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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1 / 2)

>她这番话说得清清楚楚,连姚平钟听了都不住点头,觉得有理有据到了极点。

而唯独符止面色古怪——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她敢当众这么说,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不会拆穿她。他遥遥盯着她,可谢长庭眼下演得完全进入状态,根本也没空看他一眼。他盯了半晌,也没办法从她脸上盯出一朵花来。

究竟要不要拆穿她,他有点儿犹豫。正踯躅的工夫,厅内众人已经窃窃私语起来——谢长庭说得倒也合乎情理。这样一来事情再度陷入僵持,唯一一个悬而未决的嫌疑,回到了简王身上。可难道谁敢当面质问他不成。

简王坐在桌边,脸色平淡,旁人说什么他倒也不动如山。他身体底子不好,腥气的东西都不怎么沾,那道蒸蟹上来时,也只喝了一口汤就放下了。没受什么影响,此时只慢慢喝着茶。

缜生立在一旁,察言观色,歉意地上来替他续水:“王爷,都是奴才的错……”他心里后悔,要不是因为自己,怎么会让王爷受这样的不白之冤!

简王摆了摆手,其实他并不在乎。他生长于深宫,自小体弱多病,可是他不糊涂。还有什么是他没见过的。这样的成长经历练就了一种异于常人的沉稳。知道旁人的风言风语不值一听,就是真的蒙了冤,也未必要开口去解释。

这种气度是根深蒂固于他血骨之内的,不会失了分寸。不过当他听到谢长庭再度开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猛然一怔。

“依妾身来看,此事也不可能是王爷所为。”

她声音清淡,向他这里一望,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倘若是王爷下毒,又怎么会让自己随身之人前去。被人看到留下把柄,这岂非太愚蠢了吗。”

她这话一出口,最高兴的就是缜生了。伸手扯了扯那宝蓝玉绸的袖管:“王爷,您看谢夫人当真是个明白人……”

简王却只皱着眉——她是什么意思。她倘若祸水东引倒合乎情理,怎么会替自己说话。这是在示好、卖乖?一时倒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默然着那清瘦的侧影。

“那可真是奇了,”这时候,众人中有人问道,“既然此事与简王无关,谢夫人又自称不是她,那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这语气有些不善,“自称”二字咬得很重。谢长庭回头看了一眼,见说话的是位华贵的夫人。似乎是今天下午在小花厅里的女客之一,一直陪在丞相夫人一桌打牌的一位。她一开口,有好几名女客也纷纷附和——她们皆看不惯谢长庭身份低微,丞相夫人为何对她那样客气。转眼又有一人冷笑道,“况且要说起来,谢夫人也真是娇贵,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就唯独她脾胃虚弱。”

谢长庭叹了口气:“妾身说的都是实话,我自小胃寒,不能吃螃蟹,口说固然是无凭。既这样也罢,妾身这条命不值什么,只求一个清白。愿今日在场的各位,都做个见证吧。”

她说着几步走到厅中央。众人不知她要做什么,都疑惑以对。只见她伸出手,从一旁桌上抄起只不知谁的碗来,里面有半碗未喝完的粉丝蒸蟹汤。过了这半天,汤已经凉透了,透着一股油腻的腥气。

她强忍着,将那碗端到面前,仰头一口灌了下去。

她这个举动实在太突然了——并非真的来不及阻止,而是根本没人想到,明知是毒,她居然也能一饮而尽。瓷碗“啪”一声落地摔得粉碎,令人悚然惊醒。丞相夫人一下慌了起来,这都是什么事!在相府客人被逼成这样,传出去叫人怎么说!

她忙道:“来人!还不快扶着谢夫人,请夫人去客房歇着!”

