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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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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流轮全长206英尺……”太平洋海轮打捞株式会社总工程师铃木井疑虑重重地望着水底冒出的一串串水泡。

“再大的海轮你们不是也打捞起来了?”爱德华问。

“那是在宽广的太平洋水域上。这中国川江……”铃木井忧心忡忡地望那块巨石,“该死不该死,船过柴盘子”。

“万流轮,全长206英尺,燃煤蒸汽机动力,主机2776匹马力,载重1197吨,总造价60万两白银。”就在爱德华动手打捞万流轮的同一个月里,卢作孚准备对万流轮出手。这天清晨,当爱德华在柴盘子冲着太平洋海轮打捞株式会社总工程师发狠时,卢作孚也在青草坝民生机器厂向李人施压。

李人听完卢作孚说万流轮规模,一抬脚作踢球状,颇在行,或者出国曾操练过,他吐吐舌头:“庞然怪物,甲板上可以踢足球!”

“就是这个怪物制造了万县惨案!”

“作孚要我归国就任你的民生机器厂厂长,就为它?”

“天赐良机!”

“作孚还想着——报仇?”

“1926年9月5日那天起,作孚心底便暗自立下报仇雪恨誓愿。”卢作孚出示1926年9月6日那天的报纸。

“为啥子等到今日?”

“那时,作孚只能撑!无论国人如何呐喊,无论身边的亲友如何催促,作孚认定,只能撑。撑到自己能雪耻的那一刻!”

“现在时机成熟,你打算怎么做?”

“还是一个字,撑!”

“撑?”

“当年立誓时,我说的撑就像是急流险滩中闯滩的船上的舵手,两手掌控着一船性命与希望,就算无路也要闯出一条路来。今日之撑,就是这艘船已经闯出险滩,进入宽敞浩荡河道,好不容易撑出了生路,人说,我们该怎么做?”

“鸣响汽笛,吐气扬眉!”

“对,小卢先生说的一个撑字,就是由手与掌两个字组成,全凭小卢先生一手掌握!”跟随卢作孚的李果果插话说。

“不过,还得再撑一段时间。”卢作孚望着江上。

“还要撑多久?”

“这桩事,我与爱德华,谁先动,谁被动。反之也成立,谁后动,谁主动。”

“此话怎讲?”李人问,“莫非作孚想后发制人?”

“正是。我料定这桩事后发者制人,先发者制于人!先动者,输面子、赔洋钱。后动者,双赢!”

“主笔《川报》时,作孚是个冲锋陷阵所向披靡的斗士。人出国这才几年啊……”李人对卢作孚刮目相看,“这趟回来一看,作孚已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将军。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啊!”

“大将军不敢当,”朋友面前,卢作孚依旧爱脸红,“不过,这一回合与川江上洋船老板过招,作孚倒真是想学一招——将军欲以巧胜人,盘马弯弓故不发。”江上,悬外国旗的轮船驶过。汽笛声刚落,卢作孚道:“民生要一统川江,联合民营、军营轮船后,当然要对洋轮加以处理,这天赐良机送到面前,我想,这第三步,就自此船起!”

“作孚想的,原来不止是报一桩血仇,居然还想到了,仇报过了,同时把我民生做大?”

“为什么不?”

“这一趟回国,便不断听人向我耳边灌风,说川江上新出头的卢作孚自幼便善于双赢,在川江这几年打得来春秋战国似的华资、列强问鼎争霸的商战中,年年有斩获,仗仗皆双赢!今日眼见,果然为实。”李人望着卢作孚。

李果果却还在犯傻望着江面:“万流轮像一砣顽石,既沉水底,你还能让他水落石出、浮现江面?”

“为什么不?”卢作孚说,“就看谁能撑到那一天!”

