧脸,专注的眼神,轻轻扇动的眼睫毛,还有垂在肩头滑落的头发……
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些混乱的画面。
他厌恶这种不能自已的感觉,好像有些东西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之外。
他不应该这样为她烦扰。
她在擦拭桌子。
他并没有抬起头来,视线钉在书上,如往常的冷淡语调道:“不用擦了,你先出去吧。”
她一怔,“可……”转而又没说下去,宁世怪癖,毋庸和他理论。她低头道:“那我把这些衣物拿出去。”
“不用。”看不下去书了,他转过轮椅朝窗口,“你先出去。”
她这才明白,原来他的重心词在“你先出去”上。
身后迟迟没有动静。
他转头一望。
她低头立在原地,突然抿了抿唇,开门,转身,关门。
停立在关闭的门口前。
就算是被一向不近人情的宁世嫌厌也仍然让自己感觉难过。她这才明白,原来南为不喜 欢'炫。书。网'自己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真的不是一个讨人喜 欢'炫。书。网'的人。
走到房门口。
又发现自己的香囊掉了。
无论在哪找都找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件小事,心中却压抑得很。
也许是因为它们发生的时间太近了。
近得让她的心远没有招架和自我安慰的时间。
突然,她又翻了翻。
不是一件小事!
那串珠子放在香囊里,那个小姑娘送给她的那串珠子也掉了!
沿路找回去。
不可能是落在宁世那边,她才在他那里待了没一会儿,何况,既是珠子落下,至少应该会有些微的声响,可她什么都没听见。
唯一一种可能——
她抬起头。
沿着内院的羊肠小道看至外院,是落在程公子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