谢长庭的脸色苍白得可怕,而此刻能感觉到的不止是腹痛如绞——那已微不足道。而是胸中强烈的憋闷与恶心,几欲作呕。她双肩不住地颤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铤而走险到了这一步,自己万万要争气。可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时远时近,终究是渐渐听不清了。只觉模糊中有个的声音在耳边道:“……客房在哪里,我送她去。”

下人都已经被接连的变故吓软了腿,呆立在一旁迟迟不动。最后还是符止几步走上前,将人拦腰一抱。

她脸色白得像纸,脖颈上起了密密麻麻一层疹子,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凸出来,十分狰狞。他一下倒有些诧异,她此刻竟不是在演戏。这是个什么毛病?不像是脾胃虚寒,反倒像是过敏。他想着心也是一沉,大步跨出前厅的门槛去。

“她就是过敏。”

客房里,郎中察看过后,叹气放下床帐,“想来这位夫人是自己知道过敏,根本不能吃螃蟹。怕扫了诸位的兴致,才推说脾胃虚寒。”

适才那几位咄咄逼人的贵妇此时都没了声息。丞相夫人闻言,也讪然不已,只得嘱咐下人们好生照顾谢长庭,服侍汤药,又着人去千重绸庄通知她的家人。那几日相府的下人们也着了急,谢长庭牙关咬得死,常常一碗药喂下去,要洒出多半碗。

直到两天以后,她身上过敏的症状都逐渐消退了,情况才平稳下来。

谢长庭其实半睡半醒。那种感觉难以言描,痛苦和疲惫一直催她沉睡过去,各种各样的怪梦层出不穷。猛然惊醒过来,额上全身冷汗,急促喘了几口气,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听到响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少年探头进来:“谢夫人醒了?”

谢长庭刚醒过来,难免有些迷糊。怔然瞧了他一眼没答话。这时候,门边又闪进个人来,是林梓书。走过来在她床沿坐下,仔细看了看她,许久长舒一口气:“醒过来就好,你可真是吓死人了!”

说着,又转身打发门前的小厮,“还戳在那里做什么?没看谢夫人醒了,去把饭和药都端过来啊!”

那小厮忙应声而去。林梓书这才絮絮和谢长庭说了些情况,原来她已在相府的客房昏睡了两天。王丞相知道了下毒一事后,担心被有心人利用,再牵扯出一些后续来。于是有腹痛之症、或是其他不适的宾客,都留下来医治,确保了平平安安再放出去。

她问起方才那个愣头愣脑的男孩子。林梓书哦了一声:“那个是王少初的书童,他特地指过来伺候你的。”她顿了顿又道,“算他还有点良心吧!”

经过紫屏一事,王少初担心府中下人伺候不周,因而亲自派了放心的人。谢长庭觉得心下微暖,但是更多是说不清的滋味。

王少初是个好人,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到底是王丞相的儿子。她不可能因这一时的心软而停手,她也早已停不下来。

她要毁掉这个地方,要毁掉那个人,连同这座华贵的府邸。她要一并毁掉。什么都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

☆、15 端阳的尾巴

谢长庭昏睡了两日,忽然这一起来,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过午烟墨端了些清粥小菜过来,她各样用了些,又服了药。林梓书见她精神还不错,便提议扶她出去走走。

屋后就是一片小院子,有个不大的水池,清风荷影,幽香寂寂。池边杨柳堆荫,有一座小小的凉亭,背靠个竹条搭起、一人高的花架。他们沿柳荫一路行来,到此处稍作停歇,坐在亭里闲聊。忽而林梓书见那花架缝隙间,露出几片紫色嫩蕊,不由笑道:“是鸢尾花。夫人等着,我去摘两朵来。”

说着提裙摆就要过去。烟墨一见,忙拦下了:“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您要哪朵?我去帮您摘。”

他个子不够高,站在花架前伸手踮脚,半天工夫捧了一大把。林梓书这边吩咐着“要这一朵、要那一朵”,反倒比他更忙。三人这里正说笑着,忽见那柳荫后一片绛紫衣摆一掠而过。谢长庭见了略一怔,抬头便对上一双清和冷倦的眉眼。忙起身走出来:“妾身请简王殿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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