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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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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门打开,会出现姚阿姨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熟悉的声音亲切唤他:“言言来啦!”

他已经换了洗得没有汗味的衣裳,穿着没有小洞的袜子,不会在姚阿姨面前发窘,不会弄脏她家里清洁的地板,他上次月考、周考的成绩都不错,可以在姚阿姨问起时骄傲答出,看到她如同樱桃考了好成绩一样,满意高兴溢于言表的神情。

楼道歹徒只袭击中学女生,上夜班的姚阿姨不在目标之列,怎么会出事。

又不是意外迭起巧合不断的故事书,报纸上那些社会新闻离他们是很遥远的,在平实乏味的普通生活中怎么可能轻易遇到,一定是樱桃在耍他!

打开防盗门,一股纸灰味扑面而来,樱桃低声说:“不用脱鞋了,直接进吧。”

江运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姚阿姨住的地方吗?这还是姚阿姨每日打理得干净清洁温馨舒服的家吗?

——地板满是踩了肮肮泥印的旧报纸,沙发罩歪歪斜斜皱得像抹布,茶几上杂七杂八堆着些黄纸白花金箔元宝,烟灰掸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些凌乱的塑料袋和一次性饭盒,被人穿过的拖鞋抛得东一只西一只……

江运言愤怒,谁敢这样糟蹋姚阿姨的家?她上班那么累,要花多少时间清理打扫——

“老江。”樱桃推开卧室的门,让他看见梳妆台上一幅像框里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笑得那么恬静美丽,“其实我妈在火葬场寄存,我就是找你来陪我坐一会儿。”

江运言呆呆地看着那幅像框,那是姚阿姨很久以前的照片吧?才二十几岁,从这张照片才能寻出樱桃和她眉眼有几分相像的地方。

把像框放到他手里,樱桃像个小大人似的叹气,“你想哭就哭吧。”

江运言是想哭,他想抱着怀里的像框狠狠哭一场,他想用力抱一抱樱桃单薄的肩膀,告诉她:“别怕,还有我。”可是,他能做什么呢?身边有个年纪这么小又本该比他更伤恸百倍的樱桃,他只能无能为力地大哭一场吗?

“你怎么不哭?”他哑哑问。

“哭过了啊,哭了好几天呢。”樱桃挠挠头,“可是,这两天总觉得这些都是假的,我妈根本就没死,其实咱们是在过愚人节吧,等过了愚人节就好了,我妈也该回家了对吧……”

傻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搂进少年清瘦的怀里,硬梆梆的骨头硌得她有点难受,耳边,有少年拼命压抑的哽咽喘息。

哭泣是传染迅速的病毒,悲伤一股脑地又翻上来,樱桃抑制不住放声大哭:“我想妈妈——”

第四章

夜晚女性遇袭身亡的事件发生后,由于公安部门紧急侦破,三天就将凶犯缉拿归案。人们心头的阴影渐渐散去,了解情况的尽管嗟叹,之后便将其遗忘,不知情的也继续不知情地生活着,没有发生在身边,那也只是报纸上的一则新闻而已。

江运言却不能当那只是四裁新闻纸上一处不起眼的小角落,翻过看过哭过即忘,有个实际问题,他想了很久,几夜都没睡好。

姚阿姨不在了,樱桃怎么办?

那天哭够了哭累了,樱桃让他帮忙整理姚阿姨的遗物,他忽然想到樱桃的日常生活问题,便留意了姚阿姨的钱款数额,清点之下,樱桃只找到一千余元的现金,一张余额为五千多元的活期存折,樱桃倒是念叨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他却深知,这些积蓄是不足以支撑樱桃上学及生活开销的。

姚阿姨在时,每月有工薪收入,现在只剩下樱桃一个人,谁来负担她以后的生活?

“快吃饭,想什么呢,一会儿要迟到了。”

江母盛好饭,催着儿子吃完去上学。

“妈,你说,姚阿姨去世了,樱桃又没有爸爸,谁来照顾她?”江运言试探地问,“后事都是姚阿姨同事帮忙料理的,樱桃外婆来了好几天,她会住下来还是带樱桃走?”

“谁知道,这孩子真够可怜的。”

母亲难得感慨地叹息,让江运言升起小小的希望,“如果樱桃外婆没有能力扶养她,或者不管她,她才十三岁,将来怎么办?”

