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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脚刚出门,珠鸾还在那儿取杯子斟酒准备让她喝了暖身。笑歌已急虎虎自个儿跑去关窗子,也不知那一眨眼的工夫,究竟发生了什么。窗一关,她反手摸了摸后背,脸色就不大对头。
方才裹着狐裘还发抖的人,忽然精神抖擞,解下狐裘往床上一扔,抓起珠鸾卸下的湖青带帽披风就披上身。
她拉上帽子遮住大半个脸,又在紫因拿上来的那个小包袱里刨弄了几下,把个黑黝黝的怪东西往袖里一塞,拉过珠鸾低声道:“你盯着包,我去街口成衣铺买几件厚衣裳,马上就回。”
珠鸾诧然,不及反对,转头对上笑歌的双眼,身子一僵,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乖~”红滟的唇弯出个曼妙的弧度,长而媚的眼如同浸在了血海中。低沉柔婉的声音犹在珠鸾耳畔回荡,她人已作了湖青的一团影,瞬间便从珠鸾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柯戈博回转的时候,珠鸾还定在原地发愣。找不见笑歌,柯戈博不禁大急,问了两声珠鸾没应,抓住她的肩膀就是一顿猛摇,“人呢?她跑哪里去了!?”
紫因听着外头动静不对,慌离水胡乱披了衣服,抓着剑就冲出来。光脚踩在地板上也不觉冷,头发湿哒哒披在肩上,洇得衣衫湿了半边。飞快地扫眼屋内,顿时沉下了脸,“怎么回事?她呢?”
“我怎么知道!”柯戈博忿忿推开神情呆滞的珠鸾,“这丫头跟中了邪似的,问什么都不说!”
“中了邪”三个字一出,珠鸾蓦地浑身一震,腿一软就瘫倒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抖,声音也打了颤,“小、小姐,她、她……脸、脸不一样了……”
柯戈博和紫因对视一眼,齐齐逼近一步,沉声道,“她上哪儿去了?”
珠鸾不答,艰难地咽口口水,忽然抱住头,拿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低道,“眼、眼睛是红、红的……她、她……”
“什么?!”紫因犹一头雾水,柯戈博却大惊失色。他沉默数秒,突然一拍紫因的背,“你看着她,我去追。”wωw炫③üw w書còm网
脸色凝重,不比以往。紫因心神一凛,还未应声,柯戈博已推窗纵身而出,风撩起褐色的大氅,凄迷的夜色中,如只巨大的蝙蝠,乘风滑向远方。
背街的一条僻静小巷里,两名白衣少年拔剑护住身后一个叫黑斗篷罩得严严实实的人。而距他们不足十步远的地方,湖青缎面于暗影里幽光流转。
一声低笑,清冷悦耳。那人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扯下压得低低的风帽。
血色盈聚的眼眸里,一抹金欢喜地跃动,她轻轻弯了嘴角,低沉柔婉的声音宛如歌吟:“果然是……我的牡丹。”
破笼卷 第十五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五)
果然……是我的牡丹?这是啥台词这是?
说话这人是她?难怪了,就说怎么喉头一震一震,原来说话的人是她……诶,有点不对吧?虽然这俩孩子生得确实俊,不过她有准备这忒那啥的台词吗?
笑歌迷惘,视线却无法控制地钉在俩白衣身后的那一团黑上。
哦哦,好漂亮的紫貂皮斗篷,摸起来一定手感不错……话说她是来干什么来了?
哦,对了。看见白衣傲尘腰上挎佩剑,断定必是秘卫出行。而他们的外衣很拉风很合适宜,腰带扣又金灿灿还镶了明珠——这把她不捞留着给谁捞?
不能怪她贪心要占这便宜,实在只能怪他们太骚包,穿着银狐皮披风还动不动就撩摆露出里面的内容来……总之,先把合用的扒回去再说!
