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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1 / 2)

>他是个高傲的人。高傲的人通常不会喜欢别人的帮助。

路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道陡坡,游廊虽是沿坡而上,却不再是光滑的平道,而是一级一级的台阶。慕容无风从椅后抽出一双红木拐杖放在胁下。双腿虽不能动弹,他手臂的力气却很大。双手往扶手上一按,已借力将身子移到了拐杖之上。

他好像很久没有站起来过,猛地直起身时,嘴唇都有些发白。

荷衣在一旁道:“难道我们要翻过这个山坡?”

慕容无风点点头:“对面就是墓地。”

荷衣忍不住道:“你是说你自己也要过去?”

“难道我不能过去?” 他冷冷地道。

荷衣连忙闭住了嘴。

他走路的样子实在是很困难,任何人看见了都会觉得难过。好不易上了两级台阶,他已累满头大汗,不得不停下来歇息片刻。

荷衣看着他,问:“要不要我帮忙?”

他摇头。

荷衣道:“不如你告诉我是哪一个墓,我先去挖好。”以他走路的速度,就算是她把墓挖好了再赶回来,他只怕还在山坡的这一头。

他想了想,道:“墓碑上写着‘慕容慧三个字。’”

荷衣愣住,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半晌,道:“我不怎么识字。”

慕容无风也不诧异,毫无表情地道:“第二排右数第一个。”

“我去了。”她身子轻轻一纵,在空中翻了个跟斗,一掠三丈,顿时在他眼前消失了。

夜雾弥漫,墓地一直延伸到远方。里面似乎立着数不清的坟头和墓碑。幽幽鳞火,无声闪动,越发衬着四周静得可怕。

墓地显然已修建了很多年。青石板的地面上早已有了裂纹,几丛杂草从裂缝中探出头来。荷衣很快找到了那个墓,心里计算着棺木的大小,在地上划了一个大致的方位。

她总算曾给人押过棺材,见过别人挖墓。挥起铁铲干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已触到了棺盖。等她返回到山坡时,发现慕容无风还站在石阶的第六级上,一只手扶着栏杆,正吃力地挪动着身子。她替他把轮椅抬过山坡,放到了山下。然后叉着腰,看着他,又问了一次:“要不要我帮忙?”

他仍然摇头,固执地又往上走了一步。眼前突然垂下了一根长长的白索。荷衣的声音从树上传了下来:“喂,抓住这根绳子我拉你过去。”

他抬起头,似乎要看清楚她在哪里,那白索却已如灵蛇般地卷了过来,已将他的腰紧紧缠住。然后往上轻轻一带,他整个人就飞了起来。快要到半空时,荷衣忽然纵身一跃,他飞起来的身子便跟着她越过了坡顶向山下掠去。眼见快要落地时,她伸手一接,已将他稳稳接住,扶到了轮椅之上。

那白索称作“素水冰绡”,乃是南海冰蚕丝所制。荷衣虽是剑客,在软兵器上也颇花过几年功夫,对此相当自负。

正洋洋得意间,慕容无风已脸色大变,忽然弯下腰去,手抓着胸口,吃力地喘息了起来。

她顿时感到手足无措,紧张地问道:“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他双唇发紫,呼吸困难,根本无法说话。她只好一把按住他的脉门,想用真气助他调理内息。一试方知此人心脉极弱,无法承受过强的真气。自己内力稍吐,他即心跳如狂。

不知如何是好,她只好用力握住他的手,仿佛这样可以分担一些痛苦。

喘息良久,那一口气终于缓了下来。他这才腾出手,从怀里掏出个乌木小瓶,用牙咬开瓶塞,一仰头,吞下一粒药丸。

荷衣怔怔地看着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显然患有严重的心疾。身子猛一起落,心脏就难以承受。

休息了近一柱香的功夫,慕容无风脸上的紫色方逐渐消褪。

荷衣歉然地道:“对不起……你要不要紧?不如我送你回去休息?”

