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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迷途未返(乐队视角)(2 / 2)

他要离开这里,必须离开。所谓的家已经成为一个只会吞噬他精神与肉体的黑洞,他要去爱人和朋友们所在的地方,在那里才能活下去。

他僵硬地关掉水龙头,转身想要走出厨房。母亲拦住了他,红着眼眶说道:“你还是要走吗?”

他的眼泪比母亲的还先落下了,哽咽道:“你们骗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是爱你啊!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们的苦心?为什么就是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做个正常人呢?”母亲突然捡起地上一块碎片,把尖锐的边缘对着自己的脖子,“你要是非走不可,非要跟那个姓谢的在一起,那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这是爱吗?孔潇看着母亲手里的陶瓷碎片,当初他用刀片在自己身上划下的那些伤痕,又怎么算呢?

他闭上眼睛,感觉身体已经摇摇欲坠,想起此时还在等待他的谢焰跟队友们,突然又有了些力量。他不顾母亲的阻拦,执意走到客厅的衣帽架前,戴上了来时的那顶帽子。

“你站住!你要去找那个姓谢的吗?你现在是不是跟他住在一起?”父亲拽住他的胳膊,“以前靠我们养着,现在又靠男人养你?”

孔潇试图挣脱父亲的钳制,哑声道:“你们管不了我。”

父亲一个狠厉的耳光抽在他脸上,打得他趔趄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我们管不了你?你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凭自己挣到过几个钱?住着大房子,开着好车子,到处挥霍,享受着父母的供养还不知感恩,你跟张未璇一样是个白眼狼!”

曾经那些溺爱的证明,一笔一笔都变成了他欠下的巨债。悉心疼爱过他的人,最知道他的弱点,也最知道如何把刀尖扎进他的心。

“我们管不了你?你连这条命都是我们给的!”

命?不重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熟悉的泥沼再次吞没了他,他缓缓陷进那片无边的黑暗里,已经失去挣扎的力气。在泥沼没过头顶时,竟然感觉不到胸口的疼痛了。

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也再记不起谁。

他睁着空洞的双眼,虚弱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那我还给你们。”

在另一边,谢焰联合姜珏姜玺与郭源远给孔潇布置了一个小型生日派对,就等寿星降临了。眼见孔潇已经迟到很久,打了几个电话给他都不接,发出的信息也得不到回复,大家不免都有些担心了。

“坏了。”谢焰早有所料,“我就知道他爸妈今晚把他骗回去是没安好心,说什么给他过生日,八成是趁机把他关在家里,手机也收走了。”

“哈?”姜珏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要死了,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父母啊?”

郭源远摇头:“我爸妈看了都得甘拜下风。”

姜玺问谢焰:“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吧?我们要不要去找他?他最近好不容易稳定了点,被关在家里估计又要发病了。”

谢焰急道:“现在就去,就算绑也要把他绑走。”

谢焰一路飙车,甚至闯了一个红灯,载着大家一起来到孔潇家的小区外面。这是个高档住宅小区,平时出入都有门禁,今晚却敞着大门,他们进去时没被阻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进到小区里,他们远远看到前面一片地方拉了警戒线,旁边停着一辆警车,周围还聚集了一些围观的人群。

“那边怎么回事啊?”姜珏伸长脖子张望了几下,又去问谢焰,“你知道孔潇家是住哪一栋吗?要不打个电话问问他表哥?”

谢焰正要掏出手机,视线扫到了人群聚集的那边,脚步霎时就停下了。

在警戒线围住的那片空地上,他看到了一顶熟悉的帽子,孔潇最近经常戴它。

这时有两个小区住户经过他身边,对话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唉,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想不开。”

“出了这事,小区的房价怕是会被影响哦。”

他连忙叫住了他们:“麻烦请问一下,那边是出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啊?今晚有个小伙子从九楼跳下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先说好了,等会儿你们到了那边千万不要乱来。”

孔潇他表哥在前排千叮咛万嘱咐,载着大家去往孔潇的灵堂。

“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气,其实我也气。孔潇这样肯定是被他爸妈给逼的,但人家毕竟是亲爸妈,我们这些外人还能怎么样呢。那天孔潇就在他们眼前跳下去,听说姑姑当场就晕了。唉,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最难受的也是他们。”

车里安静,只有表哥一个人在说话:“我也算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心眼儿是真的好,才这么年轻,那天还是他生日呢……”

兄弟俩的关系一直很好,表哥说起刚刚过世的孔潇,也有些哽咽了。

姜珏姜玺跟谢焰坐在后排,郭源远坐在副驾驶座上,都没有开口。今天大家不约而同地穿上了一身黑衣,去往一场没有被邀请的葬礼,去见他们的挚友和爱人。

孔潇的离世来得太突然,明明一切都在变好,大家都在尽力地帮助他走出阴霾,他也那么努力地拯救自己了,结果却还是——

他或许也曾有过无数个想要一了百了的时刻,但都挺过来了,最后只是回家吃了顿饭就被逼得跳楼自尽。无论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元凶显而易见。

对逼死了孔潇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不恨呢?

表哥也是因为知道这些,才提前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别乱来。毕竟他们几个本来就没受邀,全是他看在过往交情上才把人带过去的。万一到时候真在灵堂上闹起来了,他也实在不好做人。

表哥停好了车,在下车前又小心翼翼地问谢焰:“小谢,等会儿你要不要戴个口罩之类的?”见谢焰一声不吭,他只好讪笑两下,说:“那你进去以后尽量把头低一点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个人跟在表哥后面走进了孔潇的灵堂,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挂在正中间的遗像。黑白照片里的孔潇笑得温和端正,看起来比现在更年轻些,正如他们最初认识他时的模样。

谢焰想起孔潇生日那天,他在早上出门前与他吻别,两个人互相说了今晚见。如今他们终于再见了,却已经是阴阳两隔。

这个人不是最心软了吗,怎么忍心丢下他呢?

