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婚宴后才准予进入原属于自己现属于心上人的陋室新房的,一群年轻人早已迫不及待地候在门口了,此刻便一拥而进地开始闹房,他们叫嚷着搞一些新郎新娘同吸一支香烟、同啃一只枣子、同吃一颗糖果之类的游戏,正嚷嚷的起劲,那请来的两位先生便迈着方步从大门口跨进门来,他们高声诵吟一些辞令,使全屋人都举着耳朵恭听,一边不住地有节奏地重复喊出一个字:“好!”“好!”“好!”,在一片“好好”声中,丽雅和我同时好奇地聆听着两位先生一唱一和此起彼伏地颂道
嫁神嫁神
护驾来临
三牲酒礼
送驾回程
车来车驻
马来马停
一把喜果
撒开轿门
吉星高照
福寿康宁。
唱完后,一个先生再唱出一首诗来,每唱一句众人即高喊一声“好!”字:
荷花爱藕藕爱莲从人喊:好!
花儿香来藕儿甜众人喊:好!
荷花爱藕丝缕缕众人喊:好!
藕爱荷花朵朵鲜众人喊:好!
朵朵鲜来鲜朵朵众人喊:好!
人意相投共枕眠众人喊:好!
又一个先生高唱:
不写情词不写诗众人喊:好!
一方素帕寄心知众人喊:好!
心知接了颠倒看众人喊:好!
横也丝来竖也丝众人喊:好!
郎呀妹呀情不断众人喊:好!
两口恩爱有谁知众人喊:好!
……
与这种朴素诚挚的婚礼相比,丽雅更注重于她在我俩之间的亲密地位,我则更是渴盼这种闹剧式的礼仪早早结束,让我尽快回到爱巢之间,享受丽雅那无尽的轻柔。当新婚夜的癫狂再次趋于双双有气无力的平息时,我就伏在丽雅的耳边,问出了一个她从前似乎从没想过的问题:
“你相信缘分吗?”
“这……”丽雅嗤嗤笑着也伏在我的耳边说:“我相信幸福!”
我就说:“人是有缘分的,我相信。”
“你说给我听听。”
“你看,假如我没有过去的经历,假如你不下放到菲省,假如……”
“没有那么多假如呀。”
“我讲个缘分的故事给你听可好?”
美人坡(二十三)(5)
刘湘如
“你讲呀。”
“说从前有个人进京赶考,走到三叉路口,见一老人手捧一本大书读得入迷,问:‘老人家你读的什么书呀?’老人说这书名叫《缘分》,每个人的缘分都写在里头呢。赶考的人不信,他说你查查我的缘分在哪?老人就按他提供的生辰八字查了一下说:‘你还未成婚呢!’赶考人就惊奇了:因他果真未婚。就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娶亲?老人查了一下又说:‘你
的夫人还未出世呢!’这人就更惊了,因他已35岁了,夫人未出世还得了?老人说:‘你将来娶的夫人,脖颈上有道绳勒的伤疤,见到此人就是你的妻子无疑了。’后来赶考人中了进士,做了山东省的一个县令,直到55岁那年还未娶亲,他手下的一个老差役有个女儿,年方十八,才貌俱佳,要许配给他,县令就同意了。结婚那天晚上,他想起那个老人的话,就在妻子的脖子上去摸,果然摸出了一块绳勒的伤疤,吃惊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妻子说听父亲讲,我小时好象是被仇家的人从生身父母家中抱走,抛在荒郊野外,用绳子想把我勒死,正在此时,父亲打柴经过这里,歹人逃了,父亲把我就领养回家……”
丽雅听完故事果真入迷了。后来她沉思片刻说:“你说这故事倒使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我马上问。
“这已是很久前的事了,好象有二十年了,那时好象我只有几岁,我跟妈妈在你们菲县……我那时还不大记事,对许多事都记不得了!就有一件事,好象还有点印象……”
“什么事呢?”我又急切地追问。
“我妈妈那时刚从上海支援内地,来这里一个卫生所做医生,有天她接待了一个被打伤的男孩,有十多岁吧,他伤得太惨了,满身鲜血淋漓,没一块好地方……妈妈为他治了好长时间的伤……”
“后来呢?”
“我听妈妈讲这孩子很可怜,就跑去偷看一次,他满头满脸都扎着绷带,根本看不见什么模样,但他感觉到有个小孩来看他……”
“他跟你说话了吗?”
“说了。不过他的声音哑得快出不了声了,可能是被打时喊‘救命’喊的……”
“他说什么呢?”
“这可记不清了。我好象想要安慰他,讲了个小孩的故事给他听,什么星星月亮的,刚从妈妈教我的小人书上看的……他听得入迷了,落泪了,我也落泪哭了,有一半是给吓的……”
“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记不准了。我好象不知道他叫什么……哎呀年数太久了……对,好象有点记起来了,他根本没告诉我他叫什么……”
“那是个公社医院吗?”
“这……啊对!对,是公社医院,我妈妈就在那医院工作呀。……咦,怪了,你认识那个男孩?”
“不认识,我听人说过这事,不过从未见过,也不知道这人现在在干什么?”
“我想那人长到现在,也该是条男子汉了。”
“那倒不一定。不过你说这些与‘缘分’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