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可以给我和其他的人换药,洗沙布。
我同意了。
我发现我很依赖根柱。他不在时我的内心很慌乱。
刚开始我以为我是惧怕别的男人。
后来发现好像不是。
根柱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在外面伸一会拳脚还要举极重的石头。
他每天晚上都看书的。
白天他的事情很多。
他们商量事的时候总是躲着我。
那天早上,根柱给我换了身极脏的衣服,给我的脸上抹了灰,把土炕一揭让我下去。
我顺从了。
根柱也下来了。
里面很黑。
根柱点了火后我发现里面有枪和粮食。
呆在这里一天都不要出去,饿了就吃这个。他指指手里的馒头。如果我回不来了你把这个拿上。他从手指上取下一枚戒指。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你到离这儿二百里的庄园里去,就说你是我媳妇,他们会收留你的。
不,我要回家去。我说。
那也好,这些银元留给你。这个东西就留给你吧。算我们没有白认识。他指着我手里的戒指。
只要我活着我会留着它的。我说。
记住,千万不敢出来。你算计着时辰,如果我回不来,你三天后才敢走。
我哭了。
如果我回不来了,我会记着你的。他说。
我说我也一样。
他说:你真美。之后,冲我笑笑,说红胡子走了。
他们的马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我焦急地度着时日。
好久之后我困了。
醒来之后,外面依旧静悄悄的。
我的干粮吃完了,他们还没有回来。我取出他留给我的戒指,哭了。
我决定再呆一天就回家去。
这时候外面马蹄声声。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是土匪还是他们回来了?
璐梅,璐梅,快出来!
是他们,是他们!
我一下子跑了上来。
站在我面前的是混身焦黑的根柱!
我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
第十一章
赛春终于有些妥协了。
虽然她拒绝喝汤,拒绝喝稀饭,但是奶水还是下来了。
憋胀,疼痛,使她有些受不了了。
她终于对小雨说让她回去跟马老板商量看能不能给她两百块大洋。
小雨回去了。
第二天她才慢吞吞地回来说马老板说了只给一百块大洋。
赛春于是决定还是不给孩子吃奶。
但是疼痛使她无法忍受。
她开始用手挤奶。
金月说:不敢再挤了,越挤越多,越挤越疼。
赛春哭了,开始大声叫骂。
整个病房开始被她搅得混天黑地。
到了晚上,赛春被奶憋得两只胳膊举起来不敢放下去。
疼痛折腾得她难以入睡。
金月看着她痛苦实在不忍心,便起身告诉她说可以到药铺弄些麦芽煮了喝。
赛春便哭着求小雨。
小雨面无表情。
毕竟,她是马府的丫头。
赛春只好自己受着。但也许是平日放纵惯了的,她开始大声地喘气并哭泣。
金月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其他几个在他的带动下哭泣声更响。
整个病房一片恐怖。
根柱终于跟我滔滔不绝地讲话了。
他说:李大麻子被他给炸死了。
他说:周围的人被李大麻子害得好苦,所以他才拉杆力打他。
他说:好了我给你报仇了。
我哭了。
我说:可惜我没能亲手炸死他,你们走时不该放下我的。
他说:我们也没把握,怕伤着你。
我说:我想回去看看我爸,不知道他急成什么样子呢。
他说:我送你。
我们便上路了。
回到城里,我们却没能找到父亲。
我们的家早被人占了。
根柱和我到了工厂。
工厂已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
我们在街上疯狂地乱窜着。
我们家的管家在街上卖茶水。
见了我他哭着说:小姐,你怎么才回来?
他说:纱厂失火,三十多名工人被活活烧死。
我爹呢?我问。
他说:老爷闻讯赶到厂里组织救火,再没出来。
我当时就昏了过去。
苍天啊!
……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躺在客店的床铺上。
根柱和管家都在。
我说:我的家怎么就被人占了呢?
管家说:三十多条人命呢。那些人的家属闹得厉害,最后有几个人出面商量这事,决定把家卖了,折算的钱平分给死者的家属。
我无话可说。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痛苦吞噬着我的心。
根柱整夜整夜陪着我。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我。
我摇摇头。
哭泣,只有哭泣。
我说一句话如果你愿意就点点头,如果不愿意就权当我没说。根柱说。
李麻子死了,我也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不如你跟我回我家去好吗?