当初明明说过不管怎样都一定不会分开的,结果还是食言了。

谢焰把双手捏成拳,朝孔父孔母那边望去。此时他们正在接受亲友们的吊唁,面色沉痛,不时抹一抹眼泪,看起来十分悲伤。

事情至此,他们或许也感到万分的悔恨,但若是重来一次,他们想必还是会以爱为名把唯一的孩子推入地狱。

“我过去跟姑姑和姑父打个招呼,你们在这边等着,去那边给孔潇上柱香也行,低调一点。”孔潇他表哥又强调了一遍,“千万别乱来啊。”

他话音刚落,就见谢焰正朝孔父孔母走去,并没有低着头,脸色也异常冰冷。表哥慌了,赶紧跟了上去,边拽他衣服边小声说道:“小谢,你去哪儿呢?你可别冲动啊。”

谢焰不顾他的阻拦,大步走到了孔父孔母面前,他们也看到了他。

表哥见拽不动谢焰,连忙挡在孔父孔母的身前,生怕真要发生什么冲突:“小谢,今天不合适,有什么话过后再说。你就算不考虑别的,也得考虑一下孔潇吧?”

孔父孔母虽然从未真正见过谢焰,但此时见这个年轻人不请自来,面色不善,又听侄子称呼他“小谢”,已然明白了他的身份。孔母恨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还有脸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焰大声反驳:“你们都有脸在这儿哭,我为什么不能来?当初你们拦不住孔潇,现在也拦不住我!”

“不是,小谢你冷静点,这真的不合适……”表哥见他倔得不行,只得招呼另外那几个人,“哎,你们也过来啊,劝劝他。”

孔父见谢焰竟还敢来挑衅,气道:“就是你这个混账害了我儿子,现在他人都没了,你还不让他安生!”

“他跟我在一起好好的,被你们骗回家后就这样了,到底是谁害了他?”谢焰吼道,“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孔潇!”

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起看向了这边,孔父孔母被他直戳痛处,当即气急败坏。孔母抬起手来就要扇他耳光,却被他眼疾手快挡住了。他死死抓住孔母的手腕,咬牙切齿道:“我可不会像孔潇一样乖乖任你们摆布。”

孔母看着他凶煞的眼神,有些惊惧了。孔父大声喊道:“保安!保安!把这个闹事的赶出去!”

表哥简直懊悔不已,朝姜珏他们叫道:“你们还愣着干嘛,都过来帮忙啊!”

郭源远第一个跑过来,却是替谢焰挡开了正要制伏他的保安。他人高马大,一个顶俩,左手抱住保安甲的腰,右手抓住保安乙的后衣领,用胳膊肘在谢焰的后背上用力一推:“谢焰,去啊!”

谢焰终于脱了身,转头就跑,竟是要往孔潇的灵位奔去。表哥吓坏了,赶忙要冲上去抓他:“小谢,你疯啦?!”

孔父孔母惊怒交加,火急火燎地也追上去:“你站住!你到底要干什么?!”

在场的其他人见到这情景也惊呆了,都搞不懂那个大闹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头,但他这样毕竟是对逝者的大不敬,便有一些人自发地也上来阻拦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焰距离孔潇的灵位已经不到两米,却再也无法往前一步,有人拽他的胳膊,有人拉扯他的衣服,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他只不过是想和深爱的人在一起,但在爱人的生前死后,他们之间总有那么多、那么坚固的障碍。

“放开我!你们没资格拦我见孔潇!”

“你这个疯子!你再闹我们就报警了!”

“小伙子,有话好说,在这种地方不能乱来啊!”

整个灵堂都乱成了一团,而黑白色的孔潇面带温柔的微笑,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是时候了。

谢焰忽然朝姜珏看去,向她使了个眼色。姜珏早就趁乱来到了孔潇的灵位旁边,这时她趁所有人都没注意,眼疾手快从墙上摘走了孔潇的遗像。

“啊——”孔母一声惊叫,“拦、拦住她!”

孔父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她这举动太过惊世骇俗,直接把所有人都吓到了。有的人反应过来,连忙要去拦她,而姜玺和郭源远早有准备,帮她挡住周围的牵制,护她抱着孔潇的遗像逃离现场。

表哥见他们这坏事干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显然是早就做好了谋划,欲哭无泪道:“不是说好不闹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珏头也不回地往灵堂外狂奔:“谁答应你了?”

谢焰也趁乱脱了身,跟着其他三人一起往外埋头冲刺,把追赶的人都甩在了后面。表哥又气又无奈地一跺脚,也跟着他们一起跑了。五个人冲到汽车旁边,着急忙慌地钻进车里,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你们早盘算好了要来大闹灵堂是不是?”表哥愤恨地捶了一把方向盘,“往后我是没脸再见姑姑了,都成全家族的罪人了!”

今天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荒唐行径,正是他们对孔父孔母的故意挑衅与冒犯,是为他们的挚友和爱人的一次复仇。

他们来迟了,但他们终究绑走了孔潇。

姜珏把孔潇的遗照递给了谢焰。谢焰接过来,与照片中的爱人对视着,微颤的手指抚过那对最熟悉的眉眼。他的眼泪掉落在孔潇脸上,突然把遗照紧紧地抱在怀里,放声大哭。

姜珏和姜玺同样都落泪了,郭源远也在压抑地啜泣。孔潇他表哥重重地叹息一声,抹掉眼泪:“算了。”

分别时,大家把遗照留给了谢焰带回去。姜玺有些不放心他:“一个人别想不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们说。”

谢焰点点头:“会的,我先回去了。”

姜珏和姜玺正打算跟郭源远也告别,郭源远却提议:“今晚我们仨一起吃个饭吧。”

三个人就近找了家烤肉店,因为惦记着孔潇的事,心里都沉甸甸的,吃东西的兴致也不太高。郭源远对着烤盘忙活了半天,跟分配任务似的把肉夹进姐妹俩的碗里:“都敞开了吃啊,点了那么多肉呢,别浪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珏边吃边道:“行了,你也消停会儿,烤不完的打包吧。”

郭源远放下烤肉夹子,把双手放在大腿上,突然带着几分郑重开了口:“跟你们说个事。”

“什么?”姜珏头也不抬地问。

“我,我决定要回老家了。”

姜珏诧异道:“今年这么早?”按照惯例,郭源远怎么的也得等到过年前再回去吧。

姜玺却已经明白了什么,问:“以后就不回来了吗?”

