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腿簌地被拉紧。郑乘风听见一细嫩的声音,胆怯道:“父亲大人……”
而后二十五年,郑乘风不再想过死。
从郑光明的视角来看,他不好奇父亲是否想过死。蒋润怜病亡,并非父亲打过最苦难的一场战争,白钢桦山头,丛林雨水丰富,父亲带着三四百人,与敌军对峙三周。回去时,父亲不动声色,从未与他描述诸多苦难。只是面色疲惫不堪,腿伤糜烂,眼睛差点瞎了,火柴盒上也沾染血迹。郑光明后来听闻,父亲吃过人了。
他却在这平平静静、安安分分的北平,穿上白衬衫校服,蓝色水手袜,新布鞋,钢弹珠配件,过上小少爷生活了。
父亲从不和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光明认为父亲自己也无法否认——他身上携带的致命性吸引力。下士为他卖命!只为看他的脸色有一分一毫的转变,他们为他挡枪、为他抛妻弃子。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坐在马背上用了望镜看向一个没有人能看见的终点。郑光明喜欢这其中几分妥协的意味:父亲左右逢源,他只是还没有清醒过来。将性欲泼洒到三房六妾身上,只有被亲身儿子玩弄的时候,身上的神经才会被拨到最大,他最脆弱的、无法跨越的神经已经不是死,而是一个出口,摆脱他万人之上身份的一个出口,一个不迷恋权力、不每日为了存亡殚精竭虑的出口。
黑暗中,郑光明觉得自己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缠绕,那半边已经无法控制的身体麻木,另外半边正在燃烧:他能看见自己正在燃烧。他的左臂裹在火焰之中,仿佛涅盘的凤凰,他不感觉疼,只是觉得很痒,后来他知道,自己的痛神经已经全部被烧断了。
只剩下那些永远无法企及的、难耐的瘙痒,折磨着他,令他发狂。他的脾气愈发差了,此时只是暗示。黑暗中,他清晰感受着自己的昏迷不醒,又与父亲同床共寝了,这次父亲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提到他扇他的一巴掌,相反,郑乘风这次异常主动。他抚摸着他的刘海,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边亲吻他的额头,一边解开他的军装纽扣,手伸进去,父亲揉了揉郑光明的胸口。他的抚摸又带来一阵瘙痒,郑光明张开嘴,却只能痛苦的呻吟。父亲像是一个温柔的妻子一样继续侵犯他,郑光明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郑乘风的幻象看,看他如何自慰,也把自己的东西捋到翘直,郑乘风的脸上开始有红色,但是是那种发烧的酡红,他的嘴角不自然的扯了扯,又脱光了上半身,露出郑乘风饱满的胸膛,某些地方缝针的疤痕,粉红肉虫匍匐,郑光明见过,他摸过,那些东西是凸起的。
“光明。”郑光明听见他父亲的声音,像隔着一层纱布。“现在只有我俩了。”这话他听过。
郑光明感觉脑子都麻了。他想回应点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的舌头很奇怪,好像不像以前那样可以顶着上颚了,更加奇怪的是,郑光明也感受不到自己的牙齿。以往那些抖机灵的话都不管用了,这种情况下,这种情况下?他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盯着郑乘风,齿轮全部停滞了,什么都没有。郑光明说了一个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话:
“爹。”他说,“你奶子好大。”
布老虎。
《水手之港》。
1899年唱片专辑,水烟,鹅桥撑船。上面有教会十字。
话本,《三国演义》,明清版本。图上有猛张飞骑马,肩带是血红色,诸葛亮的眼睛被画的凸出来了。
他眼睛撑开一条缝,只能看见眼前有的这些东西。郑光明感觉自己的脑子依然发麻,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躺在一张舒服的病床上,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四肢像是木乃伊一样都缠着纱布。他依靠一些长期记忆,默默逐一命名那些放在他床边的东西,那是现在除了他要命的身体状况之外,郑光明唯一能转移注意力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死死的盯着那些东西看,忽然发现左眼凝视的块状物景观移动了,郑光明只好慢慢挪动他自己的脸至于为什么是慢慢,因为他下意识感觉自己的脸很沉,直到视线和那攒动的东西相交:布老虎,金色四线头上纹倒悬“福”的布老虎居然动了。郑光明疑惑的看着他跳了一会儿舞,才发现布老虎身上还有一只小小的手,手的主人正在他身边滔滔不绝的说着各种各样的闲话,郑光明刚醒,还以为是什么虫崽子的嗡嗡声,都没注意。
布老虎兴奋的左右跳着,就在他的枕头旁边:“……我说你醒了,醒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哈,我都为你担心了整三天了,哼,妈妈给我煮的鹅肝蛋,我都没有吃呢。爹说,要听妈的话,妈说,给你哥上清水教会祈祷去,不然我哥就要和我婶一样,埋到清水教会旁儿的墓地里边儿去了。我听了吓坏了,可我没哭,那地方的乌鸦,可比鹅都大!哥要去了那里,也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被乌鸦踩在身上,哥的骨头都要断两根!”布老虎一停,小手伸出来,这次是两只:
“哥!要抱!”
