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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陌眉宇间重重的无奈,“有许多事,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知道比较好。”
“那你从来就是我的丈夫,从来就是我孩子的爹?”沉醉偏头反问。
怀陌一时怔了怔。
良久,轻叹,“好。半年以前,文帝带了一名女子回宫。我们离京之后,这女子一路高升,如今已被封为存妃,如今后宫之中,地位仅次于长孙皇后和瑾妃。”
沉醉蹙眉,“半年以前?半年以前不正是他南下巡视边防回程路上?”
怀陌颔首。
“怎会?那时完全不曾听说过。”
怀陌淡笑,“你怎会听说?彼时,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文帝和存妃,就只有复泽薄秦,还有一人,便是我。”
“你又怎会知道?”
“因为存妃是我安排的人。”怀陌波澜不惊,语出惊人。
惊了沉醉,她睁大眼睛,“你?文帝忌惮你,怎会容下你的人 ?'…87book'”
怀陌轻笑,“他自然不知道存妃是我的人,他至今也以为那只是一场美丽的邂逅,是上苍在补偿他二十多年的失去。”
“什么意思?”
“你没有见过她的容貌,自然不懂。存妃……是我入朝以前便养在手下的,我当时选她的原因和文帝如今宠她的原因都只有一个,因她的脸,像极了我娘。”
沉醉倒吸一口冷气。
两个人,皆久久无声。
沉醉不懂,怀陌将与自己生母面貌相似的女子献给自己的父亲时,心中是怎样的情绪?更是彻底不懂,文帝对怀陌的母亲,到底是怎样的心意?
若是爱,怎忍心将她亲手杀害?
若是不爱,怎会在她死去这么多年,仍旧对她念念不忘,随意一名女子,只要长得像她,就可得到他的宠爱。
怀陌说,在他离京以后,那女子的地位更是一路高升。他离京,那个时机,是在是太容易惹人遐想……那么她是否可以一厢情愿地以为,也许文帝心中也舍不得怀陌?只当怀陌也出了意外,所以也许心中原本还有忌讳,那时却终于控制不住,愈加地宠爱那名女子。
那是一段她不懂的情爱纠缠,沉醉不懂,只是为怀陌的母亲,那苦命的女子心痛。若是文帝的爱可以正常一些,她何至受那么多折磨,又何至于年纪轻轻就被折磨至死?而怀陌,又何至于背负这么深重的仇恨,如今步步为营,只为打败自己的生父。
“文帝的身体如今似乎不太好。”
嗓音略略幽远,沉醉抬头,看不清怀陌说这话时眼中的情绪。
存妃,身体不好……再联系他方才说的,结局已经很近。
沉醉心中颇震撼。
所以,他真的已经开始动手了?
她尚在震撼里,怀陌缓缓走回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
耳边,是他无奈里蕴着痛苦的长叹,“沉醉,原谅我。你的委屈我都知道,只是很快就会尘埃落定,那时,我们再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无奈,我会补偿你,我只要你。”
沉醉心头微微一颤。
怀陌要的是结果,她知道那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重要到这么多年来,他似乎从来不在乎过程。可她,她要过程啊。
他娶迦绫时太快,她阻止不了,并且,那时她心灰意冷,也根本不想阻止,她只想放弃。可如今不同,她已确定了他,她也已有他的孩子,她知道,这个男人,她不想放弃。而她不肯放弃的男人,却要再娶别的女人。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着颤,“所以,你会娶沉鱼,是不是?”