郭源远垂眼看着面前的碗碟,用力一点头:“嗯。”

姜珏这才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错愕地放下了筷子,道:“这么突然……老郭,你真想好了?”

“其实六月份的时候我爸中风了一次,一直也没跟你们说。他身体本来就不算好,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了。我妈让我辞了这边的工作,回去跟着我大姨跑生意。他们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趁现在还有时间,我是该多陪陪他们。”

郭源远喝了几口茶水,说:“我这人确实没多大本事,工作就得过且过地干着,眼看着都快三十了兜里也没攒下几个钱,心思全放乐队上去了。玩乐队是真的开心,但也是真的挣不来钱。其实我是没所谓的,但我总不能只顾着自己快活,人长大了,还是得干点正经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使是最不甘于去干“正经事”的姜珏,此时也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那些理想让步于现实的无奈,她最明白。

“之前公司定了巡演,我就想着这回最后再好好地演一轮,等巡演完了再跟你们说这事。结果现在孔潇人没了,巡演肯定也去不成了,可能还是运气不够吧。”郭源远仰头喝干了杯里的茶水,又笑道,“不过也已经够幸运了,当初参加比赛时本来都被淘汰了的,明日回信又把我借过来,最后一路拿到全国第六名。我也没想到会跟你们混那么久,一转眼都八年了,真的特别开心。”

郭源远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但再开心的事也有散场的时候,就……到这儿吧。”

明日回信又失去了一名成员。

桌上沉默着,姜珏突然问:“哪天走?”

“下周我就去交辞职报告,再把工作交接一下,估计也就这一两周的事了。”

姜玺道:“订好了票跟我们说,我们去送你。”

郭源远见她们这么通情达理地接受了自己的退出,一时更加愧疚:“孔潇刚走,在大家最难受的时候,我又……”

“说这些干嘛。”姜珏挤出了笑容来,“今晚这顿不够丰盛,下次再去吃顿好的,正正经经给你送个别。”

第二天是周日,姜玺早上醒来就发现姜珏不见了踪影。她知道她是去哪儿了,通常也只有那一个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珏坐在小时候最常攀爬的那棵香樟树上,她一夜没睡,却也并不觉得困倦,脑海中只是一片迷茫。

她起了当年邻居家的那个姐姐,十三岁时她就是在她家里第一次听到了摇滚乐。后来那个姐姐失踪了,直到今天都杳无音信。她的结局是张未璇还是孔潇呢?

那个死在二十七岁的伟大摇滚巨星,在把子弹射向自己的前一秒,又在想些什么?

叶英华面对数万人的大合唱时,有怀念过当初玩摇滚的岁月吗?

方秀湖、孔潇、郭源远,她通过明日回信得到了那么多伙伴,又失去了他们。

组队、排练、争吵、玩闹、演出、成名、信任、扶持,如果散场也是玩乐队的一个必然经历,那她想她终于得到了完整的体验。

她记起了选秀拿到全国第六的时候,凭借首张专辑斩获最佳新人奖的时候,大家第一次踏上巡演的时候。那回他们在末场演出结束后一起走回酒店,在一个满天繁星的夏季夜晚,笑着说将来每年都要出来巡演,还要去峤山体育馆开演唱会。一闭上眼睛,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时吹过的夜风。然而睁开眼睛,发现什么也无法握住。

梦想正是因为永远都遥不可及,所以才格外迷人对吗?

“姜珏,下来。吃饭了。”姜玺在树下叫她,就像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

“哦。”姜珏应声从树上下来。太久没爬树,动作都不如从前麻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玺看见她顶着一对黑眼圈,便知道她一夜没睡:“夜猫爬树,也不怕掉下来。”

“也摔不死。”

“往后有什么打算吗?”

“本来想着巡演前把这份工作辞掉,既然都去不成了,还是好好干下去吧。”姜珏感慨道,“像你这样就挺好的,什么都没耽误。往后我也得脚踏实地一点,多干些正经事吧。”

她没精打采地垂着头,忽然又低笑了两声:“反正明日回信也不在了。”

姜玺扶着她的肩膀,却轻声说道:“只要你还在,明日回信就在。”

姜珏怔了一瞬,泪水霎时间漫上眼眶,倾身抱住了姐姐。

她的脸埋在姜玺颈间,姜玺知道她在哭。这个从不会展露脆弱,或者根本就从不会脆弱的妹妹,在长大后第一次这样放肆地宣泄自己的泪水。

她在姜玺怀里不停抽噎,一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姜玺感觉到肩颈湿意蔓延,温柔地在她后背拍抚。

直到姜珏渐渐停下了哭泣,在姜玺衣服上蹭干净脸,情绪重新变得平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吸了吸鼻子,只说了一个字:“行。”

谢焰回到自己家里,把孔潇的遗照摆在了床头柜子上。这里四处都还留有孔潇的气息,他的行李也还留着。本以为他们会在这里一起生活很久,度过下一个或再下一个八年,但一切都在那天戛然而止。

如果那天拦住他回家就好了。

谢焰回想起来,孔潇从家里出逃后,心里还有一件最在乎、最期待的事——十月下旬的乐队巡演。即使抑郁情绪笼罩,每当说起巡演,他的眼里也会有了光彩。

他也记得孔潇在舞台上的样子,总是习惯站在姜珏左边,双手游刃有余地操控键盘,会随着节奏轻轻摇摆身体,弹到兴奋处时还会闭上双眼仰起头来。看惯了他平时温和内敛的模样,便觉得舞台上的他更叫人着迷。

孔潇走得那么突然,就这样离开了倾注心血的乐队,放弃了期待已久的巡演,不遗憾吗?

谢焰借助酒精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洗了个澡,从衣柜里翻出一顶孔潇留下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压了压帽檐,出门去了乐团。

他向团里请了长假,领导很不能理解:“小谢,新年音乐会现在就得开始排练了,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将来你还是有希望当首席的。突然请这么久的假是要干什么?”

