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有两年……只剩二载……
朱宸濠勒马折返,来时同行的车马辙痕已然没迹深雪中。雪霁云开,茫陌的荒雪地上,仅得一行孤迹,兀然起始,消融在白陌……茫白的尽头,琉璃金碧耀曦晖……
一抹明黄急驰而来,遮住了远处恍如蜃楼的金碧皇城。
“小皇叔!你……是要走么……?”来人甚至还穿着金绣龙腾的朝服……
“朱!厚!照!……”望入来人执拗的曜眸,恼怒……无力……暖融……
朱厚照这才看到他身后折返的雪迹,心下掩不住的激动欣喜。
朱宸濠顺目而望,两骑,孤迹,方向相对的两行蹄印接合一处,自己身后一段孤绝的足迹竟若有了伸延……
明晰的蹄迹杳然入金碧……
茫白的雪色刺眼,移目凝视,来人眉展眸亮,身上帝袍单薄,却完全不觉寒冻似的,只是望着自己笑得纯挚。
“你就这么出来了?!”
朱厚照这才发觉匆忙中随意罩身的披风早已不知所踪,胸前袖腕,织金腾龙格外明耀……
“想是披风被林间树枝扯住了……”
白裘拢身。
朱厚照驱马挨近,凌空跨转,稳稳贴坐那人身后,牵了裘衣双臂环过修腰,抢来缰绳,下颌前搭肩上,眸笑唇扬。
朱宸濠亦知呵斥徒劳,便也由得他策马荡行雪地,微微向后靠了,适才解下裘袍后的寒意消弭在身后人暖热的体温中……
是日清晨,帝因连日昼夜不休处理政务,终是病倒于上朝途中,未见于朝。
是日午时,紫禁城偏门的守卫又一次得睹真龙天颜,黑斗披出白裘入,宁王亲切华耀依旧。
夜.乾清宫
朱宸濠凤目微狭,眉蹙深,看着那人一滴不漏的把药全数咳吐出。此人太会折腾!如今昏睡不醒都还那么能折腾!
指腹抚过那紧闭的眼睑,揉开他紧拧的眉心。
朱厚照,那时那刻,你在想的是什么?你是不是都来不及想,如果你死了,我便会身登大位,你,不过‘先帝’而已?
朱厚照,以你自己的性命护对手得生,真的值得么?
不顾一切执着于终会对立的人,值得么?
厚照,这一切,值得么?
朱宸濠起身欲放药盏,袖间一沉。
无论清醒或是昏睡,此人都会、总能寻到自己紧攥不放……
指摩挲过他微干裂的唇,高热的体温有些灼人。
朱宸濠复又端起药盏,微抿一口。苦涩辛麻。
对着那干裂的热唇俯下去……那人仿佛是尝到了苦味,紧抿双唇拒不开启,却微微摩挲着覆上的润凉。不多久,似乎那些浅浅轻触的凉不足以缓解浑身的高热,朱厚照伸出灼烫的舌轻舔,有涩麻的液体入口,喉间火烧却得以缓解。润凉的物事又再覆上,朱厚照启唇贴紧,除却苦麻,竟有种熟悉的淡甜,想要更多……
朱宸濠凤目半眯。看他从一副皱眉愁苦的模样,到主动索求,真不知此人是真病还是假装……
朱厚照缓缓醒转,梦中润凉软甜的物事稍离,半清醒间循了本能追逐而起……渐离渐远……朱厚照伸手拉住……
朱宸濠喂完药,正欲起身,被猛地拉回入帐。
“小皇叔……?”朱厚照见此情此景,口中苦涩泛甜,当即明白过来,眼弯唇翘,“小皇叔……”
唇再次贴上,伸舌探入那一般苦涩泛微甜的口中,微微轻刮过上颚下齿,吸缠软舌……
朱宸濠推开他,微愠,“自回来便昏睡了整个下午晚上,这会儿又胡闹什么!”
