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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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长手臂,替他打着光,心里却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总是不妥,便缓缓道:“你以前叫重八,为什么呢?是因为你是八月初八生的吗?”

蒙古人当权下的普通汉人,多以生日为名,是不准擅自起名的。

他笑笑,道:“那倒不是,是因为我生于十八日,又在亲族兄弟中排行老八,所以才叫重八。”

我笑道:“这么说你有许多兄弟姐妹喽?”

他默不作声的“嗯”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我心中无限向往,我自幼只得林儿这一个兄弟,从未想过一大家子兄弟姐妹该有多热闹。想到这里,我不禁来了兴致,问道:“那他们现在都做什么呢,这么多手足,一定各行各业的都有吧?”

“死了。”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身形却顿住,健硕高昂的背影漫出冰雪般的寒冷与苍白。

“都死了?”我讶然道。

“嗯,独我一人。”他复又向前走,速度也快了些,夜色深沉,心也沉重。

我沉默地紧跟着他,感受着他心底的沉痛,良久,才开口宽慰道:“其实我也是个孤儿,我爹娘都不在了。我能理解你。”

他回头,刀削似的脸在白雪映照的黑夜里愈发苍凉,眼中却清澈无波,他定定地望着我,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阿棠。”我脱口而出,这个人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我无法拒绝,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世引起了我的共鸣吧。

他眼皮一跳,眸子里却迷雾萦绕,迟疑道:“这是真名吗?”

“噗;”我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原来公子早就把我的小心思都看透哩。只可惜,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是真名,阿棠,你记住了。”

“阿棠……”他默念几声,遂即笑道:“我记住了,再不会忘。那日与姑娘错别,就深以为憾,不料缘分由天,你我又再度相逢。”

他这话已说的大有情意,我却是不能相信也没必要相信的。一见钟情?我从不相信这戏文里才会出现的情韵,更何况我心中有我自己的牵挂。

我保持着含蓄的笑容,悠然道:“有幸结识公子这样的兄长,也是阿棠的福分。”

他微微一愣,洒然道:“我不知姑娘为何会隐居于此,但我知道,凤凰非梧桐而不栖。不是寻常燕,何入山林间?”

“公子,”我不想与他做无谓的纠缠,便指着前方,道,“出口就在前方,恕小妹不能远送了。”

他淡然而笑,道:“天冷路难行,自然不能让阿棠跟着我受累。但请阿棠不要再叫我公子,叫我重八便好。”

我不置可否,淡淡道:“公子志在千里,我只是一无为村妇,想必相见无期,公子请。”

他的嘴角挂起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转身阔步而去,方行至阵口,他又霍然转身,眼神中竟闪现出一丝王者的霸气,他道:“从明日起,我每天都会上山来找你。记住,叫我重八,如今天下,再没有几人能叫我重八。”

我被他目中的威严所慑,愣了一下,目中也有了恼色,我冷然道:“请自便。”

说罢,便转身疾步离去。这个朱元璋,他以为他是谁?突然从天而降,我就必须要和他有瓜葛了吗?

越想越气,等我回屋里时脸色已不大好看,我一眼也不瞧刘基,气鼓鼓的坐下。

刘基觑着我的神色,笑道:“那位朱公子惹住你了?”

我冗自趴在桌子上,剔着烛台上的灯花,一时间,屋内忽明忽暗的。

“阿……赵棠师弟,你这是怎么了?”刘基凑到我身边,笑道。

我望着明媚跳跃的火烛,淡淡道:“刘伯温,你什么意思?”

他眯着眼笑,歪倒在座椅中,开口道:“君子有成人之美。”

我别了他一眼,气极反笑,道:“师兄当真是大方之家。”

他不看我,眼光深沉,端起酒杯仰首而尽,我才骤然发觉他脸上竟晕起点点绯红的桃花。他的酒量一向是极好的,可见这坛鹤觞酒性之烈,醉人之深。

有人曾说,酒不能醉人,醉人的总是人心。亦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摇晃着站起来,扶着床上的流苏,注目着窗外的冰雪,那一瞬间,他的眼光竟也萧然若雪。

我默默地望着他,心痛难忍,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难道说他打算放弃我了?

静谧的夜空悄无声息,唯有灯花碾落时的声音,“嘶嘶”地犹如舔舐在人心口处的蛇信子。

良久,他清隽的面容上绽放出意味深长的笑靥,慨声而唱:

“深夜归来长酩酊,扶入流苏犹未醒。

醺醺酒气麝兰和。惊睡觉,笑呵呵。

长道人生能几何?”

那歌声空洞而苍茫,仿佛这山间寂静冰寒的夜色,几番婉转,几许豁达,一记悲怆,万年孤独。

第四卷,地之卷:战争风云 (十)凤求凰曲

清晨,旭日自山东缓缓升起,姣好嫣红得犹如一位含羞带嗔的姑娘。

难得正月初三的时节也能一片晴光潋滟,山上的积雪竟有开化的迹象。我于是携了竹筒,去采集松枝上新滚落的雪水。

我正小心翼翼地抖落松雪,却听山间有一人慨声高歌: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有一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由交结为鸳鸯……”

一连好几天了,这样的歌声都会从山间穿云破雾而来。我心惊之下,差点把竹筒抖落,这个朱元璋,居然日日临山而唱,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人!

“阿薇。”我正愤慨,身后却有人轻声唤我,我愕然回头,白衣翩翩飞入我的眼眸。

我脸颊发烫,却淡淡道:“先生何事?”

刘基大有深意地望着我,开口道:“你觉得那人如何?”

“谁?”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他叹了口气,目越重峦,道:“濠州来的朱公子。”

我气道:“他为人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

刘基不答我,只盯着山间的过雪青松,半晌,他意味深长地说:“阿薇,你不是寻常人,对不对?”

我眼皮蓦然一跳,接口道:“先生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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