谢焰说:“要去做件特别重要的事,如果实在请不了假,那我也只好辞职了。”

然后又去到平时兼职的艺培机构,给正在带教的学生上完最后一次课,说:“以后我就没时间再过来上课了,他们会给你换个新老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学生问他:“那你还会回来吗?”

他想了想,道:“应该不会了。”

出来后,他从手机里翻找到姜珏的号码,拨了过去,一接通就直说道:“我代替孔潇跟你们去巡演。”

姜珏不可置信道:“你?!”

“还有十六天,我从现在开始练琴,应该能行。”谢焰说,“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大家碰个头,顺便把谱子给我。”

姜珏挂了电话就立马打给了孔潇他表哥,厚着脸皮问:“我们还能免费用琴行的排练室吗?”

表哥怒道:“做你的大头梦!”

但琴行毕竟也有孔潇的一半,表哥就算不给他们脸,多少也得给孔潇个面子,最后还是让他们享受了五折优惠。

定下了巡演的事,谢焰开始没日没夜地练琴。他弹钢琴二十多年了,基本功足够扎实,手指机能也足够强大,但古典钢琴和现代键盘在演奏上完全是两个路数,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炼成一个足以替代孔潇的键盘手,并不容易。

他用的是孔潇留下的那台罗兰Fantom61键合成器,一个个去认识那些眼花缭乱的按钮,熟悉各种音色,学着怎样控制调制轮,怎样融合效果器。反反复复去听明日回信的歌,看他们以往的演出视频,研究功能谱,拆解和琢磨每一个和弦、每一条音阶,如何配合律动。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剩余的时间都在练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连当年在艺考前也没有这么拼命过。

曾经他也试着弹过明日回信的伴奏,却被孔潇笑话不行,说他的古典味太重。这一次他要证明自己是可以的,孔潇不在了,自己可以替他完成他的心愿。

每当把手放在键盘上,他仿佛都能感觉到孔潇的手会从后面伸来,带着那个X的纹身,把手覆在他的手上,和他一起按下琴键。

乐队隔天排练一次,姜珏和郭源远都把工作辞了,谢焰强行请了长假,姜玺一下班就去排练室跟他们汇合,排上一整晚。大家都惊讶于谢焰的进步,一个多星期下来,他已经能够基本融入乐队的演奏,编外转正是指日可待了。

每个人都在排练中投入了最大的努力,想要把演出呈现得尽善尽美。毕竟他们都知道巡演前失去了什么,结束后又将失去什么。这回的巡演对谢焰来说是第一次,对郭源远来说则是最后一次了。

十六天后,巡演第一站开启。谢焰戴上孔潇留下的帽子,第一次站在livehouse的舞台上表演。四个人配合得纯熟流畅,近两个小时的演出酣畅淋漓,得到了现场极热烈的反应。

然而谢焰虽然与孔潇身形相似,也同样戴着帽子,但还是有熟悉他们的乐迷发现了不同。演出的间隙里,前排有人直接朝台上问了:“孔潇没来吗?键盘手换人了?”

姜珏对着话筒说:“孔潇去别的地方了。”然后用拨片扫动琴弦,笑道:“好了,现在是下一首!”

巡演一共十二站,都安排在周末。姜玺工作日还得上班,负荷最重,常常在赶巡演的路上还开着笔记本加班。剩下三个就都是闲人了,演出结束了也不回去,就留在本地到处逛吃,玩够了再奔赴下一站,权当旅游了。

其中郭源远最为潇洒,大手一挥就豪迈道:“外面挣钱外面花,一分也不带回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珏则在陌生新鲜的环境里又得到了许多灵感,而谢焰也在旅途中冲淡了爱人逝去的悲伤。他发现键盘演奏比曾经以为的要有意思得多,也不禁开始思考,以后还回乐团吗?或者说,自己旷工了那么久,乐团还要他吗?

两个月很快过去,十二站演出顺利完成。年底已至,也到了郭源远要和大家告别的时候。

那天姜珏姜玺和谢焰一起去机场送他,郭源远把他的架子鼓拆卸了托运回去,还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特产,毕竟以后就不容易吃到这么正宗的了。

因为早就知道今日要有这一别,大家都没有太过伤感。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带着笑容吧,即使必须要说再见。

郭源远进安检前,姜珏在他胸前锤了一把,笑道:“老郭,你以后可努力长点脑子吧。”

郭源远嘿嘿笑了两声:“我尽量。”

姜玺道:“下回再见可能就是郭老板了,将来发财可别忘了我们。”

“怎么会。”郭源远打包票,“你们要是再出专辑,我买十张起步。”

谢焰对他说:“将来一切顺利。”

郭源远点点头,与三个人一一拥抱,也想起了再也来不了的孔潇。他最后看着他们,还是没能忍住眼泪,说:“能加入明日回信,跟大家一起玩了这么些年,我感觉特别幸运,特别幸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个人听得动容,姜珏道:“以后去你们那儿巡演,你一定要来啊。”

“免票吗?”

姜玺道:“都郭老板了,你还差那点钱?”

大家又笑了起来。

郭源远揉了揉眼睛,道:“真走了。”

他转身往安检口走去,背对着大家挥了挥手,告别了他的理想与青春时代。

姜珏转头问谢焰:“你呢?以后要不要跟我们混?”

“有演出就叫我,我一定都去。”谢焰说,“至于加入乐队,我再想想吧。”

姜玺问他:“之后还回乐团吗?”