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妖异美。人忽然神情兴奋,那一双血色的眸子连夜色也掩埋不了光辉。
紫家的一对小精英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此刻却无缘无故汗毛倒竖。呆望着她从袖里掏出个黑黝黝的怪东西将眼睛以下都遮住,其中一个才振腕挽了个华丽丽的剑花闪电出击,顺带大喝一声以壮胆气。
结果大家应该不难想象:当胸。必杀一击无果,是个人都会愣一下。就在那白驹过隙的一刹间,美人曼妙地一扬手,一件狐皮披风就算是易主了。
剩下的那个显然没有前赴后继的大无畏精神,拽。着穿黑斗篷的就想溜。美人身形飘忽若鬼,紧随其后,目光里长了舌头,贪婪地把好毛好皮舔了不知几多遍。
眉清目秀的小帅哥不堪忍受这无声的骚扰,回手。照她喉头就是一剑,毫无疑问地吃鳖兼中迷香,带着无限震惊与屈辱趴倒在她脚边。
最后一只了……笑歌盯着那件紫貂皮斗篷,眼里的。血海波涛汹涌。后背的痒热感开始升级,所以必得赶在她忍不住找石头来蹭之前,搞定这件油光水滑的皮草!
不过敌不动,我。也不能动,这就有点麻烦。瞧那帽子遮的,迷香放了也没多大用吧?别又闹出跟那头死熊一样的事儿来,这面子可就丢大了。
那人颤颤悠悠地往前挪了一步,笑歌不动声色地退后一尺,目光烁烁寻找下手的机会。
厚重的斗篷里隐隐传出金属撞击的声响,似乎是很艰难的,那人的双手缓缓分开斗篷伸了出来
暗金色的细链子把两只手腕都串在了一起,链子中间还有一条,延伸向上往脖子那头去。
废人一个。笑歌鉴定完毕,毫不犹豫揉身欺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解开系带,抓住斗篷一角飞快后退。
惊鸿一瞥,觉着这落难仁兄的尊容好生眼熟,忍不住停下来再看两眼——浓眉大眼,鬓角长而黑,衣襟大敞,锁骨处血痂凝结,一边扣了一个小环,细链子穿环而过,同串住手腕的那条……不,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会是“呆瓜!?”
夜云扬轻轻点了点头,就这微小的动作似乎也会带来巨大的痛楚,咬牙咬得脸颊上棱痕浮凸。
额,好痒……笑歌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抱着斗篷靠近去,皱了眉头看他锁骨上的伤,“怎么不说话?哑穴被封了?”
很奇怪地,靠近他,痒的感觉突然消失,只余下微微的热。
“行了行了!你别点头了!站好别动,我马上把东西打包!”
笑歌说干就干,俩小精英顷刻间就只剩个裤头。情状之惨烈,夜云扬也不忍再看。
她拿披风把搜罗来的东西一包,意犹未尽地再检查一回,连人家束发用的玉簪也拔走,这才满意地拍拍手,“这回干净了。”
风呼啸,雪屑纷扬,夜云扬瞥眼横陈地上的两条白鱼,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笑歌赶忙把斗篷小心翼翼给他披回去,一边系带子一边叨叨,“冷着你了吧?没办法,你裹那么严实,我哪晓得是你嘛。要是早知道了,我再怎么喜欢这斗篷也不会对你下手的……”
她叨咕完把帽子给他拉上,又鸡婆地叮嘱,“你慢慢走,不用急。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你那链子太吓人,我就不扶你了,要是扯到锁骨又该疼了。”
望着血色褪尽又复清澈的那双眼,夜云扬轻轻扯了下嘴角,乱纷纷的心却渐渐安静下来。
天变得毫无预警,街上的铺子大多提前打烊,楼上紧闭的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染得飘落的雪粒也带了种暖意。
她抱了那么大包东西,确实走得很慢。不时扭头看他一眼,又很快地移开目光。
不知何时,她的右手就攥住了斗篷的一个角。风帽盖住了大半张脸,只依稀瞧见她抿得紧紧的嘴角,那神气像是在提防着他消失一样,可怜又可爱。
明明很冷的天,夜云扬却突然觉得很温暖。有种感情剧烈地冲击着他的眼眶。泪滑下脸庞,可他的嘴角慢慢地,弯了。
两个人慢吞吞地走到客栈门口,一只手突然自后而来,一把抓住了笑歌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