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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2 / 2)

朱宸濠凝视着他半敛的泫眸,太近,玄水荡覆涣散……过于炙烈的温度让人恍若置身炎夏,而抖颤的纠缠却是严冬的无助依偎……

突然不知自己还在执着于解释什么……

告诉他换上假剑实则是为了设计自己受伤博取信任而非弑君?伤己,害他,或者于他而言并未有不同……终是敌对相杀……

朱厚照在一局局险恶迷重中狼狈逃离,疲惫地张了眼,身畔枕被已冷。

终究还是走了?!

和衣跌撞下床,却见那人临窗静伫,衣袂随风而动,虽单衣素颜,生而为王的霸气,傲然藐行于天地。 灼得眼刺痛,胸口窒匮。肃冽清寒舞冷香,白梅点点,擦过那凤眸淡唇,与他飞扬肆起的栗发相亲相离……

伸手去抓,簌落的碎白便折在自己掌中,道道萎靡的折痕若蛛丝密缠若结印刻附。风起,脱掌凌腾,忡怔之间,若雪消逝。

是自己错了吗?是自己错了吧…… 他永远不可能只为自己所有…… 他的心永远不可能只有自己……

可是,小皇叔,即便是错了,我也无法放手!

“元宵节了。”那人微微叹息,回身舒步,眸底沁霜。

“今晚我有礼物送与你。”冷梅清寒淡缭耳,修影已远。

第35章 章三十四

一盏一盏,白绸织星汉,红绡绽天华。风起梅散,香冷烛炽,朱厚照有一瞬息的惊窒,然后慢慢慢慢扬起唇角,曜眸炫灿。

柔白满径,随了明黄飞扬的衣摆腾舞而起,无序错落。庭中殿内,水榭稀阁,一盏一盏宫灯迷绚。

“小皇叔……小皇叔……”

长廊稀径音空回,若琼殿金阁的乾清宫,有的,只是一盏一盏颓绚的宫灯……

西阁上高悬的蟾华灯依旧,今日月明,双月齐辉。

灯灭。

灰白的灯纸更衬得暗幕的高空月华无双。

殿阁四周的宫灯兀自绚烂。

朱厚照渐渐渐渐冷了眸,扬起的唇角撇着一抹戾绝,“小!皇!叔!”手中紧攥的物事甩出打破灯纸,昔日高悬矫作满月的华灯跌落下来,撞落一顺明灿的宫灯。

烛倾火腾。

朱厚照负手定立,看赤焰卷噬琼阁金殿,看黑烟弥漫碧宇红柱。灼烈的气浪侵推漫压而来,极烫炙,却是一丝一毫不能融开弥合碎冻的躯体,或许,等这样极炽的红烈吞没身体,便会有些暖热传递入心?……

“皇上!皇上!皇上快走!……”纷乱的影晃动,被拖拽着的那个身躯僵直剧痛、灼伤烫热!一切却都仿佛隔了坚冰厚壁……分明感觉到冷?极冷寒冻,空无昏聩……

一树繁英摇炽焰。

那里,那里是看起来极炽的红,应该会很暖,很暖……

张永被那强大的内力再次弹开丈许,拉拽不动,反而被他拖入越来越盛的火圈……

朱宸濠勒马回望,忽见皇城火光冲天!

“军师请先行一步,本王随后就到。”

王纶驻马而眺,疾驰而去的影终为赤腾的火光吞噬……

“劫数。无咎。”转身,驱马复前行。

“朱厚照!”呵斥间冷冽微温的气息似乎近身环绕。已经幻觉了么?朱厚照缓缓合上眼……

朔白,赤烈,相逐相熔;满树繁华绽出颓艳凄绝,寂。

再次醒转,身周没有烈火,没有浓烟。摇晃的马车中,豆灯明暗。矮几上笔迹飞洒未干,笔力透纸三层仍沾桌面。

“小皇叔!”翻身急欲追寻。

“陛下,宁王殿下已经离开,请陛下过目车内留书。”

朱厚照颓然跌回软榻,展信凝神:

“月华无双,纵百盏宫灯矫月,不争其明。金桂既败,梅亦焚颓,时迁世易勿执念。民伤宫焚,切修省。”

朱厚照怔怔望了信,许久,凄色掩,眸中玄水静覆,指收拳握。

车马停驻。

朱厚照掀帘步下,扬手,片片碎白腾空旋起,吞噬入暗夜。

“传旨,即日起朝政事务迁入豹房。”

次日,皇帝下罪己诏,敕修省。

第36章 章三十五

看完暗卫密信,朱厚照面寒眸深。

王纶那日离开皇城之后接到密信便漏夜赶往滇西,并未等会同那人。如何要紧的事务顾不得等候小皇叔同回江西?云南与四川毗邻,如今四川正有贼寇为祸,难道说……

朱厚照心下一沉,近数月来一直与那人合力剿贼,险是忘了,西南地界的银矿他谋划已久,云南银矿必不能落入那人之手,四川祸事必须速决!”

