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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1 / 2)

>困乏了,他又依原样把他背上楼,扶他回卧室睡觉。

童悦达下班回家时,桌上已经摆上热气腾腾的晚饭。星期六他们常合力在浴缸中放满热水,一前一后地把老人抬进浴缸,给他从头到脚干干净净地洗上一洗,早早扶上床睡觉,然后一起去看电影或者手拉手地逛街。如果不幸碰上下雨,便泡了柠檬红茶,膝盖碰膝盖的坐在起居室沙发上看电视。童悦达曾经特地正色告诫过徐秋华,自己是从朋友的情分上欢迎他住在他家,别无他求。言下之意,尽管徐秋华实际上依靠他生活,但那是童悦达自愿的,不必用床事来换取。可是,他们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仿佛这是上天注定要发生的天经地义的事情,好像满堆干柴只要一点火星,就熊熊燃烧。压抑多年的饥渴终于释放,如同江水百转千回,终要流向大海。开始他们很小心,做爱的时候不管身体的运动多么激烈,始终牢牢地用被子捂住头,免得惊动了楼下的爷爷。但是习惯了亲昵的甜蜜以后,再要故作拘谨慢慢变得不可能,就像在阳光下发芽生长的玫瑰不可能再回到岩石缝隙的阴影里去开花。

然而风暴来临时,盛放的花朵最容易被摧毁。

徐秋华喜欢睡懒觉。那天早上童悦达吃过早饭准备去上班的时候,照例走上三楼去和徐秋华吻别。事情也凑巧,徐秋华没有像往常一样裹在被子里懒洋洋地眯着眼睛送上精致优美的唇,兴致所至,却是穿着内衣起身到房间门口拥吻童悦达;童延龄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早饭后吃下日常的药片然后坐在外事的藤椅里打瞌睡,而是恰巧拄着拐杖往房门外走。他一抬头,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顿时感觉如五雷轰顶。然而他思忖片刻,没有立即发作,颠颠巍巍地往后退了几步,悄无声息地关上门。

童悦达进门跟他打招呼说爷爷我走了的时候,童延龄在摇椅里含糊地应了一声。童悦达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精神抖擞地上班去了。听到院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童延龄的眼睛突然睁开。怒气煽动起了衰老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他扶着拐杖一步一拄地走出房门,看了一眼关紧的走廊门,抬头望望通向三楼的楼梯。多年前自己眼看着建筑师一级一级建起的自家楼梯,现在却像悬崖峭壁一样难以逾越。憎恨超过了对艰难的畏惧。他把拐杖夹在腋下,扶着墙,右腿迈上一级台阶,左腿拖上,右腿再迈出一级台阶,左腿跟着再拖上。他咬着牙一级一级台阶地爬着,干瘦的胸膛里仿佛有个风箱在呼哧呼哧地拉着,把愤怒的虚火升上他的面孔。

他终于爬到三楼房间门口,喘息停当,悄悄凑近门上的玻璃往里看。阳光从东窗照进来,隔着暖色的窗帘投在床上。徐秋华戴着耳机听Walkman里放的磁带。他被刚才的温存撩起了情欲,满面春色,赤裸的双腿盘绞着被褥,左手抚摸着胸前,右手在自己腿间快速地移动。对周围的情况丝毫没有察觉。

门开了。长久在地上摩擦变得花白的橡胶拐杖头一下一下拄过木质地板上陈年的缝隙。套在拖鞋里青筋暴露的瘦腿打着哆嗦,却一步一步执拗地前进着。

徐秋华突然绷紧了身体,随即放松下来,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在高潮过去后的温软中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去摸床头的餐巾纸。他的手指伸到离拐杖只有十公分的地方,反腕在床头柜上摸索。他的指尖触到餐巾纸包的塑胶纸,却还有那么一点距离。他拉长身体伸手去拿,纸包却被他推远了。他侧身努力去摸,还是摸了个空。他终于睁开眼去寻找餐巾纸包的位置,却正看到童延龄一张狞厉的面孔死死地盯着自己。他「啊」了一声,一下控制不住,「扑通」地从被窝里跌翻出来,滚落在床脚下。

