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鞭子嗖嗖割裂空气,眼看就要落在皮肉上开开荤腥,忽然打了个卷儿,被横□来阻力震反,在半空折回。“啪”,噬咬在石榴胳膊上。
火辣辣痛意瞬间激得石榴眼里含了泪。她懵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仰起头,让泪水悉数倒流,不愿滚落一滴。抬手抹尽,眼角中看到是小槐子马鞭正停于她面前。
他为他身后人出手阻挡了她鞭子。不但挡了,还反作用了她鞭子。
敢挡我马鞭?石榴抹净泪水,怒气又腾起几分,再次扽直鞭梢。
“姐姐,您不能打她,她有身孕,惊不得。”马背上人亦红了眼眶。
“你……”石榴脸上刷地失了血色。
小三有身孕小三有身孕……这才刚过三月初而已,上元节成亲,这么快就有了……小槐子从回纥赶回长安算着日子也不过在上元左右时候,这会儿诊出喜脉,身形也不臃肿,那便不是奉子成婚,是名正言顺婚后珠胎。
自己天天祈求小宝宝,却被别人怀上……好吧,孩子是无辜,我可以不打她。石榴定神,复又扬鞭朝小槐子抡去。
“替她受过吧。”哑然声嘶,用足了全身力气,双手握鞭,高高举起。
“石榴,别打他!”那妇人掀开了帷帽,连声叫着。
熟悉声音,熟悉面庞,熟悉到化成灰也能认出彼此——老闺蜜。
陈皮、毛驴灰姬、小槐子、大樱桃、身孕……一系列熟悉不熟悉字眼在石榴眼前飞来舞去,“嗡”一声,急火攻心,她耳鸣了。
马鞭颓然脱手,鞭身扭曲着,无力地跌到地上黄土褐尘中。
是呵,他们也是一个宫里青梅竹马从小混到大男女,小槐子以前就爱给陈皮跑腿买这个买那个,还从来不收辛苦钱。她确实比我更听话更丰腴,又有一手好厨艺。
石榴耳中嗡嗡响着,脚下发虚。她指着小槐子腰间系着蓝田玉,问陈皮为何要挖她墙角:“陈皮,难道你不认识他身上玉镯么?我东西。”
“石榴,我没主动勾搭小槐子,真没有。”陈皮慌慌地对石榴说。“石榴你要相信我啊,她们都可以为我作证,我不是那种贱人,石榴,信我!”
“我信你。”石榴转向姜槐,指着他问:“那么是你禽兽了我闺蜜?”
他在马背上握住陈皮手,缓缓答道:“不错。我们日久生情、两情相悦、如鱼得水。她……照顾我很周到,心思也细。你所给我,她都能给我,你不能给我,她也给了我。姐姐,我在沙场出生入死这些年,累了,也倦了,只想要现在和和美美生活。”
“你负了我。”石榴伸平胳膊:“大空,牒。”
大空忙从怀里掏出绸缎包裹着天女牒,展开放在石榴手心,在她耳边小声说:“主人,您别生气了,空奴会一直在您身边好好服侍您。回纥那么多男奴,您何必计较这个二空。赐福给他们吧,主人,您是整个翰海最慈悲人。”
石榴展开天女牒,这是她在回纥辛辛苦苦筑好燕巢。也是她在中原最强有力护身符。耳中仍在轰鸣,大空余音不断回响着徘徊在耳膜上:“您是整个翰海最慈悲人……整个翰海最慈悲人……最慈悲人……”
细究起来,她从未有机会对陈皮说起过自己跟小槐子不正当关系,也许陈皮只当他们是感情很好宫女姐姐和都尉弟弟吧。何必拆散这一对小燕巢,孩子没了爹多可怜。
“陈皮,我祝福你。谨防下一个樱桃,前车之鉴。”石榴收起天女牒,走到灰姬前面,拍了拍它脑袋,踮起脚,轻轻拥抱她老闺蜜。
陈皮哆嗦着接受了石榴拥抱,握着她手不停叮嘱:“石榴,找个更好郎君。你是我亲人,我希望你好,要好好!”
