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是瘦了一点,眼底感满了无奈和辛酸 ……他不知道她在这深宫内廷过的是什么日子,外人看起来的荣华富贵,她从来都不稀罕。
“宣儿,给皇叔请安。”
宣儿抚着自己的发鬃,跪下去:“皇叔安好。”
一.思君不见君(2)
正值三月好时节,京都里沉睡了一年的花草又纷纷露出娇媚的姿态,每逢五年,四月里皇上都要钦点状元,今年又恰好是正安十五年,一时间本就热闹的京都更是学子济济,风流无双。
状元楼今年又揽得许多好生意,早年间此酒楼本不叫这个名字,后来因为地势好,环境佳,房间分出三六九等,有钱没钱的学子都能住得起。故而几年来颇得赶考学子的喜爱,又偏偏前两届的状元皆出自此,听说这状元楼三字还是当年状元亲笔所提。
状元楼二楼位置最好的一间房此时正开着窗,一个看起来俊俏无比的小厮探出脑袋左瞧右瞧,随即回头看向屋里的人:“皇叔,您可真不愧是闲散高人。”
乌侯喝了口茶,笑道:“宝公主,外人面前你可不能说漏了嘴。”
那少年大手一挥,无比豪迈:“这您放心!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多亏了宣儿帮我拖住母妃!”
乌侯放下手中的茶,想了一会儿问道:“你父皇怎的这两天又不高兴了?”
少年坐到他对面,双手撑着下巴,一脸担忧:“您问我可算是问着了。要说阖宫上下,谁有能耐叫我父皇既爱又恨的,定是要数我母妃最在行。”
他一脸的了然,挑了挑眉:“你父皇英明一世,就是在你母妃面前没个帝王的样。
从前……罢了,那点子陈芝麻烂谷子我真懒得说。”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有人在外低低的喊了一声:“先生,是我。”
那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承宝虽没看到人,却觉得好像自己一身的魂魄都叫人勾了去。
乌侯当然没注意到她那点子心思,只应道:“进来吧。”
那人推开了门,先映入眼帘的竞然是一双白如玉瓷的手,骨节分明而修长,隐约还透出叫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乌侯起身迎上去,承宝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抬头就看到那人的脸。那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当真是摄人心魄,叫人移不开目光。
乌侯转过身来看到自己那不争气的侄女一双眼睛跟钩子似的盯着人家看,顿时觉得丢脸无比,赶忙说道:“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门生,也是今年来赶考的学子,叫万俟良。万俟,这是我兄弟家的长子,叫包承。”
承宝微了微嘴,不太满意的看了一眼乌侯。
万俟良倒是笑了笑,微微躬身:“见过兄台。”
承宝看着他,只觉得他的笑意似乎并没有到达眼底里,跟她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有这些许表情上的不谋而合。
万俟坐下来跟乌侯话了几句近况,二人似乎是许久未见,乌侯本就随性,谈话间就问起了万俟的婚事。
承宝的手放在袖子里,不自觉的握紧。
万俟领首,道:“临走前家里给定了一门亲事,只等着考取了功名之后回家娶妻。”
乌侯笑了笑,打起道:“你这倒是先立业后成家啊!”
万俟面色微红,只笑着不答话。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出口问道:“那要是赶考落第了呢!”
他听了这话也并不恼火,声音还是冷清而低沉,却透着不可言传的温柔:“那就先成家后立业。她…巳经定了的婚事,不好耽误人家。”
看那样子,分明是对家里的那位美娇娘欢喜的紧。承宝重重的“哼”了一声,转头看乌侯:“我要回家。”
“你不是才出来么!你不…你父亲放你出来一趟可不容易啊,小祖宗你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回家!”
乌侯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万俟。万俟倒是明事理,起身道:“叨扰多时,先生若有闲时,我们改日再聚。”
乌侯点点头:“改日改日……改日不带这小祖宗了!”
万俟笑了笑,又看向承宝,微微颔首,就算是别过了。
她还是很气,别过头不理。只看着万俟都走到门口了,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锦缎面的巴掌大的口袋,笑了笑,对他说道:“本是买给家中妻子的,但忽然觉得,还是姑娘更合适。若姑娘不嫌弃,权当是我送给姑娘的见面礼了。”
乌侯伸手接过来,含笑看着承宝通红的脸,道:“露出一对白玉似的耳朵,耳垂上还有耳洞,可是骗不过这慧眼如斯的万俟呀!”
