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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可不好。”芳柳蹙起眉头,俯下身子道:“有人看上三郎的画,不知打哪儿听说映雪的良人手头上有三郎的画扇,是外头没有的,就问他要,没成。结果——”芳柳柳眉倒竖,恨得咬牙切齿道:“对方就诬陷人家贩卖私盐,扔进大牢,还派人搜查屋子,把值钱的东西都搜刮走了。映雪倾家荡产四处求人,都没能讨回公道,前几天才好不容易看望一回良人,人家只剩半条命了,听说过两天就要问斩了。若不是人家留有一手,偷偷藏起三郎的扇子,映雪才得以有个信物,只是愁没有门路送进宫里。这不,托人门路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我——”
“为了要我的扇子就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惊诧得站了起来,怒道:“什么人竟敢目无王法!”
芳柳谨慎地看着我,低声道:“三郎,对方是夏家。”
“夏家?夏寰的夏家?”
“应该是。”
“夏家呀……”我低头想了想,笑道:“你刚才说我帮不上忙是吧?”
芳柳也笑道:“是,我说了。”
“如果说我也想整治夏家呢?”
“可是上回贵妃娘娘出了那么大的事,三郎都忍了下来没出手,这会儿就行?”
“你不晓得我搜集了多少罪证,做了多少准备就等着收拾夏家呢!”我站了起来,想了想道,“我这就去问问金屏,看现在是不是时候。”
“我先替映雪谢三郎了。”说着,芳柳施礼向我道谢。
“不用谢,这是我的分内事,何况还是因为我的画惹起来的。”说着,我又狐疑地问道,“芳柳,我问你,我的画在外面真有那么值钱?”
“这个嘛……天子的画若不价值连城就奇怪了。”
“若因为这个原因的话,我还不如不画呢——”
芳柳噗嗤笑出声来,半晌才道:“就算不知道是三郎的画,还是有人抢着要的。”
我顿时喜上眉梢:“这还差不多,好了不跟你闹了,我这就去找书金屏。”
芳柳便含笑地送我离开寝宫。
凤临宫内,书金屏正斜倚床榻听乐伎演奏箜篌,看我进来,当即挥人下去。我看都没人了,方才将映雪的事说了。听罢,书金屏沉吟道:“虽说针对门阀经商一事,父皇有诸多怨言,我们也为此做了不少准备。不过我们眼下还未将兵权尽皆收到手下,只怕不好令他们乖乖交出商行。映雪此事可大可小,虽然有机可趁,可我怕不保险,不好闹大。”
“可是,除了邓将军还在北部边境外,我们手头上也有一半的兵力了,这些已经足以镇压三秦之地的门阀世家了吧?”
“确实如此……”书金屏又想了一会儿道:“仅这些还不够保险,还要做些明面的功夫才行。”
“什么明面的功夫?”
“这个么——”书金屏笑了起来,却存心吊我的胃口,一个字也不透漏给我,反倒转换了话题,“倒是夫君对映雪很上心哪,这个映雪是什么来头?”
“我不是说了吗,以前跟着芳柳她们的小丫鬟。”我泄气地瞧着书金屏,说道:“这个小丫鬟,是我来到这里第一眼看见的人,而且她还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被赶出王府的。这次——”说着,我叹了口气,料不到这次映雪遭殃还是因为我的缘故。
书金屏笑笑,又问映雪是怎么被赶出王府的。末了又说:“对了,夫君回去别忘叫人提取映雪的良人出来,不然人家一个万一,死无对证,我们就没招了。”
我一听,当即拔腿就走。书金屏又唤住我道:“别做得太急了,悄悄的。”我一面答应,一面走了。
翌日上书房收到映雪良人一案的卷宗。我当即匆匆阅览了一遍,卷宗开卷第一句便是“文和三年某月某日,犯人王精铎系……”原来映雪的良人叫做王精铎,我暗自汗颜,都见过两次面,还替人画过那么多画扇,又听芳柳讲了那么多关于映雪的事,现在才知道人家的名字。
卷宗上的叙述大致和芳柳讲述的情况一致,全文只揭发王精铎贩卖私盐牟取暴利的案情,并没有关于画扇的只言片语。我看了虽然生气,可也觉得无奈。天高皇帝远倒也罢了,天子脚下居然也照样管不着,正所谓的丈八灯台照远不照近了。
书金屏听罢我的感想,笑道:“这倒是个好借口,天子的面子总不能不顾一下。”
我当即点头道:“不错,至少也要给我面子吧。”
“好了,不说笑了,你过来。”说着,书金屏便吩咐我这般这般。
数日后,大理丞陶子英面色沉重地进入上书房,向我拱手问安后道:“陛下,臣有事禀报。”
“说罢。”
“陛下,臣近日受理王精铎贩私盐案,审讯犯人获知重大内情,不敢擅断,故而前来请陛下明示。”
我心内暗笑,便问他什么事。陶子英便慢慢说道:“我朝律法规定,民间不得贩卖私盐。这王精铎先是死不承认,昨日承受不住刑讯,终于招认他乃是为人办事,背后有人家撑腰,才胆大包天在京城脚下贩卖私盐。”
“谁这么大胆?”我故意做出恼怒的模样,喝问道。
“夏明松。”
“朕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啊?”