朱厚照重重跌回床上,压到伤处,疼得咧嘴。他的小皇叔似乎真的生了气,也不来看伤处,径自侧躺背向而卧……
朱厚照伸臂环过修腰,那人没有反应。
凑近暖热的脖颈,那人还是没有反应。
朱厚照手指挪移向下……热唇吻贴上那人耳垂脖颈……
猛地被压下。
随之压下的还有那人越来越近微狭燃焰的凤眸……
朱宸濠就那么俯视着身下的人。星稀月华明,这人眸中点点曜光竟是亮过皎月稀星,自己的影迷散其中,真真幻幻。近些,再近些……或者会看到真实的自己……
不,不要看!曜亮的瞳照得心底仓惶。
朱宸濠薄唇覆去,曜眸掩入暗睫……微微舒气。
浅吻擦抚,暖热的气息拂面,朱厚照只觉一股热流自下冲击上来,与头脸处痒痒酥酥的吻抚交汇,炙烈激荡四肢百骸。
朱厚照猛地撞起咬住那薄唇,舌侵齿啮。若水纹柔滑的丝锦衣料下,沁凉柔韧的触感诱导着烫热的掌不断索取……
朱宸濠低俯相就,修指挑开身下明黄襟领。炙热的皮肤熨贴上来,寒凉逃散。伸掌抚过他后心,粗糙狰狞与幼滑细嫩交叠,酸涩麻韧透过指尖揪扯心间。轻轻按压凹凸不平间的僵直脊柱,身下人闷哼一声,腰际熨贴的掌紧收。
果然还是伤了脊柱……
“过些时日自然会好,不用担心。”朱厚照掩饰地松开手,指觅而向下……
朱宸濠自是知道伤有多重。看他眸挚唇扬,仿佛那伤就真如他所言轻微,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朱厚照亦不会给那人继续“斥责”的机会。唇再次贴合。
朱宸濠愠恼地吻咬身下不诚实的人。身后密处席卷而上的强烈激得身颤瞳缩,软伏其身,双腿相互摩挲纠缠……
朱厚照翻身而起,却被那人一个翻转压回床榻。
朱宸濠眸挑唇勾,俯下身来轻咬他耳垂,“不许起来!”
朱厚照双手或紧箍、或摩挲,较之平日,这深浅不由自主的律动不随自己心意主导,若已至极至热,偏生又不得极尽,欲念至深,却还不得满溢,竟是推拽自己入更深的炙欲……
次日临朝,众臣皆不解皇帝缘何莹面含笑,气血甚好的模样丝毫不似昨日曾病倒御道。
正德皇帝称病拒朝的流言便如此暗布开去……
第34章 章三十三
'正德八年冬十月丁未,俞谏连破贼于东乡,江西贼平。十二月,南京刑部侍郎邓璋振江西饥。'
岁至,各地流寇贼军几已肃清,被灾患区得以免税粮、领粮资。
寒暑易,漫雪又晦天。
朱厚照审阅完最后一本赈灾钱粮账簿,揉了揉微酸胀的眼,模糊中瞥见他的小皇叔定定望着自己。不,说是望着自己,却是目光漫散,视线穿透过、汇聚他人无法企及的幻境。
朱厚照皱了眉,行去那人眼前,站定。
朱宸濠兀自执了公文盯着虚空的椅背出神。
朱厚照心下惶恐窒颤,却是嘴角撇起一抹笑意,眸中熠熠,“小皇叔……”
自江西贼平,他的小皇叔便不时外出,更有书信往来于江西……
不,而是自从江西贼平,自己便更加时时留意他的举动,莫名不安……
朱宸濠凤眸回转,凝聚在那泫黑的曜眸中,那璀璨光耀的眸中倒影着自己,只映照着自己,明晰得仿若心底亦曝露其前、无处可藏的惊惶!这样俯仰的姿势让人闷窒!朱宸濠起身舒步,稍离些许,“如今贼平民安……”
“厚照不能离开小皇叔的辅助!”一言打断,那人执拗的眸炙亮得不容人闪避。
朱宸濠欲抽开被紧箍的臂,撞上身后檀木书桌……“哐!”清脆的兵刃撞击声响。毋需回转,朱宸濠亦知那是他掩藏在暗阁中的残剑,那把在万岁山被自己以指力折断的劣剑,那自己每每欲提必被此人阻断的刺杀旧事……
“厚照,当日在万岁山……”热唇覆阻。
“朱厚照!”朱宸濠断然推拒,凤眸凌冽。
“小皇叔,过去的事情,厚照不想深究,不愿知晓!厚照只要知道小皇叔没有离开不会离开!”唇再次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