乐团里太过看重师门,又讲究论资排辈,谢焰其实并不很喜欢里面的氛围。至于在艺培机构教学生,他也不是很有当老师的耐心。于是他道:“应该不回了,打算gap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一下以后要走哪条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珏啧啧两声,尽量不带嘲讽地说:“真是有钱人的特权啊。”

谢焰斜了她一眼:“孔潇不在了,少了个人劝架,以后我们俩就少吵一点吧。”

姜珏也斜了回去:“本来也没想跟你吵。”

回去之后,当务之急就是物色一个新鼓手。乐队里成员更替变换是很常见的事,公司签的是明日回信这支乐队,只要核心成员还在,乐队还能正常演出,其他的并不会多加干涉。姜珏在圈里发出招募鼓手的邀请,也托了经纪人帮忙,有意加入乐队的鼓手不少。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筛选、试演和磨合,最后选定了陈辩作为乐队的新鼓手。

陈辩是一名职业鼓手,最多的时候身兼三个乐队,还开了一个架子鼓教学工作室。年纪比他们大上五六岁,技术出色,经验也相当丰富。陈辩因为还兼别的乐队,只能作为半固定成员加入明日回信,平时会参加排练,演出按场算钱。

选陈辩的好处是他极为专业,坏处是乐队活动还得考虑其他乐队的行程。不过圈里并没有谁是大明星,其实也不那么忙。他虽然有个看起来挺能说会道的名字,本人却话不多,留着一条标志性的麻花大辫子,人称辫辩哥。

至于谢焰,虽然嘴上说还没正式加入明日回信,但每次排练和演出都不缺席,还相当积极地参与了新专辑的制作。当初和姜珏说好的不要吵架——当然是不可能的。

次年秋天,明日回信发布第三张专辑《折帆》,突破性地在摇滚中融入了古典音乐元素,运用了大量管弦乐来丰富编曲,被赞为明日回信至今最有音乐性的一张专辑。

年底时,明日回信凭借《折帆》拿下惊鸣奖年度最佳专辑奖,至此他们已成为国内乐队无可争议的佼佼者。

颁奖仪式上,姜珏在发表获奖感言时说道:“这个奖也要送给我们的两个好朋友,是因为你们才有了《折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句话她在第一次站上这个领奖台时就说过,转眼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这一路上离去的每个伙伴,仍在她的心里,都在他们的歌里。

拿奖那天晚上她又发了条朋友圈,等来等去也没等到范昭羽的点赞。她心里莫名不爽,找到范昭羽的账号,点开了她的头像。头像是一张穿着正装的公式照,双手抱胸,面带微笑,看起来专业而不失威严。

姜珏嫌弃道:“跟买保险的似的。”想了想又道:“更像房产中介。”

点开她的朋友圈,最近一条动态是某个当事人感激她帮自己打赢了官司,给她送了面锦旗。

“还有两把刷子嘛。”姜珏犹豫了一下,给她点了个赞。

这天吃晚饭时,姜玺加班还没回来,桌上就只有姜玉梅和姜珏两个人。姜玉梅问她:“你到底还出不出去找工作了,打算在家待业到什么时候?”

姜珏往嘴里塞了块肉,边嚼边说:“再躺几天,我马上就有新工作了。”

“这回又是去哪儿打鱼晒网?”

“就在我们公司,当制作人,帮别人做唱片。”姜珏故作无奈地摇摇头,“没办法,我太才华横溢了。”

“整天就搞些乱七八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珏有点好奇地问:“妈,现在你怎么都不说我了?想开了?”

姜玉梅道:“说你有用吗?都老大的人了。反正你又没违法犯罪,没在外面欠债让我卖房还钱,也没跟人搞大肚子,自己的日子自己看着过就行了。”

姜珏简直不知是喜是悲:“你对我的要求也太低了。”

姜玉梅眼皮都懒得抬:“反正我认了,我管不了你,你也少在我眼前晃。”

姜珏撇嘴:“你就是瞧不上我呗,姜玺才是你心里的大宝贝。”

“你知道就好。”

吃完饭,姜珏照例出门遛个弯。她走到楼下,对着天边的夕阳伸了个懒腰。

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抬头往前走去。

这条注定坎坷的路上,她永远在,明日回信永远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吴栖舟在综合楼下等了很久,心里愈发的不耐烦,低头按亮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再抬头时终于看见了那个迟到的人。

苏喆两手拎着袋子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地在他面前停下:“你等挺久了吧?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奶茶店里那么多人,我排了好久的队。”

吴栖舟没好气道:“那家店什么时候人少过?你就不能早点出门吗?非要我在这儿等半天。”

“对不起嘛。”苏喆只得又再道歉,“今天是我大意了,下次保证不再犯。别生气了好不好?”

吴栖舟不说话,转身就往校门的方向走去。苏喆连忙跟上,好声好气地哄他:“栖舟,我真知道错了,就别生我气了吧。”见他还是不理自己,又小声叫道:“宝贝。”

吴栖舟总算放慢了步子,还是不太开心地说:“都这学期最后一次聚餐了,就为了等你,今天又得迟到。”

“全怪我,等会儿他们要是罚酒,我全替你喝了。”苏喆笑道,“是有点迟了,我们快点走吧。”

两个人来到大学附近的一家餐馆,推门走进包厢里,大家果然都已经来齐了。桌上的各位看见这姗姗来迟的二人,纷纷起哄道:“真是让人好等啊,两位贵宾总算到了。”

“不是都考完试了吗,一下午跑哪儿腻歪去了?”

“老规矩,自罚三杯啊!”

苏喆把手里的两个袋子都放到桌上,笑道:“之前答应了请大家喝奶茶的,刚才排队耽误了点时间,不好意思了。”

大家见有奶茶喝,立刻就不计较了,都过来挑选自己喜欢的口味。因为都知道他们俩是一对,专门给他们留了相邻的两个座位。吴栖舟和苏喆入了座,晚餐正式开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座的各位都来自学校动漫社,是社里最活跃的一群社员,因为之前常常一起参加活动,于是发展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眼下本学期刚刚结束,大家就在暑假开始前最后再聚个餐。

虽然今天苏喆请客喝奶茶,但他和吴栖舟毕竟迟到了,一码归一码,惩罚还是少不了的。社长带头给他们倒啤酒,说:“迟到的都得自罚三杯,不能破例啊。你们俩都老社员了,自觉一点。”

吴栖舟不干了:“都请喝奶茶了也不能将功补过吗?”

