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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绫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模样。庸皎现在圣旨护体,也再不用折腾自己的身子,此时看起来更是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的。
两个女人进来,见到怀陌也在,行了礼。
怀陌淡淡应了一声,迦绫笑了笑,上前来对沉醉道:“皇上刚刚赐了些东西过来,皎妹妹心中想着沉醉妹妹,却又惮于与妹妹生疏,便让我带着过来。”
迦绫说罢,微微侧过身子,身后,四名丫鬟手上托着些礼物,都是衣服首饰一类。
衣服是好料子的衣服,首饰明晃晃的首饰。
只是那料子全是白锦,首饰全是白玉。这礼……说是送她,合的却显然是怀陌的口味。君子谪仙,玉不离身。
怀陌拧眉。
沉醉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笑,“既然是皇上赏赐,沉醉可不敢收,庸小姐拿回去吧。”
这样的拒绝,是很直接的。
那庸皎却丝毫不恼,掩唇轻笑,眸光落在迦绫那里,打趣,“看吧,来时我就说了,醉夫人被大人捧在了手心里,娇宠惯了。这些寒碜的自然不会看上眼。”
这样的讽刺,也是很直接的。
“皇上的东西怎会寒碜呢?若是平时,我也是喜爱的。我不过是不爱寒碜的人罢了,连着好好的东西落到了她手上也大大少了光泽。古人有说明珠暗投,大约就是这意思了。”沉醉笑眯眯的。
庸皎脸色绷了绷,迦绫眼底也有惊讶。
她们不合,天生的,连解释也不必。可两人不明白,今日沉醉是怎么了?这还当着怀陌的面,就不给庸皎留下颜面。她这是嫌怀陌对她宠爱太多了,想要脱身?
怀陌在一旁却几乎没有存在感,漠然看着,谁也不帮。
他倒是阻止过,可某人就是一口“见的人是她”将他回绝了,还连带了质疑他对她的忠诚。就许她闹脾气,不许他生她的气?
“既然醉夫人看不上,那么庸皎也不再自讨没趣了。”
沉醉下巴微微昂着,“心意已领。”
庸皎眼中不甘,“这就将东西拿走。”挥了挥手,身后四名丫鬟接连退下。
屋子里少了那些明晃晃的东西,沉醉这才觉得眼前清净了。
庸皎眯眼看了看她,眼中却倏然生了光亮。
她没有离开,反而往前几步,更靠近怀陌而去,“醉夫人的礼物已经看过了,这里还有庸皎亲自为丞相大人准备的礼物。”
她说着,便当着沉醉的面,从身上摘下一块佩玉。
玉仍旧是上好的白玉,只是因为常年被人佩戴,那光泽便比刚刚那些新东西润了不知多少。被人爱护的玉和被人收藏的玉,一眼看去便不同,正如被男人宠爱的女子和被男人冷落的女子一般。而眼前这一块玉,在庸皎手中一团润泽,显然便是日日被人呵护的,不知被庸皎的手指抚摸过多少遍。
庸皎大方地将玉从身上摘下,拈在青葱嫩指之间,她径直走过沉醉和迦绫,两人的距离皆不远,正正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上面明晃晃的一个“陌”字。
沉醉眼中强撑下来的霸道,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当即露出了裂痕。而迦绫,眼底闪动的情绪亦刹那明显。其实虽然她一心一意要助庸皎,然而只有她一人知道,她没有一日不纠结矛盾的。
“喏,给你。”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此刻的庸皎,娇笑着盈盈立于怀陌身前。手掌摊开,上面是他的玉佩。她旁若无人的笑,正如一朵只为眼前男子一人绽放的花,娇美娇嫩。
怀陌自然也看到了那枚玉,如沉醉和迦绫,他心中也不能再强自平静。
那曾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他赠玉那年,正是沉鱼十五岁生日,十五,及笄,意味着可以嫁人。然而他却不能娶。他用一枚玉,将她定下。
男子将自己贴身的佩玉赠予女子,自古以来就只有一个意思。