“怎么也该有叔叔姑姑舅舅阿姨什么的,接到谁家去,都能带大她。”

母亲不很经心的一句,江运言顿时无话,是啊,谁还没有个血脉亲人,又不是孤零零来到世上。他这几天白担了心费了神,为樱桃着落问题想得绞尽脑汁。

他多么幼稚,以为樱桃除了他就没有熟络的人,根本没去想樱桃自家亲属,谁需要他杞人忧天,甚至起了将樱桃接到自己家来照顾的冲动念头。

如果樱桃到亲戚家去,就该转学了吧,一晃几年,还能记得楼下那个曾经想要收留她的邻居江运言吗?

早上刚刚有了释怀的想法,晚上就被意外状况打破,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他人命运系到自己身上的沉重,江运言不知道他有没有力量扛得起,有没有勇气坚持下去。

“房证是不是在你这里?看你像个懂事的孩子,别跟着樱桃一起瞎胡闹!”

男人尽量压制火气,语调沉沉地威迫外甥女的玩伴——眼前这个才上高一的邻家少年。E

“你拿了人家什么东西?赶快还回去。”江母不明究里,一同催促着。

江运言力持镇定,“我不知道,她没给我。”

“没给你?我明明看见樱桃跑下楼到你家院子里来,出来后房证就不在手上了,不给你,还会藏起来?”樱桃阿姨自认看得分明,“还有两张定期存单,也都一起放到你这里了吧?”

“什么是存单?我不太懂,我只认识存折。”江运言老老实实地说,“樱桃只告诉我她今晚到同学家住,没给我什么东西。”

少年诚恳的神情令两个大人也拿不准了,互视一眼,又问:“她去哪个同学家住?”

“不知道,她只说不想看见你们。”后半句倒是真的,借了樱桃的口,这也是他想说的。

一份房证两张存单不知能不能测出人心,他只清楚,世上泯灭亲情的大有人在,樱桃他求助,他就不会轻信任何人,让樱桃失了最后这一点保障。

“那……唉!等明天这孩子回来再说吧。”樱桃阿姨先松了口,推推樱桃舅舅,“妈还在楼上等着呢,先回去吧。”

男人不甘地埋怨:“妈也是老糊涂了,我们孝敬的钱全都偷偷给了老三,都忘了她当初丢人现眼,跟有家室的人混在一起,生个……”一记手肘撞掉他后半截话,妹妹急斥一句“瞎说什么呢”,让他改为不屑不情愿的一哼。

江运言也听到了这几句闲言怨语,但这已经不能在他心里激起什么波澜,没有比死亡更让人难以接受的震动,姚阿姨的美好温柔,他永远都记得,有什么样的过去都不能动摇改变。

不速之客走后,江母便对他盘问:“他们说什么房证存单,到底怎么回事?”

江运言有刹那的犹豫,可怕地发现,此刻他竟连母亲也不敢完全信任,樱桃交过来的责任太过重大,大到他对所有人都产生了警惕。

“樱桃的舅舅和阿姨要把姚阿姨的房子卖掉,樱桃不肯,偷偷把房证藏起来,她家里人追问之后,她就过来把房证放到了我这里。”

他是樱桃的倚靠,母亲是他的倚靠,不相信母亲,还能相信谁呢?

“他们也太没人情味了,姚阿姨才刚去世,就想打房子的主意!”房子一卖,钱会到谁手里?樱桃才十多岁,还不是大人给保管,将来能不能还给她都很难说。

那时樱桃跑来,愤怒地控诉:“他们要卖我妈的房子!”他也吃了一惊,因此房证递至手上,他自然义不容辞。

江运言忿忿不平,江母却见怪不怪,“不卖又能怎么样,她家里人都在外地吧,等把樱桃带过去,这儿剩着套房子有什么用,租又没人管,空着也浪费,还不如卖掉,房款留着将来给樱桃上学用。谁家供孩子念书能轻轻松松?再多加一个会更加吃力。”

母亲平常几句话让他再次无言,大人的行事虽略显薄情却现实而理智,不像孩子们可以只陷入悲伤思念里不必顾其他。与成人的生活经验相比,他考虑事情还太少太肤浅,樱桃更是完全的孩子气,两个人稚嫩的执拗在大人眼里是多么可笑。

“明天给人家送回去,丢了我们家赔不起。”

江运言一急:“那两个人您也看到了,不管将来会不会好好待樱桃,只要涉及到钱,家人间相互间翻脸的事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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