旁边有人笑道:“奶茶是苏喆请的,要将功补过也得算在他头上,你还得罚呀。”

见社长就要把啤酒倒进吴栖舟面前的杯子里了,苏喆立刻出来替他拦下:“都是因为我下午出门晚了,买奶茶又等太久,所以才连累得栖舟也迟到。这三杯算我的,我替他喝了。”

“哎呦,又来了又来了。”坐对面那女生笑道,“怎么每回都这样啊。苏喆,你就真看不得你这心肝宝贝受一点委屈呗?”

有人接茬:“可不是?人家是吴栖舟的专属骑士,尽心尽力地护着,脾气还那么好,人又体贴。吴栖舟,你可真是捡着宝了。”

“你们是不知道,上回吴栖舟病了,苏喆天天给他买饭买药,他不爱吃药就哄着吃,那几天恨不得住进人家宿舍里去贴身照顾。做到这个份上都能赶上亲爸妈了。”

“你这话说的,人家好好的小情侣给你整出一股乱伦的味儿。”

一桌子都大笑起来。

苏喆给大家起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好了好了,这三杯我喝完,这事就算过了。”

吴栖舟看着他一口气灌下三杯啤酒,小声提醒他:“等会儿别再喝了啊,不然就你这酒量,今晚喝醉了我可不管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喆笑着点点头:“我知道的。”

吴栖舟和苏喆同是去年入学,又是同期加入的动漫社,正是在大家的见证下从普通社员变成情侣的。

当初其实是吴栖舟先看上的苏喆,虽然说不上一见钟情,但确实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很有好感。苏喆并不是那种令人眼前一亮的大帅哥,他长相偏清秀,性格也温和,待人彬彬有礼,看起就像班里那个有点小帅,乐于助人,成绩很不错,深受老师和同学喜爱的副班长。

新社员第一次集合那天,吴栖舟看见苏喆站在树荫下,树上的叶子被风吹落,刚好掉在了他头上。他伸手想去抓叶子,叶子却因为他的动作飘移了,一转过身,发现叶子已经落在了地上,又见吴栖舟正在看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当时吴栖舟就被这一幕戳中了红心,心想这个人真可爱,他要是也喜欢男的就好了。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有意地接近苏喆,所幸苏喆确实是个同道中人,见吴栖舟频繁地主动示好,自然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两个人的关系逐渐暧昧,后来就互相捅破了窗户纸,终成眷属。到现在大一结束,两个人在一起也有半年多了。

吴栖舟一度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正如朋友们所说,他是捡着宝了。虽然一开始是他先主动的,但在一起后苏喆对他完全是无微不至的好,处处细心体贴,温柔耐心,从来不计较他的小脾气,堪称是个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模范男友,只可惜——

饭间,社长说起了租房子的事,她下学期就大四了,计划考研,打算出去租个房子好好复习,便问大家有没有了解的房源。

一个学姐说:“你要不去看看教职工宿舍还有没有空房能租,我觉得还是尽量住学校里吧,上课吃饭都方便,治安也比较好。”

有人神神秘秘道:“说到这个,教职工宿舍那边还有个着名的凶宅呢,你找房子的时候注意避开点。”

说起这些大家就有些兴奋了:“凶宅?怎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多年前了吧,我们学校有个教授在家里被杀了,据说还是哪个学院的副院长呢。出了这事以后,楼上楼下和对门都搬走了。就在教职工宿舍二区那边,过去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

有人好奇道:“副院长啊。怎么被杀的,仇杀?情杀?入室抢劫?”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小心点吧,也不是说迷信,但挨近凶宅多少有点不吉利。”

肚子差不多吃饱了,大家摩拳擦掌地打算玩点游戏。前不久四六级考试刚结束,趁着辛苦背下的单词还没忘,有人提议:“今天都上进一点,玩个单词接龙吧!”

立马有人叫道:“什么鬼,咱们是动漫社,可不是英语角!”

“好不容易刚考完试,不至于到了这儿还得学习吧?”

这时社长发话了:“我看行,今天就玩个上进点的。我来起个头,就从A开始接龙吧。”

邻座的嘲讽道:“你不会要来个abondon吧?”

对面的说:“A就太简单了,想上进就上点难度。”

这时苏喆提议:“那X吧?”

大家听了面面相觑,一下子还真想不到X开头的单词,社长也迷茫了:“有哪个词是X开头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喆笑道:“X-ray啊。”

社长恍然大悟:“这都行!”大家又笑开了。

吴栖舟笑不出来,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忽然很想离开。

游戏就这么进行了下去,几轮玩下来又消耗了几瓶啤酒。苏喆见吴栖舟兴致不高,不是低头看手机就是在发呆神游,便低声问他:“要不我们先走吧?”

吴栖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嗯。”

两个人向大家提出告辞,提前离场了。大家也都理解,毕竟要放暑假了嘛,小情侣即将分别,今晚必然要去腻歪个够。

走出餐馆,苏喆牵住了吴栖舟的手,一边与他十指相扣一边谈论二人的暑假旅行计划:“我觉得要么赶早,要么就晚一点,人不会太多,要不到处人挤人的也玩不好。酒店我之前看了一些,收藏了几家还不错的,到时候发给你来选吧。”又笑道:“还看到有那种情侣主题的酒店,好像还挺有趣,就是两个男生一起去住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如果你想试试,我们就订一个。”

吴栖舟听见他一直在滔滔不绝,那些话钻进了他的耳朵,却进不到他的脑袋里。他抬起头望向夜空,又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苏喆终于发觉了他的异常,问:“栖舟,你今晚怎么了?”

“苏喆。”吴栖舟从他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终于下定决心,“我们分手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吴栖舟还记得去年初见苏喆后,他借着帮前辈整理资料的机会看过苏喆的入社申请表。除了学院专业、出生年月这些常规信息之外,他还留意到特长那一栏里写着:钢琴。

嚯,有两下子嘛,还会弹钢琴。吴栖舟看到这里,对苏喆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

后来在动漫社全体新社员的第一次聚会上,破冰游戏玩的是很老土的真心话大冒险。轮到苏喆抽中鬼牌时,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真心话。于是吴栖舟迫不及待地问出那个早就准备好的问题:“你的初恋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当然是暗藏玄机,既能打探到苏喆的情史,又能通过他的描述窥探他的性向。当时苏喆答道:“他特别厉害,是个弹钢琴的高手。”

“外表呢?”