小皇叔,你执于江山,朕,亦不会输于江山!

回首寻见江彬,示意其前:“彭泽和时源也与四川贼寇纠缠多时,你且去看看战况如何,必要时抽调部分边兵以援,本月之内朕要清山平贼!”

江彬领命而去,朱厚照眺望最后一角红衫隐没园深处,才微揉涨疼的太阳穴,回身拾级而上。灯火通明的殿阁,高寡孤冷。红烛百盏,亦不能幻化影出曾端坐灯下的卓傲身姿;宫灯数排,却只是漆黑了脚下自己的影。

“把这些外殿的灯烛都灭了。”融入寒凉凄清的冷月,朱厚照微觉空燥稍安,至少,模糊了寂寥的影。

“陛下,这是今日清理乾清宫残迹的宫人拾到的。”张永恭敬呈上。

微熔残损的虎符嵌在暗红丝绒中,映了苍白的月光,幽幽泛着暗冷的铜色。这是元宵打算送与那人的礼物——禁军虎符。

朱厚照两指携起,透过破损熔漏的铜,点点月的寒凉淌入眼角滑向腮边,湿了颌。

'正德九年春正月庚辰,乾清宫灾。二月庚子,帝始微行。'

朱厚照站在墨底金漆的宁王府匾额下,朱门启,照璧掩庭深。

一袭淡紫的素颜女子碎步迎出,俯首盈拜,仪态娴雅。朱厚照微微点头,心下有些空廖:她,便是娄妃……

随了她步入后庭,但见白梅乱径,竹飒萧。

“陛下微服到此,想是早已倦乏,此处乃王爷寝居,闲人不得入内,甚是清静,请陛下屈就歇息。不巧王爷今早出门远行,臣妾已着人去寻王爷,相信王爷必会快马回转。”

朱厚照目送其离开,看她碎步盈盈,举止淑仪,唇角几不可见勾起一抹笑意:好个娄妃!端淑娴静,礼仪周全,却又点出自己此为微服,宁王府上下不会张扬,一切从简。宁王府再小,供贵客歇息的处所总不乏缺,把自己带到小皇叔的寝居,除了提点关于他们她并非一无所知之外,恐怕还有彰显她自己是可随意进出那人私密禁地的“亲.人”。传话去催那人归,除了表示深明帝心体贴周到,更强调她与那人不一般的关系!

朱厚照正待跨入卧房,回廊处一阵嘈杂。未及回身,腿脚被猛地扑住,清脆的童音响起:“父王,娘亲骗我,你根本没出门!”

“啊!你不是父王,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父王的房里?!”小儿眼瞪唇嘟,粉颊涨红,一手拽了朱厚照衣摆向外拉扯。

“橼儿,橼儿!不得无礼!”娄妃碎步疾走而来,拉护住那不知天高的孩童,福了福身道:“这是家中劣童,稚子顽劣,还望公子见谅。”

朱厚照挑眉望着一大一小疾走离开的的惶措模样,唇边的笑意越发的浓烈开来:娄妃!

以小皇叔的脾气,无论是如何亲近之人,如若犯错亦能翻脸无情。随意私闯入房的“儿.子”么?呵呵,这一大一小,倒是越发的有趣起来了……

朱厚照整了整心情,转身跨入门槛,见一切摆设仿若豹房澹兮阁,眸盈唇扬。

仰面躺入宽床厚被中,满满的是熟悉的气息,枕芯软厚松滑,飘出极淡的桂香……

“小皇叔,这陈年的旧枕,该换了……”

朱厚照埋首其中,恍惚间回到乾清宫,桂香满园,自己站在树下收集飘落的桂瓣,那人凤眸凝笑,隔了花树唤着自己 :“厚照……”

第37章 章三十六

朱宸濠冷眸俯视着埋陷在自己枕被中状似颇为惬意的熟睡之人。

“银矿已封.王府相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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