他狼狈地爬起,嘴里一迭声地说:「爷爷,我错了!我错了!那打我吧!」

童延龄冷冷地说:「你也知道错?你说,你做错了什么了?」

徐秋华蹲在地上慌慌张张地说:「我。。。。。。那个。。。。。。手指头做了龌龊事。」他像被当场抓住的小孩一样,老老实实地把右手伸到童延龄面前等着挨打。

童延龄从眼角下方看着徐秋华,突然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徐秋华急忙套上衣裤,说:「爷爷你一个人走上来的么?我背你下去吧!」

童延龄一手哆嗦着扶着墙,一手扬起拐杖,冷冷地说:「畜生!我不要用你的脏手碰!」

徐秋华红了脸,忙说:「我去洗下手,然后来背你下去。」他抢在童延龄面前下楼,到小洗手间里把水龙头开得哗哗响,用肥皂搓过两手,然后走到楼梯口。童延龄站在楼梯顶端,一手扶着墙,一手颠颠微微地扶着拐杖,探腿往下。

徐秋华已经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看到爷爷走楼梯。印象中听童悦达说爷爷得要人背着才能上下楼梯已经好几年。他生怕老人家跌跤,急忙往楼梯上跑去扶他:「爷爷小心呀!万一有个闪失,阿达要急死了!」

听到他亲昵地提起童悦达的名字,童延龄气不过打一处来。「畜生!你这畜生!」童延龄的脚收回站在门口的平台上,愤愤地举起手中的拐杖,用尽力气朝徐秋华头上抽下去。拐杖掠到了徐秋华的肩头。

徐秋华捂着痛处往后缩,嘴里惊惶地叫:「爷爷!我知道错了呀!」

「你知道什么!」童延龄恶狠狠骂着,「你做了什么龌龊事!你这畜生!相公!小白脸!」

徐秋华顿时冷在楼梯正当中。拐杖再次落下,重重地打在他额头,顿时红了一片。他下意识地捂住额头。一阵晕眩袭来。但那并不是来自伤痛的身体,而是来自他脑海深处某个地方,被甜蜜的亲吻、温柔的抚摸和海誓山盟的许诺遮掩着的恐惧,那种仿佛被生生拽下一条血肉相连的肢体的空洞的痛楚。

童延龄打累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转身往房间里放着电话机的五斗橱走。

徐秋华哑着声音呼道:「爷爷,你要干什么?」

童延龄转过头,冷冷地说:「你这从小没有爹娘管教的小畜生,我看你一副可怜相,就让你住下了。没想到我的好心养了一只。。。。。。一只狼!看你表面上斯斯文文的样子,骨子里烂透了!坏透了!我童家好好的男孩怎么能败坏在你这么个流氓手里?为了你这畜生,我童家。。。。。。竟然要绝后吗?你休想!」他激动地连说了一气,剧烈地喘息起来。

徐秋华苦苦哀求说:「爷爷,我对不起你。。。。。。可不可以让我求你一件事?我可以给你打给你骂给你解气,给你端屎端尿养老送终。能不能求你把他留给我?我现在除了阿达,什么也没有了。。。。。。求求你把他留给我吧!我什么其它的都可以不要,我不能没有他啊!」

「你。。。。。。不要脸!」童延龄气得摸着拐杖的手不断发抖,脸涨得通红,「你还有脸说!我绝对不会听凭他被你骗走!你给我听好:要么自己乖乖地滚出去,我给你留个面子,要么我叫公安局来捉你这流氓去!」

徐秋华垂下眼,脸色煞白,抓着楼梯扶手的手指几乎要掐进木头里去。

童延龄逼问到:「你走不走?你不走我打电话给公安局,给他单位里的保卫科,叫他们把你捉走!到时候街坊邻居都知道你这不要脸的畜生做了什么下流事!我看你还怎么做人!」

徐秋华喃喃地说:「爷爷,你真的。。。。。。」

童延龄的拐杖愤然敲了一下地板:「谁是你爷爷?我们童家门里哪里来你这样妖形怪状的人?」

徐秋华慢慢抬起头。

看到他绝望而哀伤的目光,童延龄的身体晃了一下:「你要做什么?你敢做什么,我马上打电话!你相信不相信!相信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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