“回陛下,这夏明松是纪西夏家的支系子孙,是当朝户部侍郎夏治生大人的远房侄子,这些年一直为夏家办事,目前在少府挂职。”
我皱起了眉头:“这夏明松光挂职不干活?”
“是。”大理丞陶子英又说道:“据王精铎招认,他只是夏家贩卖私盐的网络中的一个门面,只知道他的直接上司是夏明松,其余一概不知。仅这一个门面,每年便有近三万银两的暴利。这银两数额太过惊人,臣不敢擅自隐瞒。”
我故意想了一会儿,方才道:“这样吧,你们只把夏明松拘了来,问清楚。可别让人诬陷了。如果不是刁民平白陷害,那就给我好好查查,有什么情况马上报上来。还有这事,不准他人掺和。若有人干涉,立即上报!”
陶子英应声领命而去。
又数日,户部侍郎夏治生求见,我便让他进来了。夏治生拱手问安后,跟我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子关于政务不痛不痒的闲话。我终于不耐烦了,放下笔,略带严厉地瞪向他道:“够了,户部侍郎大人,有什么正事赶紧说,七拐八绕的听得朕都烦死了!”
夏治生脸上一颤,终于作了一个揖,恳求道:“陛下,臣是为侄子夏明松而来。夏明松于前几日被大理寺拘留,迄今未能出来,臣昨日前去探望,发现夏明松被打得不成人形,大理寺蛮横不法,擅自刑讯朝廷命官。臣恳请陛下给主持一个公道。”
我皱起了眉头,刚要说些什么,忽然李恩仲进来报大理寺卿求见,我瞥了夏治生一眼,便让大理寺卿进来了。
大理寺卿一面/炫/书/网/整理(www。87book。com)衣袖,一面埋进门来,向我问了安,有意无意瞥了夏治生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臣前来禀报夏明松案的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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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根据夏明松的供人,臣等派人搜查夏明松的府邸,得到六本账簿。臣等一一核对,都和夏明松的供认榫合无误。只是臣并没有查到关于王精铎店铺的账簿。昨日审讯中,王精铎忽然改口,承认是被诬陷的,被逼急了才反咬夏家一口——”
大理寺卿还在报告,我则怒目而视夏治生,半晌才说道:“够了,户部侍郎大人,看看你的好侄子,居然在天子脚下玩忽职守,陷害良民,贪赃枉法,居然还挖国库的墙角中饱私囊!”
夏治生当即垂下了头,再没吭声。
我又对大理寺卿说道:“王精铎案重新审理,夏明松案子继续查!他一个小小的少府丞,怎可能只手遮天!”
大理寺卿欲言又止,默默拱手离去。夏治生依旧没有抬头,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也下去吧!”
夏治生无可奈何,也拱手告退了。
两日后,大理丞陶子英匆匆走进上书房,在我耳边低声报告。我听了半刻,愣了,半晌犹豫地问道:“你确信?”
“千真万确。陛下,这事牵扯到书家,要是再查下去,怕是皇后娘娘那边不好交代。”
“这事还有人知道吗?”
“只有臣和大理寺卿大人知道。”
“卷宗呢?”
“陛下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