苏喆想了想:“他手腕上有一个X的纹身。”

“纹身是她他的名字吗?”

“可能是吧。”

可能?这个答案真是奇怪。

也不知道苏喆是太有心机还是太愣——混熟之后确定了是后者。总之那回吴栖舟没能从他的回答里抓到什么太有用的信息,连他的初恋从何时开始,持续了多久,单恋还是相恋,对方是女是男都没摸清楚。

但这些其实也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单身吗?在后来的游戏和攀谈里,吴栖舟确定了苏喆正是光棍一条,于是他就开始行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学校好大啊,好多地方都还没去过,要不要一起逛逛?

原来你是本地人,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推荐一下吗?

你眼睛进沙子了?我帮你吹吹吧。

社长确实长得很漂亮,不过我不喜欢女生哦。

一段时间下来,就算苏喆再迟钝,也能明白吴栖舟的心意了。

苏喆接受了他的礼物,并送出了回礼,答应了他的邀约,又主动约他去玩。两个人一起参加社团活动,一起在夜晚的校道上散步,每天要抱着手机聊上很久。吴栖舟窃喜地想,苏喆应该也对自己动心了吧。就在他谋划着要怎么把关系正式挑明时,苏喆先向他表白了。

其实后来回想起来,苏喆也许只是因为身边刚好出现了一个不错的对象,又足够主动,于是就顺势发展成了恋人。心里真有多喜欢吗?也未必。

不过不管怎样,刚在一起的日子确实非常开心。两个年轻人初坠爱河,荷尔蒙爆炸式地分泌,每天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吴栖舟幸福得都有点晕头转向了。

他知道苏喆很好,但没想到这么好,总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爱,还拥有这个年纪的男生很罕见的体贴与包容。他脾气不算好,也有点任性,苏喆就总会耐心地给他顺毛,逗他高兴,直到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摆脸了。

吴栖舟开玩笑地问过苏喆:“你真是第一次谈恋爱吗?我怎么感觉你经验那么丰富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喆认真地说:“真是第一次,对人好也不需要什么经验吧。”

吴栖舟笑问:“那你以前暗恋的那个人呢,没在一起吗?”

“没有啊,那时候他已经有对象了,而且他比我大很多呢。”苏喆说道,“我们早都没有联系了。”

吴栖舟听完也并不在意,毕竟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苏喆满心满眼都是他。

但是后来他发现,不是这样的。

他们之间有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即使他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去做一些没有证据的假设,但那些可疑的痕迹总在某个甜蜜的时刻忽然降临,给他的满腔爱恋泼上一盆冷水。

有一次两个人出去玩,逛到的商场中庭正好有一台公共钢琴。吴栖舟便想起了苏喆在入社申请表上写的那个特长,对他说:“你不是会弹钢琴吗,要不要去露一手?”

苏喆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个?”

吴栖舟笑道:“你别管,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快去嘛,我还没见过你弹琴呢。”

苏喆说:“我就是以前学过一点皮毛,弹得不好,而且也好久没碰了,都忘得差不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我想看你弹琴啊,就弹个小星星也好。”吴栖舟非要闹他,“去嘛去嘛。”

但苏喆就是不肯:“这儿那么多人呢,我就不去丢人现眼了。而且那琴看着挺老了,说不定好些琴键都不响了,换个高手去弹都未必能弹得好。”

吴栖舟不开心道:“不去就不去,算了。”

刚好前面就有冰淇淋店,苏喆问他:“想吃冰淇淋吗?我去给你买一个吧,还是要双头华夫脆?”

吴栖舟便不计较了,点点头:“嗯。”

就在他美滋滋地舔着冰淇淋时,却见苏喆正望着中庭的那台钢琴出神。

他明明不愿去弹,这时又在对着钢琴思考什么、怀念什么呢?

哦,他的初恋对象是个钢琴高手,手腕上还有一个X的纹身。

苏喆也许早就忘记自己曾在初见时说过这些,但吴栖舟记得。

社团聚餐时总爱玩点小游戏,有一回玩的是猜词,每个人都要在纸条上随便写点什么,然后由两人一组来比划猜。有人写了成语,有人写了人名,有人写了英文单词,而苏喆写的是单个字母X。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栖舟坐在他旁边,一斜眼就看到了,顿时心里一堵,问他:“为什么写了X?”

苏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你这么大声说出来,别人都知道了。”

吴栖舟恼火地追问:“为什么写X?”

苏喆仿佛不能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就是随便一写的啊,那要不我另写一张吧。”

苏喆的无辜倒显得吴栖舟是在无理取闹了,他也不能确定这究竟是合理吃醋还是自己在捕风捉影。为了一个随手写下的字母而发火,是不是有点小气了?

然而类似的细节越来越多,心中的不满和猜疑也越来越难以忽略。苏喆为什么在看到别人弹钢琴时就会意识游离呢?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肯弹一次?为什么喜欢用XD这么古早的颜文字?每当苏喆牵起他的手,每当在他们在温情拥抱或热烈亲吻时,他心里想着的究竟是谁?

他甚至开始怀疑,苏喆之所以无微不至地对他好,是不是出于一种心虚和愧疚。

这么想或许有点不知好歹了。在外人看来,苏喆已经算是个满分男友,反而是他不够体贴,经常耍小性,要是还因为那些似是而非的小事反复闹情绪,就实在太不讲理了。

可是他真的很介意,又因为介意而变得更加疑神疑鬼。这段恋爱看起来甜蜜美满,实则带有细密的刺,扎在身上不算太疼,却是一种绵延的痛感。

这种痛感在今晚到达了极致,苏喆在玩单词接龙时说了个X,那么的自然,又那么的必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也许只是想要给游戏增加点难度,也许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因为这个字母在他心里留下了太深的烙印,当时不经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重要了,吴栖舟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忍耐这些不间断的刺痛。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他要拔掉所有的刺,也告别所有的甜蜜温柔。

“为什么?”苏喆听到他的分手通知时完全不可置信,“栖舟,今晚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别装了。”吴栖舟忍无可忍道,“苏喆,你真的喜欢我吗?你跟我在一起时心里想的到底是谁,是不是那个弹钢琴的X?”