郑光明无奈的看着那两只小手。他现在视线远没有之前清明,这给他带来一份暂时无法消除的惊慌,他看东西很模糊,但是他能看清楚弟弟的脸。
“长安。”他对郑直说,“你一直在这儿?”
“睡觉时,爹会把我抱到房里妈睡。”
“真乖,你守了我几天了?”
郑直伸出四根手指:“刚说了,三天!不过,我听得晚了,大人们老瞒着我,爸爸妈妈都这样,哼,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一周前二十四军冲到关口,家里人都出去了,就剩下长安一个人!”
“那么我是来了一周了。”郑光明有些惆怅:“大夫怎么说?”
“我听不着,也听不懂。”郑直说的很快,郑光明一直觉得他聪明,是真真的那种脑子好的聪明。他才五岁,说话像拨算珠似的。“不过,爹一直来,爹每次来,大夫都不同,爹说,我哥你好歹没伤到里边儿,夸你最后一秒给反应过来,把自己稍往左偏了点儿,不然你要上西天了!他、他说你,伤——伤……”郑直眉头一皱,“烧伤!多些。哥,你看你包的和粽子似的。”
郑光明问:“爹有没有说眼睛的事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说。哥眼睛也看不清楚?大夫给你裹严实了,这正常,你一周没睁眼了,会好的,哥。”布老虎又兴致勃勃的跳起舞来。
郑光明松了口气。他折磨似的看着那跳舞的布老虎,听着郑直为他唱稀里糊涂的儿歌,他耳朵里杂音很多,大抵也是刚醒的缘故。郑光明琢磨了会儿,问了郑直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长安,咱爹呢?”
郑直颇为轻松的脱口而出:“爹去杀人啦,说是早就该去了,今儿哥平稳了才走的。”
郑光明有些疑惑:“杀谁啊?”
郑直说:“表舅啊。”他依然耐心研究着布老虎的步伐,细细将缠绕的开线部分用食指解开,“哥亲舅呢。”
郑乘风承认,看见蒋齐着急忙慌的从担架上抱下一团包扎着的血肉模糊时,他心的一部分死了。
他的心死过很多次,最开始,强盗抢粮不成,枪毙了他的亲父母;后来,最要好的弟兄坠下山崖,死于非命;润怜的火要了他的理智,直到郑光明与他亲昵,他的心一直勉强活着。
行尸走肉一般,行尸走肉一般!
蒋齐的脸色煞白,他是飞赶回来的,中途实在有重装兵坳不过,直直把半个队伍丢在哈尔滨回北平的路上,跟着通讯员和医务兵一路紧赶慢赶才回的北平。就这也要了两天时间,还好列车上有哨站,哨站里的老大夫见这危急情况太多了,只说是骨头断了几根,烧伤严重,其余倒没什么。蒋齐心疼自己白生生的好外甥,也不懂烧伤能有多严重,后头贴身的小兵拿枪顶着老大夫的头,这边儿镊子取布,郑光明的军服血肉粘连,除了蒋齐之外,其余人脸上都闪过一丝想吐的冲动。
老大夫只是安慰道:“还好,还好,里面都还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蒋齐见了郑乘风就跪在地上,他不像是刻意跪的,反而像是抱着郑光明就腿软一样,扑通一声掉在地上的。郑乘风这会儿根本无心顾及他,只让家里能在的医生都挂上急症。郑光明被人七手八脚抬走,蒋齐依然跪在地上,他几日以来第一次见到郑乘风,只觉得莫名其妙熟悉又陌生,照理来说那张脸三十多年毫无波澜动静,眼下郑光明危急关头,他的表情似乎不只是心焦。
蒋齐却也顾不得疑惑。
六月七日凌晨,郑直大哭,郑乘风又不知在何处,蒋齐神经紧绷,攥了攥拳从醒神茶中清醒,他慢慢踱入房间,看见那五岁孩子满眼是泪,蜷曲在偌大的床上难以入睡。蒋齐将孩子抱起,轻轻放在自己皱巴巴的军装上,温柔抚摸他的眼皮。郑直问:“叔叔,你是谁?”蒋齐说:“叔叔是你爸爸的朋友。”
郑直说:“不,我见过你,你是我哥哥的朋友。”
郑直敏锐,已将他的心剥得一干二净。蒋齐恍然想起哈尔滨三日,郑光明如何甜言蜜语打磨他、哄骗他、这个男青年是魔鬼,他将他吃了,倒是连骨头都不剩,现在这会儿蜷缩起天使般的外衣,他伤了,重了,他本来就是军人,军人本就是不知死活的。蒋齐想起郑光明的性器捅进他身体里的感受,他的紧致和松弛、温暖和冰冷、纤细与蛮狠。他的吻。蒋齐感觉很害怕,他手里抱着的是郑乘风的二儿子。
他很怕郑乘风。
他稍稍放开郑直,小家伙却依赖得更近了。他嘟囔着:“舅舅抱抱,舅舅抱抱长安吧。”一边儿紧紧拉着他军服外套,小脚绷紧了乱踹,踹到蒋齐的黑色皮腰带上,因为抱过郑光明的缘故,腰带滴血。