耳中回响起“要好好……好好……”
石榴笑笑,抽出手往后退了两步,望着高高在上小槐子,淡淡说道:“姜槐,你负了我,我不会祝福你。”
东市西市
专家们研究出来过一项结论:人类百分百爱情存活期只有十八个月。
抛开一系列复杂取样和测试过程,那种被命名为“爱情激素”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分泌物将在热恋后慢慢递减至正常水平。否则它会“物极必反”损害人体机能。因此,从生理上来说,一年半是个极限。
“……秋天有三个月,冬天又三个月,加上今年春天和去年夏天,整一年。那么我还有六个月才能脱离这该死爱情激素。”石榴托腮,对桌上饭菜毫无兴趣。
“大空,告诉我,这件事不是真。”
“主人,它不是假。”
不是假——是假——假————耳鸣真难受。石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没吃没喝。耳鸣和姜槐打击一起折磨着她,夜不成寐。
晒了一宿月光,脑袋都要木胀胀地晕掉了,眸子却明亮不输织女星。石榴坐在窗前盯着夜空,期待着能遇到一颗流星。
“都说对着流星许愿最灵验,如果今夜有,请灵验一回给我看看。”石榴坚守月色,天上这么多星星,不指望大熊星座力量了,随便来个什么小陨石都行啊。
守到天亮,流星半颗也没出现。她黯然垂眸,接受了“她男人成了她老闺蜜男人”这个{炫残{书酷{网 又残忍现实。
拿冷水擦了一把脸,石榴推开门,打算喊店小二上早饭。门一开,倚在门边大空失去支撑,一下子没靠住,跌进屋中。
“您醒了?”空奴揉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
“你没回屋睡觉?”石榴惊讶地问。
“守门,怕您半夜需要我。”空奴也顶着黑眼圈。
这是他第一次没在石榴面前称自己为“空奴”。
石榴没留神大空言辞间细微变化,让他坐进来一起用早饭,顺便交待给他需要去办事项。生活还得继续,长安居之不易,不能坐吃山空。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被石榴安排下去,仿佛昨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们只不过是刚刚抵达长安正常行人。饭毕,石榴搁下筷子,告诉大空:“不用着急,你先回去歇足精神再出门。办不妥时回来等我拿主意。”
“我一定会办好。”空奴揣好银子,替石榴撤了碗筷。
“如果他们漫天要价,只管翻番地往上加,有钱能使鬼推磨,十万钱也不过百两银子而已,务必要买到。” 石榴趴在桌上,目送大空回屋休息。
负心之人,不能就这样放他逍遥。
孩子无辜,不想伤到闺蜜陈皮和她腹中胎儿。
所以她得做点什么。哪怕仅仅为了白天忙一些、晚上好安稳入睡。
“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我曾以为帝王三宫六院,是这世上最不该接触男人。然而郡王未曾伤我,小槐子,你却伤了我。生死都(炫)经(书)历(网)过了,却抵不过温良恭顺四字,你当我没对你乖巧过呀?真是好笑……”
通宵燃着蜡烛已熄了,淌出许多烛泪,凝满了铜座。石榴伸手将蜡烛取下,按在桌上掰成两截。以前那个混乱夜里,她曾折断红烛对他说:“攻石榴者,如此烛。”
“弃我者,亦如此烛?也罢也罢,弃就弃,人生不如意十常**,权当遇上那**之数。我亦有过错,该带他赴战场,哪怕瘸了也还是我男人啊,现在可好,人恢复了,更有条件拈花惹草。”石榴怅然:“被攻了没被娶,我亏大了,得好好从别处赚回来。”
只花了半天工夫,石榴手里便多出两张地契。一份是她新置宅子,在热闹繁华西市之中,与东市姜家隔了半座城。另一份是她新置地产,在姜家对面。
“你是新掌柜,替我存好。”石榴将第二份地契交给大空:“每月一次到西市交帐即可,经营上不用担心,我会写信去向王翰求几个得力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