怀陌没有回答,只是她靠在怀中,分明听到他的心脏似乎漏跳半拍。
而后,绵绵密密的吻疯狂地落到她的额上,眉眼上,唇上……带着激烈和激动的吻,她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手足无措。
手足无措……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刻,除了每每他自觉对不起她,怕她怪他时,他心虚。
她便得到了答案。
那两个问题的答案,她终于还是知道了。
萧尧给她的消息在圣旨下来之前,那时,萧尧就已经知道文帝的心思,想来,怀陌就更不会不知道。圣旨、赐婚,怀陌都知道,并且,他更知道,他会遵旨。
沉醉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岛上时,怀陌会那么反对回来。为什么他要坚持,等着孩子生下再回。
那时,她还以为他还失着忆,不清楚朝堂之事。却原来,失忆是假的,而朝堂之事,对文帝的心思,对迦绫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至少比她清楚不知多少,所以他才要坚持等孩子生下。
可终究,他们还是回来了。
“你有没有……不娶沉鱼的方法?”她的嗓音低如蚊呐,轻轻的在他耳边问。
男人的身躯僵硬,“对不起。”
“你果真是被迫的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飘渺,如雾里苍远的山线,似真似幻。
是谁的嗓音,带着压抑的痛楚,还有隐忍的怒,“我若自愿,早已娶了她,何苦等到这时?我……不碰她。”
沉醉笑着闭了闭眼,掩去眸子里的苦涩,“恩,那就好。”
怀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指尖有什么飞出,房中一盏灯火灭去。
“怀陌,我娘呢?”
“文帝对无遇忌惮,早已将她放了。”
“恩,那就好。”
“怎的忽然问起?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没事,就是忽然想要再确认她安好。”
……
文帝圣旨下时,曾在南诏军中激起公愤。
怀陌杀庸人,庸皎却要嫁怀陌,嫁杀父仇人,南诏士兵激愤的情绪一路高涨。传说,南诏王一日之内接一百零八道奏折,请求发兵天元,与天元决一死战,为庸人报仇,更报文帝轻辱南诏之仇。
只是这事,最后短短几日便得到了圆满解决。
南诏王诏各军将领入宫,之后,便传出了官方消息,怀陌受人指使,更险些丧命,与庸人一样,同是受害人,真正凶手另有其人,这事也经当日在场的迦绫和庸皎亲口证实。文帝下旨赐婚,不过是补偿庸皎的法子,毕竟庸人在天元丧命,文帝将庸皎赐予位高权重的丞相,这补偿也做得不小,实为两国和平。
至此,这事才算得到了最正统的说法,至于之前,毕竟没有经南诏王亲口证实。
当然,这说法也并不一定为每一个士兵所信服,但也无妨,各军将领得令,又下传消息,大势便已经定下。
离庸皎与怀陌成婚已经不到半月,这事一时在帝都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之中明着不说什么,但是暗中,着实有不少指责庸皎不孝。毕竟,即使不是罪魁祸首,但庸人确实真真正正命丧怀陌之手,嫁杀父仇人,天元百姓一直自诩天朝大国,礼仪之邦,对这事心中都是极为不齿的。
更何况,庸皎早已住进了丞相府,之前,以迦绫公主姐妹的名义,亲父丧生,进府中依怙。
只是,即使进了府,庸皎却也一直没有见到怀陌。
那之前,怀陌生死未明,谁也不知他下落,庸皎自然无话可说。可怀陌回来已经好几日,她次次要见,他也避而不见。
寻了时机,庸皎躲在花园暗处,见怀陌从外面回来,立刻现身将他拦住。
怀陌平稳停下脚步,似乎早已知道她躲在这里,并不惊讶,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如此淡漠一眼,庸皎眼眶已红透,“你就不肯原谅我?”
怀陌不言。
“那真的只是个意外,我不知道迦绫那药如此阴毒,会害你到那般地步,否则,就是我自己死,我也不会那么伤害你。”庸皎哽咽,声音说不出的惹人心疼。
她一句“迦绫那药”,不着痕迹里,便将责任大半推给了迦绫。
怀陌静静看着她,不置一词。
“你回来,我不过想见见你,看你安好,我便可心安。你就当真这么恨我,就要让我日日夜夜受折磨?”
“你如今看到了。”
怀陌说淡然一声,绕过庸皎便要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