彼时,他什么也没说。沉鱼只盈盈笑着将东西接过,郑重收好。不着一字,将他的心意谨记在心里,从此默默守候。
他抬眼,看向庸皎。从来没有一刻,他如此承受不住那女子娇美的笑。
手,在一侧不住的颤抖,不为人知,只有他一人知道。
他终究是负了她,他对不起她。
那时,他远远看着,只觉沉鱼身上有什么吸引他走近的东西,他走近了,面对沉鱼,心中并非不失望。他隐隐有自知,他应是还没有走到,应该还要再寻下去。然而,当他越过沉鱼去看,她身后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
再寻下去,也没有。他往那吸引他的方向而来,前方只有沉鱼一人。于是,他牵过了沉鱼的手,就此返身离开。
若是年少时,不要那么草率,再寻下去……怀陌不由自主往沉醉的方向看去,只见她的眼眶,隐隐的粉红。她的目光,生生黏在沉鱼的手上。
他心中长叹,终究是……他对不起两个女子。
“你要收下吗?”庸皎又将东西往前送了送,她是笑着的,只是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笑,如冰棱一样,光亮而寒冷。
“爷,宫中传来圣旨。”
呼吸也悬着的时刻,容容忽然进门来报。
所有的人,目光顿时集中向容容。
独怀陌闭了闭眼,手指如风一般,从庸皎尚还摊着的手中夺回了玉。
怀陌,你就收了庸皎【转折】
庸皎自然是最先警觉那一人,下意识猛地收紧手掌,然而已经慢了,东西已教怀陌夺去。她豁然转身,嗓音说不出的冷,“丞相大人!”
用力的咬着这四个字,发泄心中的怒恨。
庸皎这一声又吸引了沉醉和迦绫的目光,两人循声看去,只见前一刻尚还言笑晏晏的庸皎,不过转头的时间,已经彻底冰冷下去一张脸,正冷冷看着怀陌。
而怀陌,不疾不徐将玉拿回,波澜不惊地拿在手里看了看。
“既然庸小姐有心,怀陌就却之不恭。珂”
怀陌说罢,又将容容叫到身前,却是当着众人的面将手中的玉交给容容,“庸小姐的心意,你先拿下去,收好。”
容容见机,接过,立刻转身离开。
“你……!怀陌!俪”
庸皎怒极,终于再也撑不下去,她一指指向怀陌,青葱嫩指在空气里颤抖,“怀陌,你有没有心!”
沉醉已经愣在了当下。
迦绫如看好戏一般,眼睛里全是兴味。
怀陌眼睛里一派平静,淡淡反问,“怎么?不是庸小姐要赠予怀陌的,难道不想怀陌收下?”
“我原本就没打算让你收下!这是你送给我的东西,我拿出来只是提醒你,根本不会让你有机会拿回去。你就算想收,我也不愿!”
庸皎已经被气恨攻上了脑子,口不择言,又是示威又是发泄的全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与庸皎的不平静相比,怀陌镇定自若,他平静地点了点头,“可东西我已经拿了,我拿的时候,庸小姐没有阻止。”
“你胡说,你分明是趁我不注意抢的!”
“无妨,不过一块玉。我收下这个,改日再选比这好的送给庸小姐,当作回礼。”
“怀陌,你……你!”庸皎终于再撑不下去,红了眼,她又恨又爱的瞅着怀陌,哽咽道,“你……太过分了!”
那块玉,不仅仅是一块玉,它更是一个承诺。那是怀陌曾经对沉鱼的定情信物。
庸皎根本没打算要给他,她拿出来,不过是提醒他,她与他一段过往。怀陌从来重情,庸皎想要看看,在他记起他们一段恩爱的过往时,他还要怎样对沉醉全心全意,沉醉还要怎样接受他的全心全意?
那玉,是她阻止怀陌全然沦陷,是她抢回怀陌的底牌。
她怎么会交出去?怀陌怎么会接受?
呵呵呵……
没曾想,这一次,那男人就是这样果断了,就是她闪神的一刹那,他收了回去。与其说他收回的是一块玉,不如说他是终于彻底收回了对沉鱼的眷恋。
怎么可以?她不答应!
“怀陌,你真的要对我始乱终弃吗?”对着怀陌,不顾还有她的情敌在旁,庸皎凄凄凉凉的哭了出来,“你怎么可以这么狠?连它都要收回去?”
此刻,沉醉心中的震撼绝对不少于庸皎。将玉收回,那含义,所有人都懂。
一个还,无心;一个收,狠心。
庸皎的无心,在场之人都懂,怀陌不可能不懂。只是,怀陌的狠心,却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