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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1 / 2)

>到初点。

迈出几步,冷风扑来暖意,冯善伊却顿下步子,看去窗前老树下那枯立的身影,玄青色的外袍绕着银色长摆,真红金绣的长衣迎风拂展如云霞渲染。拓跋濬就那样沉默地立在文氏窗前,冠下长发由风滑过眉眼遮住了他的目色,她实在看不清如今他神色是痛还是平静,是怜悯还是爱意。

拓跋濬转了半身,她来不及躲避,与他一时四目相对。

钟声散了她身后,她半刻忘记行礼,怔愣地含笑,心中只作想,如是史官看了这一幕,日后只会将它描写成一段帝王后妃的情深意笃,而后编曲做戏文,由后世传颂转念,倒也展现了魏宫一派温情。

拓跋濬没有等她问安行礼,淡漠的目光在瞬间收紧后面无表情地回身而去。殿室中传出一阵阵文氏的咳声,拓跋濬远去的步音越来越轻。

冯善伊抖了笑,转眼看去窗中文氏扶榻嘘喘的背影,再望向拓跋濬空洞的背影。

忽而,一切都明白了。

这日午后,散了宣政院议会的拓跋濬前去西宫嫔妃处时路过昱文殿便绕了进来。崇之跑来传唤时,冯善伊正披着暖袍趴在窗前午睡,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室中没有炭火,便大开了窗,让目光扑入室中驱了冷寒。

拓跋濬见她睡得正沉,便止了崇之唤醒她,他在案侧坐了小半刻,由她书架中选出几卷**翻了两眼便把经书塞了袖中,默不作声地离开。

冯善伊醒转时,已是大半时辰之后,第一眼便看见顺喜在鼓捣炭炉,她裹着袍子走上去,探眼打瞧惊喜问:“我还以为内侍府总要拖个好几天。”

顺喜扬眉一笑,好不欢快:“午后皇上来转了一圈,觉着冷,便让崇之去责问内侍府。这不,几个公公们吓得忙跑着来添炭炉。主子夜里能睡得舒坦了。”

冯善伊努努嘴,拉了肩头垂下的袍领,幽幽念着:“你从前跟着崇之伺候皇上多久了?”

“皇上还在潜邸时,奴才就跟在崇之公公身边了。”

“你觉得皇上是更宠李娘娘,还是文夫人呢?”冯善伊抬出一手触着暖火搓了搓。

顺喜将眉皱紧,想了想:“自是在文夫人之后进府的李娘娘了。有了李娘娘,皇上一次也再没有去过文夫人那里。”

“那么李娘娘之前呢?”冯善伊故作轻松,又探问了一声。

“噢。那从前还是好的。”顺喜挠挠头,“只是,文夫人是个不会笑的。从来就没有面露欢喜过,皇上后来也觉得没意思了吧,而后常太后领着李娘娘入府了,李娘娘生得那样美,没多久就成为新宠了。”

冯善伊还欲再说什么,却听身后一声怯怯的“主子”传来,随即回望去,见得漆黑夜色下青竹扶着殿门呆呆地望着殿里,眼里升满了泪,肩上还背着包袱。

再下一刻,青竹奔入来,喜极而泣:“主子,青竹回来了。崇之公公亲去尚服局说是皇上的意思,主子身边缺人让奴婢回您身旁。”

冯善伊也欢心着拉起青竹,蹭着她面上热泪笑道:“我还想着攒够了银子去尚服局将你买出来。如今可好,省了我一大笔银子。”

冯善伊拉着青竹说叨了许多话,言着云中的景物人事,至了夜时,顺喜满脸讨笑请这一对貌似姊妹的主仆收整歇息。青竹见冯善伊仍是一脸说得不尽兴的模样,压着笑将手附了她的轻轻一拍:“主子,日后慢慢道来,不差这一夜。”

冯善伊自觉是好久没有掏心窝子与人彻聊,出了山宫便处处小心在意,憋得满肚子话无人能道。又一想青竹话得不错,才让她先下去准备夜洗,再又站起身来去关窗,瞥见院前小门的灯火突得亮了起来,定了视线,遥遥看见崇之举着明灯伴着身后的拓跋濬快步而来。

立时扭身,阖紧门窗,吹灭内室中的烛灯,吩咐了青竹几句,忙拉开床帐钻了进去,屏息等了好一会儿,听见殿门拉开的声音,还有青竹畏畏缩缩的低言:“主子已是睡下了。”

风展起殿前长幔飘摇的杂音夹着崇之焦急的言声:“皇上这是醉了,快叫你们主子出来伺候。”

