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莲华呢?”惜夕不答反问,使个眼色给他。莫礼清蓦然回神,忙唤巧巧前去带人看守大门。殿门一阖,惜夕便颓然瘫坐椅上,不用开口,她的神色已说明了一切问题。
紫霄的心像是被人重重捏了一把,几乎喘不过气。他愣在那里,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红笑倾却仍是那副悠闲模样,斟杯热茶递予惜夕,唇畔还牵起丝意义不明的笑,“因莲华都不急,你们做什么个个都弄得如丧考妣?且安心等他回来,说不定他已有了什么应对妙计——惜夕,累不累?要不要给你捏捏肩?”
说着便伸手过去,惜夕侧肩避开,眼底就荡起丝厌恶,但脸上仍绽出个礼貌的笑容,“不必,谢谢倾城莲华关心。”
红笑倾也不恼,淡淡一笑,缩回手去,挟了块点心送到她嘴边,“你一定还没吃东西……来,张嘴!啊——”
这人真正厚脸皮!惜夕知若不遂他心愿,他定会不屈不挠继续找借口纠缠,只得瞪他一眼,无奈地张口接下。
“真乖。”他果然心满意足地罢手,却又微微伸舌于那筷尖一点,笑意里便蕴进丝叫惜夕咬牙切齿的暧昧,“好香。”
瞧惜夕已被他撩拨得满眼怒意,他忽然敛容正色,低声道,“只有找到官印才有活路?”
他态度转变得太快,惜夕不由得一怔,下意识地点点头。红笑倾睐眼定定望了茶壶数秒,眼底忽就浮起些讥诮,“一群老狐狸……惜夕,你问过我弟弟没?”
“小少爷?”惜夕惊诧地反问,“问他什么?”
他笑一笑,悄悄一指公主的肚子,又冲她挤挤眼,“就算我不看别人的面子,却也不能不给……面子——前段时间,将军府不是报称有贼潜入偷了些贵重东西么?我弟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你不问他还问谁?”
“但将军府同这事……似乎没什么关系吧?”莫礼清听得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插嘴道。
“哈!”红笑倾哂笑,“一样是丢了贵重东西,谁知道是不是同一个贼呢?”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惜夕若再想不出,那他也没办法了。
惜夕何等聪明?心念一转,便知他意有所指。狐疑地望了他好几眼,嘴中却道,“小少爷不在。我到的时候听他师父说,他昨日同白夫人前往晦明山进香,后日才能回来。”
“真巧啊……”
红笑倾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嘴角嘲意浓浓。可不管惜夕再如何追问,他也只是笑而不答。恼得惜夕一瞪眼,扭头朝紫霄问道,“因莲华呢?不是说他今晚会回来么?”
紫霄心神恍惚,连他们方才的谈话都未听进去。惜夕连问两次,他才惊觉失态,忙道,“我也不知……他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脸色一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站在那里兀自出神。
莫礼清被这种压抑气氛弄得心慌意乱,却也想不出拿什么话来调节,憋了半天才憋出几句话来,“嗐!这事还没定论,咱们别先乱了阵脚。说不定……说不定因莲华真找到解决方法了呢?”话出口也觉不可信,禁不住就叹了口气。
紫因,他究竟在何处?他又知不知道自己已身处绝境?
沉默,像阴云般再次笼罩住殿内众人。推门来,殿外依旧是漫漫无边的冷寂与黑暗,看不出有丝毫的改变。
但,没人想得到的却是,远在接邻花街的瑞云街的某条小巷里,满身酒气的紫因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而他的身旁,有黑衣女子正望着脚畔的一个中年男子冷冷发笑。
“如何?要试试看死是什么滋味么?”
低沉喑哑的声音带着戏谑,她的面容隐藏在高墙的暗影里,惟左眸中一点金芒亮得诡异,“真是的!拿块破牌子装神弄鬼,害我还那么期待,原来也不过如此。”
柯达人的脑中尚存一线清明,闻言瞪大双眼,直恨不得扑上去把她剁成十七八块。
“哎呀!了不起!吸了那么多迷香居然还有力气瞪我!”她笑嘻嘻地调侃着。
躬身一拍他的脸,笑歌不知从何处取出根细麻绳,认认真真地把他绑做个粽子。仔细端详一回,又笑道,“好得很。这回让我好好想想,是剥光你的尸体,挂块采花贼的牌子扔在大街上展览……还是在你脸上刻两朵菖蒲花,让大家都来瞧瞧‘君之信赖’究竟长什么样?”
那个嗓音……原来是她!?
这话惊得柯达人顿时清醒不少,勉力开口,声音却不受控制地走了调,“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生死关头却只懂得躲闪尖叫的女人,一个连厌恶都不会表现出来,斯斯文文同囚犯打交道的女人,一个连他那野蛮女儿也能驯服的女人,与眼前这个出言阴损的黑衣女……是同一个人?
她明明不懂武功,他的刀也明明削中她的脖颈,为何……为何倒下的人居然会是他?!
笑歌本就没想过得手后还继续在他面前扮小羊,此时瞧他已识破伪装,便爽快地拉下面罩,从腰间抽出把小刀,笑眯眯地逼近去,“要不你猜一猜?猜对了就多帮你刻三个字——‘了不起’,猜不对就少刻一个——‘傻蛋’。怎么样?划算吧?”
刀尖贴着他的鼻尖滑过来又滑过去,感觉到那种金属特有的寒凉渗入肌肤,柯达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
他把心一横,闭眼不再看她眼中那点令人惊惧的光芒。
换做平常,笑歌一定会很欣赏他这种末路英豪的气概,不过现在她实在没这个心情。没办法,虽然他今天明显不是冲着她来的。但,不管是谁想要伤害她决心保护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紫连璧如是,柯达人也绝不会例外!
“哦啊!有骨气!本来还说拜托你件事就放你走的,没想到……真好!幸好你够硬气!”
她微微一笑,刀尖忽然停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递一划,柯达人便觉有热流沿着眉眼一路乱爬。
死亡的恐惧揪住了他的心,笑歌却似浑然不觉,边划拉边喃喃自语,“‘傻蛋采花贼’……额头、眼皮、两颊……哦,不好!那下巴就空着了!还是‘傻蛋君之信赖’吧!六个字刚刚好!又神气又有趣!到时候再扒光了往富贵大街一扔——哈!明儿个阳鹤又有大新闻,绝对比刑部上下丢官吸引人!”
见鬼!她是来真的!
这等遭遇于他而言还是第一次,哪怕在惜夕拔刀相向时,他亦未有过如此的恐慌——惜夕动手,要的也只是他的命,而眼前这女子……分明就不是在说笑!
死,无所谓。但,若然她真的做出那样的事来,皇上、柯家……天!简直不堪设想!
迟疑间,刀锋又落下两回,柯达人终于忍不住哑着嗓子叫起来,“我答应就是!你想要我做什么?!”
破笼卷 第四十九章 一山更有一山高
“哦呀,你这人真不厚道!哪有人半路投降的?扫兴!”
笑歌笑吟吟地使刀背一敲柯达人的额头,半是戏谑半是嘲讽地道,“我看我还是当没听到好了。你把英雄做到底,也好叫我玩个够啊!”
左眸中那抹金芒忽明忽灭,在这暗夜中尤显诡异。那种兴致勃勃的语气更是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