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给程诺说下午你过来咱们一起去买菜,回来我做饭给你吃。
她犹豫了一下说改天好不好?
我不知道她有什么事,隐约觉得不该问,就说好啊等你什么时候想吃了我随时侯命。
她说好的。
我正要挂电话,她突然叫我的名字:韩流!
我说:还有什么事?
她说:没什么,再见。
我忧心忡忡的挂了电话,像是丢了什么。
这天晚上我梦见了我高中校园旁的那条铁路。
刚上高中时我是个自闭的人,每次心里有事无处倾诉时就请假去那条铁路上漫无目的的来回走动。
有时候会有列车驶来,那对我是一种致命的刺激和诱惑。
我喜欢站在铁路上,等列车快要到来时再突然跑开,然后站在距离很近的地方深深的呼吸高速行驶带来的冷风。
这时会有一种力量将我扯向铁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那种万劫不复的向往。
从来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我没能跑开,假如我真的钻进列车下面……
生命有不止一万种可能,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我在梦里站在铁路上,列车驶来,可我无力逃开,眼睁睁的看着阴影将我笼罩……
梦被手机的铃声打断,我浑身冷汗,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我接电话,听到哭泣的声音。我试着问:程诺?
果然是程诺,她轻泣着喊我:韩流韩流韩流韩流……
我的心忽然疼痛,柔声问她:怎么了怎么了?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她说:不,韩流,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我没事,我很好……
她的声音渐渐小得我听不见,最后挂断。
我再没合上眼,陷在床中央想了很多事。有关自己的,别人的。深刻的,淡忘的。生活中的,电影中的。最后溶为一体,无法分辨。
阳光从落地窗流泻进来。这是新的一天,我们终将面对。
我和程诺的关系因为我的一场病和她在半夜打的那个电话变得亲密而暧昧。
再见面时她对那个电话绝口不提。
我们去超市买了东西,然后她打帮手我做饭,两个人对着一大桌菜狂吃。
吃完后我看着她抚着因太饱而胀痛的肚子呻吟,适时的将她送我的话推了回去:切勿暴饮暴食,小心身材走型。
我说我想到了外婆。小时候我肚子疼时外婆会帮我揉,嘴里还念念有词。
程诺问我:一揉就不疼了吗?
我说是。
她说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我心里嘀咕了一下,说,好啊!
我把手放在她小腹上轻轻的揉轻轻的念:肚子肚子你别疼,愁的你喝了,稀的你泼了。
她抓住我的手说别揉了。
我问:为什么?
她小声说:痒。
我反抓住她的手,黯然道:我小时侯外婆最疼我,我曾答应她用自己赚的钱为她买件棉衣,可她没能等到。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说起这种陈年旧事。
最近我常常沉浸于昨天。
记得有人说过,当你陷入回忆,说明你孤独而且渴望被了解。
原来,我是孤独的渴望被了解的。
程诺又在叫我的名字:韩流韩流……
后来我才知道,当她要安慰一个人或者渴望一个人的安慰时,她就会不停的念那个人的名字。我想到她在那个哭泣的夜晚在电话里叫我:韩流韩流……
我还握着她的手。以前我跟其他的女人在一起时,身体离得越近心灵相距越远。可此刻我和程诺的心是贴在一起的。
我缓缓将她拉入怀中,把脸埋在她脖子里,眼眶忽然湿润。这一刻,幸福哪怕是错觉,我也甘心沉沦,万劫不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放开了怀抱。
我为她整整略显凌乱的头发,说:程诺,你该回去了。
她眼中洋溢着笑意说:韩流,再见。
送她上车时,我在她额角轻轻一吻,然后目送载她的车远去。
以前我只要一看上哪个女人就千方百计的把她骗上床。可是对程诺,我只有爱,没有欲。而心灵的欢愉是从来没有过的。我几乎心怀感激。
天很快变暖,我和程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们最大的乐趣是窝在我的住所做饭看碟听音乐。
然而有一天我和程诺先后接到影视公司的电话,要我们去试演一对情侣,有一分钟的吻戏。
我问程诺去不去。她说你呢?
我说我去你也去吧,有帅哥跟你拍吻戏,不去白不去。
她说我不去,在那么多人面前多不好意思。
我说要不咱俩排练排练先?
她瞪了我一眼,说你敢!
我说你看我敢不敢?说完我就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挣扎了一下,但很快沉溺其中,双手攀住了我的脖子。
我凑到她耳边说:是不是没试过?
她说谁说的?
我说我就是知道,我感觉来着。
她突然化被动为主动吻住了我。我被她吓了一跳,但很快疯狂的回应她。
她喘息着伏在我怀里,轻声说:韩流,我怕我离不开你了。
我说为什么要离开?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她的声音变得忧伤,说:你不明白。
我有不好的预感。我说程诺,什么都别说,听我说,我爱你。
她说我也爱你。
这种形式的对话对我来说是轻车熟路,但她回答的那一句还是让我激动莫名。
我们再次疯狂的拥吻,如临末日。
我们一起去了片厂,导演对我们的外貌相当满意,但在拍吻戏时我们不断被叫咔。
没办法,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我们有点紧张,无法像前一天那样投入。
后来终于勉强过关,估计将来难逃被剪的命运。
程诺说我们的银幕初吻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我说没关系,我们的现实之吻还没结束呢!
就是这天程诺看了我的手纹,说我命中注定残缺。
后来我变得迷信,而且相信我们初次见面时的那场大火早就预言了一切。
脆弱的人类经不起命运之手的玩弄,我们太渺小了。
我在世俗生活中渐渐变成一个居安不知思危善于自欺而苟且偷生的人。那个不好的预感被我的意识淡忘处理。
可事实不会因为我的淡忘而改变初衷。我终于要面对现实。
我在大街上看到了程诺,她刚刚用太忙的理由推掉了我的约会,可转眼我就看见她跟一个四十多岁看上去很有钱的男人一起步入餐厅。
电话里的哭泣。不肯让我去她住的地方。离开的语言。
原来从美梦中惊醒的感觉是这样的痛。痛到恨,恨得咬牙切齿。
我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程诺骗了我,程诺骗了我……
我的真心换来的是欺骗和背叛。我如何不恨?
虽然我的历史也光荣不到哪里去,但我还是无法接受程诺是别人情妇的事实。
她颠覆了我唯美主义的幻想,我对她的爱变成了加倍的恨。
难道这是对我过往多情自负的报应?
程诺再来找我时看出了我面色不善。她娇笑着抱住我的脖子挂在我身上。看到她纯净的笑容,我忽然恨不起来了。
我在心里说:假如她肯向我坦白并且跟那个人断绝来往,我就原谅她。
我抱住她,盯着她的眼睛说:程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笑着说是啊,这几天我特别想你。
我忍不住冷笑,说你是心中有愧吧!
她愣住了,说韩流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