豆花

民国年间,能将四川“大魔窟”中势若水火的几大“魔头”水乳交融般融合在一起的,仅见于这次会议。卢作孚一手写下这则传奇。后人往往从传奇中窥视传奇人物。学者津津乐道,平民念念不忘。二者各有所好,各有所重。一部历史,如何去读,其实也真如一桌豆花宴,如何去吃——干油碟、水油碟,各取所好,各有所得……

“云阳丸事件”后,云阳丸船长来往这条江上,最不爱看到的就是“民”字头的轮船。可是,偏偏就在“云阳丸事件”后,“民”字头轮船在这条江上来往穿梭,越来越多。“这个卢作孚,为何总能双赢?”船长想起升旗教授的话,暗自摇头。

“云阳丸事件”后,云阳丸船长最不耐烦听到的就是脚下甲板上货舱盖关上时发出的那一声空响,“嗡嗡嗡”地要在耳畔盘旋轰鸣老半天,闹得从来脑壳一挨枕头便打扑鼾的吉野船长如今夜夜为耳鸣而失眠。

这天,云阳丸拔锚将驶出宜昌大码头时,“嗡”的一声空响又从脚下货舱方向传来。驾驶舱中,船长愤懑地摇头:“从上海,空舱来。到宜昌,空舱去!这个卢作孚,我恨不得把他……”

吉野望着岸上一片荒滩。荒滩那边是街市。船长充满仇怨的目光盯紧其中一个门面,那是个新开张不久的商行,虽然此时船行江上,已经看不清门面上那个红漆招牌,但船长照样能咬牙切齿地读出红漆招牌上烫金的那六个柳体大字:“大川通报关行”。

此时,大川通报关行宜昌分理处门前,民福轮经理连雅各冲站在烫金招牌下的何北衡扬一扬提货单存根,拱手作别,一张脸笑得欢喜,离去。

民福轮经理身后,一队力夫挑着货担跟随着走向码头上了民福轮。

脚板底下货舱盖盖上时,已登上驾驶舱拔锚待发的民福轮经理听得铁铁实实的响声,富有经验的他,听出货舱内已经满实满载,又笑开了,一抬手,拉响起航的汽笛。

大川通报关行中,何北衡听得这一声汽笛,也冲着江上开心一笑。

“何北衡?”街对面那一家“加茂川茶馆”中,田仲刚揭开盖碗茶盖,隔着窗户打望,“他怎么也来宜昌了?他本是刘湘幕府的人……”

说话间,他已伸出右手,向摆在茶桌当中的茶馆白送茶客的那一盘炒胡豆中抓一把,却不吃,只摊开在手掌中,用左手食指,一颗颗拨拉着,——胡豆的数字,正与他先前盯上的民福号轮船经理从对门子大川通报关行中带走的那一队力夫挑走的货担数字相符。

“他更是卢作孚幕府的人。”升旗教授随手抓一把炒胡豆,一颗颗扔进嘴里,就着苦茶,嚼得香。此时,茶馆中说书人“连本长篇说书《三国》”正讲到长坂坡张飞一声吼的闹热处。

“今天,他来宜昌做什么?”

“何不问问——今天,云阳丸船长来宜昌做什么?”

“为云阳丸上货啊。”

“却为何空舱而去?”教授哑然失笑。

“从来都是为我日清公司招揽货运业务的大川通,今天把货给了民福。”

“民福是谁家的?”

“卢作孚的。”随口应答完教授所问,田仲恍然大悟,重新打量街对面大川通门内正张罗生意的何北衡,“这弯弯绕的,我这才绕过来了……”

“绕过来就好。只是!”他突然冲助教沉下脸,“晚了一时。慢了半步!”

田仲惊恐地站起,本能地以日本军人姿态闷哼一声:“嗨!”

这年头,东三省“九一八”事件之后没几天,上海又出了“一·二八”事件,多事之秋,长江流域的中国人对日本也有了更多的关注。虽然宜昌这扬子江通川江的咽喉处的茶馆中,下江口音、川音、甚至东北口音嘈杂一片,但田仲这日本军人标志性的一声音调并不算大的“嗨”,却因其与环境的极不和谐,当下仍引起堂倌与众茶客注意,茶馆顿时寂静下来,全用目光搜寻声调,很快瞅中了田仲这一桌。

田仲愣得不知所措,升旗却神色不改,改用地道的四川口音,吆喝道:“堂倌,我这小兄弟喝不惯你们湖北的叶子,你给他来一碗‘玻璃’!”

“来一碗——玻璃!”堂倌拎了水壶,为田仲换上一碗白开水。

泰升旗教授埋头用地道的四川茶客方式,拿盖碗茶盖刮去自家茶碗中漂浮的茶叶,啜饮着。并以目示意,于是田仲也坐下,学状。

众茶客不再注意这桌。茶馆中恢复了平素的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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