我看着他。
我跟家里人说我在外面成亲了。
我看着他,许久。
他的眼睛里满是真诚。
我知道他是真心的。
我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
金月又没钱给孩子买药了。
她丈夫的店里几天都没有活儿。
她的两个女儿来医院看她,娘儿们顿时哭成一片。
引得全病室的人都在哭泣。
桂珠哭过之后叫来小点儿低声说了几句话。
小点儿听话地低着头走了。
我说:其实你们的首饰加工店应该生意很好的。
金月说:以前是挺好的。我们也攒了些钱。但是没个男孩接他父亲的手艺是不行的。第一个男孩生下来十八天却死了。自己因受不了这个打击神经都出了毛病,后来就不怀孕了。花钱受苦地治好了病,四十的人了才有了这个小宝贝蛋儿。
我叹了一口气。
二太太说:不管怎么说你们还是如意了,我们少奶奶受了数不清的苦,还是没生出个男孩来。
桂珠说:这些有钱人就该绝后的。
金月说:你不也给人家有钱人生了个后人吗?
桂珠说: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后人。
其实,我已经看出来了,她脸上一脸的叛逆。
这时候小点儿低着头走进了病房。
不一会儿护士拿着吸好的针管说要给金月的孩子打针。
金月迷惑地望望护士。
护士说:是小点儿拿来的。
金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桂珠磕了个头。
桂珠急忙下床扶起她,说:金月姐你别这样,先给孩子打针要紧。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赛春已经昏过去了。
狂奶大量聚积,她的乳房结集了几个巨大的疙瘩。
护士说赶紧吸吧,要不然要动刀子的。
赛春被金月掐人中穴救醒后,第一句话就是对小雨说:你去跟马老板说,一百大洋就一百大洋。
我说:赛春,你赶紧让孩子吸吧,还谈什么钱呢,先保你的小命要紧。
不,赛春很坚决地说,我要钱。
金月说:赛春呵,你别这么傻了,孩子是你生的,你怎么就能狠下心来?
不,赛春哭着说,孩子是我的,但他们事先说好的不许我认。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认?因为我是窑姐,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我给孩子吃了奶,我以后舍不下他又怎么办?
所有人都一时没了声音。
而赛春因为激动、疼痛、愤怒又一次昏了过去。
二太太说:赶紧去叫医生吧。
医生说:赶紧让孩子吸吧,大人也可以帮忙,不然的话就等着发炎手术吧,再这样的话性命是否能保都在两可。
但是赛春昏迷着没人敢拿这个主意。
好久之后小雨又回来了。
赛春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一下子从床上又坐了起来。
小雨说:老爷说了,你爱吃不吃,一百块大洋也没了。
赛春听罢一阵昏厥,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二太太,金月,桂珠和我一起拥到了赛春的床边。
让孩子吸吧。我终于咬着牙说。
我抱着赛春的孩子趴在赛春的肚子上让他吮吸奶头。
他吃得很香甜。
然而不一会儿他就吃饱了,再也不吃了。
桂珠赶忙抱起她的孩子,让那张健康的大嘴尽情地吮吸。
第十三章
我和根柱到达庄园的时候已近傍晚。
老爷见几年不回家的根柱回到家里还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高兴得很。
那晚整个庄园里张灯结彩为我们接封洗尘。
城里来的媳妇很漂亮。下人们说。
大太太特意把她准备了几年的大红棉袄拿出来说是专为她的儿媳们做的,有避邪的作用。 在根柱的督促下我穿上了红棉袄,并且很荣幸地受到了老爷很好的赏赐。
那天我还见到了二太太,年轻、貌美、窈窕,像是画里的人物,但是她的情绪不是很好。 酒罢席散我和根柱进了贴有双喜字样的房间。
我知道你困了,早点睡吧。他说。
我说:你们这儿的婚礼挺浓重。
他说:哪儿呀,这只是个欢迎仪式罢了,如果真要娶你呀,全庄园的人得忙活好多天呢,光娶媳妇那天就要迎娶、结拜天地,吹吹打打好多事情呢。还要用八抬大轿呢。
需要那么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