他还是不能说话,过了片刻,才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我没事。”

“你的心脏……好像不大对劲。”她迟疑着道。

“我的心脏没什么不对劲。”他冷冷地道。

听了这句话,荷衣只好苦笑。

这个人无论自己身上有多么不对劲,都统统不承认。

两人一起来到墓边,荷衣点燃火折向棺内照去:

那是一俱女尸,虽还罩着衣物肌肉早已腐烂殆尽。头骨的那一部分连着一大卷长发,挽髻的金钗散落在一旁。脸上还有一些干枯的肌肉。她看上去临死的时候十分痛苦,嘴惊恐地大开着,好像正在呼救。

荷衣回过头,悄悄地瞥了慕容无风一眼。

他默默地看着棺中的一切,目中含着痛楚。过了片刻,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的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双手青筋毕现,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半晌方平静下来。

荷衣喃喃地道:“你方才说她叫慕容慧……她也姓慕容?是你的亲戚?”

“她是我的母亲。”沉默了一会儿,慕容无风解释,“我母亲因生我难产而亡,我其实并没有见过她。”

“所以你叫我打开她的墓,只为了想看看她的模样。”

“这中间当然还有更复杂的情况。”

“再没有比和母亲同一个姓更让人觉得复杂的了。”荷衣淡淡地加了一句。

他显然并不喜欢这样的一句抢白,脸色变了变,却又懒得争执:“你说得对。我的确不知道谁是我的父亲。——非但我不知道,我周围的人也不知道。”

“因此你要我替你调查这件事?”

他点了点头。

“可是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你出生之前。对你而言,它们根本不存在,几乎等于根本没有发生过。”

“人对于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总是想得比较开,”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何况,你刚才的问题也不像是个想挣钱的人提出来的问题。”

荷衣笑了:“我只是谈谈我的看法,听不听由你。我一向认为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越痛苦,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慕容无风的手指忽然攥紧,指甲都似已深深嵌入掌中:“我只想知道真相。无论什么样的真相我都想知道,而且一定要知道!”

怕他过于激动,她连忙息事宁人:“不管一个人生前是多么可爱,死后的样子都十分可怕。如果我是你,就决不让这种印象进入我的脑子。”

慕容无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

她苦笑。

然后他道:“你现在可以把棺材合上了。”

“你已看完了?”

“这人不是我的母亲。”

她瞪大眼,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看得出?”

“我母亲擅长丹青,我的屋里有好几张她的自画像。如果画像逼真的话,她去世之后的骨骸就不该是这种样子。”

“难道你只用看看骨骸就知道这个人生前的长相?”

“你莫忘了我是个大夫,死人见得多了。各种死人的骨头我都曾仔细摸过。”

荷衣只听得脊背发凉:“那么你平时看人的时候,究竟看见的是人还是他的骨头?”

“一个人在一种行业里干得久了,看人的样子多少有些不同。”

“难道你真的是神医?”

“当然不是,”他的回答很干脆,“我只是个运气比较好的大夫而已。”

说话的时候荷衣已把坟墓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慕容无风一直沉默不语。

他原本已有些疲惫,加之心疾骤发,愈发显得虚弱。等他们再次来到山坡之下时,他忽然停了下来,轻声道:“我有些累,你只怕得去找个人来把我抬过去。”

“不必那么麻烦,”荷衣道,“鄙人很乐意效劳。”

轮椅很轻,他的身体也不沉重。

她轻而易举地将他连人带椅地抬过了山坡。

夜雾中的一切都显得淡而潮湿。

身边的人影却是那样真实。

他可以闻到她的棉布花裙透出的薄荷芬芳。

那是一个四肢纤长,身材矮小的女人,健壮得尤如一头小鹿。黑色的紫身衣下裸露出小巧的足踝。发尾上的一道紫红的丝带是她唯一的饰物。

除了腰上的那柄宝剑,她的身上并无其它锋利之处。

那是她么?

赵谦和曾经说过,这女人出道三年,头一年比剑六十七场;第二年,四十五场;第三年,二十九场。目前在剑榜上排名第九,是近七十年中第一位走入前十名的女剑客。她拒绝名门大派的收揽,一直以押镖为业。据说,生意并不景气,经常入不敷出。

——“这么有名又这么穷的女人,在江湖上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听罢此话他无动于衷。

之后,他拒绝了十四位从各地风尘仆仆赶来的申请者,显得横蛮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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