冯善伊听着殿中动静,黑暗中盯着床顶吊下来的如意平安坠屏息敛声。

帐子抖了抖,探出青竹小脑袋,她将声音压得极低:“这回,您可躲不开了。”

“真是祸害人。”冯善伊撇嘴满是不满,甩开帐子坐起来,“朝上憋了火找我发,醉酒撒泼也要我伺候。但凡好事怎么想不起我来。”

青竹急急拿手捂上她嘴,挤眉弄眼着:“我让崇之公公先扶去东阁子的书房了,如今正吐得厉害。不知喝了多少。”

冯善伊咬牙起身,跟在青竹身后转出暖室,绕了书房,才一推门,迎面冲来逼人的酒气。拓跋濬人事不知地半卧在罗汉榻上,崇之正端着口盂伺候他把酒食吐出来。冯善伊以袖掩鼻靠了几步过去,拍拍崇之肩头:“那什么,没什么事吧。”

崇之皱眉仰了半头,如今这模样倒像是没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自回去了。”冯善伊一脸自觉道,“有事你再让青竹唤我。”

崇之苦着脸看她,眼神之中默默的无辜。

冯善伊最看不下去这神情,死咬了牙,往榻前一坐,轻拍着拓跋濬后背抚弄。青竹见状笑了笑,转过身去接了顺喜递来的湿帕子塞了冯善伊另只腕子里。

拓跋濬吐了几刻,才有稍许好转,平躺在榻上闭目浅睡过去。冯善伊忙命崇之将那些脏秽东子端出去,空出手来以帕子擦着他汗淋漓的额头,边擦边抱怨出声:“醉酒吐得难受,有火没处撒,头疼脑热,这都是想起我来了。我是你老妈子啊?”

不料拓跋濬猛得抬眼,反握紧她一支只腕子,狠力将她箍至身前。

冯善伊盯着那由他攥得一刻不分松落的腕子,素白肌肤生生勒出红痕,她稍稍抬眼,见得拓跋濬混浊的眸子便落在额顶。

“七叔。”他唤了一声。

胡笳汉歌 二四 是他老妈子投胎

二四 是他老妈子投胎

拓跋濬睁大的眼睛一派空洞,他望的不是她,而是清冷烛光下那隐约模糊的身影。他似乎看到了什么,那是谁自烟下,月白的单衣由风起摆,恹恹的微笑,几分散漫。香烛滴泪,人烟散灭,缓缓地,他垂闭了眼眸,沉沉而睡。长睫上沾染点缀的晶莹,连成一片水雾瞬然垂落。

冯善伊本是笑着,却恍惚愣下,盯着那湿盈怔忪。

拓跋濬七叔,是拓跋余。

残烛陡灭,妖白的烟丝在昏室中摇摇坠坠,她自漆黑之中探出手,摸向他眼角那似曾相识的泪光,便似今晨在正阳宫外所见那般。指尖染湿,她蹲下身来,凑在他耳边,闻听他沉眠的呼吸声,浅浅笑着:“拓跋濬。如今我知道了你的一个秘密。”

冯善伊笑得渐有些倦,靠在榻前轻了呼吸。

她其实并不想知道那么多秘密,唯期望可以成为别人心底的秘密,哪怕只有一人。

转日的大朝推了,也是拓跋濬即位而来第一次推朝不上。这事放在历朝历代倒也不稀奇,只落在这么一个勤政爱民的年轻皇帝身上,宫中难免有闲言碎语传开。很不幸,这一回皇帝“废政”亦同昱文殿那个姓冯的女人有关。

一大清早,冯善伊坐在窗前呼吸新鲜空气闭目养着神便听青竹将那些杂七杂八的谣言一一道来。所谓人言可畏,至了一等境界,便如冯善伊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

听过一番言禀,平静的漱口,平静的擦脸,平静的走出暖阁,平静的端坐在早膳桌前,再至平静地用完膳时,终于爆发,将剩下的半碗粥连汤水带瓷碗一并掷了脚边。

“祸害”她咬牙骂了一句,转眼喝着顺喜,“那祸害醒了没?”

顺喜不敢应,自当没听见她埋怨。青竹亦只低头拾捡旧碗。

冯善伊提了裙摆匆促走去东阁子,转入里间,拓跋濬仍在睡。崇之正立在案前摆折子,边摆弄边回眼瞧看榻上歇息的主子,见到冯善伊步近,才低声禀报:“皇上辰时醒了,说是头疼得要裂开。早半刻吃的清粥也吐了。”

“请太医听脉啊。看看是胃伤了,还是肝损了,或者。”冯善伊咳了咳,故意扬了声音,“或者心坏了。”

崇之面上难看,忙借了熬汤药的借口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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