在说出这些话时,吴栖舟甚至还期待着能听到几句否认和反驳,然而苏喆在那一瞬间展露出了慌乱的神色,正是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模样。他语无伦次地解释:“栖舟,你怎么会这样想,那个人,他,他……我早就……”

吴栖舟的最后一丝期待也破灭了,他感到无比疲倦,却也有一种解脱的轻松,道:“你不用说了,就这样吧,以后也别再找我了。”

他改签了车票,第二天就回家了,当初跟苏喆计划好的暑假旅行自然也取消了。回到家后,他成天约以前的同学朋友们疯玩,今天唱歌,明天剧本杀,后天去游泳,就怕一个人静下来,脑子里又再想起苏喆,想起这大半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

但欢闹结束了,总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辗转反侧,沮丧地度过了许多个难眠的夜晚。

失恋真难熬啊。

有一天深夜,吴栖舟鬼使神差地打开音乐软件,在搜索栏输入了明日回信四个字。这是苏喆很喜欢的一支摇滚乐队,以前经常听他提起。但因为对摇滚乐不太感冒,他一直也没找过他们的歌来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这支乐队吴栖舟也听别的同学说起过,他们是从本校出去的,参加一个什么选秀获得了不错的名次,据说以前还回来演出过。虽然也没混出什么大名堂,但勉强也能算是明星校友吧。

找到乐队的专辑目录,他随便点了开一张《折帆》,第一首就是专辑的同名歌曲。这是一首抒情摇滚,他一边听着歌,一边浏览着歌词。

钟声响起,却无人告知我死亡的来意

下沉的船,不见来时飞扬的风帆

我愿停止呼救

因这巨浪温柔

你远在深海或是彼岸

而我在挨近你的地方

最接近天堂

很直观的感受,他觉得这首歌关于生离死别,带着浓烈的悲伤和爱意。钢琴与电吉他交织成一片沉郁的海浪,让听者也仿佛在其中缓缓沉没,放弃挣扎。到高潮处,圣洁庄严的管风琴随主唱的歌声一同响起,一瞬间眼前如有白鸽飞过,闭上双眼,仿若身临天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正好贴合了此时伤感的心境,吴栖舟听得眼泪涌起。他专门拉到前面看了一下歌曲信息,看到作曲人叫姜珏,作词人叫谢焰。

这天晚上他一夜没睡,把明日回信的每首歌都听完了,心想苏喆那家伙还挺有品位的。可惜自己直到现在才愿意去了解一下他喜欢的东西。

其实回想起来,自己跟苏喆也是半斤八两。他自认为对苏喆一心一意,用情至深,但在相处中骄横任性,自我中心,并不是什么好情人。而苏喆在行动上无可挑剔,人见人夸,心里却在惦记别人。

可能第一次恋爱就是这样吧,不成熟的两个人凑到一起,各有各的毛病,总是不会得到完满的结局。

两个月暑假过去,吴栖舟终于熬过了最痛苦的失恋期,可当他重新回到学校,偌大校园里处处都有他和苏喆的快乐回忆,他一时触景伤情,心情又再变得低落。

分开的这段日子,他都是听着明日回信的歌度过的。与此同时,苏喆是不是也在听他们的歌?虽然这已经没有意义,但他还是想要与苏喆保持某种联结。

新学期伊始,夏天已经步入尾声。有一天吴栖舟跑到校外闲晃,在路上不巧遇上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然而很令人惊喜的是,雨后的天空中出现了异常美丽的彩虹。

路上的行人都在赞叹,不少人还特意驻足拍照,也有的人反应奇怪,比如那个对着彩虹失声痛哭的中年女人。

吴栖舟想,那也是一个触景伤情的人吗?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又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悲伤呢?

他走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怎么了,还好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方缓了口气,道:“我没事。”

于是他把身上还剩的半包纸巾递给了她,得到了对方的感激:“谢谢了。”

在夏天结束的时候,吴栖舟偶然得知了明日回信的巡演信息,本市的演出定在十二月初,他没有多想就买了票。

那天苏喆不会也去吧?

可能性不大,按照吴栖舟以前对他的了解,他并不是个热衷观赏现场演出的人。

到了演出那天,吴栖舟早早就来到了livehouse,为了能占到个好位置。他站在第三排,距离舞台不到两米。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赏一场表演,演出还未开始便感到兴奋了。

明日回信的现场比想象的还要精彩热烈。主唱极有诚意,在台上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埋头就是唱,到半场时去旁边喝了几口水,回来又弹起了下一首歌的前奏。

有人在台下喊道:“姐,不休息会儿吗?”

主唱反问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花了钱来的,怎么还让人休息呢?”

台下大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主唱的歌声极富感染力,带动所有人一起尖叫摇摆。虽然场子不大,但她是天生的巨星。

在唱到《折帆》时,吴栖舟又往前挤了挤,距离舞台只有一步之遥。

这时键盘调成了钢琴的音色,弹起哀伤优美的伴奏。吴栖舟不由把目光转向了那位站在主唱左边的键盘手。他头上戴一顶米色的帽子,是个英俊男人。室内暖气开得足,他只穿一件单衣,挽起了袖子。吴栖舟发现他手腕处似乎有什么印记,待看清楚了,当即瞳孔一缩,惊讶得险些叫出声音。

那位键盘手的手腕上有一个花体的X字母纹身。

这时有人在努力地挤到前排,遭到了周围的一些白眼。吴栖舟看到了那个讨嫌的人,那个人本来一直望向舞台,这时也看到了他。

是苏喆,他竟然真的来了。

一切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他们在拥挤的人群中望着彼此,眼中都带着惊讶、一点怀疑和瞬间的恍悟。

一首歌正唱到了这里:而我在挨近你的地方,最靠近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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