咚咚咚。脚步声。蒋齐立刻转身朝门口看,黑云压城城欲摧。笔直的狼,腹部紧紧贴着肋骨,他看见了一匹伤痕累累的狼。郑乘风的手上还拿着一卷纱布,他的袖口上全是血,但是他依然没什么表情。“光明没事。”他说,“你干得不错,来之前就没什么事了,大夫说——列车上的医生照看得很好,处理得当。”他看见蒋齐手上的孩子,眼皮动了动。“二宝,自己睡觉。”
郑直嘟着嘴从蒋齐身上跳下来,蛇一样迅速窜进被窝里,只留两个圆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这边儿。
“你跟我来。”郑乘风语气冷得像冰。
一小时前,北平凌晨,狂风席卷窗沿,像痛苦的呻吟。医生换了新的纱布,收拾完消毒用品,就争相赶着逃离。郑乘风的愤怒太惹眼,像拧开煤气灶先看见的蓝绿色火焰,没人敢在他身边多待。他知道蒋齐在门外,蒋齐就在门外,郑乘风脑子很乱,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孩子,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没有想过结果会这样。不过,他内心趋近于想到了一个类似的结果:每一次出征都是赴死。他大概想让郑光明了解这件事。他在郑光明玩弄他、将他像个女人一样戏弄的时候,郑乘风错误的以为,郑光明不尊重他的工作。这个被他粗糙溺爱长大的孩子,并不懂得他父亲经历过的所有折磨,至少他认为是这样,不然他无法解释郑光明每一次用手指弹弄他的性器,令他难堪,甚至是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忘记。郑光明的碎语,他说爹您真可爱,我真爱您。
郑乘风想打自己脑袋。但是他忍住了,他笔直坐在椅子上,脸淹没在黑暗中。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裤腿。医生打理干净,紧急往左扑的那一下救了他,郑光明左臂烧伤严重,脖子、后背和左脸也不同程度掉皮,但好在躯干、双腿近似完好,甚至有些地方都没有任何伤口。他猜测郑乘风那一下跳到了掩体后边儿,但是掩体不够大,遮挡不了所有爆炸的余波。他其实本可能炸得尸骨无存的。
他猛地站起来,在床边走来走去,又猛地坐下来。他难以控制自己的颤抖,所以只好又站起来。郑乘风的眼睛没有一刻不在他的亲儿子身上,直到最后他妥协般重新坐下来,他捏了捏郑光明完好的右手,稍微擦伤的右臂,划到他的胸口,郑光明在昏迷中哼了两声。
郑乘风奇迹般笑了笑,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他撑到床上,大手摸过没有被纱布缠绕的地方。儿子的皮肉上传来令他安心的温度,郑乘风低下头,他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吻上了郑光明的嘴角。那两片嘴唇缓缓往左挪动,轻轻顶开男青年的上牙膛,军阀头子不觉得这吻奇怪,这吻大概是个祷告或者什么的,总之他的舌头也伸进去了,他吸住郑光明的舌头,又慢慢舔了一下。郑光明苍白的脸上也泛起红晕。
他的孩子呻吟起来,被他抚摸的有了反应,郑乘风头疼的很,只想等他醒了再说。反正也想明白了,大不了是自己的儿子,活着开心最重要,孩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撩起一边儿的被褥,准备给郑光明盖上,月光从他站起来的身侧漏过,忽而反射到郑光明的皮肉上。他完好的半边肩膀上,那本是郑家军服金肩章的地方,有一丝嫣红的痕迹。郑乘风疑惑的手也摸过去,发现那片连在一起的红色,微微凸起,像是伤口一样渗出血点,这痕迹他很熟悉,但是他现在不想想起来——
这痕迹是谁咬上去的齿痕。
摸到那些圆润的凸起,郑乘风的眼睛眯了起来。
昏迷中,郑光明忽然说话了。他的语气绝对痛苦,毕竟他正在经受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伤痛,甚至绝望,仿佛他在梦里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舅舅……别亲了。”他听见他心爱的孩子说,“你很爱我,你很爱我……光明对不起你,光明真的对不起你。”
“跪着。”郑乘风对他说,“跪在地上,然后把衣服脱了。”
蒋齐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脱了!”郑乘风怒吼道,他的耐心一点不剩了。此时是在地下二层的地窖中,家眷睡了,他自动认为这是件丢脸的事情,抓了蒋齐就往没有人影的地方拽。“我数到三,衣服给我扔旁边!”
