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不在焉的应道:“好。”
一轮明月挂在山间,这样的夜里,狂风鼓噪。景玥从来没有(炫)经(书)历(网)过东北的寒冬,此时只能紧紧的用披风裹住自己,等待他。
刚用过晚膳的时候,有一个将军府的人求见,给了她一封密函,说是大将军请长主亲启。查清了来人的身份,她才打开那封信。
子时,松山。
四个宇,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中了邪一样的来了这里,只见他一面也好。
四周的寂静有点让人不习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迫切地希望见到他的脸天上忽然飘起了雪花,和着风吹在脸上,像是有人拿最最尖利的刀子再刮她的脸马儿已经被冻的鼓噪不安,她只能一下一下的拍着它。
好冷啊。头发、眉毛都结上了冰,手和脚巳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连五脏六腑都凝固——天地间都是席卷一切的肆虐的风雪,看不清方向。如刀的寒风刮在脸上,已经不觉得痛,只觉得窒息。
“轰——”
健壮的马匹已经倒下,身体的大半在倒下去的时候,都陷入到了雪里。
景玥一步一步在雪地里挪动,她不能倒下啊,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还没有为国尽忠,为家尽孝,最重要的,她还没来得及在临走前去跟宋溱道个别。
宋溱,你在哪里?
腿越来越沉重,每一步都耗尽全身的力气。景玥所有的知觉都在渐惭消失,连寒冷都感知不到了。心里那个惟一的愈头却起来越清晰,要去见宋溱面…这场暴风雪,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个梦,让人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白茫茫无边无际的大雪。风声在耳边呼啸,连耳膜都快要被撕破了。
风声还是那么凄厉,远远的却似乎有人叫着她的名宇,模糊而遥远,似真似幻。
“景玥——”是谁在身后抱住了她?是她的幻觉吧。恍惚间想起那一年的上京,对面来的是谁家男子,生的满面春光,俊俏非凡。他摇着一把扇子,只想了一想,便说出那灯谜的谜底。她的心从那一年之后,就再未有一刻属于自己。
他在她身后,温暖面坚定,轻轻地将她环抱。仿佛三生之前,这个怀抱,就曾经属于她,那么熟悉,刻骨铭心。
“景玥……”宋溱热腾腾的眼泪落在她的肩膀上“景玥。”
她拼尽所有力气:“宋溱…你来了啊。”
这么美的月色,他风雪兼程……这样的景色,你此生只要见过一次,就再不会爱上别人。
温暖面明亮的火光自黑暗中升起,照亮了这处背风的山洞。
他收起了火折子,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地方,勉强可以避避风雪。火虽然生了起来,景玥却不能直接烤火。冻僵的人,再被火一烤,骤冷骤热,肌肤禁受不住,就会坏死。宋溱缓缓解开自己外衣的扣子,抱起景玥,把她轻轻地揽入自己的怀里。
她的长发上结满的冰霜,慢慢被他的体温融化,一滴一滴,沿着他的肩头淌下来。
他其实记得她。
上京匆匆一瞥,他想,这是谁家女子。
而后宫中宴席,方知原来长公主是她。
原来是她 ……“宋溱…”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他怀中发出呓语般的声音。
他低下头:“你醒了么?”
景玥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是你么?”
他将她的手凑到唇边,一点一点吻热:“是我。”
“我其实到了这里,就知道是他们在刻意凑合我们。你这样的人,定是不会给我送信的。”她的唇因为寒冷而泛白,却还笑着说道“果然不是你,宋溱…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辈子……是我没有福气。”
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落,热腾腾的泪灼的她皮肤都烧了起来。
他以为她会问,可是她没有,只是在山洞中枯坐了一夜。太阳刚好升起来,阳光明晃晃地倒了她一身,映着她灿然的笑。那一刻,他以为天地就是她了。
“宋溱,咱们走吧。”
如果时光可以停止……她宁愿就留在此刻。
可是不能。
她是即将和亲的公主。
他是已有家室的将军。
过了良久,他才将自己的披风罩在她的身上,说道:“我背你下山。”
山间的路并不好走,雪下的极大,一脚踩上去几乎要没了脚踝。
“景玥…”耳边的风声鼓噪,他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清,只说道“若是在辽国不欢喜,便托景国的使臣捎个信给我。”
“如何?”
“带你走。”
后来,听说景国的公主在辽国的确并不如意。做了十年的辽国皇后,但其实守了八年的冷宫。只诞下一名公主。
后来,听说辽东将军率五千骑兵直捣辽国,夺下边界三十余里,再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只打到了那里,便停下了。
后来,听说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辽东将军单枪匹马入了辽国的宫殿……再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一个人回来了。
后来,听说辽东将军旧疾复发,英年早逝。
后来,听说辽东将军死后一年,长公主也殁了。
她死前,只有自己亲生的女儿守在床榻前,握着她的手。
景玥好像又看到了那年的月亮。
“思真…你一直问我,那个公主和将军的故事。今日,母后将结局说与你听。”
女儿低声的哭着,却还点头:“母后……你说。”
“后来啊 ……那将军攻打了邻国三十余里,公主知道之后,托人送了信,说,一切安好,无需挂念,于是将军就退了兵。再后来,将军一个人入了邻国的宫殿,要带走公主,公主对他说,一切安好。于是将军一个人离开。”她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那个人“再后来,将军那年雪夜里落下的病复发,短短十五日便辞世。”
“思真……”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全然是白茫茫的一片“母后…母后希望……希望你……今生今世……都……都不会 ……不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
“错过他,你便得救了。”
辽国的宫殿丧钟响起 ……景国那美丽的长公主,香消玉殒。
她其实骗了许多人,故事最美的一段,她始终没有讲给旁人听。
因为实在太美了,她舍不得分享。
下了山,她还晕晕的不敢相信,整个人愣在那里,动弹不得。
“你怎么了?”宋溱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冷冰冰的,应该不是病了吧。谁知道他的手还没有放下,景玥突然往前一步,伸手捉住他的袖襟,踞起足尖,飞快地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他瞬间整个人都如中雷击般地呆住了一一不敢置信!
“我走了。”没等宋溱反应过来,景玥已经转身跑掉了。就像是后面有洪水猛兽一般。
山间又下起大雪。
不过是轻轻一触,她却觉得腿都软了,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巳经被耗尽。
雪愈下愈大,案溱怔怔地站在原地,都快变成了一个雪人。
过了良久,他才傻傻的伸出手去摸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惊动了什么。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来。
二.宠极爱还歇(1)
送走了景玥和亲的大批人马,元月已经过去。之前宫里浓浓的年味渐渐被冲淡,朝堂还是那个朝堂,后宫也依旧是那个后宫。
只多了一些传话的小人。
景玹近几日来也听吴有才提起过这件事情,无非就是有爱嚼舌根的下人,说棠妃的孩子怀的时候正好是和九王爷在外落难之时。
这样胆大包天的风言风语也有人敢肆意谣传,他当然知道是谁的手段,只是奈何棠贺仪乃一国之母,他就算是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