万俟没说话,只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哟,我说长公主,这里面竞是一对儿耳坠子。”乌侯拿出来放在手上,研究许久忽然摇了摇头“这成色可太一般了,比不得你父皇给的那些。要我说咱还是还回去吧。人家买给家里娇妻的。”
承宝几步走过去,一把抢过来:“他想要考取功名,还不给我点好处费!”
“不用给你他也能考得上。”
她看都没看,直接将那玉坠子放到怀中,斜睨着乌侯:“少废话,回家。”
刚进桃天宫,就被冲出来的人给撞了一下,承宝假装很痛的蹲在地上,眉眼都皱到了一块儿。
那小人儿赶紧扑过来,紧张兮兮的问道:“姐姐,没事吧?”
“哎哟喂多新鲜呐,你这么大个一孩子,没羞没臊的往我身上一撞,可不给我撞的十魂丢了七魄呀!”
承宣一张小脸极严肃的盯着她:“揉一揉,姐姐不痛。”
她笑起来,一手抱过可爱的弟弟,冲着大脑门亲了一口:“还是宣儿好!告诉姐姐,下午吃了什么好吃的点心没啊?给姐姐留了么?”
承宣打怀里拿出一块儿手帕,小心翼翼的打开:“是千层糕。”
“得嘞!”又亲了一口“回头姐姐给你抓蚂蚱!”
说罢一块千层糕都塞到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还不忘问:“下午父皇来了么?”
承宣摇摇头。
“那母妃都干嘛了?”
“来了一个皇叔。母妃和皇叔喝茶吃糕点。”
跟承宣又说了几句,小孩儿好动待不住,一门心思的想去御花园玩,答非所问,承宝干脆放了他,只嘱咐一句小心,便转身进了内殿。
叙叙的又跟母妃扯了几句话,母妃好像也不太开心的样子,承宝虽心疼但也不好再多说,母妃这几年都是这个样子,一两句也开解不得。
到了晚间睡觉的时候,她才从怀里拿出那对耳坠子,白玉的材料,做工的确不怎么精细,雕成了一个扇子的形状,她皱皱眉,低声道:“怎么选了这么一老成的样子啊。”
话虽如此,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里,吹熄了灯。黑暗中那白玉似乎泛出幽幽的光泽,跟他的眼睛一样叫人沉沦。
她的脸好像发热了似的烫。
一.思君不见君(3)
承宝这几日似乎突然间就有了心事,都是从彼时豆蔻年华过来的人,光看她那副样子也猜得是小女儿怀春,万千柔情一瞬间涌上心头。棠茵茵总想着找个机会问一问。这一日吃过了午膳,承宝居然一反常态的留在内殿不走。
平日里她可不是个能坐的这样久的人,棠茵茵没有问,只等着女儿先开口。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承宝就挤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母妃,当年你是怎么遇见我父皇的啊?”
她斜睨了女儿一眼,淡淡的问道:“怎么忽然问我这个?”
“人家好奇嘛.”其实……其实你别看父皇这几年愈发少的来看你…可我瞧着他心里最欢喜的还是你!”
棠茵茵最是不耐说这些,皱着眉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哪里就最欢喜了。你父皇是帝王,帝王的心哪里是你可以猜测的!回头叫有心人听去,看不罚你口无遮拦的!”
承宝打定了主意要说给母妃听,此时被骂也毫不在意,一本正经的摆事实讲道理:
“你看啊,父皇这几年虽也有宠妃,却不见哪一个像当年的母妃一样给提拔成了贵妃的。若是别的妃子失宠这样久,吃穿用度上早就克扣减免了,可母妃你瞧瞧咱这桃天宫,什么最好的东西不是先送到咱这儿!大前年江南大旱,明前的龙井茶总共才进贡了不到五两,独独您这儿就分了二两来。剩下的父皇送了皇奶奶二两,自己只留了一两!我说这些也没用,其实您心里面呀,明镜儿着呢。就是不服软,您二位打我记事儿起就一直怄着一口气,这都多少年了?您可真有毅力!”
其实承宝隐约也知道父皇和母妃之间打的是什么结,母妃待人一向宽厚,却在对待父皇这方面上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棠茵茵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警告道:“你若是再跟我翻那陈芝麻烂谷子,小心我摔了你那对宝贝耳坠子!”
见承宝面色一惊,她轻哼:“你还以为你那点子破事儿母妃就真的都不知道?我是知道你向来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