他还没开始说一,蒋齐就顺其自然的解开了扣子。他这个内兄跟随他二十多年,从未反抗过郑乘风任何一个命令,现在他依然是这样。他身上带着那种令郑乘风心烦意乱的顺从,像个绵羊似的,小时候父亲在过年时宰杀的那头又大又肥又乖巧的绵羊。他最喜欢的那一只,隆冬,他死了,厚重的黑血凝聚在地上变成脂豆腐,羊毛织成的被褥,郑光明睡到十八岁。
蒋齐身上带来熟悉的气味,包括他的所有动作。
他光裸的身子逐渐显露出来,那是一个比郑乘风本人要高大、健壮,甚至是漂亮的身体。那上面的伤痕很少,蒋齐很少参加前线的斗争,郑乘风不喜欢他,去哪都不会带上他,反而令他这几十年都过得安逸,只是带练新兵,做些跑地方的任务。
畜生。郑乘风心想。你是个畜生,你只是个畜生!
黄色油腻电灯泡熏染黑幕,他几步跨上去,蒋齐乖顺的笔直跪着,他仰面用浅黑色的眼睛凝视那个娶了他亲妹妹的人,那个生了他最喜欢的孩子的那个人。他一直盯着他的脸,直到郑乘风的嘴角咧出一道像是伤口的冷笑。
“贱货。”他说,“你这个畜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蒋齐的右肩膀圆润,漂亮,肌肉膨胀。那上边经络密布,赫然一道比刚刚在郑光明身上看见的更细小,更深的齿痕。这一定是郑光明咬的。
蒋齐不打算隐瞒任何事情,他说:“妹夫,这是主——这是光明自己要求的。”
“我不信!”郑乘风咆哮。“你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啊!”他冲到左边的桌子上,审讯武器六十七件,他的大脑一片混乱,随手挑出一个沾满油的马鞭,啪的一下甩到地上。蒋齐——因为他温柔,他此刻依然温柔——他看着郑乘风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恐惧,他对他有深深的怜悯。
“谁给你的——狗胆子——”马鞭狂风骤雨一般落在男人的肩膀上,那个蜷曲在地上的身影每次被触碰到都会筛糠似的颤抖,直到某一点后完全不动,任由郑乘风的盛怒喷洒在他身上,“你竟然敢——对我儿子动手——操你妈——!”
他的手没有被捆绑,但是安分的制在背后,漂亮崭新的肌肉,被郑光明抚摸过、夸赞过的身体留下数道伤痕。郑乘风也不理解自己究竟是顺手,还是潜意识在作祟,郑光明伤了左半边,他就拼命抽打蒋齐的左半边身体,打得血肉模糊,那些原本隐藏在身体中的筋络尽数打断,蒋齐一声不吭,脸上冷汗密布,他闻到自己血的味道,皮开肉绽的声音,他低了低头,裤腿处凝聚了一层血池。
蒋齐一动不动——他只是一动不动。他甚至没有抬起头看郑乘风,直到他听到一声手枪上膛的声音,他才慢慢抬起自己满是血痕的脸,怔怔看着自己的妹夫。
黑色的枪口。黑色的眼睛。郑乘风的嘴唇在颤抖,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你是不是不相信老子会打死你。”他听见他几乎喘不上来气的声音,蒋齐在某一刻深深的可怜这个男人。“你是不是不相信老子一枪毙了你。”
“死之前,”蒋齐说,“我想见见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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